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清宫之兰舟催发 作者:刘嬴 文案 “胤祯,幸好康熙四十一年你能留下我。” “你能选择来找我,才是我之幸运。” ………………………………………………………………………………………………………… 八阿哥的大婚典礼上因为一双神似孝诚仁皇后的眼睛,昭献被康熙召入宫中 却马上被忘诸脑后,好在安排抚养的佟家娘娘人美心善 只是进入了四贝勒的功课监督范围有点郁卒 好在与爽朗的胤祥、臭脾气的胤祯玩的还算愉快 只是刚与九阿哥谈个恋爱便出宫回了老家 好在选秀在即再次回到宫中 却哪知这一次天翻地覆,连命也差点丢了 再次改头换面,纳喇昭献死了,完颜阿菀却活了 这一次,是否能够明白算命先生所说的命中注定?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完颜阿菀(纳喇昭献) ┃ 配角:胤祯,胤禟,胤禛等 ┃ 其它: ==================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大清康熙四十三年,地安门前有序的排列着众多自酉时日落时分发车的秀女骡车,每辆马车的样式精致程度自然不一,一般最前面的马车最为富贵,因为按例前方的都是些宫中后妃的亲戚,十成九稳必能留排子。紧随其后的则是以前被选中留了牌子这次复选的秀女。在之后便是在今年年满十三到十六周岁的新选送的秀女。骡车按年龄排序,鱼贯衔尾而行。排在其中的一辆骡车树着的双灯上书满洲正白旗尚书马尔汉之女。里头坐着得正是马尔汉第七女兆佳安罗。   各辆马车里都是满族八旗的女子,纵然长时间等待入夜进地安门,也未曾多说半句闲话。外头守卫或是排车的侍卫更是轻声细语不敢惊扰这一些可能马上成为宫妃的贵女。所以兆佳安罗在静谧的马车里除了能听到侍卫走动的脚步声外其余一点也听不到其他声响。未曾进入紫禁城便能够想象到那深宫年复一年的寂寞。   兆佳又想到今日出门之前阿玛的嘱咐,也深谙即便是根据自己的兆佳氏家族身份便是不可能被撂牌子的,只是不知会被留作宫妃还是指给某位阿哥宗室做福晋。徒然烦恼着马车却在此刻终于动了起来,作为康熙四十三年的秀女,兆佳终于进入了紫禁城。   果不其然,三轮的初试无惊无险的通过,兆佳和其他进入复试的秀女一起居住在储秀宫开始了为期一月的留宫住宿考察,说是考察,一般便是选合适的日子让皇上和后妃们想想是将人留于宫中随侍皇上呢还是赐予皇室王公或是宗室之家。这其中每日皇上召见几个人阅看,其余的便是每日跟着教导姑姑学习。   兆佳仍是觉得日子苦闷,遂拿出进宫前阿玛备下利于在宫中行事的银两,给了管事不少的好处便得了一处打发时间的好去处。那是位于一处僻静地的宫门,管事的说内里原本是皇上特赐给一位贵女的书斋,只是在兆佳询问贵女是谁现在何处的时候管事却神情飘忽只说这是宫里的禁忌不可多说,兆佳本是有所怀疑起,但却在看到书斋中典藏丰富的书时将之抛在脑后,之后便也常常趁着没有宫人的时候到此处翻阅一些书籍打发时间。   这一日天气晴好,兆佳结束了苦闷的礼仪课后寻了机会便又跑来书斋,饮水小筑四个字依旧赏心悦目的嵌在门匾上,兆佳总觉得眼熟却不知是出自谁之手,不过想来不是书斋主人的手笔。因为在书斋内书籍内页总用极为漂亮的簪花小楷提写着一些注释,故而饮水小筑的主人必定是位才情非凡的女子。   若此女子还在世,兆佳倒是自我觉得会是能够和她自己契合的女子,因为她们喜欢的书籍都很相似,御驾亲征准噶尔时阿玛被留驻,那时自己便被送到江南叔父处寄养,叔父家中只有两房妻妾,叔父的嫡福晋虽对自己关爱有加却不懂如何教导,妾室又无资格抚育。叔父事多,便时常把兆佳交给长兄。长兄书房有着各色的野游杂记,兆佳便多学了其他短了女则等枯燥的书籍。直到四十年反京,但在母亲膝下未教导多久母亲便不幸离世,也是服丧三年的缘由,兆佳上三年选秀到了年龄却未选秀。恰好此刻所在的书斋罗列着众多游记杂记,甚至有许多求也求不得的孤本,使得兆佳仿佛是如鱼得水,优哉游哉。   上次的《东周列国志》已然读完,兆佳便开始在书架上寻找新的读本。想要拿《山海经》之时却不慎将夹在两书之间的册子掉落在地,兆佳拾起却发现是本素面小本,打开一看却是一本手札,里边的笔迹多样,但应该是书斋主人的笔迹,只是处于不同的年纪,从稚龄开始,兆佳本是碍于私密想要放置原处,没想到瞥了一眼却是入了神。   ——————————————————————————————————————————   康熙三十七年十月金秋戌时   沉寂许久的安郡王府终于迎来了喜事。我接连丧夫又丧女的外祖母纳喇氏也终于迎来了笑颜。因得从小养在祖父和祖母膝下的郭洛罗家的姐姐要从安郡王府出嫁成为当今圣上的八儿媳妇。   郭洛罗家的姐姐欣荣和我一样,她的生母是安王第七女,我的母亲是安王十一女,我俩的母亲都是安亲王府和硕格格,只不过欣荣姐姐的祖母去世的早,欣荣姐姐的娘亲便由祖母养大,关系亲密的仿佛一母同胞。欣荣姐姐的生母在康熙二十三年便逝去了,此后一直被祖父养在安亲王府由着祖母教导。在康熙二十九年我阿玛于蒙古病卒后我随同额娘被祖母接回安亲王府抚养,只不过那时候祖父已然去世。后两年我额娘也因病去世后我便时常被祖母带在身边,欣荣姐姐只比我大上四岁,故而我们时常玩在一起。   这一年八阿哥已经被封为多罗贝勒,欣荣姐姐也成了贝勒福晋,只不过府第尚未分封,故而圣旨安排八贝勒婚礼在安郡王府举行,一时之间安郡王府荣耀非凡,仿佛回到康熙二十九年的降爵前的风光。祖母和各房舅母皆是忙碌起来。更是为家中每人都添置了新衣。   大婚当日安郡府被漫天的艳红色笼罩,额娘丧期过后我久违的船上了艳丽的桃粉印花旗袍,十岁的年纪正是爱凑热闹,偷偷拉着侍女蓁儿便躲在宾客中观礼。八贝勒举弓射了三只红羽箭踢了轿门便将欣荣姐姐迎进门。大堂内身穿金龙皇袍的康熙皇帝坐在上位,祖母由于是欣荣姐姐家中高堂代表故而被特赐上座。   我想要从宾客间挤进去观跪拜大礼,却不慎摔倒在地,胆怯的看了一眼祖母,却发现上座的康熙皇帝也正看着我,一时僵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是祖母吩咐我上前给皇上请了安。本以为闯了祸会被怪罪,哪想到皇上只是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便让我退下来。看了一眼祖母我忙起身退立一边,大礼才又开始。   我松开拳头才发现纵然我平时时常捣蛋挨罚也不知天高地厚,此刻却是湿了手心,也第一次意识到天家威严。不过好在大礼过后皇上便离开安郡王府回宫只留下太子殿下主持。我这才恢复常态,开始好奇着想要去闹洞房。却没发现皇上离去时在祖母耳畔说了句话,使得祖母颓然变了脸色。   我站在婚房外面张望,此刻八贝勒还在前厅招呼宾客,欣荣姐姐一个人端坐在婚房内,外头围了一堆的喜娘嬷嬷。正苦恼着如何说服她们让我进去喜房,却感觉脑袋被轻敲一下,一回头本想生气,却发现身后站了一排的黄带子阿哥,穿着红色喜服的八贝勒有些微醺的被簇拥着,而刚才敲我的幕后黑手正穿着明黄的袍子一脸抓到你做坏事的样子站着。   我连忙一秒变狗腿,“太子表哥,您怎么在这儿呢?”没错,敲打我的正是除了皇上以外唯一可以穿明黄色的当今太子殿下,我的祖母是索尼大人的女儿,已故孝诚仁皇后太子生母的姑姑,太子殿下的姨姥姥,我的母亲是赫舍里皇后的堂妹,虽然关系绕起来七拐八弯的,但算起来当今太子殿下还是我的表哥。   先前太子殿下常会来安郡王府拜访祖母,故而也与我相熟。太子表哥嗤笑一声,拿手拽了下我头上粉色的蝴蝶发饰,以防他毁了蓁儿精心为我准备的头发我不动声色的移开头。“本宫自然是和众兄弟来闹洞房看八弟妹的,倒是昭丫头你这个丫头片子跑到这儿来干甚。”   为了不被赶走我自然不能反驳丫头片子这个难听的称呼,只绕过这个问题开始吹夸太子,“太子表哥,许久未曾见到,昭献怎的觉得您更加英明神武了”,说着瞥一眼他的神情似乎很是受用,“让昭献也跟着您进去看看新娘子,得了您的关照新娘子一定更是漂亮。”   太子表哥听我说完意味深长的看着我,却最终没有多说什么,只领着众黄带子阿哥往喜房走去,我料想这意思大概是同意了,故而也挺起胸膛故作气势的跟在队伍后方顺利的在喜娘嬷嬷眼皮子底下走进喜房。   如平日看过的杂记里写的一般无二,八贝勒用喜秤掀起了欣荣姐姐的红盖头,两人在喜娘引导下喝了合苞酒便算是礼成了。被喜服映衬的明艳非凡的欣荣姐姐比起往常更是美丽万分,直把我忘了其他,只呆呆盯着。直到旁边有人咳了一声才回过神来,我往旁边一看却也是被晃花了眼,那是一张丰神俊逸的脸,比我见过的所有男子都要漂亮,大概《山海经》里头说的青丘狐仙便是长得这样,到底年纪还小不懂得什么男女之防,只直勾勾的看着反而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昭丫头看九弟看的如此入神,可是也想要给胤禟做福晋了?”果然最会调侃自己的必定是太子表哥。原来这位不是什么狐仙却是当今皇上的儿子九阿哥胤禟。   我正要反驳却听见一边有人抢着说了话,“不成不成,八哥娶的八嫂这般漂亮,我也要娶漂亮媳妇。想来这里她最好看,她可不能做了九哥福晋,得要给我做新娘子。”说话的人不过十岁左右,大概和我差不多年纪,带着黄带子估计不是十三阿哥便是十四阿哥。拿手指指着我却是让我恨不得揪起他的辫子大骂,什么就要娶我当新娘子,丢人死了。   果然喜房内静默片刻便爆发起一阵大笑,甚至原本端坐在喜床上的欣荣姐姐也扶着床帷笑弯了腰。我这时也不管什么规矩礼仪,只随便福了个身便匆匆跑出喜房,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那日之后欣荣姐姐便跟随八贝勒进了宫去居住,因着八贝勒府邸还在建造中。我本以为又这样闲了下来,却没想到祖母在之后的一天突然把我叫到身边。我走进祖母的屋子,祖母便叫我做到她身边。一开始也不说话,只看着我默默的流了泪。好一会停了泪之后才告诉我,之前八贝勒大婚那日皇上与她说觉得我合他眼缘,想要带入宫中抚养。祖母原本以为只是一时戏言,没想到今日便有宫里的太监领旨要带我入宫。   祖母细细的嘱咐我在宫中该如何行事,又宽慰我宫中必定不会有人让我吃亏。我听的一愣一愣的,又迷迷糊糊的随着嬷嬷收拾了一些需要的行李便别了祖母坐上了宫中的马车。我掀开帘子看着站在安郡王府的门口的祖母,突然觉得手足无措,不过唯一庆幸的便是蓁儿还是跟随在我身侧。   就这样,在康熙三十七年十一月末,我第一次跨进了紫禁城。彼时前途未卜。   我两岁多丧父后随母亲从蒙古返回京城安亲王府,后来亡故的祖父被贝勒诺尼攻讦从而降爵。三年后又失去额娘成为孤儿,天底下便只剩下祖母最是亲近,没想到如今皇上一纸圣恩我又不得不离开祖母前往未知的皇宫,如浮萍一般开始一个人需要走的路。   纳喇昭献小记   直到外头巡逻的宫人打更而过,兆佳才从前那本小扎里边回神。那本小扎大概记录着一位名为纳喇昭献的贵女在宫中度过的时光,有笑有泪却让兆佳对这个皇宫开始产生一种无以名状的感觉。只还未看到尾声,不知她现在如何。自己虽然四十年便回京但后来一直为额娘在别庄守孝三年不通世事,竟也未曾听闻这位贵女的消息。夜深了兆佳也只好放回原处,若再不回去大概要被责骂了。 ☆、故人已乘黄鹤去   今日宫中设了家宴,分衙建府的皇子阿哥福晋们统统入了宫。前边稳重的人手不够,储秀宫的几位教导姑姑便被招了去搭手。天色快暗了,兆佳便趁了这个时候又去往饮水小筑。   只走到门口兆佳便察觉到了一些不同,怕是有守卫巡逻,便悄悄的往里头探视,没的别人,哪想到坐在往常自己经常坐的临窗的位置赫然坐着十三阿哥。兆佳入宫之前祖母不甚放心,怕在宫里不识贵人冲撞了犯下大错,故而将宫中贵人们的画像都拟了份给她看,当朝的几位阿哥的画像自然也位列其中。   兆佳想不通本该在热闹的皇室家宴的十三阿哥为何会出现在这偏僻的院子。兆佳自然知道在宫里头最忌多闻多看,今日这情况自然是不得入饮水小筑的了,正打算悄悄的离开,哪想到脚下一个不注意便踩到了一片枯叶。   枯叶被踏碎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兆佳暗道不好,果不其然里边传来一声轻喝,“谁在外面?”   这下没法躲了,兆佳只得乖乖的走进饮水小筑。往常异常休闲的地方,此刻因为十三阿哥的注视,使得兆佳紧张的汗湿了手心,只怕因乱闯宫殿之罪被罚。   好一阵沉默,兆佳正战战兢兢的想会被如何发落,十三阿哥的声音从一侧传来。“你是何人?”   兆佳低着头不敢抬眼却也不敢隐瞒,“奴婢储秀宫秀女正白旗兆佳安罗。”   “兆佳安罗?马尔汉是你什么人?”   被这一问兆佳更加紧张,不会还要连累到阿玛吧,但也只能老老实实回答。“正是家父。”又是一阵沉默,却突然响起脚步声,兆佳能够感觉十三阿哥站了起来并且朝自己走来。   果不其然,清润的男声从头顶传来。“你为何一直低着头,爷又不是怪物,抬起头来回话。”兆佳想你确实不是怪物,此刻在犯了错的自己面前却比怪物可怕的多。   抬起头来便看见十三阿哥站在半米开外的地方看着自己,十三阿哥今年满了十八岁,正是从少年往青年的样子成长,如今长身而立,眉目俊朗,比画像中更添了几分顾盼神采,当的是一副器宇不凡贵气天成。   “你既然是储秀宫的秀女,这夜里为何来到此处。爷刚才进来时便觉得此处似乎与从前不同,像是常有人来。看来或许是你。”   兆佳很想抵赖,却明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奴婢有罪。奴婢闲来没事想要找处地方看书,饮水小筑藏书诸多,奴婢看了便挪不开步子。没想到此处是十三阿哥的地方,奴婢擅闯宫殿,请十三阿哥责罚。”   说完便要跪下。却没想被一双手拦住,“你怎么我问句话便开始不停告罪。此处也不是我的书斋,书斋主人也…也已不再了。”这句话十三阿哥说的异常艰难,兆佳想此书斋的主人的札记里似乎是与十三十四等阿哥一起教养长大的,她想必是对于十三阿哥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难得你竟然与她趣味相同。若她还在,必定想要交你这个朋友。”十三阿哥似乎进入了回忆之中,整个人蒙上了一层凄凉的感觉,兆佳便静静的侍立一旁,静静的听着他述说那个女子。   “她从小便不同于一般的女儿家,佟娘娘给她准备的女则列女传之类的书多是当着面敷衍着看,倒是专喜欢看一些杂七杂八的传记。《世说新语》《东周列国志》《搜神记》等等之类的最是喜欢。这个书斋里的藏书都是她的宝贝,有的是自己出宫搜罗来的。或者是向大家讨的,大概没有一位阿哥的书房没被她搜刮过,毓庆宫也未能幸免于难。大家都知道她喜欢看这些杂书,久而久之大家办差便都会为她带上两本。不过这儿十四弟找来的书最多。她想要十四弟便成箱成箱的找来给她。若她在,若她在…”十三阿哥声音里甚至掺上哽咽,却也不再说下去。   似乎这时候才发现兆佳还在这里。“我对你说有些什么用,果然今日不是个好日子。你下去吧。”说完摆摆手示意。兆佳忙福了身朝外走去,踏出饮水小筑前一刻忍不住回头去看,却见十三阿哥又坐回到原来临窗的位置,看在眼里却竟然没异常孤单寂寥。   兆佳压下心中奇异的感觉,终于走出门去。没两步过了饮水小筑转角却看见宫灯下站着一位宫装丽人,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看神情大概刚才的一切也被看了去。兆佳心想,今儿个不是皇家家宴嘛,怎么这些贵人一个个往这偏僻的地方来,这位贵人不会误会自己和十三阿哥私会吧,这可是更大的罪责。   兆佳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身着石榴红的宫装旗袍,在橘黄的宫灯映衬下看的并不怎么清楚,但也能看出是一张美的动人心魄的脸蛋,看着与自己差不多的年龄,但青丝盘了妇人的发髻想来是哪位福晋,却因为无法判断她是哪位福晋而犹豫着如何行礼。   没想到宫装丽人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不必行礼了”,说着竟然找到一处台阶用帕子挥去尘土坐了上去,直把兆佳惊的目瞪口呆。   她似乎毫不在意,竟然还招呼兆佳坐到她身边,兆佳自然不敢与皇子福晋平坐,只低着头侍立一旁。福晋看她样子便也不勉强了。静默片刻却又开口,“你觉得十三阿哥如何?”   兆佳听她突然这般说法,却不知有何深意,却也不敢怠慢,忙说,“十三阿哥少年有成,作为皇子殿下自然是英武非凡,与一般人不同。”   宫装丽人听了却摇摇头,“你可别整这些虚的。我知道你是马尔汉的女儿,却不同你作为兵部尚书的爹只懂些行军作战,不通点墨。你很有些学识,在这一届秀女里也是名列前茅的。此时你还未曾被皇上召见,但是大家多少对你都有些了解。”说着突然一顿,清眸一瞥兆佳,唇角却挽起一个弧度,“指不定不久后我们可能还会成为妯娌。现今你适配的阿哥却不多,不过十三阿哥倒是处在其列。我不信你不曾为自己打算过。”   她没再继续说下去也没急着等兆佳回复,偌大的地方只剩下一片沉默。兆佳正不知该如何回应她这一尖锐的问题,却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从远至近,不一会儿便看见十四阿哥带着宫女太监出现在转角。   十四阿哥也不旁视,只直匆匆的朝宫装丽人走来,兆佳福了个身便退立一旁,“你怎么总是喜欢乱跑,我不过和八哥说了几句话你便不见了,让我一通好找。现在又坐在地上,像什么样子。”十四阿哥的话语里带着点怒气但更多的却是焦急和关心。   哪想宫装丽人并不领情,只撇了撇嘴,“宴席上太闷,我不过出来走走。这儿我又不是不熟悉,又不会走丢。走的累了不过是坐下休息一会罢了。”   兆佳原以为十四阿哥会恼火,哪想到十四阿哥看她这样却是缓了语气,“阿菀,我不是惦记着你大病初愈吗,夜里风大,这石阶又冷硬,又冻出病可怎么办。”被唤做阿菀的女子似乎很是享受十四阿哥这幅表情,翘起了唇角,却也不再和十四阿哥置气,借着他的手站了起来,任十四阿哥拉起手腕往原处返回。   远远的还能听到唤做阿菀的女子说脚累让十四阿哥背她,而尊贵的十四阿哥竟也真的弯下腰背起她。兆佳一直站在原处看着,竟觉得万分羡慕。 ☆、青丘之国有狐九尾   回到储秀宫,同屋的秀女白佳氏上前关心她这么晚去了何处。兆佳随便应和了几句。却又忍不住好奇询问她“你可知道一位唤做阿菀的女子,与十四阿哥有关。”   白佳有些疑惑,却也还是回答她,“听你这般描述,大概也只有那一位了。你先前不在京城必然不知她,被十四阿哥唤做阿菀的必然便是十四嫡福晋完颜阿菀了。她可不是寻常人物,按岁数她本应该与你我同届选秀,现在却已经是十四阿哥的嫡福晋。这可是十四阿哥亲自在乾清宫跪来的亲事,当初引得圣上好一顿罚,德妃娘娘亲自去劝也劝不动。不过最后好歹准了,也是好命。十四阿哥可谓是专宠于她,大概就是含在嘴里怕溶化了,捧在手里怕风吹坏了。”   兆佳听了这些却对这位十四福晋更加好奇起来。看她的意思大概是想要撮合自己和十三阿哥,却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不过看着十四阿哥对于十四福晋的态度,兆佳却突然想起来纳喇昭献的那本札记。她的年纪和十三十四阿哥相仿,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纳喇昭献似乎觉得十四阿哥总是欺负她,可兆佳却觉得十四阿哥对于她却是不同的。大概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可惜不知最后发生了什么,现在纳喇昭献不见了,十四阿哥又有了备受宠爱的十四福晋。   ——————————————————————————————————————————   康熙康熙三十七年十一月末申时   我跟着公公坐了宫内的马车就那样进入了紫禁城。在此之前我大概从来也不敢想像那么短的日子我又一次面见了大清朝最高高在上的存在。养心殿的龙椅上端坐着皇宫的主人,而作为外来客的我按着礼仪行了大礼静静跪的在殿中等待自己的命运安排。   圣上断断续续的说着一些话,我并不是很懂,却大概因此知道了我进宫的原因。因为圣上嘴里一直挂着一个名字,季婉,那是康熙朝第一位皇后,当今太子殿下的额娘,孝诚仁皇后的闺名。   外祖母在家中的时候也常常会提到这个名字,说起来赫舍里皇后还算是我的表姨。但我并不曾有机会见到过这位风华绝代的大清皇后,只听过她与皇上是少年夫妻,在擒鳌拜平三藩的战事中还起了很大的作用,是一位当之无愧的女巾帼,女奇人。只可惜红颜薄命,在生产太子表哥的时候难产而亡。说也奇怪,从小家里的长辈总爱说我长得与表姨幼时有几分相似,特别是一双眼睛尤为相似。   最后皇上唤了一个名字,我偷偷抬头才发现原来大殿暗处还坐着一位娘娘。只见她谢主隆恩然后迷迷糊糊的我便被宫女跟着那位娘娘给带了下去。   等我又来到承乾宫的大殿,我才明白我就那样被皇上又托管给眼前这位娘娘了。坐在主位上的娘娘嘴角挂着和煦温婉的笑,明艳动人。细细温婉的语调耐心的询问着我一些爱好忌讳,抚摸我发髻的手软软的很温柔,一下子让我想到了母亲。   她又告诫了我一些关于宫中禁忌的东西便让身边的大宫女领我去了住所。就这样我在承乾宫住了下来。   承乾宫本是孝懿仁皇后的住处,只可惜孝懿仁皇后也红颜命薄。如今承乾宫住的便是这位佟佳娘娘,她本是孝懿仁皇后的亲妹妹,康熙十五年便入了宫,到了年纪后本应该册封,因由当今圣上连着去了几位皇后,圣上哀痛难忍,便一直也没册封,不过却一直是由着贵妃的规格侍奉的。   只不过这位娘娘难以生育,一直未曾有自己的皇子皇女,便一直吃斋念佛,也不怎么管理后宫事物,一般交由四妃来协理。皇上想必是为了让自己给佟佳娘娘解解闷才将自己送到承乾宫养育。于是我便也学着既来之则安之,每日给娘娘晨昏定省,时常讲些小本子给娘娘解闷或者给娘娘临摹佛经,一时日子倒也不难过。   只不过入了承乾宫后几位阿哥倒总是来,让我感觉像是一只被观光的猴子。太子殿下政务繁忙,倒只是来过一次,照例是损了我一顿看着我跳脚的样子便笑着跑了,我觉得他大概是被皇上批下的公务烦了心便来找我解闷。   八阿哥倒是来了好几次,有两次是和欣荣姐姐一块儿来的,有的时候则是受了欣荣姐姐的命来为我送些东西,八贝勒府建好了正在装饰,欣荣姐姐忙的不可开交。   那位美的像青丘狐狸那般的九阿哥一般是和十阿哥跟着八阿哥一起来的。我曾偷偷画了一副他的画,旁边围了一群小狐狸。在旁边提了词。哪想到有一次被十四阿哥看见了,他便抢着拿出来当着大家的面朝九阿哥说,“九哥,昭献说你是狐狸精。”这一大嗓子直把整屋子的人都镇住了,九阿哥刚入口的一口热茶喷了出来,被水呛的一直咳嗽。   我只得一边为九阿哥顺气一边用手帕为他擦拭被茶水沾湿的锦袍。九阿哥一脸神色莫测的看着我,八贝勒还记得用袖子捂着嘴偷笑,十阿哥直接指着那幅画笑弯了腰。我羞的满脸通红,恼羞成怒便侧过头冲着罪魁祸首瞪眼。哪想到罪魁祸首还在那儿洋洋得意。   那次后在宫里好几次见了九阿哥和十四阿哥我都绕着走。躲了几次后,十四阿哥干脆拉着十三阿哥过来,他知道我不会连着躲十三阿哥,便总拿他当挡箭牌。   除了这几位阿哥,四贝勒倒是也常来,不过一般是出去行了公务便带些宫外的好玩意孝敬佟佳娘娘,或者和佟佳娘娘一起研读佛经。   四贝勒虽是德妃娘娘的儿子,但是却从小由孝懿仁皇后抚养长大,孝懿仁皇后身体弱,佟佳娘娘便时常帮忙带着幼时的四贝勒,孝懿仁皇后逝去后四贝勒才离了承乾宫,不过那时候十四阿哥已然出生且由德妃娘娘亲自带着,所以对四贝勒感情便淡了。四贝勒似乎也更喜欢承乾宫,把佟佳娘娘像孝懿仁皇后一般待着。   不过若佟佳娘娘没有让他来指点我的书法便好了。我从前最喜欢学着阿玛的字帖写草书,后来额娘才改教我写小楷。但字里行间总是收不住,娘娘看我抄写的佛经便说我像是幼时的四贝勒,心性不定。便交托了四贝勒来教习我修身养性。   然而四贝勒甚为严厉,我原以为他平时差事那么忙必定不将这事放在心上,哪想到他竟然一点也不敷衍,时常监督我练字,出去办差便布置许多功课,等回来了便要视察。直把我教习的苦不堪言,终于明白十四阿哥怕四贝勒的缘由,只不知道十三阿哥为何如此喜欢四贝勒。我思想研究了好久,这大概就是一个锅配一个盖吧。   纳喇昭献小记   兆佳一直思考着十四福晋的用意,不过还没等想出个所以然,兆佳便迎来了人生的转机点,漫长的选秀一天天的过去,终于轮到她被召见,前路如何,今次定论。   召见的地方设在御花园的一处亭殿,主位上坐着当今圣上,下一层坐着的是承乾宫的佟佳贵妃。之后左右两边各是德妃娘娘,宜妃娘娘,荣妃娘娘和惠妃娘娘。   兆佳和几位秀女一块儿侍立在外边直到内里公公宣召,“正白旗兆佳安罗,尚书马尔汉之女”。兆佳不急不缓的走进大殿,按照规矩行个大福,其后便跪在云纹砖板上听候皇上安排。   “你便是兆佳安罗,倒是长得秀丽,不像马尔汉五大三粗的样子。念过书没有?”   “回皇上,阿玛在家中请了西席先生。”   “好,琴棋书画如何?”   “回皇上,略有涉及。”   “嗯,诸爱妃觉得如何?”   “皇上,早闻马尔汉家风严谨,今儿个一看这丫头也是端庄秀丽。他阿玛是带兵的,想必她也是内有巾帼豪情,现在大阿哥在外头领兵,不如…”说话的是惠妃娘娘,这架势似乎是想要为直郡王选侧室。   “皇上,臣妾倒觉得这丫头温婉端庄,行止落落大方,富有才情。大阿哥整日在军营里不懂体贴。”这会儿说话的却是宜妃娘娘。   “皇上,臣妾记得,阿哥里头小十三还没有嫡福晋吧,去年倒是让小十四赶到他哥哥前头去了。德妹妹你说呢?”这次说话的竟然是一直深居简出的贵妃娘娘,却没想提起了大家的注意,连圣上也看向了德妃娘娘。   “姐姐说的对,妹妹我刚还想为我们胤祥开口,胤祥府里也该有个女主人了。”   这一说皇上倒像是满意了,一拍掌又捋了把胡须,便开了金口。“就按佟佳贵妃的意思,马尔汉之女兆佳安罗,赐婚十三阿哥。内务府择日定下吉日。”   兆佳一直跪着听各位娘娘将自己推来推去,最终如十四福晋所料还是被赐给了十三阿哥。这是尚书府天大的荣耀,兆佳谢了恩便被带去储秀宫急急忙忙的收拾东西回家待嫁。一直到坐在回兆佳府的轿子里也没缓过劲,总觉得今日贵妃娘娘是特意将自己引导给十三阿哥的,但一想贵妃娘娘往常并不理后宫诸事,又怎会特意为自己说话。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胤祯办完差事一回府上一路往内廷走去,却听得一处熙熙攘攘的。停下脚步想着能在府里搞出这般阵仗的估摸着也就那个女人了,一侧身便朝着声音响起处走去。果不其然,一踏进院子便看到日思夜想的人坐在一张摆在梅花树荫下的红木椅子上指挥着家丁干这干那。   那些忙碌着的家丁丫鬟发现他来了便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哪想着那坐着的人头也不回只说“都干嘛呢,都给我干起来。”胤祯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无奈的挥手示意,一下子大家又都动作起来。   这下椅子上的人才终于站起来转身朝着自己走来。胤祯便也朝着她走去,“怎么,咱福晋是要给咱拆院子呢?”   含笑着打趣,完颜也不理,只从怀里掏出一条茶白的帕子,为他擦去额头密密的汗,“怎么赶的那么急,这么冷的天还出了这么多汗。”又撇头看一眼后边,“十三哥大婚在即,想着拿出那对珍藏的龙凤玉镶金福泽玉佩做贺礼。哪想到一开仓库里头东西堆的乱七八糟的,正好今天日头好,抬出来整整。"   胤祯本也只是顺口一说,这时也不会多管,只揽住完颜的腰,也不在意那么多下人看着拿手捏捏完颜脸颊上不多的软肉。低头在完颜侧耳小声呢喃,"我不过离开几天,怎么又瘦了。这事交给灵犀处理吧。阿菀就跟着爷回房吧。"   完颜将头埋在胤祯胸口,听这话也不抬头,只用双手环住胤祯的脖子。胤祯一个弯腰便将她斜抱起来,朝外头走。后面的灵犀看着自家主子的样子无奈的笑了,一会儿又开始指挥起来。   很快的便到了康熙四十三年十一月初,也就是十三阿哥大婚的时日,原本一月前被查出有了两个月身孕又因为身子虚弱,十四阿哥是极力反对完颜参加的,但耐不住完颜可怜兮兮的哀求只得让她一件件添了衣服保证不会受凉才带着她一块儿往十三阿哥府去。   可一到十三阿哥府十四便被咋咋唬唬的十阿哥拉走去和兄弟们喝酒,完颜看着被十阿哥拖拽着还一步三回头的胤祯无奈的笑了。一边早侯在一旁的丫鬟便引着她往女眷歇息的别厅走去。   “哟,瞧瞧咱十四弟妹来了,咱都多久没见了,没想到小十四藏人倒是有一套。这一月里头往府里递了几次牌九的邀约都被小十四干脆的拒了。咱妯娌几个刚还说今儿个十四弟到底会不会将他家镇宅之宝放出来。”   完颜一踏进别厅便被八福晋给打趣了,此时也只能尴尬的笑笑,心底里又把十四爷数落一遍,自从被查出怀有身孕后十四爷便开启了完全保护模式,妯娌串门不许去,茶馆书肆不能去,甚至院子里也不能去吹风,人人都说活像保护个国宝一般倒让人看了笑话,有次实在耐不住和十四爷提了,没想到趴在肚子上企图和才两个多月的胎儿说话的十四爷倒是满不在乎,“有什么好笑话的,咱十四福晋还真就是爷府上的镇宅之宝了。”直把完颜说的哭笑不得。   “好嫂子们,可别再笑我了,这一个多月我还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不还是沾了十三爷的光才能出来透个气。这样下去我连牌九长啥都忘了。”还特意摆出十分委屈懊恼的模样,这一下倒是把大家都逗乐了。   “得了得了。十四弟妹快好好坐着。十四弟这还不是看重你们母子俩,这肚子里可是十四弟第一个嫡子,可马虎不得。昨日进宫额娘还问起你的身子是否康健,甚是关心你。”一旁一直端庄坐着没说话的四福晋这般说了,完颜也久乖乖应是,德妃娘娘是不是真的关心自己可不知道,关心肚子里的孩子倒是真的。   接下来完颜便坐在那里听妯娌说这段时间京里发生的事情,适当的插上两句。坐的久了便觉得气闷,说了一声便往院子里走了出去。   “我一个人走走,你们在这等着。”完颜将随着的丫鬟唤停,自己往园子里走去,走了一会才扶着一颗梅花树停下,深深的呼了口气,看着面前的小池塘出了神。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完颜本来正在神游,哪想到突然有声音传来,猛地一转身脚下踩到积雪不小心一滑,幸得说话的人冲过来利索的扶住。完颜拍着胸口喘气,这才发现扶着自己的竟然是四爷。忙不着痕迹的躲开站直。   “四爷又怎么一个人在这?”没有正面回答倒是反问一句,他们兄弟不是在喝酒嘛。   “他们喝了酒又去闹洞房了,闹得厉害我便出来了。”四爷好像看穿了心思一般。   “十三哥成亲,四爷理该看着才是。”四爷一直宠着十三爷可比对胤祯好上太多,这会儿十三阿哥大婚,他本应该最开心才对。   “我听说,这婚事是佟佳额娘提的。”   “佟佳娘娘心里记挂着十三阿哥的婚事罢了。”   “是吗,佟佳额娘往日只知吃斋念佛,怎的会突然挂心起胤祥。”完颜被堵的严严实实,倒也不知该说什么。   “听说你去找了佟额娘。昭儿…”   “四爷叫的什么,弟妹觉得不太舒服,先告辞了。”说完便想从四爷身边过去,却没想到在侧身而过的时候被拽住了手腕。“四爷,放手。”   “我不放,纳喇昭献。你既然挂心十三为什么不能回到我们这边。你可以留在十四阿哥府为什么不可以留在四贝勒府!十四有什么值得你眷恋。”   “四爷玩笑了,这儿哪有什么纳喇昭献。我倒记得有一位叫纳喇昭献的,不过却死在康熙四十年的大火里头了。”说着倒是转身正视面前的四爷,讽刺的笑了。   一向稳重的四贝勒这一刻却脸色煞白。“你…”   “或者四爷也可以去告诉皇上,说他的儿媳妇就是那年死去的纳喇昭献,说是四贝勒您救了昭献,说我,你,十四阿哥一起犯下了欺君之罪。”四爷沉默下来,终于松开了手。完颜知道四贝勒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可能会牺牲自己,牺牲十四,牺牲任何人,却不可能牺牲自己。   “还有,在我心里,十四他,就是值得。”说完这句话也不管四贝勒反应如何完颜阿菀或者说是曾经的纳喇昭献转过身不作停留的离去。不管是被说的恍惚的四贝勒还是急着离开的完颜都没有发现假山后一闪而逝的枣红衣角。   完颜刚才在四贝勒面前说的那般厉害,其实手心却湿了汗,走开好远也没停下脚步,直到过了几个转弯角看见远处走来的十四才放心一直悬着的心。   在完颜看到十四的同时,胤祯也看到了她,加快脚步走了过来。“怎么这一会儿你又跑丢了,刚从十三哥的洞房里出来,我就去别厅找你,没想到四嫂说你一个人出来了。都是快当额娘的人了,怎么还是老样子,不让人省心。”   十四絮絮叨叨的说着,却发现往常会反驳自己的完颜没有应一句话,停下来看她,却看见完颜就那么直直的看着他。忙问到,“怎么了?不舒服吗?”   阿菀笑着摇摇头,用手牵住胤祯的手,“胤祯,你背着我回府吧。”胤祯以为她不舒服,当然没有异议。也不管身边还有些下人,弯下腰半蹲在她身前,等完颜上背了便牢牢护住,随行的侍从举了灯在前处照明,胤祯便朝来处走去。   完颜趴在十四背上,将脸埋在他身上,“胤祯,幸好康熙四十二年你能留下我。”   胤祯听了她的话却是一愣,偏头看着背上心爱的人的侧脸,“你能选择来找我,才是我的幸运。”   夜空中升起一簇火花,须臾爆开一朵接着一朵的烟花,照亮了半边天。完颜靠在胤祯宽阔可靠的背上突然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可怕的。大概即使前方有刀山火海,只要胤祯在身边便没有什么可怕的吧。胤祯,是真的用了生命来爱自己,从前亏欠他的,幸好往后还来得及补偿。 作者有话要说:  恩,不管是完颜还是纳喇,她不是一个穿越的女子,一个土生土长的清朝女人。即使有着满清格格的不拘小节,但是其实只是一个力量微薄的女人,没有什么天下没有什么霸业宏图,只是一个小女人。 然后就是,为了剧情发展,所以本文设定,阿哥娶了嫡福晋就出去开衙建府啦。 与史实不符也没办法了,一切为了剧情合理性 ☆、海内存知己   快入夜了,昭献带着随着自己入宫的蓁儿走在宫道上。夏日的夜风一阵一阵的,蓁儿手上翊坤宫的宫灯闪着幽黄的光。上次翊坤宫的宜妃娘娘给佟佳娘娘送了西域特产的提子,今日午后昭献便奉了佟佳娘娘的懿旨给宜妃娘娘回礼。哪想到一到翊坤宫便被宜妃娘娘拽住说话,一直到了饭点更是让人去承乾宫递了话说留下自己吃了晚饭。直到刚才天快暗了才允许自己告辞。   昭献虽然在宫里生活了大半年了,却还是不习惯紫禁城的夜晚,总觉得凉气飕飕的。好像是为了应和昭献心里想的,突然在风声里传来一阵呜咽的哭声,直把昭献吓得毛骨悚然。但因为好奇心,昭献还是拉着蓁儿巡了声音而去。终于在一块假山石上发现了声音来源。   “是十三阿哥。”昭献小声的跟蓁儿说道。“十三阿哥,您在干什么,别待在那么危险的地方。”这一次声音稍大一点。   假山石上的胤祥听到了声音,把埋在手臂里的头抬起看了昭献一眼又马上别过头去。昭献看他不理自己,又大概能明白他在悲伤什么,也不能就任由他待在哪里。让蓁儿去找兆祥所的宫人,自己撩了裙摆晃晃悠悠的朝十三阿哥爬去。   “我能坐在这里嘛?”爬到十三阿哥身边昭献问他,见他仍旧不理自己也不在意,也不顾女孩子的形象直接坐下。   沉默一会,又在胤祥的抽泣声中掏出自己水绿色的帕子递给他。“心里难过就哭着吧,我不会笑你的。但哭完了,却该成为男子汉了。”胤祥这次倒是看了她一眼,拿过帕子摸去眼泪,又是一阵沉默里带着哭声。   “太医说额娘挺不过半月了。”终于十三阿哥开口打破了沉默。   “敏娘娘洪福吉天。不过若真的…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命中注定。十三阿哥切不可过分伤心,您的眼泪是撒在敏妃娘娘伤口上的盐。”   “额娘往日待人如此和善,又常吃斋念佛,为什么病危的会是她。”   昭献看着十三阿哥落寞的样子抿了抿嘴。“十三阿哥听我讲个故事吧。我在大概两岁多的时候便失去了我的阿玛。那时候我很小,还不太记事,只一直记得他经常骑着最雄壮的马儿带着我在蒙古草原驰骋。后来我和我额娘便被外祖母召回了京城安亲王府。我的额娘非常的爱我的阿玛,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随了阿玛而去,因为她说我是阿玛和她的珍宝,怎么能让我一个人孤单的留在这世上。可是我额娘身体一直不好,在康熙三十二年的冬天终于还是熬不住去了。但临终前我额娘把我叫到身边给我讲了个故事。她告诉我原来我的阿玛是天上的晨星来到凡间历世,那时候时间到了便被玉帝召了回去,无奈的回去天上当星星天神,只不过每天都还关注着我们。额娘说前几日阿玛入了她的梦告诉她是领她回天上的。她说原来每一个人都是天上星星的化身,只是有的星星在凡间待的时间长,有的便待的短。这是天道伦常,每个人死后也不是去地府,而是回去当星星。所以敏娘娘可能只是玉帝想她了,便想召唤她回去了。她如此美丽温柔一定会是最美最亮的星星。”   昭献说完发现十三阿哥转过头看着自己,虽然眼神里有着怀疑但是到底是止住了哭泣。“你说的是真的?”   “唔,这是我额娘告诉我的。而我每次不开心想要掉金珠子的时候我就会看看天空。指不定我额娘和我阿玛正看着我呢。我得时常笑着他们也才能安心。”   胤祥还想再说些什么,远处蓁儿找来的胤祥所的宫人便到了假山下。于是昭献和十三阿哥爬下假山,看着十三阿哥在宫人的簇拥下离开昭献才领着蓁儿往承乾宫走去。   康熙三十八年七月末的时候,终日用药吊着气的敏娘娘终究还是瓮了,圣上下诏礼部:妃章佳氏性行温良,克娴内则,久侍宫闱,敬慎素着,今以疾逝,深为轸悼,可谥为敏妃。   一个生命就这样流逝在紫禁城。皇子阿哥和公主们皆穿了素服前去长春宫吊唁,昭献随着佟佳娘娘前往,看到在灵堂两眼红肿却还要回礼的十三阿哥,而年纪更小的温恪和敦恪两位公主则抑制不住的跪在一侧哭泣。看着十三阿哥挺直的脊背,昭献突然又想到那一晚独自在假山上偷偷哭泣的男孩。   在承乾宫一直等到日落,昭献坐在书案前看着面前的字帖迟迟无法静下心来练字。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把笔放回笔架,走出书房召了几个小太监吩咐了件事才又回到书房。   过了半个时辰方才的小太监匆匆赶回来,把一包用黑色布袋包住的东西递给她。昭献便趁着夜色也没招呼任何人只只会了蓁儿一声便跑出了承乾宫。一路急急忙忙的直到长春宫门口才停下。   昭献偷偷的探视,果不其然十三阿哥还一直跪在灵堂,十三和十五公主大概由于年幼已经被带回兆祥所。昭献慢慢靠近才发现十三阿哥一直低着头啜泣着,想来白天因为礼仪不能哭夜里一个人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哭了。   昭献抱着那黑布罩着的包裹慢慢坐到胤祥旁边,拉了拉胤祥的衣角,胤祥这才转过头看她。昭献看着他红肿的像两棵桃核一样的眼睛拿手拍拍他的肩膀。“十三阿哥还记得昭献说的话嘛?”   胤祥本来看到昭献突然出现便很是诧异,这时虽不知她想要说什么,却也是点点头。“星星嘛?”   “嗯,现在麻烦十三阿哥把眼睛闭上吧,昭献有东西给您看。”胤祥疑惑的看着昭献,在接收到她肯定的眼神后只好闭上眼睛。黑暗里听到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后才听到昭献说睁眼。一睁眼却是愣住了。   只见昭献双手捧了一个透明的罐头举在自己面前,玻璃罐头里是一闪一闪的萤火虫,在夜里看起来就像一堆发光的星星,胤祥盯着罐头又将视线移到昭献期盼的脸上,觉得鼻头一阵酸涩,“谢谢你,昭献。”   感觉到了胤祥的情绪昭献才放下心来,将萤火虫罐头塞到胤祥手里。“敏妃娘娘会一直看着十三阿哥您的。”胤祥低着头抱紧怀里的罐头,想到额娘,终于嘴角扯开一个笑容。   那一夜,大殿里,胤祥把纳喇昭献这个名字刻在心里去,而昭献未曾想到从这天开始胤祥成为皇宫内她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知己。   敏妃娘娘逝了后,十三阿哥便完全被交给德妃娘娘教养,德妃娘娘膝下此刻只有一个十四阿哥养在身边,十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年纪相仿,从小便特别喜欢他十三哥。四阿哥更是经常把十三阿哥带在身边,一时十三阿哥的日子到不难过。   因为与四阿哥待在一起的时间变的更多了,十三阿哥便也成了承乾宫的常客,有时是和四阿哥一起来检查昭献的书法的,有时则是被十四阿哥拽来消遣昭献的,但看着十三阿哥渐渐明朗起来的笑容,昭献便也不觉得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带来多大苦恼了。 ☆、意映卿卿如晤   自从十三阿哥大婚那一日完颜已经磨着十四去参加了大婚,之后胤祯倒也是狠不下心再拘着她,完颜也多了许多自在的空间。   既然能够出大门了,完颜想着第一件事还是得入宫请安,虽然德妃娘娘那边有胤祯给挡着,但是到底是做别人儿媳的,本也应该晨昏定省,倒是这一禁足耽搁了好一个月,德妃本来便不怎么喜欢自己,虽然自己现在怀着的是她儿子的儿子,却也不能再被抓了小辫子。   阿菀和胤祯一块儿入的宫,胤祯入了宫便径直往毓庆宫去了,阿菀则到永和宫给德妃请安。大概是因为今日是十三阿哥带着新入门的十三嫡福晋请安的日子,德妃娘娘心情似乎分外的好。只问了完颜一些孕事也不责怪她一月多没出现,还好声让她坐在一旁的软凳上。   没被责骂完颜倒也舒心,便坐到四福晋身边,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这边是等着毓庆宫结束。等了没半盏茶,便听得院子里有人声响起,没一会儿果然是胤祥带着兆佳出现。   只不过完颜朝门外望也没望见十四小爷的身影。这时便听胤祥跟德妃请安,“请德额娘安,朝中突有政务,四哥十四弟等诸位兄弟皆被皇阿玛招去了乾清宫议事。”   既然是皇阿玛召见,德妃自然不说什么。按规矩喝了胤祥和兆佳的敬茶塞了红包便催促着胤祥快去乾清宫。行了礼本也没其他事,胤祥便应了德妃的话,又嘱咐兆佳几句才带着小太监离开永和宫往乾清宫去了。一下子永和宫便又剩下一堆妯娌。德妃自是拉了兆佳询问,说是胤祥对他还好否?在十三阿哥府可还缺什么?又嘱咐当了嫡福晋便要好好操守家务,为胤祥分忧。兆佳便也温顺的一一应答。   又好一会,德妃娘娘觉得乏了,四福晋带着妯娌们便告安了。四福晋和四侧福晋年氏,李氏往四贝勒府去。留下完颜和兆佳,都想着要去问一问乾清宫的小爷是否一块回去,便结道同行。   这是完颜和兆佳在饮水小筑那夜后第一次见面。半路沉默,后来倒是完颜先挑起话头。“上回见面未曾有机会好好与姐姐认识,这次倒是有缘成了妯娌。十三嫂可别怪罪阿菀。”   兆佳虽早有准备,但再次见到面前的女子还是忍不住疑惑,她还记得那夜她便问自己对于十三阿哥的印象。没想到再次见面,自己确实如她所言自己已然嫁给胤祥。“哪里的话,十四弟妹多担待安罗才对。才嫁给十三阿哥,还有许多不懂的事情。”   完颜听了这话倒是勾唇一笑,“阿莞觉得我俩年龄也没差多少,如今又是妯娌,十三嫂便直接唤阿菀名字吧。”   这提议倒是说到兆佳心头,便也应了,“阿菀,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十三嫂十三嫂的叫,我闺名安罗,私下里便唤我安罗吧。”   完颜也是一点头,“安罗。”两人自是相视而笑。   又走了一段路,安罗突然听到阿菀轻轻说了句话,一时愣了一下,“安罗,十三哥他,是个好归宿,你且要珍惜。”   第一次见面阿菀说的便是胤祥,这次又这样说,疑惑虽有,但兆佳突然想起这段时间和胤祥的相处,自然的笑开了,转过头看着完颜,“我会的。”   完颜自然从她眼神里看出了对胤祥的爱慕,便也放下心来,起码,并没有乱点鸳鸯,兆佳安罗果然是最适合胤祥的人选。   兆佳和完颜又转了几个回廊,快到乾清宫的时候倒是看到有人从远处面朝着她们过来,等再近一点看清人脸,兆佳先应了礼,完颜也接着行了礼,可左手的食指却是不易察觉的扣住了手中的帕子。来人是九阿哥。   胤禟也是才看到俩人,回了礼也大概猜到她们在此处的缘由。“十三弟妹十四弟妹是要去乾清宫么?”   安罗见他一人在此也摸不准前头是散了还是怎的,只应了声。不过胤禟倒像是看出她们心中所想,“前头诸位兄弟都散了,十三弟大概等会就会过来,倒是十四弟。”说着一顿微敛下颚看向阿菀,“十四弟合着四哥一块儿被皇阿玛派去干事了,先前他谴了个哈哈珠子去了德额娘处报信,怎的没见着?”   阿菀垂眸用左手将右大襟扣子上挂着的伽楠木手串抚顺,话语轻轻的,“许是错过了罢。”   正当此时便见前方脚步声愈来愈近,片刻便见到胤祥从回廊拐角处走来。胤祥见三人在此,又是一阵寒暄,然后便带着安罗再去永和宫拜见德妃娘娘,一下子长长的回廊便只剩下阿菀,胤禟并着一个丫鬟一个哈哈珠子。   气氛和刚才一比突然有些冷清。阿菀正想着也告辞,哪想到还没说出口便被胤禟堵住了话头,“既然都是一条路出宫,十四弟不在,便由我护着十四弟妹吧,免得日后十四弟知道了,怪我这做哥哥的没照顾好他的宝贝疙瘩。”   阿菀一时觉得有些后悔刚才没跟着回永和宫,但此时说什么也晚了,只低头应了一声便和胤禟并肩朝出宫的路走去。自然胤禟全然不觉阿菀内心的一番纠结。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特别是胤禟,近年来人人皆说他冷面无情像条毒蛇像极了四贝勒。四人一起走着却只有鞋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天灰蒙蒙的,行至半路突然飘起了细雪花,完颜忍不住伸出手去接,这还是康熙四十三年的初雪呢。   没一会儿阿菀便发现手掌不再有细雪飘落,胤禟左手拿着一把喜鹊登梅的油纸伞恰恰遮住二人,“晨起给额娘问安的时候额娘愣是塞了把伞给我,说是今儿个怕是要落雪。我瞧着之前的清朗的天儿还腹诽额娘多此一举,哪想到现在倒是应了话儿。不过只一把伞!还要委屈弟妹一起。”   阿菀也是看了天气料想晴好,自然没带上伞,此刻也只能遗憾的收回手将身上的斗篷裹得更紧一些,稍稍靠近胤禟,好在离宫门不远了,十四阿哥府的马车便在宫门口停着。   胤禟将伞微微向阿菀处倾斜,将她整个人都庇护在伞下,发觉她缩手还遗憾的往天上看了两眼,眼里倒是蒙上了一层迷茫。“卿卿最是喜爱下雪天了。每回初雪都会分外高兴,更会在那一日温小酒开小灶庆祝。”说着自己忍不住一笑,“明明是春天生的,却酷爱严冬。皇奶奶还曾经叫她雪娃娃。”   阿菀在胤禟说出那名字的时候便忍不住想要看他一眼,却最终忍了下来,只不动声色的扣紧手上的帕子,说话的声音平淡无波,“那九哥今天可得早些回府与九嫂庆祝。”   胤禟想她误会了,急忙说“不,卿卿不是……”看着阿菀略显惊讶的表情又冷静下来,“罢了,与你说有何用。”说完忍不住自嘲,不过是一场初雪倒是和不相关的人说起了她。   阿菀撇过头忍不住抿了下唇,倒是一时安静下来。   阿菀心里万般思绪,却在此刻听到胤祯的声音。往宫门方向看去,胤祯支着一把油纸伞匆匆而来。“看来是下雪了十四弟不放心,倒真像八嫂说的护妻疯魔。”胤禟笑着说,倒听不出刚才的情绪。阿菀没应声只一直看着那急行而来的熟悉身影越来越近。   胤祯一路奔来,直到离两人几步近才缓下身形。胤祯先是给九哥问了安,才看向阿菀,抬起双手搓热乎才又用手握住阿菀。阿菀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笑着用手帕逝去他额头的细汗,“怎么每次都赶得这么急!”   阿菀擦了汗胤祯又忙将她的右手握在手里,怕冻着了。胤禟看着二人如胶似漆的样子,心里竟有些许干涩,也不知从何而来。“这会儿也到宫门了,十四弟便赶快带了弟妹回府罢,天寒地冻对身子怕是不好。”   胤祯本也是此意,与胤禟约好下次在八贝勒府详谈便携了阿菀告别上了马车。胤禟站在原处看着十四阿哥府的马车渐行渐远,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上了马车。   “皇上和娘娘们都叫你胤禟,太子表哥八贝勒他们年长于你所以叫你九弟,可我又不想和十三十四一般喊你九哥,九阿哥又实在生疏的很。唔……那我便唤你阿九如何?”胤禟看着面前灿若桃花的女孩,笑着点头答好,一对桃花眼顾盼生辉。   “那人人都唤你昭献,我也不想落得平凡,我便称你为卿卿。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说着用左手食指轻刮了她的鼻梁,“卿卿,阿九一个人的卿卿。”   昭献听他这么说倒是忍不住红了脸,嘴上却不服输,只背过身微微扬起下颚“好生肉麻。”却是带了笑意。   胤禟也不反驳,看着她小孔雀一样的表情一脸满足的轻笑。 ☆、小荷才露尖尖角   康熙三十八年的暑气来的特别猛,若怒目而睁的吊睛大老虎闯进鸟园子,惊了一处。纵然有着宫内拨的夏冰镇在屋子各处,昭献还是嫌太过于闷热,便又令人将朝风口的窗户打开,在临窗的软塌上铺了湘妃竹席子,昭献只穿了一件单衣,半挽起袖子由蓁儿一下下打着扇子,稍有凉意,只不过整个人还是怏怏的没精神。   七月末的时候皇上带了直郡王诚郡王四贝勒五贝勒七贝勒并十三,十四两位阿哥巡视塞外,本来佟佳娘娘也得跟去,只是宫里的老祖宗孝惠章皇太后突然感到身体不适,难免需要佟佳娘娘的照顾,故而昭献便跟着佟佳娘娘留了下来,只不过娘娘日夜不是照顾老祖宗便是为远在塞外的皇上烧香祈福,便干脆免了昭献的晨昏定省,一下子昭献就闲了下来。   本来四贝勒和十四阿哥跟着去了塞外昭献是十分乐意的,也没人检查功课没人天天来闹,只不过皇上体恤刚刚丧母的十三阿哥,把胤祥也领了在身边,这可把昭献闷坏了。   蓁儿在昭献身侧打着扇子,看自家格格如此怏怏不乐的样子,想起昨天小太监送来的信件,忍不住出口,“格格,您这般无趣,不如去写几副字帖。昨儿个四贝勒可特意托小言子送信过来,说是回来便要检查布置下的功课。”   昭献听了四贝勒的名头便头疼,现在听蓁儿提起忍不住横了她一眼,“我可好不容易盼着四贝勒离京,你倒是何时被他收买了,竟帮着他监督起我来!让我看看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迷的你眼里竟没了我只有他了!”昭献说笑着便去挠蓁儿痒痒肉,蓁儿一边笑着一边躲闪。   八贝勒和九阿哥十阿哥一进门看到的便是主仆二人在软塌上笑闹成一团,半天也没发现屋子里进了人。胤禩忍不住清咳一声,昭献看着三人忙停下笑闹,汲了绣鞋下了软塌行礼。   胤禟看她因为方才玩闹匆匆忙忙的没来得及收拾头发,一头青丝如瀑般垂在脑后,还有几缕顺着低着的头滑倒前头,袖子也半挽着露出一节皓腕,白玉无瑕。   昭献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也察觉出自己现在行色不当,瞥了一眼踌躇的站在三位爷身边的小宫女,想必刚才自己与蓁儿胡闹没听见通报,现在只能懊恼的咬住下唇。   好在三位爷也不是没有眼力劲的,也明白这样在姑娘闺房似乎颇有不当,便转身出去。蓁儿忙准备着为昭献梳妆换衣。片刻后昭献又请三位爷进屋。   外屋伺候的丫头在这片刻便已将昭献吩咐的茉莉清茶端了上来,昭献一一递与三位爷。胤禩喝了一口,觉得冰冰凉凉清爽可口又不是茶香,忍不住称赞,“欣荣前阵子还与我说,到了暑热时节昭献最是会捣鼓些好东西,到确实是真话。”   昭献听他这么说想着欣荣姐姐惦记着自己,便也笑了,“那是因为昭献实在怕热,一到夏季便受不了暑气。只能靠些旁物降暑。”   胤禟听到她这么说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想起她刚才只着一件单衣的样子,兀自一笑却未说话,也没人注意到他这一神色变化。   接下来照常是八贝勒替欣荣姐姐带了些事物过来,问了问昭献近况,昭献也向胤禩询问欣荣姐姐是否安好,胤禩说欣荣近日夜里着了风病了,昭献忙嘱托胤禩多多照顾着欣荣姐姐,说是欣荣姐姐从小最讨厌生病,每次都得难受好久,胤禩一一应了。其间胤誐也插上两句,只九阿哥一直喝着茶在一旁静静的不说话。   快辞行的时候胤誐突然说起过几日市井有灯会,有好些有趣的事物,直将昭献说的心痒痒,昭献此时在宫里最是觉得无聊,听胤誐一说难免生出想去的心思,只不过也不好开口说,毕竟自己不能随意出宫。   胤禟在一旁看着二人,只见胤誐说的眉飞色舞,昭献听的有趣眼睛都发直了,忍不住笑了,对着昭献说到,“你若想去到时候咱想法子带你去看看,别像四哥那只白莺鸟一般天天埋在鸟笼子里。”   昭献听他这么说,想必他是有法子的,也顾不上什么矜持,连连点头。胤禟让她等着消息,昭献扒在门框上目送三人远去,恨不得马上能够出去耍。但转念一想离灯会也没两日了,便又回去塌上,只不知是否有了盼头,也不觉着多少炎热。   另一头胤禩与胤禟两人又在半路分道扬镳,胤禟和胤誐并肩往翊坤宫走去,胤誐看胤禟心情甚好的样子,直接开口,“九哥,我说你是不是喜欢上纳喇家那个丫头了。这时日跑承乾宫跑的次数都快赶上翊坤宫了。以前哪见你那么跟着八哥,现在八哥一说去看看昭献那丫头,你就也赶着跟去。”   胤禟听胤誐肆无忌惮的说,心里却是复杂,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作祟,但嘴上却先反驳了,“她顶多目前还只算一豆芽菜,我怎会喜欢她。”   胤誐听他这么说,只笑了,“前儿个我在宜额娘面前说昭献那丫头是豆芽菜,宜妃娘娘还教训我,说昭献这模样,再两三年,可得是藏也藏不住的。还说我到时候别求着要娶她做媳妇。”胤禟听到这话心里却是一沉,再过两年,也许什么也来不及了。心里万般波涛,面上却不显,还并着喋喋不休的胤誐往前走。   昭献自那一日胤禟许下出宫之约,便天天数着日子盼着。从一数到第五日的时候佟佳娘娘身边的丫鬟来请昭献。   许久不见佟佳娘娘,许是日夜吃斋礼佛又要照顾老祖宗,难免消瘦了一些。见到昭献却还记得细细的询问了她这段时间的吃穿,事无巨细。昭献来之前还因为庙会的事心里不小的忐忑,此刻却只觉得鼻头酸酸的,心里一阵暖流。   佟佳娘娘看她这样子倒是笑了,说起昨日宜妃娘娘向她提起,“听说老八家的媳妇前阵子大病了一场,你与她素来亲厚。在宫里不知不觉也有了近一年了,明日你便跟了老八一起去八贝勒府上瞧瞧老八媳妇。”   昭献听她这么说心里又是着急欣荣姐姐的身体又是向往宫外头的生活,一时心情有些复杂,却也只是乖乖的应了话。又陪着佟佳娘娘说了会儿话,等娘娘觉得有些乏了,才又退回自己的院子。   待辗转一夜过去,终于在第二日清早等来了胤禩并胤禟及胤誐三人。又合着三人一块儿去佟佳娘娘处知会了一声拿着出宫的牌子上了八贝勒府的马车。   昭献坐在马车上心里却还不踏实,忙问了胤禩关于欣荣姐姐的病情,得到一切皆好的回答才松了口气。直到马车到了八贝勒府亲眼见到脸色正常身体无碍的欣荣姐姐时才真正放下心来。因欣荣姐姐大病初愈不宜再受风,八贝勒又突然被差事绊住。故而最后去庙会的倒只剩下昭献并胤禟、胤誐三人。   八贝勒府的马车一路靠近闹市区,昭献新奇的掀开帘子的一角不住的往外张望,胤禟便干脆说不如下了马车三人步行。昭献和胤誐早早的便想要下车,此刻听胤禟提议,马上便附和。三人便让车夫自将马车停到一处地方,三人并着两个侍卫开始步行。   今日出宫昭献特意穿了平日最素净的衣裳,头发也乖乖的左右各拢了两个髻,大大的杏眼随着脑袋的晃动不停的张望街两边的新奇事物。而胤禟和胤誐也是寻常公子的打扮,只是周身贵气难掩,三人走在因庙会而人分外多的街道上,倒显得也不那么怪异。   只三人长得都是一张好面孔,虽然昭献年纪尚幼还是豆芽菜一样却娇俏可爱,胤禟更是面如冠玉,仪表不凡,引得人群里的姑娘都忍不住朝他看上两眼,只不过胤禟本人倒一直盯着走在左边的昭献,不时的护着她不让人群冲撞到她,丝毫未曾察觉。   昭献一路逛着庙会的集市,看着这也新鲜那也新奇,才走到一半左手提着跑马灯右手举着糖葫芦便没有空余了,还有冰糖藕酥和琉璃海棠钗由胤禟帮忙提着。胤禟走着走着正思量着要不要找个歇脚的茶楼,突然发现走在身侧的人不见了。忙转头去寻。却发现是被一处挂了算命幡子的摊子吸引了。忙走了过去。   昭献第一次逛庙会一直处在兴头上,对什么都觉得有趣。看到算命的摊子想起了最近看有关《钗头凤》的故事,里头陆游与其挚爱唐琬便是被陆母因一支卦象的理由被迫分开的。想着想着便驻足在算命摊子前。   往日里捋着一把白胡子的算命先生看到这半大的小孩估计会不耐烦的让其走开。今日见这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呆呆的驻足在自己的摊头倒是很有些异样。   按耐不住想要为这小姑娘算上一卦,忙朗声招呼她入座,“小姑娘看着年纪倒是分外小,怎的待在老朽的摊前可是有些什么想要算算,来老朽面前坐下。八卦六爻,理通天地。两仪四象,机测鬼神。即是有缘便让老朽为汝测上一卦”   昭献被他一招呼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算命摊前待了好一会儿了,原也没想着算卦,听他这么一讲倒是生出几分兴趣。算卦先生看她乖乖做下,也不多加询问,直接摆开阵势算起卦来,“既然是小姑娘,那老朽便为你测上一卦因缘。”   近日看的闲书里讲的痴男怨女的故事良多,但却让昭献对因缘二字格外在意。算命先生手上三枚铜钱掷于桌上,仔细看着卦象手上动作也没停。一番计较再次抬头看向昭献的眼光也颇为复杂。   昭献看着她的眼神,虽不明所以却也明白不是什么好的意思,心里也难免有点紧张。算命先生看着昭献叹了一口气,“人来世间,何时出生,何时入土皆早有定数,因缘亦是。小姑娘你命中多红雨,前世的因,今世的果。你的因缘自然早已伫候身旁。只是前世情债累累,今世又岂是一人一世还得起的。情之一字笔画看着简单但其实是最复杂的,雾里看花抉择最是两难,须看得清楚该断则断。否则皆不得好命。”   昭献本也不过垂髻,虽然平日看了些杂书对着男女之情有些期许,不过也是懵懵懂懂,这会儿听算命先生这样说却是心里一沉,却看见算命先生说最后一句时并不看自己,视线一直落在身后,顺着转过头去却见胤禟满脸难掩的焦急向这边快步走来。   胤禟找了许久才终于在算命摊前找着了昭献,一向从容不迫的他着实着急了,也顾不上其他见了昭献忙拉了她的手便离开了算命摊。昭献被胤禟踉踉跄跄的拉走,也来不及再与算命先生说上两句,只走出几步忍不住转过头看算命先生,却见算命先生一脸惋惜的摇头。心里沉沉的说不出什么滋味,视线落在胤禟的背上,倒是难免琢磨起来。   胤禟之前丢了昭献心里起急,虽找到昭献冷静下来却难免对自己的心情感到惊异,而昭献不知为何还念念不忘之前算命先生说的话,也是失去了玩闹的兴致,胤誐看二人这一脸沉重的样子虽然摸不着头脑却也不敢说话,加上天色已晚,胤禟便说送昭献回宫。   一路上马车异常的安静,三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胤禟胤誐二人将昭献送回承乾宫,向佟佳娘娘请了安便要回阿哥所。   走出几步却听得昭献的呼唤声,停下脚转身果然见刚刚分别的人儿小跑着过来。昭献顺了顺气,看着胤禟胤誐颇有些不好意思,“今日劳烦二位阿哥待昭献出宫了,对昭献来说实在是大恩难以为报。”   胤誐听她这样说顺口也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要不成你学戏文里说的以身相许。”说完却是把自己逗乐了,却看到胤禟和昭献二人瞪了他一眼忙收敛了起来。   胤禟倒是认真的看着昭献沉吟了一会儿,“过不久便是爷的生辰,在八哥府上摆宴你便也过来热闹热闹。”昭献一听忙答应下来,但听胤禟又说“我还要向你讨了那副画当生辰礼物怎样?”   昭献一思索便想起是哪幅画,有些犯难,却在看到胤禟期许的目光时愣愣的应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胤禟的生日也不晚,正是八月二十七,离那日分别也不过几日。因早前欣荣姐姐便有来与佟佳娘娘知会过,故而到了八月二十七,便有八爷府上的仆从前来接昭献。   因为今日胤禟生辰,蓁儿觉得该穿的喜庆些,故而将昭献好好打扮了下,所以当日胤禟在八爷府看到的昭献便是穿了一身紫藤折枝纹海棠色的衣裳,头顶左右打了好看的两个小鼓包各垂下几缕精致的麻花小辫。平日不穿的艳色衣裳倒是衬得昭献更是肤白如雪,漂亮的就像是观世音菩萨座前的金童玉女。   昭献随着仆人进府自然第一眼便看到了今日的主人公胤禟,正想着去给他贺喜,却先被欣荣姐姐给截下了,遂将包好的画卷差人交给寿星,胤禟只看到那身影在面前一晃而过颇为气恼,但他周身围了一圈人也没得办法去找昭献。这一下倒是知道宴席开始也没能说上话。   宴席上大家推杯助盏,昭献倒是有些兴致不高。来为胤禟贺生辰的人众多,胤禟几兄弟皆一起应酬着,与昭献相熟的十三十四阿哥倒是在塞外,因是借了八爷府故而欣荣姐姐也一直忙活着。宴席不过一半昭献便借口离席,不过好在八爷府昭献来过,倒也不用仆人指引,只自己一人在后花园闲闲的走着。   昭献正靠在鱼池边的栏杆上,看着里头的一条金顶大红鲤出神,突然有什么砸在水塘里溅起一个不大不小的水花,昭献惊得转过头,却看到身着枣红色袍子的寿星靠在身后不远处的假山上,手里拿着两颗鹅卵石,想必是刚才溅起水花的东西。   昭献一时没好气的说,“九阿哥今日是寿星,怎的突然出现在这儿,凭白吓我一跳。”   胤禟听她嗔怪也不急着说什么,不再斜靠着假山站直了慢慢踱步走向昭献。“那是谁说好的给爷贺生辰,一晚上也没说听见叫一声。”   昭献听他这么说倒是忍不住笑了,“九阿哥您这一日听得贺词还不够起茧子?可少了昭献一句了。”   胤禟撇一撇嘴,走向昭献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拉近自己,低下头看着她,“爷可不就少了你这一句。”   胤禟虽然也不过十六岁,不过这个年纪个头拔高,昭献站在他面前更是只到他胸膛。这会儿被胤禟拉着靠近他,又被牢牢注视着,禁不住便红了双颊。   胤禟看昭献脸颊通红,也不说什么,拉着她的手便也不管不顾的冲出八爷府,直到了一处空地才停下。昭献被他拉着一路上也不知要去哪里,不过被他宽厚温暖的手掌拽着,倒也不曾害怕,更是觉得心里有些异样。到了空地胤禟才放开她的手,朝着一堆白色的东西走去,昭献自然也跟着他朝那边走去,走近才发现是孔明灯。   胤禟拿着地上的毛笔提笔便在白色的灯罩上写了起来,一会儿才停笔。点了火举着灯站起来走近昭献。“我听说在这素色的孔明灯上写上心愿放到空中去,便能够被神明见着实现心愿。今日更是我的生辰,昭献你觉得爷的愿望可会实现。”   胤禟写字的时候并没有避着昭献,这会儿将灯举至她的面前,上边的愿望更是一览无遗。昭献呆呆的看了灯一会儿,然后抬头看向胤禟,他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自己,往日被赞美水波流转的桃花眼此刻瞳孔中只印着自己。   往日分外从容的九阿哥,天潢贵胄被万人娇宠的九阿哥,此刻却不同往常高傲冷淡的样子,看着自己脸上只有紧张的神色。   昭献突然笑了,朝着胤禟重重的点了下头。   胤禟一直抿着的嘴这才扬起了一个肆意的弧度。松开手上的孔明灯,再次握住了昭献有些微凉的手,二人抬头看着微风中那一盏有些孤单却两者暖黄火光的孔明灯,直到看不见。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日子过着,不经意便到了九月中旬,自从胤禟生辰那日表明心意以后,情窦懵懂初开的二人借各种借口瞒着众人也是常常腻在一块儿。   这一日昭献刚临完一副字帖便听见蓁儿说九阿哥和十阿哥来了。忙将手中的毛笔放回笔架,急急忙忙的收拾了一下便去找二人。昭献给胤禟胤誐二人斟了茶,意识到今天这二人颇有些不对。在绣凳上坐下,左手撑着下巴忍不住朝着情绪低落的二人问,“今儿个怎么了,刮风下雨了?一脸垂头丧气。”   胤禟听她这么说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叹了口气。“听说皇阿玛的銮驾已经快到京城了。”   昭献自然知道这事,“娘娘这俩日忙活起来,我早知道了。这不挺好的嘛,十三十四也要回来了。”   胤誐这会儿倒是咬着牙不明不白的瞪了她一眼,“我听说皇阿玛这次巡幸塞外,把阿巴亥家的格格带回来了。”   这倒是昭献没听过的,一时倒也好奇,是什么样的格格让这两位天潢贵胄也愁眉苦脸了。胤誐看她好奇的目光继续说,“你没见过博尔济吉特娜仁,她可是霸道,在阿巴亥可是谁也不敢惹的母老虎,偏皇阿玛还觉得她性子直爽,喜欢的紧。这不,这次竟然直接给带回京城。”   昭献听他这样讲心里一揣摩,难不成是招了进宫当妃子?可这跟这两位阿哥有何相干。这样想着也忍不住问了出来。胤禟看被胤誐带的理解错误,一个眼神制止了还想像昭献说那娜仁格格多么多么可怕的胤誐,轻轻摸了一下昭献的脸颊这才开口解释,“娜仁今年不过13岁,是阿巴亥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之女,身份也算是尊贵。皇阿玛带她回来是想要许给哪个阿哥的。十四弟及更年幼的弟弟们年纪不够,而八哥及以上的哥哥们都有了嫡福晋。所以,这下只剩下我俩和十二弟,十三弟了。”   昭献这下明白了。心里一沉,面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自己还尚且不到及笄的年岁,胤禟却已经十六了,这下是娜仁格格,谁知之后会有哪个格格,不知之后胤禟可还等得自己。   昭献突然怨怼起自己的年岁。因为有这事压着,三人也没什么兴趣,胤誐又是絮絮叨叨的跟昭献吐槽娜仁格格,说着曾经在塞外见着她的时候那样子。   胤禟和昭献一直沉默着。不过又一盏茶的时间胤誐和胤禟便要离开。昭献将二人送出门,胤禟突然停住脚步示意胤誐先走着,胤誐莫名其妙却也只得自己走着,胤禟转身看着昭献,因为人多,不敢动手拉她,只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牢牢的看着昭献,“你放心。”昭献听他这样说倒觉得舒了口气,笑着应答。   之后因为皇上要回宫了,所以一下子大家都忙了起来。佟佳娘娘掌管后宫,一样样的小事事无巨细都得过问,忙的焦头烂额,昭献只能多在佟佳娘娘身边替她纾解纾解疲劳。胤禟胤誐则是因为皇阿玛即将回来,怕惹什么事,被宜妃娘娘好好管教着不许乱走动。这一下,胤禟和昭献倒是没了见面的机会,一直直到皇上回宫后好几日。   皇上回宫后期间昭献这一处小院子却也热闹了几日。十三阿哥从塞外回来,与素来交好的昭献是好两个月不曾见面,这下子回宫给德妃娘娘见过礼之后便领着自己给昭献准备的塞外小玩意准备往承乾宫去。那想着窝在德妃娘娘怀里撒娇的胤祯一听胤祥要到承乾宫便甜言蜜语的把德妃娘娘哄踏实了,忙跟在十三阿哥屁股后台也说要去看昭献,自然后面的小太监们也是带了一箱子的礼物。   而昭献此刻却是心里连连叫苦,拿着这两月的功课战战兢兢的立着,而面前坐着一脸严肃的四贝勒认真的看着手里昭献上交的功课。昭献想,四贝勒不是刚回宫吗,去佟佳娘娘处请安也就算了,一身疲惫的竟然还绕了弯过来自己这里检查功课。看着四贝勒时而皱起时而舒展的眉头,昭献感觉一颗冷汗顺着发迹划过。   胤禛看了好一会,终于在昭献腿酸站不住之前咳嗽了一声,正眼看着昭献,“这字倒是比之前好上许多,只是功课量确实不对,定然是没有每日完成布置的内容。学习最忌懒惰。还须多加努力……”胤禛一本正经的说着,昭献连连点头一句也不敢反驳。   正好胤禛说的差不多了,突然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不一会儿昭献便看着胤祥胤祯两兄弟并肩走过来,后面小太监还抬着两箱东西。   胤祯人还没到,先招呼着喊昭献的名字,走近了却突然发现四哥竟然在昭献的屋子里。一时嘘声。胤祯还是很怕自己这一母同胞却大上自己许多总是一脸严肃的哥哥的。只乖乖的问了声好。   倒是胤祥看见四阿哥在这里开心的问安,显然与四阿哥的关系比十四阿哥和四阿哥关系好上许多。胤禛看二人这阵仗,也明白自己在这里似乎有些拘着三人,没一会儿便走了。送走了四阿哥这座大冰山,昭献大大松了口气,此刻倒是觉得小魔王十四阿哥都没那么碍眼了。   胤祯等四阿哥整个背影都看不见了,马上就又回复到往常小霸王的样子。看着几个月未见的昭献,问道,“怎么样,昭献,数月未见是不是分外思念爷啊。”   昭献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瞪他一眼,几月未见依旧还是那么喜欢在嘴皮子上占上风。胤祥看二人这数言中便要起争执的样子,连忙出来打圆场。   昭献本也不是吵吵闹闹的,只不知为何和胤祯在一道儿的时候总是难免拌嘴,宜妃娘娘还曾说两人便是一对儿欢喜冤家,自然两人不以为然。   昭献这时也将注意力放到十三阿哥身上,这次塞外之行长达数月,离开京城的胤祥还因为敏妃娘娘的死怏怏不乐,不知是否是这几月中受了历练,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多了,胤祥是昭献在宫内最好的朋友,昭献对他这样的改变自然是感到欣喜的,“胤祥,你高了许多,人看起来也结实了。”   胤祥听她这样讲,心里也十分乐意,这趟塞外之行,皇阿玛体谅他刚刚丧母,将他时刻带在身边,得到了许多呵护和历练,心态也颇有些改变。不过胤祥此时却也只是笑着摸摸后脑勺,一脸灿烂。   十四阿哥听他们的对话,觉得自己被忽略了,忙也插上话,“那我呢,我有什么变化不。”   昭献看了极力突出存在感的胤祯一眼,噗呲笑了,“你啊,你也变了……你变得黑了许多。”   胤祯原本听她说自己也变了,眼里满是期待,但听她说完却是傻傻的愣住了,胤祥于是说,“塞外风吹日晒的,自然黑了,况且十四弟整日与那些王公之子比赛骑马射箭,自然更是黑了不少。”   于是胤祯也不想着昭献说自己黑了的话,开始与昭献分享起这几月在塞外发生的新鲜事,昭献整日待在宫里,又时常看一些话本子,自然对从来没去过的塞外分外感兴趣,三人便坐在一起聊起了天。胤祯和胤祥在昭献处待了好一阵子才相携而去,当然留下了两大箱的塞外玩意儿。 ☆、打马而过少年时   待塞外一行人回宫以后,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往常。四贝勒还是每日给昭献布置功课,抽个空便来抽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依旧时常来昭献处坐坐,瞎扯呼扯呼。唯一不同的是,虽然常常有小太监来送东西,但是胤禟却有一段时间未见了。   终于有一日,十四拉着十三来找昭献的时候,昭献忍不住旁敲侧击的问出口,“今日可有些什么事吗?”   胤祯正喝了一口茶,听昭献的话放下茶盏,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哦,说起来还真有。不知你是否知道这次回宫其实皇阿玛把阿巴亥家的格格带回来了。”   昭献之前听胤禟和胤誐说过,这时自然点头,又示意胤祯继续说下去。胤祯看她点头,也不管是谁跟她说的,反正这件事在宫里也不是什么秘密,“虽然把博尔济吉特娜仁带回来时皇阿玛说辞是看这丫头投缘,带回宫里养养,但明眼人都知道大概是要将她带回来看看许配给哪位阿哥的。不过这博尔济吉特的格格今年也有十三了,自然是不会轮上我,所以大概也就是在九哥十哥和十二哥,十三哥之间挑了。”   说着还停顿一下看了一眼坐在一边喝茶的十三。本来只是闲坐着的胤祥发现二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忙摆摆手,“我可不喜欢那位娜仁格格。”昭献看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想起了连平日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胤誐当时都在自己面前哭诉那位娜仁格格是个母老虎,像十三这样温和的性格自然是更受不了。   胤祯看他十三哥的反应也是一笑,“得了十三哥,你不喜欢她,她也没看上你呢。这不,从塞外回宫后这段时间,可不是找着时间就跟着九哥跑。我看纳……”   “你看什么,怎么小十四你和胤祥两人可是功课做完了闲的,在这编排起哥哥来。”昭献本来听胤祯讲到娜仁时常跟着胤禟,心里一沉,不过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却是喜悦冲淡了忧愁,抬起头正好见胤禟一只脚跨进屋子,想必刚才胤祯说的话都被他听了去。   胤祯本也是偷偷八卦他九哥,这会儿看见正主,自然有点心虚,听他提起功课,哀嚎一声,“我的九哥,你可别学了四哥那一套。成天拿功课教训人。”   胤禟也不理他,径直走到桌前在昭献身边坐下。正如胤祯所说的,这段时间胤禟一直被那娜仁格格缠的紧,好长一段日子都没见到放在心尖上的人。虽然一直头疼着那甩不开的娜仁。不过事实是事实,但是却也不能让胤祯在昭献面前说起,免得让昭献胡思乱想。   这会儿看到许久不见的昭献,心里更是万般心绪不知从何说起,更何况身边还有两个弟弟,不能明着和昭献表达相思。昭献看他往日流光溢彩的桃花眼此刻盛满愁绪,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连忙给他一个她懂得的眼神安抚他。   胤祯自然不知道二人这一会儿对视便是交流许多,只奇怪的问,"诶,九哥,你什么时候和昭献如此要好了,竟然不是跟着八哥,也没有带上十哥,一个人来找昭献。”   胤祥也是这样想的,他二人虽然与九哥关系上算不错,但是胤禟也许是嫌弃他们年幼,不经常与他二人接触,而且他性子也有些高傲,虽不像四哥那样冰冷,但是也不算容易接触。这会儿竟然单独来找昭献,是有些意外的。这会儿胤祯问出了他心中所想,他便也看着二人。   胤禟听胤祯这样讲,心里难免有些膈应,想着自己与昭献如今也算是情投意合了,却没办法公诸于众,心里这样想嘴上去而不能这样说,“怎的,只许你二人时常过来,还不让我来坐坐了?”   胤祯胤祥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也不知该怎么接话,倒是昭献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对了,一直听你们说起那位娜仁格格,我倒是越来越好奇。真想要见见她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昭献这样说着原本也只是想要岔开话题,没想到几日后却是一语成箴,真的见着了众谈纷纭的博尔济吉特娜仁。   大清是马背上打下的江山,虽然康熙一直致力于满汉一家,倡导满洲人去学习汉人的学问,但是也没落下骑射功课。所以从塞外回来的康熙帝打算在宗室里举办一场比赛,当然其实主要目的是考校一下几个小儿子在这段时间有没有懈怠。举办这个骑射比赛当然也是存了给宫里热闹热闹的心思,也是为大病初愈的孝惠章皇太后冲冲喜气。   佟佳娘娘照常侍候在老祖宗的身边,今日本是举宫同乐故而娘娘也许了昭献前往观看,但到了场上昭献则也乖乖的跟在佟佳娘娘身边随侍老祖宗。随太后宫辇到了辟出来的场地,康熙和诸位宗室皆以恭候在侧。一直分外孝顺的康熙更是亲自同佟佳娘娘一块儿扶老祖宗上座。   待老祖宗入座康熙皇上才自己入座,从清兵入关说到国泰民安。昭献站在看台上往下看,视线寻了一圈便看见站在皇子堆里的胤禟,胤禟自然也发现了昭献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   胤祯看昭献往他们这处看来,连忙对她挤眉弄眼的,察觉到他的视线的昭献想起自皇上下令举行比赛以来,他时常和胤祥一块儿到自个儿面前显摆。听说这比赛是只有十岁以上的阿哥才能参与的,他去年第一次参加败在了胤祥的手里,和胤祥打赌说今年说什么也要打败胤祥,还让昭献作证,输的人便要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看他这会儿斗志昂扬的样子,看来今天还真的是打定了主意要拿第一了。   皇上说完一番话,擂鼓响起。阿哥和宗室子弟以及一些阿哥的伴读便按照年龄范围和项目开始比赛。皇子们六岁便开始在上书房学习。除了满文汉文之类的理论教育以外,骑射布库都是不得懈怠的,故而在场上皆是努力各展英姿。   老祖宗的眼睛看的不大清,故而昭献一直待在老祖宗身边给她讲着场上的比赛情势。说着十四岁以下的阿哥宗室正比着赛马呢。赛马总共是五圈,开头还不明显,到了第四圈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两人将他人甩在了后头,而二人则是几乎不分上下。到了第五圈,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二人身上,就那微小的差距,直让昭献也紧张的拽紧了手里的帕子,不过她又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胤祯和胤祥之间,真让她选,还真不知道该希望谁赢。   最后倒是真如了十四的愿,赢了他十三哥半身。康熙自然也被这两兄弟的角逐吸引力,看到胤祯拔了头筹倒是笑着转头看了一眼德妃,“小十四不错。”   德妃娘娘本也紧张的看着呢,虽然现在两人都是养在她身边的,但是听康熙夸奖了胤祯,心里还是更为欢欣一些,忙站起来福了个身,“是皇上您教导的好。”康熙听了只是笑笑又继续转过头去看比赛。   十四岁以上的阿哥宗室子弟伴读们正在比赛布库,意想不到的是平日看起来并不出彩的十阿哥和一位看着有些眼熟的不知是宗室子弟还是伴读的人在进行最后的比赛,两个人好一番精彩的对决,纠缠了好一阵子才最后分出胜负,可惜的是十阿哥最后略输一筹,不过看他也不气馁,还是笑哈哈的借对决那人的手站了起来,还和他互相拍了拍肩。   康熙笑着鼓掌,对着下列的大臣的一处,“老十有进步,不过舜安颜确实身手了得,舅舅你可有个好孙子啊。”   大臣里头走出一个穿了一等公朝服的老头请安谢恩,“皇上过奖了,舜安颜不过是侥幸罢了,十阿哥才是不愧为龙子。”原来那位少年便是一等公佟国维的嫡孙,也是孝懿仁皇后以及佟佳娘娘的侄子。昭献侧过脸看了一眼身侧的佟佳娘娘,果然见她正一脸微笑。   昭献倒是把注意力又放回到场上,视线一直追逐着那道绛紫色的身影。胤禟将袖子挽起来直到上臂,露出的身体竟有着漂亮的曲线,只见他正拉开了一把弓箭,修长的着手手指搭在弓把与羽箭的结合处,右颊轻轻的碰着箭枝,桃花色的薄唇紧抿着,往日好看的桃花眼因为注视着标靶而眯成一条弧线,昭献竟觉得自己的呼吸也有些紧促,但就在片刻,箭已离弦,不过须臾,便稳稳的插进标靶的正中红心。   似乎是感觉到昭献强烈的目光,胤禟看到箭落在靶心,转过头往高台这边看过来,果不其然接触到昭献的目光,随机笑了开来,昭献突然觉得日光有些晃眼。昭献沉浸在其中,自然没有察觉到一旁佟佳娘娘看过来的视线。   一番比试下来都有了结果,年少组的三甲分别是十四阿哥、十三阿哥以及裕亲王之子,而年长组则是九阿哥拔得头筹,舜安颜排第二,而十阿哥竟也排在了第三,昭献真觉得以后可不能小瞧了他。康熙对这样的成绩当然是满意的,对诸位都是大加奖赏。   胤祯站在那里一脸喜悦,十三阿哥倒是没有气馁反而仍是一脸温和的笑意看着十四。昭献尽量使自己不太明显的看着胤禟,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英姿飒爽的胤禟,心里对他更添了几分爱慕。 ☆、花开时节动京城   而这时一直坐在旁边看着比赛的娜仁却起身绕过众人直达御前,做了一个蒙古格格的礼,玉泉般清脆的声音响起,“皇上,娜仁有一事相求。”   本在娜仁站起来的时候大家的眼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连康熙也不例外,又因为心情好也不介意她这般无理的行为,还带着几分好奇的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于是娜仁便也不客气的开口,“娜仁刚才确实是看了一场非常了得的比赛。紫禁城的儿郎们就如同我们草原上的雄鹰一般,可是为什么这样的比赛却没有我们大清的女儿们呢。我们可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怎的不也下来比比。”   此话一出整个赛场突然安静了下来,康熙沉默着没有说话,众人也不能从他的神色中揣测他的想法。昭献环顾四周在场的女人们有妃子娘娘,有两三个公主,还有福晋和宫里的丫鬟。娘娘和福晋们肯定是不能下场比赛的,而在座的几个还未成年的公主大多体弱又如何能和娜仁那样的草原格格相比,宫女就更不用提了。   这时候康熙突然应声,“你说的好,我们大清是马背上的骄子,任何人都该是善于骑射的,那你有什么打算。”   娜仁昂起她那带着骄傲神色的头,将视线投射到在场的女眷身上,她虽然骄纵,但也总知道娘娘和公主们是不能欺辱的。她笑道,“娜仁听闻紫禁城里有一位福晋,她的马术超群,被称为真正的大清格格。娜仁倒是很是想要与其比试一番。”   这句话里说的福晋大家都心知肚明,昭献往欣荣姐姐那里看去,只见她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许久未有人说话,娜仁直视欣荣姐姐,“怎么,难道福晋没有这个胆量嘛。”这句话倒是说重了,原本站在一旁的八贝勒站了出来,朝康熙行礼,“皇阿玛,欣荣今日才刚生了一场大病,骑马射箭之类的实在不宜。”   娜仁似乎早有预料,也不失望,反而眼波一转直视昭献。昭献本来一直看着场下,这会儿看到娜仁看着自己难免心里一惊,却见她又开始说些什么,“八福晋身子不好娜仁自然不能强人所难,可是若是没法比试娜仁又有些心有不甘。听说八福晋有一位妹妹在场,只是不知是否愿意赏娜仁薄面来比试一下。”   康熙这时候倒是不再处于观望的状态,略一思考,对着佟佳娘娘问道,“欣荣的妹妹,可是你宫里的那丫头。”   佟佳娘娘在娜仁说话的时候早有预料,这时便答道,“正是臣妾宫里的昭献丫头。”又转头看向昭献,“昭献还不出来叩见。”   听到自己的名字,昭献只好走出来,一直到御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大礼。   康熙看着长大了些的昭献竟然有些恍惚,突然想起前一年在安亲王府看到这丫头后便鬼使神差的招了她进宫,不过那之后也再没关注过。   一年过去长大了一些,似乎是因为由佟佳教养的缘故,看起来不再那么毛躁,多了些温顺。很难想象这样的身体会骑马,“丫头,你可愿意与娜仁格格比试一场。”   虽然字里行间似乎是问询的意思,但是康熙要求哪儿有拒绝的余地。昭献于是低着头行礼,“昭献拙计,但也愿与娜仁格格切磋一番。”   康熙抚掌而笑,下面的人便开始准备。而昭献与娜仁则到一旁的帐子里更换衣装。昭献穿着一身丁香色的骑装,脚上踏着一双长筒马靴,原本挂着珠饰的发髻被拆掉,只让蓁儿用长长的丝带束起了一个高辫,因为年岁还小还未好好发育,故而此刻看起来倒是忒像一个年轻俊俏的小公子。   昭献挑起帘子出帐,一眼便也看到一同出来的娜仁,一身火红骑装的娜仁显得更加明艳,娜仁已经13岁,少女的身体正在发育,紧身的骑装显出她凹凸有致的好身材。娜仁自然也是看到了昭献,楞了一下嗤笑一身,“我倒要看看郭洛罗欣荣的妹妹是几分货色,让几位阿哥都频频称赞。”   昭献听她这样说皱起了秀眉,侧过身看向她,“娜仁格格,我姐姐是大清皇上谕旨亲封记载玉蝶的嫡福晋,于法来说你也该对她尊称,直呼其名是冒犯天家威严的罪责,格格说话可记得三思。”娜仁被这样堵回去心有不甘,然而自己确实是说错了话,故而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等二人到了场上已经有两匹骏马并排而立。她们向上座行礼便走到自己的马边。昭献转过头瞥了一眼阿哥们站的地方,果然看见胤禟一脸担忧的注视着他,原本好看的脸因为紧紧皱着眉而显得有些郁结,昭献朝他安抚的一笑,然后一个利落的转身,衣摆翻飞便稳稳的坐在了马上。   胤誐看着昭献漂亮的上马姿势忍不住拉着胤禟惊叹,“从没听过昭献会骑马,今儿个倒是长了见识了。不过这娜仁忒是讨厌。她从小便在马背上横行,若是昭献输了怎么办。”   胤禟刚才看到昭献的笑容便知她心里有底,这会儿听胤誐发问,视线也没离开那丁香色的瘦弱身影,“她不会输的。”   胤誐听他九哥肯定的语气有些诧异,还想再说几句,而裁判的太监看那边二人都已经上马,便一声令下,两匹马同时疾驰出去,胤誐的视线也就被吸引过去,不再说话。   昭献拉着缰绳驱使着身下的骏马,右边一丈远的地方是娜仁,两人此刻不相上下。两人很快就要跑完一圈,而比赛的规则是跑马两圈,在第二圈的时候取得中点旗杆上的红灯笼,然后折返。   跑完第一圈娜仁看昭献还紧紧与自己并行,于是更用力的驱赶马匹加速。台上看着的人的注视着这边,只见两人跑完第一圈还不差多少距离,还想着两人会不会取得平手。哪想到一转眼娜仁的马便窜出一个马身,不知道是谁还啊的一声轻呼出来。   可仔细一看昭献的马其实还是紧紧跟着,这样的速度终于娜仁先一步到达旗杆下面,就见红衣的娜仁翻身下马准备去爬旗杆,而差一马身的昭献此刻也快到旗杆下方,众人以为她也要下马,然而没想到□□只在一瞬,原本坐在马背上的昭献两手紧拽着马缰,右脚曲起踏在马背上一蹬整个人便提了起来,左脚顺势也踏上去,整个人竟然便站在了马上,连原本还笑看比赛的康熙都忍不住坐直了身子专注起来,而胤禟神色不动手心却是捏了一把汗。场上的娜仁自然也是看到了,只是她更加清晰的看到了昭献的动作,惊诧异常,却也咬着牙想要最后一搏。   而原本两手拉着缰绳的昭献则是在接近旗杆的时候空出左手,众人紧张的屏息看着二人,只见丁香色和火红色混到一块儿,再看清的时候昭献已经复还坐在马上的姿势,手里却正是旗杆上的红灯笼。,策马朝着景观台而来。未得手的娜仁只得也上马。   娜仁回到台下昭献已然拿着灯笼站在马旁,虽然输了,娜仁撇撇嘴还是对着康熙行了大礼,“娜仁愿赌服输。”   康熙鼓着掌大笑三声,“都是我大清的好孩子。昭献丫头,给朕说说,你这马术倒是精湛,是哪儿习得的。”   昭献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忙应道,“回皇上,昭献幼时生长在草原,由阿玛教导。”   康熙沉吟片刻,“朕记得,你母亲嫁的是散骑侍郎鼐格。他的骑术相当了得,不错。昭献确实赢得漂亮,朕该赏些什么给你呢。”   听到有赏赐,昭献只把头垂的低低的,一切皆是听由皇上安排。没想到这会儿佟佳娘娘却开口了,“皇上,这丫头除了马术了得,也是个爱看书的。不若便赏她一个书斋罢了。”   昭献完全没有想到娘娘竟然为她求了书斋,内心对娘娘的感激之情更甚。只听康熙又说,“哈哈哈,这倒是像了她额娘的了。你额娘年幼时跟着季婉在宫里住过些时日,那会儿她是最喜欢看书的。季婉还跟朕笑说过,说你母亲若是男子大概得猜测是文曲星下凡。一晃多少年过去了……好,便听爱妃所言,把季婉曾经给你母亲准备的书斋赐给你。”   昭献不明所以,不过因得了梦寐以求的书斋当即叩谢大恩。诸位在场的嫔妃却是神色百变。等昭献和娜仁退到一旁,康熙又开始赏赐之前获奖的阿哥们。 ☆、君子成人之美   胤祯前日出宫的时候专门去了趟书局,又是为昭献寻了一摞的话本子。一大早刚给德妃娘娘晨省完毕便带了身边的小太监往承乾宫去了。给佟佳娘娘请了安,佟佳娘娘听说前两日德妃娘娘受了风寒,便多问了两声德妃近况可好,胤祯一一应答,佟佳娘娘看他那样子便知道是来找昭献的,便也不多留他,让他往昭献的院子去罢,胤祯自然乐意。   还没走到院子里面便听到嘻嘻哈哈的声音,心里有些奇怪。虽然昭献性子尚属活泼,但是往日里因为佟佳娘娘礼佛,昭献又每日受四哥的功课折磨,并不会如此好心情。当下脚步也快了起来,想去一探究竟。   走进屋子却发现让昭献发出如此愉悦笑声的却不是别人,而是前两日还在猎场争锋相对的娜仁。胤祯甫一入院便有宫女向昭献禀报了,故而昭献和娜仁二人便也起身迎他。   娜仁看见胤祯后边跟着的小太监捧着一个小箱子,便好奇的问“十四阿哥,您这是送什么来了。我看见了可也有份。汉人不常说见者有份嘛。”   胤祯这是花了好些心思寻来专门给昭献的东西,自然不会给娜仁图了去,便答道,“这里头都是些书。而且全都是汉文,你拿去干甚。”   娜仁本也只是随口说说,如今听说只是书籍便全然没了兴趣,倒是昭献听他这么说双眼冒光。一直看着昭献的胤祯自然把她的神态收入眼里,心里愉悦便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不过又看了一眼娜仁,疑惑的问道,“话说起来,你们俩怎么混到一块儿的。”   昭献听他说嗔他一眼,“你这是怎么说的话,什么叫混到一块。”   娜仁也急急忙忙的应和,“对啊对啊,我和昭献现在可是好姐妹。”   胤祯看她俩真的做出一副姐妹好的样子,忍不住扶额,“好吧,小爷我可真不理解你们姑娘家的心思。熟话说,女人心海底针。”   昭献看他做出一副震惊无法理解的样子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这么说,你也可以把我们俩当做不打不相识。”   往日分外泼辣难训的娜仁这会儿却是频频点头应和。胤祯自然不管她们女孩儿家的事,只要娜仁不作出伤害昭献的行为便随她俩去了。   胤祯坐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匆匆走了,似乎今日皇上要考校皇子们的功课。昭献和娜仁又一块儿聊了会儿天,佟佳娘娘便招了昭献过去。   娜仁等了一会儿才等到昭献回来,而她身后还跟了一个捧着个伽楠香木金嵌绿松石的盒子。“怎么了,拿了这一些东西回来。”   昭献本也是为了来跟娜仁打个招呼,“今儿个没法子陪你了,娘娘让我给温宪公主送东西过去。”   娜仁这才知道原来昭献是来只会自己一声,可自己左右又无其他事,便绕道她身前,“我反正空闲的很,便随你一块儿去看看吧。”昭献想了一下也无妨便也点头。二人于是又一块儿结伴往温宪公主那儿去。   温宪公主由德妃娘娘所生,和四阿哥、十四阿哥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但是出生之后却是被抱给了仁宪太后抚养,故而温宪公主是住在老祖宗的宁寿宫里头的。娜仁和昭献到宁寿宫的时候老祖宗正在午睡,故而只是与管事嬷嬷说了一声便去偏殿寻温宪公主去了。   到了温宪公主的住所,不巧的是内务府广储司的人正在给公主量嫁衣的尺寸,故而昭献和娜仁两人便坐在堂中等待。在前些日子,皇上下了旨将深受宠爱的温宪公主赐婚给佟国维的孙子舜颜安。婚期定在明年九月的黄道吉日。   佟佳娘娘听了这个消息很是喜悦,因为舜颜安正是她的亲侄子。于是今日便将自己珍藏的几件嫁妆首饰拿出来让昭献送于温宪。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温宪便从内殿出来。佟家与皇家几代姻亲,如今佟家的当家权臣佟国维便是当今圣上的亲舅舅,而孝懿仁皇后与佟佳娘娘身为佟国维的女儿更是圣上的表妹。温宪公主与舜颜安本就是从小相识,况且舜颜安更实在前段日子的比试中大放异彩,堪为青年典范翩翩公子,且嫁入佟府便无需远离京城,温宪自然明白皇阿玛的这个旨意是皇阿玛与皇祖母的多番宠爱的缘故。故而近段时间都是满面春风,这会儿见到昭献和娜仁要行礼也急急上前阻止,好在二人也不在意。更是笑着对温宪说,“恭喜公主。”   温宪当即红了脸。昭献拿过蓁儿手中的盒子交给温宪,将佟佳娘娘嘱托的话又将给温宪听。三人又互相打趣的一段时间昭献和娜仁才离开永寿宫。   二人并排走出永寿宫,这会儿日头已经下沉,绵延的宫墙尽头的天像是被红墙染上了坨红。   昭献笑了一下,不禁感叹,“温宪公主看起来很幸福呢。”   娜仁沉默的走在昭献一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走了好一段路,到了快要分别的路口,娜仁突然叫了一声昭献。昭献侧过头看着好像有点不一样的娜仁,疑问道,“怎么了?”   娜仁抬起头直视着昭献,眼里不再是第一次见面的敌视,但却觉得特别坚毅,让昭献忍不住躲避她的目光,“昭献,你喜欢九阿哥吗?”   昭献听她这样说心跳漏了半拍却没有说话,好在娜仁也没逼着她回答,继续说道,“我刚进皇宫的那一天就看到了他,他和别的阿哥不太一样。虽然他们都贵气十足,就好像让人看一眼就觉得他们不平凡。可是他非常的耀眼。皇上把我带回来,我知道是为了什么,我也希望能够在这个皇城里找到我心悦的人。我住进翊坤宫,在一个回廊看到了他,那一天也像是这样的天气,夕阳从叶子的缝隙落在墙面上,他从转角过来笑着和十阿哥说这话,看着他灿星一样的眼睛,我感觉好像被风吹的醉了。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他正在和十阿哥讨论着一个人。”   说着娜仁笑着看了昭献一眼,“我总是缠着他,但是他嘴里似乎永远只有一个名字。我觉得很不甘心,我想要知道纳喇昭献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所以在比试那一天便想着当着他的面打败你。可是没想到却是输的彻底。”   有树叶被风吹着卷下来,飘落在地上,又打了几个旋。“昭献,你喜欢九阿哥吗?”   又是一样的问题,这一次昭献抬起头正视着娜仁,“娜仁,我喜欢九阿哥,就像他喜欢我一样。我不觉得对不起你,但是我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娜仁没想到昭献会那么坦白的说,楞了一下又笑开了。“我知道温宪公主虽然是被指婚的,但是她对驸马是喜欢的。我觉得互相喜欢的人才能真的得到幸福。汉人不是常说君子有成人之美吗,虽然我娜仁不是君子,但是我愿意祝福你们。”   很多年后,很多事情都和当时不一样的,昭献始终没能和胤禟走到最后,但是那天的娜仁却永远的映在了她的心里,红色的晚霞下,她穿着石榴花的衣裳,扬起了草原格格最真诚的微笑,像是在太阳下绽放的凤凰花,美丽而热烈。   回到承乾宫,塌上放着一个紫檀木竹节雕鸟纹长方盒,宫女上前告诉昭献,是她不在的时候九阿哥派人送来的。   昭献坐到塌上打开盒子,只见是一把素色的白竹骨折扇,雪白光亮的细藤丝缠绕在光滑扇柄上,竹篾丝编织而成的扇面细巧发亮,犹如铺上一层薄薄的银粉,扇面左侧是一只在花丛边神色慵懒眯着眼打盹的狐狸。右侧面上是空白的,似乎早明白要留给昭献题字一般。昭献看着喜欢便到书案前让蓁儿磨墨,想了许久才提笔写下一行簪花小楷,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我本将心照明月   康熙三十八年的冬季来的特别早,只一夜就冷下去许多。而已然十六岁的胤禟则是渐渐的被皇上指派上一些差事。胤禟变得开始经常往宫外跑,而昭献则是轻易出不得宫的,虽然两人因此见面的时间大大的减少了,但是看着胤禟因为得了差事而雀跃的神色,昭献也渐渐的习惯了起来。而两人分别的时光反而产生了相思,使得每一次见面都变得更加的珍惜。   离胤禟被派去和直郡王、胤祥、胤祯一块儿到盛京谒陵已经过去了半旬,昭献每日不是替佟佳娘娘抄写经书便是与独自在京的娜仁一块儿聊天解闷。四贝勒也是被差事缠身,进宫的次数少了,然而每日的功课却不曾落下。不过昭献在书法方面也是进步许多,至少现如今四贝勒看着昭献的功课不再习惯性的皱眉,偶尔称赞几句还会让昭献觉得受宠若惊。   先前御赐的书斋已经拾掇干净许久,扁牌上书写着饮水小筑四字由昭献所取,只不过字却是四贝勒的手笔。检查功课的时候正好内务府营造司的人前来询问昭献名字,胤禛一时兴起笔墨一挥便代替她交给了营造司,虽然昭献觉得莫名其妙,然而看在四贝勒写的四个字确实好看的份上也没去计较。   这一日昭献正拿着一本《世说新语》看着,突然听到外面因脚步踩在落在地上枯叶响起的声音。从书本里抬头便看到了许久未见的胤禟。   胤禟看到日思夜想的人儿在看到自己的那刻眼底亮起的光芒一路回赶的疲惫的烟消云散了。踏进门槛朝昭献走去,昭献看着他笑道,“你怎么来这了?”   胤禟走过去,将她抱起,自己做到椅子上,然后将她安置在自己的腿上,于是昭献便揽着他的脖子,“我一回来跟皇阿玛交了差便往承乾宫去了,哪想到竟没寻到你,倒是伺候你的宫女说你到了饮水小筑,我便又过来了。”   昭献的头靠在胤禟的胸膛,甚至能够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她伸出右手摸摸他的脸颊,“阿九,你瘦了。”   胤禟听她软糯的声音响在耳边,用手覆住她的手,注视着昭献的脸,眼底的思念似乎都要溢了出来。“卿卿,我很是想你。”   昭献听他这样直白的说出思念之情,有些羞赧的低下头想要掩饰自己的神色,但是渐渐染上薄红的耳垂却暴露了少女的心思。   胤禟知道她脸皮薄也不逼着她。只松开了右手往怀里掏了一下,昭献看着他手心里的盒子抬眸疑问的看着他。“这又是什么东西?先前你从盛京让人带了许多东西,小路子都一一送到了我那里,虽然没让别人知道,但是娜仁却是没瞒住,她说你这是要将盛京整个塞给我了。还笑骂你财大气粗。”   胤禟听她玩笑话也不在意,只说,“那些东西不过是觉得好玩儿的,看见一样便想着给你备下,那样便觉得仿若你也在我身边似的。管她怎么说的,还就说对了,要不是你现在住在承乾宫里,若你能在我府上我能把九阿哥府都变成卿卿你的藏宝阁。”说到这也不说下去了,倒是把盒子往昭献手上放,“这件东西可是那些东西比不上的,你先打开看看。”   之前胤禟给的东西都是些稀奇的好玩意,这样说昭献心里的好奇倒是都被勾了起来,也不跟胤禟客气,就着他的手打开了盒子,却一下子愣住了。盒子里竟是一枚印章。   胤禟有些紧张的等昭献打开盒子,哪想着打开盒子之后昭献却是半晌没有说话,用手指扣着她的下颚将脸朝向自己一看这才慌了,昭献的脸上竟是有了泪痕。   胤禟还没见她哭过,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哄着她,“卿卿,卿卿,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喜欢吗?”   说着便想拿开盒子,哪想着昭献倒是抓紧了盒子,整个人扑到他怀里,“阿九,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带着哭腔的声音闷闷的在胸前响起,胤禟只能一下下顺着她的背抚摸,“喜欢怎么哭了,卿卿我们不哭了好嘛。”说完还指着自己腰间挂着的款式相同只是底下刻了卿卿两字的印章给昭献看。   昭献本也是感动的哭了,没想到之前偶然跟他说的关于阿玛和额娘的定情故事竟让他记在了心里,还真的在盛京找到了那家店买到了一样的。这会儿左手拿起盒子里的印章,右手又去取挂在胤禟腰间的印章,破涕为笑。   两个款式一模一样的白玉印章,只不过其中一枚刻着卿卿二字,另一枚上却是一个奇怪的图案。   “阿九,我这一枚的图案是个什么意思?”胤禟把下巴靠在昭献的肩上,因为温热的呼吸喷在耳朵边上痒痒的昭献忍不住躲了一下。   “这是阿拉伯数字的九。是从汤若望神父那儿学来的。下次我找几本关于海那边的一些国家的书给你看,这个世界比我们想象的可辽阔了多。”   两个人靠在一块儿说了好些时间的话,好歹把昭献哄好了,但是小路子却进来禀报说是宜妃娘娘召,于是胤禟又急匆匆的往翊坤宫去了。昭献一个人留在了饮水小筑,也不看书了,只一直傻愣愣的朝着留下的一枚刻着阿拉伯数字9的印章笑。胤祯和胤祥走到了面前也还没察觉,直到胤祥叫唤她一声才醒过神来。   胤祥看着她拿着印章却是想起这两天的事,于是便说,“九哥在盛京的时候不离身的挂着一个印章,写着两个字,看起来像是姑娘的名字,也不知是在盛京遇到了哪家姑娘,倒是让我们九哥念念不忘了。”   胤祥这样说昭献自然知道那个让胤禟念念不忘的姑娘是谁,但也实在不好意思说起,只笑而不语。   胤祥本来也就是一说,见她似乎也没多大兴趣的样子便也没继续,另寻了其他的话题继续说下去。而奇怪的是原本兴冲冲而来的胤祯倒是在进屋之后反而沉默了下来,眼睛一直盯着昭献放在手边的印章,神色不郁。   待说了好一会儿,夜幕四合,三人都准备回住所,原本胤祯胤祥稍前一些,昭献走在后头,突然胤祯落后一步走到昭献身边,“昭献,爷问你,你阿玛和额娘的定情信物是什么?”   昭献本来低着头走着,突然被胤祯这样一问,虽然奇怪但还是应答了,“印章。”   哪想到胤祯得到答案自嘲的一笑,“果然如此。”   说完也不解释什么,只说先走了便真的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了,只留下昭献和胤祥二人摸不着丈二头脑。   此厢昭献和胤祥揣摩不清胤祯的想法,只觉得他往日便是这样喜怒无常,便也不去深究,到了岔路二人也分别各自回宫。   而胤祯一个人离开之后却是疾步如风,后头跟着的小太监只能小跑着跟着,到了自己的住所胤祯一个人扎进了屋子也不许伺候的宫女太监接近,众人明显察觉到十四阿哥大概是心里不痛快了,也不敢在这时候触他眉头。胤祯一进屋子猛地抬脚踢翻了椅子,又泄愤一般的把桌上的茶具全部挥到地上,一时间房内乒乒乓乓的。好一会儿胤祯才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想起了前几天在盛京的事。   今日昭献看着出神的印章他再熟悉不过,连着九哥那个印章,两个分明是一模一样的。那日九哥办了差事说要去买些东西,他闲着无事便随着一块儿去了,在盛京普觉寺山脚下的桃树林旁有一家叫做朝夕的印章店,九哥定制了一对印章。   当时自己还好奇的问了他为什么定制了一对,是要送给谁的吗。九哥回答道,说是喜欢的姑娘家里,她的父母的定情信物便是印章,她从小便也想要印章做定情信物。当时自己还嘲笑说哪个女孩子竟不喜欢珠钗香囊一类的玩意儿,没想到竟是她。   想到这胤祯倒是怒极反笑,外头的太监宫女们战战兢兢的候着,一会儿听见乒呤乓啷的摔砸声,一会儿又听到大笑的声音,也是一头雾水,将头垂的更低,生怕遭殃。   等到好一会儿以后胤祯开了门让人进去打扫,贴身伺候的小太监才发现在刚才的一番动作中胤祯的手竟然流血了,这下更是吓得乱成一团,又是叫御医又是让人赶紧将屋子打扫了,而发泄了一番的胤祯倒是没再发作,即使是太医来包扎也没有在发声。   过了几日,饶是昭献再怎样的不在意,也发现了十四的反常。几次胤祥来找她的时候往常连体婴儿一般的十四都没有出现,更不用说是单独出现在自己面前。   只隐约听说在某天晚上发了好大一通火伤了手,后来更是发起烧来,让德妃娘娘好一番心疼。昭献虽往常不耐他,但好歹认为十四也算是自己在宫里来往的多的,一时犹豫着要不要去探望探望。像是为了给她做决定,佟佳娘娘在这时突然召了她让昭献带上些补药替她去表表心意,昭献自然应下。由蓁儿托着补药一道往阿哥所去了。   到了阿哥所便闻到一股药味,想必是胤祯的病竟还没好。奇怪的是昭献走进殿内,偌大的屋子宫女和太监却都跪在外间。   昭献正打算撩了帘子进去,迎面却有一样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朝着这方摔来,昭献堪堪躲开,东西砸在地上碎开的声音倒是惊得蓁儿大呼“格格!”   里头躺着的一脸怒气的胤祯和跪在地上的小誉子都被声音吸引的朝这方看来。胤祯看见昭献一时脸色复杂,又是担忧又是气氛还有着几分难以察觉的绝望,一瞬又将头撇到一边。   昭献也不在意,只往里头走,“这药怎么摔了,小誉子再拿一份来。”   跪在地上的小誉子自然知道昭献在胤祯心里的地位,只觉得有救了便匆匆到外间拿了新的一碗药交到昭献手里。   昭献拿了药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下,“怎的,我们十四阿哥竟是怕喝药的不成。”   胤祯听她这样说也不反驳,只又转身拿过她手上的碗一饮而尽,小誉子看劝了一个小时还不乐意喝药的主子终于把药喝了忙接过空碗,又转身拉着蓁儿往外间去,更是将外间跪着的宫女太监都打发出去,自己也给二人留了空间退了出去。   一下子屋子里只剩下两人,昭献倒觉得有些不自在。双手拽着锦帕低着头犹豫,好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开口,“你这是怎么了,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胤祯看着她为难的样子更觉得自己好笑,一开口便带着难以隐藏的讽刺,“爷的事什么时候需要你管。”   昭献本是关心他才来看他,却没想到从进屋开始便没得到一个好脸色,这下也忍不住,站起身来便想走。哪想到才站住右手却被拽住,便带着点怨气瞪着他,“十四阿哥有何吩咐。”   胤祯自然也知道她生气了,但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看她要走想也没想的拉住了她,“昭献,我就要你一个回答。你老实回答我。”声音里竟然带上了一点害怕的恳求,昭献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只询问的看着他。   胤祯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站在昭献的面前,“你……你是不是与九哥在一块儿了?”昭献虽已与胤禟两情相悦了好一长段时间,却从来没对其他人说过,这会儿被胤祯质问却是不知如何开口,唔宁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点头。   要说之前胤祯还能自欺欺人,这会儿看她点头确认却是整个儿灰了心,什么也没想竟是拽着她的手猛地拉向自己箍住她的腰朝昭献粉色的唇瓣吻下去。   这只是一瞬间的变故,昭献感觉到唇瓣上的触感整个瞳孔放大,惊异之后猛地推开他,想也没想的朝胤祯甩了一个巴掌,婆娑着泪眼往外跑去。独留下胤祯捂着脸自嘲的笑着倒在床上。如果仔细看才会发现竟有泪水从眼角流淌而下。   昭献当时的情况是整个吓懵了,做了什么都是本意识的,跑回承乾宫冷静以后觉得打了一个皇子到底是不太对的,但想到当时的情况又觉得气愤,便也不再去想他。   这事以后也没有人来治她殴打皇子的罪,胤祯也再也没有来找过她,有时候偶然遇见也是当做陌生人一般,连一个眼神也没有落在昭献身上。昭献一时有些不习惯的怅然若失,一会儿又觉得心有怨气,复杂的想着便也将他忘诸脑后。 作者有话要说:  恩,我是第一次写文,所以希望如果大家看了有什么意见多跟我提一提。 然后由于是古代而且使清朝,我尽量的去符合历史,但是有些东西因为剧情难免变化,然后大家也需要在看文的时候在心里自动给主角们都起码加上五岁。 这章的阿拉伯数字的话,是因为历史上阿九就是对西洋的东西很有些研究,所以为了防止别人一看就知道是阿九,毕竟两个人在皇宫里谈恋爱还是比较那啥的 然后,虽然前面可能有些无聊,或者说和阿九的感情太多,十四出现的少。 然而还真的为了丰富内容不能把阿九的感情略过了,阿菀爱的的十四,但是阿菀的年幼时光,也就是昭献的年幼时光,是属于阿九的。 恩,欢迎大家来给我指点。谢谢 ☆、曾经沧海难为水   康熙四十三年十二月末,紫禁城洋洋洒洒的下了好几天的雪,十四阿哥府的下人早早的便将院子里走道上的雪扫尽,完颜盖着貂绒毯靠在窗边的塌上,地龙烧的正烈,即使外边冷风呼号屋子里头也是温暖如春。   完颜正拾了一枚香料往金珐琅九桃小薰炉里投,灵犀从外头打开门走进来,将沾了寒气的外衣放在门边才拿着手里的东西走近完颜。“福晋,外头有人送了封信来,指名是给您的。”   完颜听了支着身子往前倾了倾,接过灵犀手里的信封。看了几行却是变了脸色。好一会儿等神色平静了又抬起头询问灵犀,“爷可说了什么时候回府?”   灵犀低头回答,“爷今儿个去了西山大营,这么大的雪,若是赶回来许是也要酉时了。”   完颜将手里的信叠好,扔进碳炉里看着它烧尽才又朝着灵犀吩咐,“我要出门一趟,给我安排车马。”   “可是福晋,外头那么大的雪。”   “不用多说,照我吩咐的做便是了。”完颜略显强硬的口气到底让灵犀把话都咽进肚子里。福了个身转头到屋外去了。   今日大雪,四海楼本生意清淡,没想到竟有贵客包了整个二楼说是要等人。掌柜的在楼下等了好一会儿,一辆颇为大气的马车停在了四海楼的门口。掌柜的想大概是贵客等的人到了,便小跑着到门口去迎接。等了一会儿一个穿着鹅黄色连襟袄子的姑娘下了马车,掌柜正想要上前一步,没想到这姑娘却又转过身去拉开帘子,原来这看起来十分富贵的姑娘竟只是个丫头,这让掌柜的更是好奇主子长得是怎的一副样貌,只先看到一只白玉般葱嫩的手先伸了出来,整个人被笼罩在一条碧霞云纹厚锦镶银狐皮披风里,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柳叶眉杏眼,染了石榴汁一样嫩色的嘴唇,搭着丫头的手下马车,里头的撒花纯面百褶裙随着步子若隐若现,掌柜的看一眼竟晃了神,被先前的丫头连唤了好几声才缓过神来,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微微弯着腰指引着这位贵客往二楼走去。   完颜侧身对着灵犀吩咐不许任何人上到二楼,灵犀上前给完颜摘了披风退到一边,然后完颜一个人慢慢的跟在掌柜的身后一直到了二楼,站在雕花木门前却是犹豫了,掌柜的有眼力劲,将她领到二楼便转身下了楼。   完颜深呼吸了一口抬起手推开了门。里头原来坐着的人听到门开的响动将视线从外头转到站在门口的完颜的身上。完颜进了屋子把门又合上,缓步走到里头人的对面,一直等到稳稳的坐好,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说一句话。   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完颜首先打破了一室冷寂,“十哥。”传了信给完颜约了在四海楼见面的正是十阿哥胤誐,石青缎鹤鹿同春纹的袍子穿在他身上,一向和气的脸竟显得有些冷酷。   胤誐听她这样称呼自己,冷笑一声,拿起身前的酒盏抬手一饮而尽,又重重的将酒盏落在桌面上。“我倒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十四弟妹?或者是,九嫂?”   完颜来之前便预料到不会得到什么好脸色,这会儿也不在意,拿起一旁的酒壶给胤誐斟满酒,“不过是一个称呼,十阿哥随意便好。”   胤誐却不能心平气和的跟她说话,“昭献,你看见我似乎一点也不奇怪。”   完颜抿了抿嘴角答道,“阿菀认得十阿哥您的字。”又抬头看了一眼胤誐,拽紧酒壶而泛白的指节还是暴露了她的情绪“倒是心里奇怪,十阿哥你是怎么知道了。既然你知道了,那……那他可也知道了?”   胤誐听她自称阿菀,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我没有告诉九哥。”顿了顿又说“我也实在猜不到大火之后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本该死了的你又重新站在了这里,还成为了堂堂正正的皇子福晋。你如今脸也不一样了,名字也换了。要不是十三大婚那日我听见你和四哥的对话,大概我也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昭献这才明白原来是十三大婚那天被听见了,又懊恼自己的不小心,又庆幸是胤誐听到了才没有惹出祸端,一时间也有些怔怔,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胤誐倒是接着说,“虽然我知道时常有人在背后骂我草包,说我一点也不像皇阿玛的儿子,但是我还知道轻重,这事儿不论怎样,为了我九哥好,我也不能直接告诉他。他已经被你毁的够惨了。”   完颜阿菀自认自己做事都是问心无愧,但这辈子却实在对不起一个人,“我明白,你是真的为了他好的。不管怎样,这辈子我欠他的,是万不能还的清了的。”   胤誐也不是没见证过两个人的感情,只是还是糊涂,不能明白为何昭献明明活了下来却没想着找九哥,于是也直接问了出来,“既然我也已经知道了,你便好好跟我说说是怎样的变故,好让我心里清楚你为何不回来找九哥。否则,我看着你和十四两人,实在是难平心中之愤。”   胤誐说的在理,完颜却不能将事情的珍惜全部告予他,“这件事内里复杂的很,牵扯也多,时至今日为了那么多人的命也是不能再说了的。我不能告诉你,否则你牵扯在其中更是危险。至于阿九,我……我其实是回去找过他的。”   胤誐心里大概也猜到事情大概是怎样的,也明白现在不仅是老四牵扯在其中,十四、完颜府或者还有更多的人都在里头掺了一脚,可是听她说找过胤禟却是不信,“不可能,你若是找过九哥,九哥绝对不可能放你走的。”   完颜摇了摇头说,“我去找了阿九,但是他却不知道。你还记得康熙四十一年他发的那场大病吗?”   胤誐当然记得,那会儿宫里起了大火昭献被烧死在里头,胤禟看到尸体的当天就发起了高烧,连病了快一个月一点起色都没有,那时候人人都觉得他大概是活不了了的。   完颜看他的声音也知道他定然是记得的,“那时候我正被拘着,没法自由行动,那人瞒着我,却到底隔墙有耳让我知道了。那会儿御医都说胤禟恐怕是熬不过去了,我便以命威胁那人让我见一面阿九,他最后还是妥协了。”那会儿的过程凶险万分,却被完颜用以命威胁四个字一笔带过,“我跟着他看到了胤禟,他躺在那儿,瘦的脱了形。我差点都认不出来那是我的阿九。那会儿我才真正的意识到康熙三十八年那个灯会上算命先生和三十九年那个萨满说的话的意义。大概我真的是阿九的劫数,只有离了我他才能好好活着。”   胤誐记不起三十八年算命先生的话,却还是牢牢记得萨满说的话的,但是当时胤禟生了好大的气,他们也没真的在意,这会儿便反驳,“不过是江湖骗子的话,你就因为这个离开九哥?他这些年离了你哪里是过得好了?”   完颜只回想起来还是后怕,“不,我也曾以为那不过是江湖骗子。也曾认为我和阿九在一块儿便没什么难事。但是你回想着,阿九和我在一块儿几次三番的陷入险境。他现在只是不习惯,等日子久了便也忘记了,起码,现在他还活着不是吗。”   胤誐竟是无法反驳她的话,可又觉得不甘,“那十四呢,你对十四又是什么样的感情,你离了九哥,又为何和十四在一块儿了。”   提到胤祯完颜苦笑,“我以前不信命,后来命运让我不得不信。我欠十四和阿九良多,这里头的纠缠我也理不清楚,只是能还多少便尽力吧。”又抬头恳切的看着胤誐,“胤誐,就看在我们那些年的情分上,我不奢求你能原谅什么,我只希望你能帮我瞒住阿九。这件事兹事体大,让他知道了没有好处。”   胤誐心里有数,这时候虽然面色不豫,但是还是点头,“这个我自然知道。但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自己也好自为之把。”   两人说完各自沉默下来,一时气氛有些尴尬。最后还是胤誐先忍不住,起身告辞。完颜却是在胤誐离开后,还呆坐了半晌。   胤誐知晓了那么大的事,心情其实十分复杂,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受这件事。离开酒楼便策马狂奔,待反应过来已经到了九阿哥府。   九阿哥府胤誐是常客了,他一到府门口便有门房小跑着过来请安,胤誐将马匹交付给门房也不需要人领便走近了九爷府的大门。胤誐进了九爷府轻车熟路直向着胤禟书房走去,绕过一个回廊正好面对面一穿妃色百蝶纹彩绣女子由管事领着从书房出来,管事和着那个女子看见胤誐连忙福身请安,胤誐目光在女子脸上转了一圈,才示意他们下去,自己则是抬脚走进书房。   甫一进门便看见歪坐在太师椅上的胤禟。胤誐走过去随处找了个紫檀木扶手椅一撩袍子下摆坐下,再看他还是一直用大拇指和食指按压头部,忍不住说,“九哥你就少喝些酒吧,这头疼的毛病总也不好。”   胤禟听他这么说却没有应声,只还用手按着头,递了个眼神给他询问找他何事。   胤誐本刚从在四海楼见了完颜,心里想着难受便只一股脑的奔着九爷府来,忍不住想要把真相告诉九哥,但是看到胤禟的脸便清醒过来,一时有些讪讪。又想起刚才在门口打了个照面的女子,阴阳怪气的开口“刚才那女的可是玛纳哈送了来的。他倒是精明,你那日不过多看了两眼,今天便眼巴巴送了来”   胤禟语气淡淡的应了一声。胤誐想着那女子的脸又想起刚才的事,气不打一处来,“不过是像了一个嘴巴。你便收下了。这些年但凡是眼睛鼻子背影声音与她有些相似的,九哥你都收下了。整个府里除了九嫂没个正经人。人都死了,你还……”   “胤誐!”听胤誐越说越激动,胤禟忍不住呵斥。   “我说错什么了。九哥你也该醒醒了。她们再像也不是昭献,昭献早死了!”   “别说了,九嫂九嫂,你还记得你曾叫谁九嫂!”胤禟听到那个名字,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胤誐今日却不知怎的,愣是和他直愣愣的梗着不退步,“那也是曾经了!她若还活着也指不定不是我的九嫂了!”说完转身推开门快步走出去。   书房又只剩下胤禟一个,他滑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握紧双手,昭献,昭献,若是活着若是活着怎样都好……   而那厢完颜等胤誐走了以后硬是自己一个人在包厢里坐了许久。终于起身下了楼,灵犀急忙忙的冲上去给她披上披风,一接近就感受到完颜身上沾染的寒气,念叨着,“福晋您可得小心着点身子,万不能着凉了。”见完颜没反应又问道,“福晋,咱是回府嘛。”   完颜拢了拢披风,侧头回答,“不回府,雪停了咱到宫里头给额娘请安去。”灵犀应了又搀着完颜往马车走去。   完颜到了永和宫德妃倒是一番嘘寒问暖,询问一些孕事,又询问关于十四近来身体。还嘱咐完颜这会儿需要照顾好自己,还免了完颜雪天的请安。完颜一一应答。等完颜从永和宫出来已然申时,却没想到出了宫门转角却面对面遇上了来请安的四贝勒。完颜倒是神色如常的福了福身,胤禛却直直的走来,又用眼神示意身边的人退开一段距离,一下子附近便只剩下完颜和四贝勒二人。   胤禛看她前额有一缕头发搭在了额前,想要伸手去拨开,却被完颜躲开了,胤禛的手一时停在了那里。不过也没再有什么动作,只又重新背到身后。“听闻今日胤誐包下了整个四海楼二楼雅居。”   完颜没想到几个时辰前的事胤禛这会儿便知道了,心里难免一跳,却故作镇定,“四贝勒消息好是灵通。”   胤禛自然听出她话里的嘲讽,眉头皱的更紧,“你心里有数。他可是知道什么了?”   完颜微微抬起下颚,朝着他笑了,“四贝勒您放心,十阿哥他什么也不知道。您不用费那个心思去对付他。”   胤禛冷哼一声,“最好是这样。若是他给我找不痛快,便也别怪我。”说完侧过身往永和宫进去。   完颜背对着他,手里的锦帕却是被揉成了一团。 ☆、鸿鹄岂甘等闲志   承乾宫的梨花开了一整个月,沁人的花香四溢。花期里佟佳娘娘还兴致颇好的邀了几位娘娘办了几场赏花会。昭献从前不好梨花也被这满院子的梨花熏得沉醉。但梨花花期却短,还没过个瘾,在某一日雨后便打落了一地残花。害的昭献怏怏了好几日。加上听胤禟说七月的时候皇上又要巡幸塞外,昭献想着这下又要与胤禟分开月余便更是觉得难过。   哪想到刚回承乾宫娘娘身边的大宫女便说娘娘召见。昭献迷迷糊糊的过去,佟佳娘娘倒是难得的没有礼佛,看到昭献便拉她坐到身边。   “昭献,七月皇上定下了要去巡幸塞外,你可知道?”   “娘娘,昭献方才听说了。”没想到佟佳娘娘竟然提起了这一茬。   听到昭献说知道了佟佳娘娘也不意外,只笑开了,摸着昭献的头,“回你屋后让宫女们给你收拾些行李。”   “诶?收拾行李?去哪?”显而易见的答案,昭献却一时不敢相信。   “傻丫头,当然去塞外啊。”看着昭献因为吃惊瞪大的眼睛,佟家娘娘心里也是开心。这个年纪的孩子,哪管男孩女孩都是爱玩的,昭献进了宫以后便没能远行过,这会儿自然高兴。   从佟佳娘娘哪儿得了能跟着去塞外的消息以后昭献便一扫阴郁,开始整日整日的盼着去塞外的日子快一些到来。在这样的的期盼中,昭献偶尔和娜仁一块儿去温宪哪儿坐坐,偶尔陪着佟佳娘娘准备去塞外的物件,连四贝勒布置的功课也积极的完成,每次对着胤禛都是一张笑脸倒是把胤禛疑惑到了,这下子日子便好像流水一般,飞快的过去了。   康熙三十九年七月,进宫近两年的昭献终于坐在马车里,随着去往塞外的大部队出宫远行,兴奋地前一夜在锦帐里翻来覆去差点难以入眠。夜里没睡好,可上了路昭献却是一点瞌睡也没有,和同样随行回草原的娜仁两人一块儿在马车里玩笑。   正闹着却突然听到马蹄声接近,想是有谁找来了。娜仁便笑着让昭献猜会是哪位阿哥。昭献心里想着定然不会是胤禟,昨日胤禟还特意告知她,今日他与直郡王、五贝勒合着胤誐四人比大部队先行一步去打点。   昭献都不需要多思虑,胸有成足的回答,“定然是胤祥。”话音刚落便听到马车外传来胤祥的呼唤声,于是昭献和娜仁两人便大笑起来。   外边的胤祥听到里头因为自己的呼唤而响起的笑声,疑惑的摸了摸后脑勺,好一会儿笑的眼眶都湿润了的昭献才拉开帘子探出头来。   胤祥这会儿也不想着先说自己是来干嘛的,只顾着问,“你俩刚才为何笑了?”   昭献抹掉眼角还留着的笑泪,说道,“娜仁让我猜是谁来啦,我一猜便是你。你说你……”昭献头一歪,在看到落后胤祥一马身的胤祯后突然不知道说啥,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二人自从那次事情以后再也不曾说过话,除了偶尔因为宫女太监嘴碎听到的消息,竟然是时隔半年那么近的见面。胤祯脸上没有笑容,看起来竟有点像冰山似的四阿哥。就刚才看了昭献一眼,后来便只是跟在十三身后不说话,视线也不知道落在何处。   胤祥大约也知道两个人之间出了矛盾,最初的时候还想要作为中间人调解。几次三番之后却发现两个人都格外抗拒,也就不管了。这会儿知道昭献的尴尬,便将手边的盒子递给昭献,“这是兴隆斋的,里头是些梅子和糕点。怕你没出过远门,不习惯颠簸的马车给你备下的。”   昭献也不跟胤祥客气,大大方方的拿过盒子。不过转眼就被里头的娜仁拿去看。接下来胤祥又叮嘱了好一番话,还仔细询问昭献有没有带上防止中暑的药,昭献开始都一一应答。后来连马车里头坐着的娜仁都忍不住探出头来笑骂胤祥婆婆妈妈的像个老嬷嬷。   胤祥于是摸摸鼻子住了嘴,看到十三吃瘪的样子昭献强忍着不笑出声来,但是抖动的肩膀还是泄露了她的笑意。而这时一直跟在后面默不作声的胤祯突然出声提醒胤祥得要回到岗位上,免得皇阿玛责骂。于是十三只好作罢,跟昭献娜仁道别。昭献趴在马车的窗框边看着两人越来越远的背影,从始至终胤祯都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就这样走走停停了好一段时间,巡视塞外的车队才渐渐接近草原。同一驾马车上的昭献和娜仁都格外的兴奋。娜仁是因为阔别一年终于又回到了她心心念念的草原,可以见到她的阿玛额娘还有哥哥。而昭献则是期待着见到先行一步到塞外打理的胤禟。   待胤祥来知会说是离草原不足半日的路程,娜仁整个人都坐立不安。干脆也不坐在马车里,向侍卫要了一匹马在外头感受着越来越浓郁的草原的气息。这样又往前行进了一个时辰,突然有成队的马蹄声从远方传来,越来越近的马蹄声让众人都有些好奇,不一会儿路的尽头便出现了一队人马疾驰而来,马蹄扬起了沙尘,而眼尖的娜仁忍不住叫出声来,“是我哥哥。我的哥哥来了。”   在马蹄声响起的时候昭献便从马车的车窗探出头来,听到娜仁的叫声费力的往前看,不过因为距离和扬尘,一时未能看清。娜仁已经耐不住打马上前,又过了一段时间马队才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在离皇家仪仗将近一里的地方停下。马上的人翻身下马,走近仪仗。昭献这才看清来人,打头的两人其中一个竟然是胤誐,另一个高大魁梧蒙古人装扮的男子大概就是娜仁的哥哥乌恩。之后则大概是一些随从。   胤誐和博尔济吉特乌恩走近康熙的御驾行大礼,原来二人是被安排来迎接康熙的。又是一番寒暄,仪仗才又启程。胤誐和乌恩都骑马跟在康熙御驾一侧,而早就因为哥哥的到来而兴奋不已的娜仁则是一直赖在哥哥身边。乌恩也是许久没有见到妹妹了,刚毅不苟言笑的脸上也带着宠溺的微笑。昭献垂下车帘因为来迎接的不是胤禟有些失落,不过好在离草原实在也是不远了。   到了草原已近黄昏,由于舟车劳顿,接风洗尘的宴会便被安排在了明日。昭献只在刚到草原的时候远远的瞥见了胤禟一眼,后来昭献要随着佟家娘娘整理内务,而胤禟则是要陪伴在皇上身边与塞外的蒙古王爷们说话。故而知道夜间入睡了,二人也没能说上话。不过旅途劳累昭献也是累的撑不住眼皮子,这一觉睡得很沉,也没心思多想些其他的。   第二日,昭献在草原的晨光中醒来,由于昨夜睡得沉,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认床,故而今儿个精神头倒是很足。洗漱完毕以后还是像往常在宫里一样先给佟佳娘娘请安。佟佳娘娘自己不喜欢闹腾,却最喜欢小辈们神气活现的样子。看昭献神采奕奕的模样也不拘着她,允许她带着蓁儿在安全的地方内到处行走看看。昭献虽然出身在草原,但两岁便跟随额娘回了京城,故而对草原的印象也不甚深刻。这会儿来到草原能够出去走走自然是欣喜的。跟娘娘行了礼便有些迫不及待的带着蓁儿出了帐子。   沐浴在晨光里的草原格外的好看,又因为心情好,昭献看着挂在青草上的露珠都觉得分外讨人喜欢。可走出没多远昭献却听到一阵逼近的马蹄声,刚想回头,腰间却环上了一只大手,不过一个回旋人已经在马上了。昭献也不抬头双手微微攥着马上人的衣裳将脸埋在他的胸膛,深吸了一口气,因为埋在衣服里发出的声音闷闷的,“胤禟。”   将昭献抱上马的自然是许久不见的胤禟,蓁儿开始见身前的哥哥突然被掳上马还惊的倒吸一口凉气,但看清马上的人之后便合上嘴巴目送二人离去。   胤禟右手拉着缰绳,左手怀抱着昭献的身子,在草原上策马而行。昭献已经在胤禟的怀里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也不将头埋在他的衣服里,正带着好奇的神色看着一路上的风景。   “昭献,这许多天来你可有想我。”胤禟微微低下头凑在昭献的耳边问道。鼻间的呼吸扑在昭献的耳廓,痒痒的让昭献忍不住往后躲。   “不想,一点也没想。”其实是每日每夜都在想,但想到昨日都没能和胤禟说上话,昭献便忍不住使使小性子。   胤禟哪能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忍不住笑开。“是嘛,我可是很想很想我的卿卿。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昭献本来也就只是嘴硬,这会儿听他这样直白的把思念说出来,一下子就红了耳廓。胤禟看她这样子异常可爱,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昭献则是羞得双手握拳轻轻地捶打他的胸膛。   胤禟骑着马带着昭献在草原上转悠,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地。只是一边骑着马,在路过一些地方的时候又给昭献说说自己曾经在那儿做过什么。路过一片树林,胤禟勒了缰绳停下,用手指指着给昭献看,“卿卿,你可知道我在六岁那年,在此处围猎遇上了一只虎仔。”   “后来呢”虽然现在胤禟安然无恙的在身侧,却还是忍不住担忧。   “后来我当然是亲手把它杀死了。皇阿玛还夸奖我会成为大清未来的巴图鲁。”胤禟自信而骄傲的神色昭献很少看到,从前的胤禟因为额娘受宠身份尊贵带着许多的精贵,后来面对自己的胤禟总是温柔而容易接近的。而此刻的样子却更像是每次来炫耀的十四。昭献难免想到其实每一个阿哥都是分外期待得到康熙的夸赞。   “胤禟,你可有什么愿望?”昭献忍不住问。   胤禟微微敛起下颚,手下动作又开始驱使马匹动了起来,神色倒是变得异常的认真。“昭献,你看着草原美吗?”   “美,很美。”昭献点头回答。   “这一片草原便那么的壮美,所有的草原霸主都需要对皇阿玛称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在白晋先生那儿曾经看过一份海外的地图。这天下要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广阔。这样的天下如果……如果能够握在手里,那该有多好。”   那是昭献第一次听胤禟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也是胤禟第一次在昭献面前显露出他的野心。胤禟那时的心气,直到很多年后,即使是被康熙当众甩了耳光,也清晰的印在昭献心里。 ☆、山重水复疑无路   临近午膳的时辰,胤禟方才策马将昭献往回送。不过为了防止被察觉,昭献还是磨着让胤禟将她在距离营帐不近不远的地方放下。今儿个晚上便是草原为了迎接康熙办的接风洗尘宴,胤禟还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忙。所以叮嘱了昭献许多才勉强答应自己策马先行。   昭献目送胤禟的背影离开视线,才慢慢的往回走。这儿距离佟家娘娘的营帐并不远了,走过去正好能够赶上午膳,故而昭献也一边弯下腰折了几朵路边好看的花,一边哼着歌。这样走了一段路,大概已经能看到营帐。可比营帐更让人无法忽视移开目光的却是站在一棵树下直视着昭献的胤祯。   昭献自那次和胤祯不欢而散之后便很是抗拒和胤祯的接触,好在胤祯也不主动来找她了。这样很长一段时间也算是相安无事。可是这会儿胤祯虽然站在树下,但是直视的目光却明显让昭献避无可避。于是昭献只能站在原地不动,两个人就那样对视着站着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胤祯先忍不住从树下走出来到昭献面前。   “我刚才看见你和九哥了。”让昭献没想到的,胤祯竟然是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可也让昭献防备,不知道胤祯心里是什么样的打算。   胤祯自然是看得出昭献眼神的变化,想到自己可怜的小心思,自嘲的笑了。“你放心,我没那么卑鄙,也不会想着要把你们俩的关系公诸于众。”   他这样直白的说了出来,倒是让昭献觉得不好意思,不免有一种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觉。低下头,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谢谢。”   胤祯自然不会因为昭献的感谢而觉得开心,反而感觉心里翻江倒海的苦涩都要涌出来,但还是强做镇定。“我这次来找你,不过是来提醒你一件事罢了。”   听他这么说,昭献疑惑的抬起头看着他。   “今儿个晚上是接风洗尘宴你总知道吧。”   这事昭献自然知道,却不明白胤祯为什么要先提这个,却还是点了点头。   “最近几年阿巴亥的势力在草原越来越大,阿巴亥乌尔锦噶喇普郡王的儿子乌恩也是非常有出息。从前宫里或者是宗室里难免是有和博尔济吉特氏联姻的。可是现在皇子福晋里面却没有一个来自草原的。所以现如今,不管是安抚草原的部族还是让宫里头的老祖宗开心开心,娜仁都已经成了草原和皇室最好的联姻对象。”说着顿了一顿,嘴角勾起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我可是听说了,今儿个夜里,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便要跟皇阿玛定下亲事了。阿巴亥是属意九哥的,若是他先提了,皇阿玛一定不会当众拒绝的。而若是皇阿玛直接指婚,更是难以变更了。”   胤祯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石头,绑在昭献的心上,不停拉着的往下坠。本来就白皙的脸上更是霎然退了血色。经胤祯提醒昭献才想起,即使胤禟喜欢着自己,即使娜仁许诺不会跟自己争夺胤禟,可是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若是皇上和阿巴亥乌尔锦噶喇普郡王达成共识,那其他人便都是蝼蚁罢了。   胤祯本来是看到胤禟和昭献两人亲密的样子心里不爽快,想要给他们添添堵,却没想到刚说完昭献便一副神不附体的样子,也是颓然变了脸色。担心的看着昭献,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能够安慰她,一时又懊恼自己为何要逞口腹之欲。   正在这时,蓁儿却出现在附近,正好看到自己要寻找的格格,于是便一边小跑过来一边朝着昭献喊道,“格格,格格,您终于回来了。”原本胤祯已经抬起来想要触碰昭献的手又缩了回去。昭献也回过神来,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咬了一下嘴唇转身也朝蓁儿走去。   胤祯站在原地,看她从自己身边走过,带走熟悉的香气,侧过身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而蓁儿虽然找到了自家格格,却好奇为什么格格和十四阿哥在一块儿,脸色还那么差。不过蓁儿明白不该问的最好别问,于是也只是好奇的回头看了十四阿哥一眼,便搀扶着昭献往回走。   昭献原本大好的心情都被胤祯的一番话搅没了,午膳也没用几口,直到日落之后和佟佳娘娘一块儿往宴会的地方走去脸色也没有变好,惹得佟佳娘娘都担心的问了好几次,不过昭献权说没事。佟家娘娘看昭献只是脸色比较差,其他倒是还好,便也放下心来,只以为是一时不适应草原的环境。   昭献跟随佟佳娘娘到了露天的宴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远处是巨大的篝火,热气随着夜风扑面而来,昭献却还是手脚冰凉。胤禟自昭献出现在宴席便发现她脸色不好,奈何大庭广众不能去询问她,而胤祯则是一到便寻找昭献的身影,看她的脸色依旧不好,满心懊恼。   接风洗尘的夜宴倒是热闹,除了搭建在空旷场地上熊熊燃烧着的巨大篝火,草原的主人们还准备了许多的小节目。草原装扮的男女踏着草原胡琴的音调载歌载舞,与往常看到的轻歌曼舞不同,草原的舞蹈也带着满载的自信与活力。   待又一场歌舞歇了,阿巴亥乌尔锦噶喇普郡王端起身前的酒杯像康熙的方向道,“皇上,小女娜仁跟臣分享了她这一年在宫里头的各种奇遇趣事,更是说对得到的无微不至的照顾心存感激。所以今夜自告奋勇,想要为来草原做客的贵人们跳一支舞表示谢意。”   阿巴亥这样说,康熙哪有不开心的道理,连连称好。这时候穿着火红色舞衣的娜仁走到了御座正面的空地上,草原的乐器齐奏,响起的却不是刚才欢快活泼的音乐,变得激烈而热情,娜仁舞动起来,腰肢,脚踝,肩膀,手臂都动了起来,像是夏日突然降在草原的暴雨又像是那团热烈的篝火,整支舞蹈就像是娜仁一样,率真而强烈,赤着的玉足踩着拍子踏在草地上,每个脚步都像是踏到众人的心尖上。一曲舞毕,康熙都忍不住带头鼓起掌来。   娜仁也不羞涩,大大方方的向康熙行礼,得了好些赏赐才退到一旁,坐到她的哥哥乌恩身边。   康熙笑着对乌尔锦噶喇普郡王说,“阿巴亥,你可是有一个凤凰花一样灿烂的好女儿啊。”   阿巴亥乌尔锦噶喇普郡王听到康熙这样说连忙站起来,“皇上才是有一群龙章凤姿的好儿女。微臣听说您的九公主许给了佟大人,还笑说乌恩没有福气呢。”   康熙听他这样说,想到要不是自己和太后宠爱温宪,不然温宪很大的可能是要嫁给乌恩的。为了弥补这一事,便又想起了先前有意的婚事,“阿巴亥,虽然朕的九公主没办法嫁给你的乌恩了,可是朕却想要为朕的儿子向你的娜仁求一门亲。不知你可舍不舍得你的掌上明珠啊。”   阿巴亥听到这话自然是明白了康熙的意思,连忙小步跑到御前跪下,“皇上哪儿的话,能够得到阿哥的垂青,是娜仁和阿巴亥的福分。”   “哈哈哈哈,好,今日良辰美景,便不要浪费,朕索性便赐婚,成了一桩亲事再添一分喜。”说完康熙的目光朝左侧坐着的随行的阿哥处看去。昭献却是在康熙的笑声中冒出冷汗。康熙的目光最终停顿在胤禟和胤誐的席位,纵然是一向镇定的胤禟也惊得手脚冰凉。康熙沉默了一会儿,张开嘴正要开口,一个身影却突然站了起来。   “皇阿玛!”胤誐一边叫出声来一边走向中间的空地,跪在了阿巴亥的身侧。挺着上半身对着康熙说,“皇阿玛,儿臣思慕娜仁格格已久。希望能够得皇阿玛的恩准,为儿臣和娜仁格格赐婚。”   胤誐的话音落下,却是让不少人诧异。康熙原本是想要给胤禟和娜仁赐婚的,可胤誐突然站出来求亲却是始料未及。昭献本来已经绷紧了神经,这一番变故之下,一口气松下差点软倒在墩子上,勉强撑起一分精神支撑。胤禟则是神色复杂的看着跪在御前的胤誐,比起昭献,胤禟更加明白胤誐这个举动所放弃的是什么。   而作为另一当事人的娜仁却是惊讶的微张着嘴看向跪在中央的胤誐。刚才顺着康熙的目光看去,她之前也是听阿玛提起过,很有可能自己会被指婚给九阿哥,一方面迷茫,一方面又怕对不起昭献,正是苦在心里,有口难说。但她实在没想到一向跟自己不对盘的十阿哥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向自己求亲。一时心里五味杂陈。   康熙将目光从自己的儿子身上转到娜仁身上,沉默了好一会儿,“娜仁,你可愿接受朕的十阿哥的求亲。”   娜仁接触到目光站了出来也跪在阿玛的身边,“娜仁谨听皇上之意。”   康熙本来其实也在胤誐和胤禟两人之间抉择过,只是听闻娜仁对胤禟有些情意便选择了胤禟,没想到出了今天这一出,这下自然也乐得其成,“好!那朕便为你们赐婚。阿巴亥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之女博尔济吉特娜仁便许给给十阿哥胤誐为嫡福晋。待择了吉日成亲。”   一时间满场皆是贺喜的声音。胤禟、昭献、胤祯等几人却神色各异。 作者有话要说:  小十四出来刺激一下,再等等就会多一些十四的戏份了! ☆、命里无时莫强求   康熙一时喜悦给胤誐和娜仁指了婚,但宴席还是照样进行下去,不过一直待到宴席散了,表面平静心中却早已波涛汹涌的胤禟和昭献也没能有机会再同胤誐问清这件事。不过第二日一早,各自辗转难眠的两人便一同找到了没事儿人一样的胤誐,三个人寻了一个借口,便一同策马到了附近的一个集市。   三人也没有别的心思去逛逛,一到集市便直奔主题,寻了一个酒楼的雅室坐下。小二将东西放下出去。昭献和胤禟突然相携着站起来,竟然是直直的朝着胤誐跪了下去。胤誐自然知晓二人今日的目的,却万万没想到两人会跪自己。吓得站了起来,连忙去扶,“九哥,昭献,你们,诶,你们这是干嘛。”   胤禟推开胤誐打算扶起他的手,“胤誐你别拦我,今日我俩必然要给你磕一个头。”说完二人弯下脊柱,额头触地,真的结结实实的给胤誐磕了一个头。胤誐本来从小和胤禟一起长大,在兄弟中感情最是亲密,平时又经常和胤禟待在一处,哪里是能不知道两个人私下在一起了。只是今日这一跪才真正的了解到两人的感情之深。   胤禟和昭献二人磕完头才又坐回原位去。胤禟看着平常最亲近的弟弟,心里也是十分的复杂,“胤誐,你这份恩情,岂止是今日我二人这一个响头能换的。你我同是皇阿玛的儿子,我哪里不知道你替我娶了娜仁,又是失去了什么。”   胤誐却已经平静下来,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我母妃虽然早已故去,但是却曾位居贵妃。我的姨母曾是皇后,祖父是一等公,背后更是整个钮祜禄氏。我知道从前大家都说,算起来,我是除了太子以外身份最为尊贵的皇子。可是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却更加清楚,我反而是最不能有夺嫡之心的皇子了。”   说完拿起握在手里的酒杯凑到嘴边将里头的酒一饮而尽。胤誐哪里是愚蠢,分明是大智若愚,却有许多人始终看不清他。连与他最为亲近的胤禟也是对他一知半解。出生在皇家的人,哪一个能够将自己从储位之争中摘得干净。胤誐年幼失母,虽然后来由宜妃细心教养,与胤禟同等的待遇,但是却始终不是亲生的。生为皇子,胤誐幼年自然也曾肖想过那金龙座椅,只是一朝做出努力,却被连着皇阿玛之内的许多人忌惮,一下子丧失了所有的动力。   这些胤禟自然是清楚的。他们虽然都或多或少的臆想过那个皇位,但是也更清楚皇阿玛对太子的偏宠。明明同样都是皇阿玛的儿子,却只有太子一个被他视为可以接过他皇位的继承人。除了太子,其他人再优秀也成了陪衬,甚至还会成为一根扎在心里的刺。   “明眼人都知道,虽然皇阿玛喜欢娜仁,但是却绝对不会再让一个博尔济吉特氏来当后宫之主了。所以啊,如果一定要在兄弟中选一个来娶博尔济吉特娜仁,还不如让我来好了。这样倒是两全其美,既能让皇阿玛和太子安心,也能成全了你和昭献。”说着顿了一顿,不怀好意的看着昭献和胤禟,“话说,我都做到这一步了,你们俩,可不能辜负了我的好意。”   明明是那样残酷的抉择,胤誐却依旧还保持着笑容,他好像从来都是这样,也不会说自己想要什么,也不说自己在愁什么,永远都是笑呵呵的样子。即使是皇阿玛责骂,也从来不放在心上一样。胤禟心中苦涩,却又在心里下了决心,这辈子,胤誐绝对是自己拼死要护着的兄弟。   昭献原本并不知道这些宫廷秘辛,但在这一席话中更是加深了对胤誐的谢意。她也才发现,原来自己认识的胤誐和真正的胤誐其实一点也不一样。同时也明白了胤禟此刻心中的沉重,有些感同身受。她握紧了胤禟的手想要给他带去一些安慰,又看着此刻与往常不一样的胤誐。谁说胤誐是草包呢,不过是在那深宫里每个人都必须要披上一层面具罢了。   日落时分三人才出了酒楼,往营帐回赶,昭献窝在胤禟的怀里却突然呀了一声。胤禟连忙问她怎么了,没想到昭献没说什么却让胤禟停下马来。虽然不知道昭献意在何为,但是胤禟还是拉紧缰绳使得胯下的马儿停了下来。而落后一马身的胤誐也只能停下来,却是摸不着仗二头脑。   昭献下了马,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树,“你们看,那是不是有一个人躺在那里?”   顺着昭献的手指的方向看去,胤禟和胤誐二人才发现树下确实躺着一个人,没有动弹,大概是遇到了困难,也不知是死是活。不过既然都停下来了,三人一思量还是打算走过去看看。   三人走近才发现躺在树下的人瘦的几乎都脱了形,衣衫褴褛,嘴唇干裂,像是许久未曾喝过水。幸好胸膛一起一伏的动静证明他还活着。许是听到了三人的脚步声,他费力的睁开了双眼,看到三人眼里却是一下子有了神彩,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能够得救了。他吃力的抬起手臂,好一会儿才从嘴里蹦出两个字,“水……水……”   幸好三人的马匹上时常有着为了防备意外带着的食物,胤禟于是便又走回马匹处拿了水和干粮过来。树下那人接过水和干粮,久旱逢甘霖一般急急忙忙的吃了起来。昭献看着他可怜的样子,忍不住提醒,“你慢点吃,这些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可别噎着了。”   树下之人猛的喝了几口水又啃掉了一个面饼,才又抬起头看这三位救命恩人。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他吃力的坐了起来,又调整姿势变成跪姿,昭献想去扶他,却制止不了他的动作,树下人磕了三个头才又直起身子,“三位恩人,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只可惜我身无长物。我曾是一个萨满,却因为一些变故落得如此境地。虽然常言道天机不可泄露,但是若恩人不嫌弃,我愿为恩人算一算天命。”   胤誐向来不喜欢这些虚头巴脑的,便挥挥手拒绝了。昭献曾经那次在庙会上算了一卦,那卦象至今还如鲠在喉,自然不想再来一次。唯一只有胤禟却是来了兴趣。“你倒是说说看。”   树下人深深的看了一眼胤禟,先是惊叹一声,视线又在昭献和胤禟之间转悠一圈,叹了一口气。“这位恩人,君是人间衣禄星,万金家计不须愁。总然富贵由天定,安享富贵度一生。你本是顶顶富贵的命格,天潢贵胄。但奈何一辈子毁在情之一字。此生恐怕是要为情所累,若是不能看开放开,更是可能因情命短,不享福泽。”本来听到前面的话胤禟还觉得这萨满许是还有点真本事,却在听到后面的话的时候,颓然变了脸色。   一旁好奇的听着的胤誐和昭献也是变了脸色,胤誐一甩袖子生气的说,”你这招摇撞骗的假萨满,我们给了你食物救了你性命,你却如此诅咒我九哥。实在不识好歹。怨不得落得如此地步,大概是天要罚你。”斥责完又转头对胤禟说,“九哥你也别听信他的话,你看他这幅落魄的样子,哪里像是一个萨满。”   “对啊,胤禟,我们还是走吧。”昭献也顺着安抚,一边拉着胤禟的胳膊往回走。   胤禟虽然生气,但也没想对这人怎样,便随着昭献走回马旁。三人也不管这树下人了,又重新上马,往回程骑去。胤禟的脸色还是不好,昭献则是因树下人的话惴惴不安。而树下人看着三人远去的身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写阿九和昭献的感情越多,越打自己的脸 但是不能否认,昭献真的爱胤禟 只是因缘巧合,这个世界昭献不能活下去 活下去的只有完颜阿菀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十四得不到昭献 却等来了完颜 ☆、公告   虽然现在没有多少读者在看我的文,但是还是觉得即使只有一个人在等着我更新文也得为今天的断更说明一下。   原本今天要发一章文。但是由于我写文的不谨慎。我一直搞错了,安亲王岳乐实在康熙二十九年被降爵,而不是康熙三十九年。所以前方的安亲王府也都错了。   今天这章文由降爵事件为背景,也需要完全修改。所以今日断更。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会对历史更谨慎一些的。   刘嬴 ☆、雪上空留马行处   待到八月上旬的时候,巡幸塞外的营队开始拔营返京,娜仁自那日被指婚给了胤誐便不跟着回京城了,而是留在草原,等待钦天监选出一个好的黄道吉日,再进行大婚,不过这也得候上许久了。娜仁倒是乐的自在,因为可以和阿玛哥哥和自己最爱的草原多待些日子而雀跃。返京的路程还是花费了足有半月。等到一行人回到紫禁城的时候,已经半只脚跨进了九月。比起去草原,昭献的心情也是变得有些低落,一则是因为路上没了娜仁的陪伴,二则便是又要回到紫禁城。   回到承乾宫,昭献的日子过得与去塞外前一般无二。只因娜仁不在宫里头了,她倒是少了个玩伴,不过也因此更加静下心来习字念书,偶尔与得了闲的胤禟出宫去。十月初的时候孝惠章皇太后生辰,昭献遵从佟佳娘娘的嘱咐手抄了一份无量寿经,讨了老祖宗的欢心。在今年的九月,从小便养在老祖宗膝下的温宪公主出嫁了,虽然嫁的不远,公主府便在皇城脚下,却还是惹得老祖宗一阵茶饭不思。故而当康熙得知老祖宗因昭献的礼物开了笑颜,便赐了昭献许多的赏赐。这还是四贝勒看昭献的书法小有所成,给佟家娘娘力荐的。除此之外,日子倒过得格外平淡,但好在也十分的悠闲。   一转眼便是康熙三十九年季冬,蓁儿来禀报说佟佳娘娘身边的大宫女传娘娘的话让昭献去前殿的时候,昭献正将《世说新语》翻到第十四章《容止篇》,里头讲的裴令公有俊容姿,让昭献好一番想象。听到蓁儿的话,昭献便拿了一片胤禟先前送的昙花书签夹进书页。蓁儿已拿来一条厚实的披风给她穿上,又将一个汤婆子硬塞到昭献手里。昭献最喜欢雪天,今年入冬下的第一场雪便因得而忘形的在雪地里玩了两个时辰的雪,夜里害了寒被娘娘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的数落了一番。此后出门蓁儿便格外注意给她御寒。   昭献走进承乾宫前殿的时候,正看到佟佳娘娘面带愁容。一下子昭献便知道,今儿个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前阵子皇上久违的在后宫进行了大封,八贝勒的母妃卫氏晋为良嫔、新得宠的三品协领祜满之女瓜尔佳氏封为和嫔,而佟佳娘娘则是被封为贵妃,位列四妃之上,又因为宫里头没有皇后,故而算是坐上了后宫里头名副其实的头把交椅,代后执掌凤印。前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佟佳娘娘的脸上也是日夜带着喜色。可是,这会儿,娘娘却皱着眉坐在那儿。   昭献一边挪着步子走过去,一边思虑着,自己最近勤奋学习,还被四贝勒夸了两次,想来应该也没闯什么祸才对。脑袋里百转千回,脚步却不停,走到娘娘面前乖乖的行了礼。   佟佳娘娘听到昭献给自己请安才回过神来,招呼着昭献坐到自己身边。将她的双手叠在自己的右手上,又用左手一下下轻轻抚摸。“昭献,今儿个安郡王府递了封信给本宫,是你舅母写的。”   “舅母?”外祖父亡故后继承家业的是外祖父的第十五子多罗安悫郡王玛尔珲。也是昭献额娘的亲哥哥,昭献的亲舅舅。而这位舅舅的继福晋正好是佟佳娘娘的堂妹。按理说舅母写信给娘娘无可厚非,却为何要找上自己?   “是这么回事。年末皇上给你舅舅派了个差事,不过却是要到盛京去了。你外祖母年事已高,你几位舅舅一考虑,便打算干脆将安郡王府整个搬回盛京去。好让你外祖母在盛京老家颐养天年。你外祖母这回去盛京,许是不会再回来了。你舅母说,安郡王府搬了,你外祖母她舍不得把你一个人留在京城。你舅母给本宫写信,便是得了你外祖母的意思,想与本宫说将你也带回盛京去。”佟佳娘娘说着顿了顿,举起手摸了摸昭献的脸颊,“转眼昭献你在我身边也有一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娘娘……”在宫里住了一年,昭献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这儿的生活。到盛京去就代表着要离开待自己如女儿一般的佟佳娘娘,要离开一块儿玩耍的胤祥胤誐,也要离开心意相通的胤禟。可是自己由外祖母看着长大,京城与盛京也不近,自己又哪里舍得外祖母。更何况,安郡王府才是自己的家。昭献的眼里有了泪花,佟佳娘娘自然也是不舍。两个人倒是抱着啜泣起来。不过,不管如何,昭献到底还是该离开了。   进宫的时候昭献只带了一些自己用惯的东西,行李非常的少。这会儿要出宫,一经整理,才发现在这一年,自己实在是收入颇丰。佟家娘娘让广储司给昭献制的衣裳和首饰,皇上太后赏赐的东西,从前胤祯胤祥送给自己的各种小玩意。饮水小筑的书更是有许多,却是带不走了,昭献挑了些最常看的,让蓁儿装了个小箱子。还有许多,胤禟送的东西,放进盒子里,昭献一样样看着,一时愣了神。   “九阿哥吉祥。”门口蓁儿的声音传来,不大的声音,却如雷点般击在昭献耳旁,落在心里。昭献甚至有点不敢抬头。胤禟一进屋子便看到了坐在那儿低着头的昭献,自然也没错过她听到蓁儿声音时一下子绷紧的动作。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大她身边,用手捧起她的脸,果不其然布满了泪痕。   “卿卿……”胤禟双手托着她的脸,又用大拇指擦掉不停掉下的泪珠。“我还没说什么,你倒是先哭了。这几日我每天都在等你来找我,小路子却跟我说你在收拾行李。你跟每个人告别,胤祥、胤誐、八哥八嫂……却唯独不与我告别。”   “阿九,阿九……我不想跟你告别,也舍不得跟你告别。可是我却又必须离开。我怕我一见到你,便舍不得离开了。”   “卿卿。你既然舍不得,又为何答应离开?”   “阿九,阿九。我没有办法,外祖母看着我长大,我们还有好多年,可外祖母却已经垂垂老矣。”昭献抬着头看着胤禟,用手抓住了胤禟的手。“阿九,你可不可以等我一年。就一年。一年以后我便十三了。我从盛京回来参加选秀,到那时,我嫁给你,你可愿意?”   胤禟本来怪她,怪她就那样放弃自己去盛京,好像别无留恋一般。现在听到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说的话,却是一震。一时间不知先说什么,手上却先行动起来将她揽到怀里。   “愿意,自然愿意。”   “阿九。”   “卿卿。我就给你一年。一年后你回来,我便求我额娘和佟佳娘娘向皇阿玛请旨为我们赐婚。”   东西虽多,收拾起来却很快。家里打算在盛京过年,便也是匆匆忙忙的,让昭献在去盛京那日直接出宫,也不往安郡王府去了。昭献一大早给娘娘行了大礼,叩谢娘娘这一年的养育之恩。胤禟两日前被皇上派了差事,赶不回来。昭献却因此松了一口气,虽然那日与胤禟有了一年之约,却到底还是无法直面离别。   欣荣和八贝勒一直送安郡王府一行人到城外,才被劝着停下。欣荣挥着手目送家人离开,胤禩站在一旁没有出声,却用手揽住了欣荣的腰。   等安郡王府的车马消失在视线里,欣荣和胤禩才转身准备坐八贝勒府的马车回府。一直未说话的胤禩却是邹着眉咦了一声。   “怎么了?”欣荣问道。   “你看看,那山坡上的,我怎么看着像是小十四。”   欣荣朝远处的山坡看去,那儿有个人骑在马上看着远方,但是太远了,看不太真切。“是吗?可是十四怎么会在那儿?”   胤禩一向聪明,这会儿心里有了答案,但嘴上却说,“谁知道呢。咱回府吧。”   欣荣也没往别的地方想,随着胤禩上了马车。   山坡上的一人一马却是望着安郡王府离开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到什么了,才转身策马离开。而和外祖母坐在一辆马车里陪着外祖母聊天解闷的昭献却什么也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的很不如人意。 被自己的剧情拖死了 想写十四。 我要把十四放出来。 可是没有办法,这个节奏在这里不能跳。 最近要期末考了,好几篇论文,还有一门特别磨人的课需要写一出完整的戏曲。被作业压倒了,暑假实习的住房问题也解决不了,很苦恼。和不能出场的十四一样苦恼…… ☆、落花时节又逢君   时光荏苒,白马过隙。一不留神,昭献离开紫禁城随着安郡王府一道儿搬到盛京已经有了一个冬春。胤禟过了年已经十七岁,皇上给他安排的差事也越来越多,因此昭献和胤禟之间除了书信往来,竟然一直没能有机会见上一面。倒是开春的时候,胤祥顺路来了盛京一趟,还给昭献带了兴隆斋的糕点。她最喜欢那家的海棠糕,还在京城的时候时常吃,到了盛京之后还念念不忘。那时看到胤祥给自己带来了,还直夸胤祥够义气。   与往常一般无二,一入夏,昭献便又耐不住热了。每日闲着无事便更加热衷于躲在厨房里头捣鼓一些消暑的小食。开始安郡王福晋佟佳氏还因为觉得作为好好的小姐天天与厨娘待在一块儿不合礼法数落了几次。不过等到昭献用自己的消暑小食虏获了外祖母、舅舅甚至是佟佳氏一干人等,便也没人再拘着她,她也更乐得自在。   这一日昭献新做了些玫瑰沁汁莲子汤,送到外祖母处。赫舍里氏难得的在夏日多吃了一碗,放下瓷勺想起了在书房作画的儿子,便吩咐着身边的大丫头往书房也送些过去。昭献闲着也是闲着,便自告奋勇要给舅舅送去。赫舍里氏看她坚持,便也笑着答应了。   昭献今儿个心情愉悦,脚下的步子也轻灵。后边跟着的蓁儿端着装莲子汤的小盅一会儿便落后了一节。书房门开着,安郡王马尔浑不理政务,爱好写生,诗词作画颇有所长,在府里头也不严肃。昭献自幼丧父,自己的妹妹也去的早,马尔浑便格外的疼爱她,早先时常可以自由的出入马尔浑的书房。今日昭献自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喊着一声舅舅便跨进了书房的门,却在看到原先站在背着门站着因为她的喊声转过头的人的脸的时候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咽进了肚子里,脚步后退一步,打算转身溜走。   落在后头的蓁儿终于赶上来了,却看到自家格格站在书房门口,还有想要后退的迹象。“格格,这是怎么了?”又往里头瞅了一眼,顿时惊住,“咦,四贝勒?”书房里的人竟然是四贝勒胤禛。   想要逃跑的昭献因为蓁儿的叫唤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暗道这是在自己家,有什么好怕的。低着头收拾了下过于震惊的表情,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是一张无可挑剔的笑脸。胤禛已经整个转过身,自然也是把昭献的一系列神色变化看在眼里。竟然忍不住笑了,“怎么,爷是老虎还是野兽,怎么看到爷就想跑?”   看到素来冷着脸的四贝勒的笑容,昭献恨不得马上抬起手揉一揉自己的眼睛,这比他现在出现在自己舅舅的书房还让人难以置信。不过心里震惊归震惊,却不能真的揉眼睛。昭献还是保持笑容走到那人身前,行了个跳不出错处的万福礼,“昭献给四贝勒请安,四贝勒吉祥。”   “离开的这些日子,礼数倒是没落下。”胤禛挥挥手让昭献起身,又接着说,“可是还有完成爷布置的功课?书法看着倒是有长进。清风徐至南飞燕,鲤探红头翠点枝。墙院石阶苔簇藓,江淮栈道柳垂丝。拈花携鬓鸭黄蕊,捣寇熏纤粉黛眉。烟雨惊波云墨色,桃花百簇告春知。写的不错。”   昭献听到功课两个字就头皮发麻,不过听他后面念的诗才想到,自己进书房的那一刻四贝勒是背对着门看着墙的,而墙上是初春游湖的时候舅舅画的一副画。当时一时兴起,便让昭献提了诗。胤禛在宫里头算是昭献的半个师傅,虽然和十四一样,都是看了四贝勒布置的功课便头疼,但被称赞到底还是有些羞赧。   胤禛倒没继续说什么,转移了话题问道蓁儿拿的小盅是什么。看四贝勒好奇的目光,昭献自然不能藏私,便大大方方的给胤禛盛了一碗。胤禛拿起瓷勺喝了一口,抬头便看到昭献带点紧张又带点期待的目光,反常的不吝啬的笑了,“好吃。”   昭献虽然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但难免还是有点紧张。这下子得到肯定的答复便舒了口气,脸上也带上了发自内心的笑容。不过一会儿,安郡王马尔浑便从外头回来,看到昭献和四贝勒待在一块儿楞了一下,昭献想四贝勒这次来必然是有些政务方面的问题,便带着蓁儿退出了书房。   昭献离开书房,让蓁儿先把原先盛东西的小盅和托盘放回厨房,自己一个人心情愉快的穿过回廊准备回自己的院子。却没想到路过花园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头,往地上一看是一朵被人折了的芍药,这还是自己搬来以后让家丁种下的,弯腰捡起,一时有些怒火涌上心头,转身打算看看是谁,环顾四周却没发现有人。   低着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芍药,难道见了鬼了。不过好在一声笑声证明昭献并没有大白天的见鬼。昭献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正看到坐在假山上的十四,原本想要斥责的话都咽回肚子。   “怎么?半年没见,认不出小爷我了?”男孩子一向比女孩子长得慢,但十三岁的胤祯已经开始慢慢的从小孩儿模样转向少年,原本待些肉的脸瘦削下来,同四贝勒越来越像的眼睛,陪着飞扬的剑眉,竟然显得有些凌厉。昭献一晃眼,确实不敢认他。   “你怎么在这?”比起一直纠结于之前的矛盾,昭献更加想要忘记从前。毕竟在宫里头,胤祯和胤祥一样,是自己最好的玩伴。太阳的日光有些刺眼,昭献拿右手平着抵在额头问。   “爷怎么不能在这?”半年的冷战和半年的别离让胤祯错以为自己的心已经不会为昭献所牵动,却在看到眼前的人儿时所有的自欺欺人全都变成了笑话。不过还是掩下心里异样的情绪,一如既往带些傲慢的反问。   昭献看他这样子真想敲自己脑袋瓜子一下,刚才怎么会觉得他长大了呢,明明还是一副臭小孩脾气。也不接话,直接转身准备离开。   胤祯看她转身楞了一下,马上跳下了假山跟了上去。在昭献耳旁絮絮叨叨,但是昭献毫不所动。等昭献进了后院,饶是胤祯脸皮再厚也知道不该跟进去了。   午后,被昭献派去打听的蓁儿回到昭献的院子,看到昭献怏怏的趴在桌面上。唤了好几声才有气无力的支起头来。   “格格,奴婢从前头打听来了。听说是皇上给四贝勒和十四阿哥派了差事来盛京。不料驿馆前几日天干物燥着了火烧了几间房,那自然是不能住人了的。郡王听说了这事儿,便将二位爷邀到府里来住了。”   “可知道要住几日?”   “这可不一定。或许半月又或许六七天吧。”   听到蓁儿的回答,昭献又趴回桌上。心中腹诽,老天爷可是打瞌睡了?自己明明每日每夜的期盼着皇上能把阿九派来盛京做差事。可是阿九没来也就算了,竟然给自己送来了两位冤家。蓁儿看着自家主子唉声叹气的样子,实在摸不清头脑。 作者有话要说:  在外头一天终于还是在最后时分写了一章,虽然字数有点少,哈哈 恩,原些为了铺垫只是写四贝勒的,然而私心还是让小十四也跟来了盛京 恩,如今还是臭小孩的小十四为什么没争过阿九呢? 因为小女孩早熟,小十四太臭屁小孩了,且并没有成熟的阿九会撩妹 哈哈哈哈哈 然后里头的那首诗,是这学期一门课的作业,竟然被我用上了! 虽然六级期末小学期和戏曲、论文都堆在一起,我还是会尽量更新的! 然后,不要在意我的标题…… ☆、扑朔迷离两不真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十天差不多就是期末考试周 可能没有什么时间写文 如果像今天一样有时间就会尽量写 最近没更的也会在22号以后努力补上的~ 文是想到什么写什么的,有问题希望大家可以提出来 真的希望看文的大家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交流交流呐 这章又是小十四啦 谢谢!   昭献对四贝勒和十四阿哥两位爷避之不及,但是府里头其他人却不明白她了心里的小九九。四贝勒倒是还好,时常在外面巡查或者待在书房里办公,一般碰不着面。但胤祯也不知道是来盛京做什么的,整日无所事事。堵了昭献两天没堵着,便耍小计谋,在昭献的舅舅安郡王面前旁敲侧击,害的安郡王直接与昭献说让昭献陪着胤祯在盛京好好逛逛。开始昭献还想拿着外祖母当幌子,哪想到赫舍里氏听说以后直接把昭献赶出院子,说是昭献与胤祯许久未见,作为东道主实在应该尽地主之谊。于是昭献再不情愿,最后还是苦着一张脸跟着胤祯出门了。   不过真的逛起来,两人都是小孩心性。胤祯一则是也没来过盛京几次,再则就是私心想让昭献多跟自己待一会儿,于是东看看西看看什么都拉着昭献问。而昭献虽然搬来盛京不久,可因为家里规矩也没有那么严苛,所以早已经把盛京的每条胡同都摸熟了。便也兴致勃勃的给胤祯讲解。   最后还是因为在日头下走了许久,说话说得多了,嘴里干渴,才停下脚步。不过昭献还是兴冲冲的带着胤祯去了自己常去的一家卖乌梅汁的小店。小店很是简陋,不过是在路边支了一个摊子,摆了几张八仙桌。昭献许是常来,和老板娘打了声招呼便挑了一处阴的地方坐下,一边招呼胤祯,“你可别看这儿看着是简陋了点,可秋娘做的乌梅汁可真是盛京一绝。你今儿个可是有口福。”   秋娘盛了两晚乌梅汁放到桌上,听到昭献的话笑了,“昭姑娘许久没来了,这位也是你兄弟吗?”   “对对对,远房亲戚来我家住些日子,我带他到处逛逛。”昭献一边说着一边把一碗乌梅汁送到胤祯手边。“你快尝尝。”   胤祯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冰爽清凉,在这样的日子里确实是生津止渴,不过他还记得刚才老板娘的话,“听老板娘的话,你还带哪位兄弟来过?”   “恩?”昭献正喝了一口乌梅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啊,这个啊。赏赐胤祥来的时候带他来过。”   “原来是十三哥。”胤祯故作平淡的回道,不过却在心里暗暗记了他十三哥一笔。竟然抢在自己前头了。   “啊!”胤祯正喝着一口乌梅汁,一旁坐着的昭献突然一声惊叫。吓的他差点呛到。好不容易咽下去以后,抬起头瞪了一眼。   “怎么回事?”   “我在这儿一片认识一对姐弟。许久没来看看他们了。唔,你在这儿等着我会儿,我去看看马上回来。”说着也不等胤祯回答,风风火火的就跑出了小摊,跑出一段路又想起什么的折回来,跑到小摊附近的一家糕点店买了些东西,又跑出去。   胤祯看着她毛毛躁躁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放下手里的勺子就坐在桌子前等她。秋娘看过来收拾碗勺,看着胤祯欲言又止。   胤祯疑惑的看着秋娘,“有何事嘛?”   “这位公子,是这样的。昭姑娘往常时时一个人便单独走出来,虽然街里街坊的都跟她混熟了。可是呀,秋娘还是要多说一句。最近城里出了几件失踪案,好几家昭姑娘这年纪的小姑娘不知何故的失踪了。昭姑娘这人没脾气,平时又有些粗心大意的。您作为她兄弟,最近可得仔细着点。”   胤祯明白秋娘的一片好意,应下来。又坐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昭献出去了有段时间了,想起秋娘的话,越想越不放心。赶紧问了秋娘那户人家的地址,向昭献离开的地方跑去。   而另一边,昭献往常一般到了雪怡和小亮的家,可是敲了许久的门也没有人来。以为人不在,可是在门上一推,大门直接打开了。这一打开却是愣住了,小院里头乱糟糟的,东西都打乱在地。像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昭献连忙边向屋内跑进去边喊雪怡和小亮的名字,却始终没有人回应。正打算转身离开屋子,却被人在身后箍住,连忙挣扎起来。可背后的男人力气却很大,昭献一个弱女子自然不是对手,察觉到力量不敌,昭献便开口大声喊胤祯,可这个小院与小摊相隔有些距离,胤祯哪里是能听到的。更甚者后台的男人怕昭献大喊引来临近小院人的注意,用手捂住了昭献的嘴巴。昭献一时完全受制于人。渐渐感觉到手脚无力,心里不禁想,自己难道今日便要命丧于此了?   胤祯匆忙赶到秋娘给的地址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副场面。昭献受制于人的样子让胤祯心跳都漏掉了半拍。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呵一声便朝黑衣人冲过去。黑衣人没想到这时候突然会冒出一个人来,放开手里的昭献转身与胤祯缠斗起来。昭献摔在地上,猛地咳嗽几声,坐着平复自己的呼吸。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她都无法一下子反应过来。   胤祯虽然尚且年幼,但是从小便跟着武学名家学习武术,在阿哥里头手脚都是一等一的。这会儿打斗,自然是黑衣人撑了一阵子便渐渐落了下风。黑衣人看了昭献一眼,最后还是决定先脱身为上。于是最后向胤祯猛地一击使得胤祯急忙避开,用了轻功便翻墙逃了出去。胤祯看黑衣人消失在墙头,跑向昭献打算去拉她,昭献却担心消失的雪怡和小亮,喊着让他去追黑衣人。胤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朝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过了好一会儿胤祯回来了,这时候昭献已经平复了情绪。连忙问他有没有追到人。胤祯摇摇头,“追到一条大街人群太多便跟丢了。我怕你一个人待着不安全,就赶回来了。”   “这可怎么办,雪怡和小亮不在这儿,是被掳走了吗?”   “没事,你别急。我虽然跟丢了他,但是刚才缠斗的过程中我往他身上放了样东西。在大内,侍卫常常用那东西来追踪的。我先送你回去,再去找那人。”   昭献不知道有这样的东西,不过十四说有那便是有的。不过她现在心急如焚哪里是能够乖乖回府的,硬是拉着要随胤祯一起去找人。胤祯拗不过她,只得答应。   胤祯从腰间抽出一个管状的器皿,打开盖子从里头飞出一只翅膀带金的飞虫。飞虫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向一个方向飞去。胤祯追出去,昭献紧跟在后头。   两人一直跟着飞虫跑到一条大街,飞虫又开始原地打转,胤祯对昭献说,“这儿就是我跟丢他的地方。”   昭献环顾四周,这儿是盛京一条主街,平常往来的人很多,现在也是熙熙攘攘的,胤祯对盛京不熟,怪不得会跟丢。昭献做了几个深呼吸,眼睛一瞥,叫着用手指着一个地方,“你看,虫子又开始飞了。”   胤祯这时候也发现了,不过却首先拉住了昭献的手,“这儿人多,别走散了。”   昭献觉得他说的有理,而且这会儿脑袋里又一心想着找人,便也不在乎他拉着自己的手。又催促着胤祯跟了上去。两人紧跟着飞在空中的金色小虫,穿过大街,绕过两条小巷,小虫终于不飞了。   胤祯看着两人所站的地方对面的门,拿出管子又把飞虫装了回去。“应该就是在这里了。”   这户人家地处偏僻,也没有匾额。昭献也实在不知道是谁家的。站着思考了一下,突然想到一个法子,附在胤祯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胤祯跑出去,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一个小叫花子。胤祯将一枚银子交到小叫花的手上,又吩咐他去敲门。自己和昭献则躲了起来。   小叫花子一下子拿了那么多钱,这会儿是让他干什么都可以,更何况只是敲个门,手脚麻利的去敲那扇门。敲了一会儿,从门里传来声音,有人来开门了。昭献和胤祯屏息以待,却看到开门的是一个瘦瘦高高的中年男子,脸上还有两道山羊胡。开门的人坚实一个小叫花子,斥骂了两句,又关上门。小叫花子先前拿了钱,这会儿被斥骂也乐呵呵的,给胤祯和昭献交了差便一溜烟的跑了。   “这人的体型不像是那黑衣人,难道黑衣人还窝在里头?”胤祯虽没看到黑衣人的脸,但是黑衣人与这开门的人体型却相差甚远。   一直安安静静的昭献却说,“胤祯,我认得这人。”   “你竟然认得此人?他有来头?”   “他是盛京知府身边的师爷。刚来盛京的时候跟着知府到府上拜访过。”   “难道这事与知府有何关系?”   “我们得要进去看看才行。”   “不行。咱们两个人太少了。我带着你不方便,把你一个人留这里我更不放心。”   “要不咱们回去找四贝勒?”四贝勒手下人多,肯定能够进去探个究竟。昭献这样想着,便想要赶紧回府找胤禛。   “不行,不行。”十四听她要找四哥,连忙拉住了她。“你不知道,这盛京知府是太子的人。四哥现在跟着太子办事呢。找了四哥,若是里头有什么猫腻,免不了打草惊蛇。”   “太子?四贝勒?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昭献实在不懂他们朝堂上的事情,也不明白十四不过十三岁,兄弟之间便有那么多事端。“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先回府去。我有办法找人去探个究竟。”十四信誓旦旦的许诺,纵然昭献心里再急,可是自己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一边懊恼自己太没用,一边只能听胤祯的话,两个人打道回府。 ☆、扑朔迷离两不真(2)   辗转反侧一夜,天刚蒙蒙亮昭献便醒了。让蓁儿帮忙简单的梳妆以后就去府里单辟给十四和四贝勒的院子找十四。可是却在他住的院子扑了个空,院子里服侍的下人也是一问三不知。昭献急的在院子门口一直焦躁不安的打转。胤禛路过门口看到的正是她一脸愁容小仓鼠打转的样子,停下脚步走过去。   “怎么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在这儿打转是做什么?”   “啊,四贝勒!四贝勒你可知道十四阿哥去哪儿了?”昭献正急的火烧眉毛的时候听到四贝勒的声音,顿时觉得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也顾不得礼仪,一把拽紧了胤禛的衣袖问道。   好在今天的四贝勒倒是反常,也没在意她的失礼。只好奇的问道,“你找小十四做什么?你什么时候又与他要好了,在宫里头半年不是闹脾气闹得像是结了八辈子仇了吗。”   “我……我……”,昭献想说自己才没和胤祯要好,可是又怕多说多错,她还记得胤祯嘱咐过自己千万不能将这件事告诉四贝勒。于是支支吾吾的说,“我们这不是年纪小不懂事吗,我哪儿敢跟十四阿哥闹脾气。”   胤禛看她这样子,料想两人肯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不过她不说自己也没想着问。这两人能有什么紧要的事,大概也就是玩些什么小把戏罢。   “我可不管你们。不过我确实是不知道十四去了哪儿。要不等他回来了我让他去找你。”   在胤禛这处也打听不到十四的下落,昭献只能失望的应着。垂下头才发现自己一直拽着四贝勒的衣袖,连忙放开,衣袖那处却已经皱巴巴的了。这下囧的不敢抬头只敢盯着那处,却是越看越扎眼不知道该怎么说。   胤禛看她把头低的越来越低,又是好笑。却没多说什么,只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径直离开。徒留下昭献一个人站在原地,惊讶的张着嘴用手摸着自己的头,腹诽道,四贝勒太卑鄙了,自己不过是弄皱了他的衣袖,他竟然报复自己弄乱自己的头发!当然,这番想法那因为觉得摸到的头毛茸茸的跟小兔子一样可爱而心情愉悦的四贝勒自然是不知道的。   昭献怏怏的回到自己的院子,还没等到胤祯来找自己,外祖母身边的丫头便来传话。昭献才想起来,今天是外祖母每月去普觉寺礼佛的日子,自己要跟着一块儿去的。于是只能将找胤祯的事先放到一边。   安郡王府的车队往普觉寺去,昭献同赫舍里氏坐在一辆马车里头说着话,突然向前行驶的马车停了下来,昭献正感到疑问,外头的下人便来禀报,“老夫人,到了普觉寺的山脚下了,这儿路窄,前头正好有马车过来,与咱们的车对上了。”   “去问问是谁家的马车?好好商量商量。”下人应了声便去了。过了一会儿又回来禀报。   “老夫人,是盛京知府家的马车,那家的老太太在车里头呢。听到老夫人您在,便把路让出来了。”   “哦?原来是知府府的,既然人将路让了出来,那咱们便先过去,免得将路堵了。过去以后,记得向那家道谢。”   “知道了。”马车轱辘压在地面的落叶上发出响声。路过两车相交的地方昭献没忍住掀开了窗帘一角,正好对面的马车的车帘也没合上。正好与马车上一脸慈容的老太太对视,昭献羞赧的一笑。这不过是路上的一段插曲,马车又继续前行。不到一刻钟便到了普觉寺。   昭献先随着赫舍里氏和佟佳氏一起在大殿拜了拜佛像。赫舍里氏是普觉寺的常客,所以早早地就有寺里的大师在旁处候着了。待在大殿拜完,赫舍里氏并着佟佳氏便一块儿往后院专门的禅室去了。因为昭献年纪小,赫舍里氏便也不强拘着她,于是便让昭献自己找一处地方待着。昭献自然乐着自在,便轻车熟路的带着蓁儿往普觉寺的小树林去了。小树林里往日也不太有人,昭献坐在林中的亭子里,用手托着下巴唉声叹气的。   “你再这样唉声叹气的,连寺庙里的和尚都要坐不住出来看看,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儿才让这么个小姑娘一直坐在这儿满面愁容的。”安静的树林乍然响起的声音,明明是不顺耳的话,这会儿却让昭献觉得堪比圣音。连忙放下托在下巴的手,站起来转身看向来人。   “十四,你怎么在这儿?”   “这不是一回屋子便听说某位小姐满院子的找小爷我么。”来人正是刚回府就去找昭献却得知她到了普觉寺的胤祯。   “我可不跟你贫嘴,你之前是去哪儿了,那件事调查的怎样了?真的跟盛京知府有关吗?雪怡找着了嘛?”   “你这样一通问题我可怎么回答。别急,你先坐下,我好好跟你说。”说着按着昭献的肩让她坐下,自己也坐到一边的石凳上。“我昨夜借了八哥在盛京的人手,和他们一起夜探了知府的宅子。差不多能藏人的地方都搜了,不过没能把人找到,想来也是没敢就藏在知府大宅。不过这事定然和知府脱不了关系。昨儿深夜那师爷还去了知府的书房密谈,若是没有相关的,有什么紧要的事情需要那么晚的时候商量?还有一个问题,我发现知府宅子里的老太太在南庵堂有一处单独的院子?”   听十四这样说,昭献才发现他眼下的一片青黑,想必是一夜没睡,所以自己今天早晨去找他的时候没找到他,哪里是早早地出去了,分明是一夜没回。想到这里心里难免有些愧疚。“怎么可能?今早我同外祖母一块儿来普觉寺的时候还在山脚下遇见了知府府的马车呢,里头正是那老太太。”   “你可确定?”   “唔,能确定。那马车是从普觉寺往回走的,正好与我们的迎面对上,里头的老太太知道是外祖母的马车,便让了路。”   “那可就奇了怪了。”   “这里头肯定是有猫腻的。既然在普觉寺上香的,那为何还要去南庵堂单独辟出一个院子。咱得去看看。”   “对,昨天那一出,我怕是打草惊蛇了。那师爷和知府夜里相谈也不知说了什么。若是真的与那庵堂有关,只怕会趁机转移。我们得要抓紧时间,等不到晚上再去探了。不过白日定然是有人在看着,手下几个大男人难免惹人注意。得要把庵堂里的人吸引到一处。”   “怎样才能把人聚在一块儿?”昭献好奇的问胤祯。   胤祯笑着看着昭献说。“我有个办法。你先跟我走。”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考完复活! 小十四想到了什么? ……………………………………………………………… 还有,美腻的封面。 感谢免费帮忙制作封面的涂画乐园,推荐一下~地址: ☆、扑朔迷离两不真(3)   南庵堂因为都是些师太,故而常年习惯性关起门来。也不像普觉寺一样客似云来,香火不断。南庵堂里的的信女一般都是拜了门帖定了日子前去的。所以往日里,南庵堂这一处都是安安静静,仿佛了无生息的。   而这会儿,却有一个瘦弱的身影从山门石阶处跑到门口,后边不远处还跟着一个少年的身影。那有些瘦弱的少女跑到门前便用力的拍门,一边拍门,一边大喊,“来人呐,来人呐。我要出家,快点来人呐。”   这样大的响声,里头的师太自然是听到了。也被少女的嘶喊声惊到连忙打开大门。打开门看到的便是跌坐在地上拉拉扯扯的一对少年男女。女孩子一直推拒着,眼泪糊了一脸,看起来像是为情所伤。而少年则是一直拽着女孩子的手臂,似乎是想要把她拽走。师太们连忙隔开两人,把女孩从少年的手下解救下来。   女孩看到有人来帮忙,连忙扑到一个师太身上,哭的更大声。“师太,师太。南庵堂可把我收了吧。我要出家。若是不让我出家,我今儿个便撞死在山门前罢了。”   “有话好好说,施主,阿弥陀佛,可别张口就是死啊死的。”   “对啊,昭儿,你别在这儿闹,你快跟我回去。”   被唤作昭儿的正是跟着十四从普觉寺出来的昭献,而少年自然便是十四阿哥。两人假意是因情争执,昭献假装要出家,好好闹一番。“你别叫我。你这个负心汉,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明明说是喜欢我的,咱都有了婚约,你又到外头去找人。搞得人尽皆知,哎哟,这可让我怎么活啊。庵主在吗?庵主在吗?快帮我剃度出家。”   十四又要上来拉昭献,而几个师太则是插在其中又要阻隔两人,又要安慰这寻死觅活的女孩。昭献嘴巴里还一直喊着要庵主出来主持公道。一时乱成一锅粥,又小师太也急急忙忙的跑去庵里头寻庵主去了。因为两人一直大声的闹着,庵里倒是大半的人都围了过来,过了一会儿,原本在后面念经的庵主也出来了。   庵主想说,这大白天的,也有些信女在庵里头礼佛,在大门口这样闹实在是风化不好。想要让姑娘到里头去坐着说,可是那少年又不愿意。可这庵堂可是不能让男子进去的,虽然是个半大的少年,可终归是个男的。这下也是犯了难。只能看着人越来越多的围起来。好说歹说才让那姑娘止下哭声,好好说起来。   昭献本来就是假哭,这会儿也是喊的累了,既然也算暂时达到了目的。自然是顺着台阶下,只不过手上却一点不放松的拽着庵主,最重要的可是不能让庵主回到后头去。看她这幅卖力的样子,十四自然也是不掉链子。装作好像是刚刚被制止的样子,又一直盯着昭献,让别人以为他一不留神还想做些什么。其实是和昭献两人合力拖延时间,若是手下能在这庵堂里找到些什么也不枉费他俩不顾形象的在这乱闹。   昭献抹了抹硬挤出来的眼泪,好好地将一番事故说与众人听,“是这样的,小女子今年也不过十三,不过因为我与这负心汉两家是世交,故而从小便订了娃娃亲。不过我两人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自然是有些情意在。他也是哄着我说,对我如何真心一片,此生唯我一人的。可是哪想到,就在前两天,我听家里的哥哥说,看见这人进了盛京有名的烟花柳巷。哎哟!”说着顿一顿,又怒瞪十四一眼。   十四连忙装作狡辩,“昭儿你听我说,我那不过是路过!路过!”   “你还撒谎,哥哥明明说看见你进去了。”   “诶,我那是在里头谈生意呢,你别听你哥哥乱说。”   “我哥哥怎么会乱说。我虽然是个女儿家,但我心里清楚,你们男人到那烟花柳巷去,还能干些什么,不就是去找乐子嘛!”昭献虽然这样说着,但是脸却先红了。   “阿弥陀佛。”被昭献靠着的庵主忍不住打断。“施主若是真遇到这样的男子,将婚事退了便好,何必要出家呢?”   “庵主,你有所不知。我俩的亲事知道的人可多了,若是这下因为这个退了婚,还不知道被怎么指点。我一个女孩子可怎么能够受的了。还不如在庵堂里青灯古佛了此一生。”说着又哭闹起来,十四也上前一步想要把被围在一群师太中的昭献拉出来。一下子场面有些冲突。   可正是这时,突然响起一声哨响,昭献和十四相视一笑,果然猜的没有错,知府手下掳走的那些少女真的藏在了南庵堂里头,因为借着知府母亲在南庵堂礼佛的理由掩人耳目。山门石阶响起了与这静谧山林不协调的脚步声,顷刻间便看到一队穿了官吏衣裳的人到了门前。这下子原本争执的人群突然被这阵势吓到安静了下来,昭献感觉身边的庵主退了一步,连忙假装害怕的拽紧了她的袖子。   那群官兵里头走出一个领头人,“钦差大人有旨,怀疑南庵堂与最近盛京的少女失踪案有关,特命我等前来搜查。庵主何在?”   众目睽睽之下,庵主想要逃走也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接旨。看着官兵进入庵堂,昭献和十四才默默退隐到一边,悄悄的下山去了,接下来就是官府的事了。   因为解决了一件大事,心里别说是怎样的舒畅,昭献在下山的路上还摘了一朵绽放的野花,“真没想到啊,竟然真的是南庵堂与知府勾结了起来。出家人不是以慈悲为怀吗?同是女子,那些师太怎么能那样助纣为虐。”   “谁知道呢,这里头的文章定然不止如此。想必牵连的更多。这下朝堂上又得变天了。”   “这我可管不着了。只要是这些无辜的女子都能被救出来了就好!幸好这一次恰好被我们俩给遇见了,若是那一日没有去找雪怡,怕是也难以知道这些内幕。”朝堂上的纷争她不懂,只是想要过得平安喜乐便好。男人之间的战斗本就不该牵扯女人进去。   十四看着偏着头笑的一脸灿烂的昭献,心想,可惜你并不想要我给的平安喜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双更哟~虽然字数不多。 因为私心给十四添加的盛京戏份结束了 那么下一章我们的昭献就要回宫了 离开那么久,希望还会有人愿意看我的文哟~ 最后,还是照常,有什么意见与建议希望大家能提出来~ ☆、似曾相识燕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学校明天停电,于是急急忙忙赶回家了 所以今天更新有点晚~ 这一章又是过渡章 有朋友跟我说我写的没有爆点 恩,确实挺平淡的/(ㄒoㄒ)/~~ 不过接下来的文终于要到一个转折点了   康熙四十四年正月,虽然前夜覆满道路的大雪已然被晨起的宫女太监打扫干净,但是因为雪纷纷扬扬不停的如同柳絮般飘落下来,地上还是积着一层皑皑白雪。自从怀了身孕,完颜便开始不穿花盆底鞋,脚下踏着云纹喜鹊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呀的声响。今日按例同胤祯一块儿到永和宫请安,从德妃娘娘那里出来正准备回府,胤祯却被康熙叫去问些政务上的事情。胤祯原先想让完颜先回府,完颜却是因为身孕一直被据着觉得闷,便硬是要留在宫里头散散步,等着胤祯一块儿回。胤祯近两年在朝堂已是能独当一面了,私下里却还是最没办法拗过她的,最终也只能妥协,一步三回头的往乾清宫去了。   完颜这下没了拘束,手里捧着一个汤婆子,身边跟着的灵犀在一旁打着伞,其他人都被遣去宫门口的马车处候着。二人也没什么目的的就在紫禁城里慢悠悠的走着。这一路走着绕过许多口子再一个转弯又是一个宫道,灵犀觉得这儿有些偏僻,便好言劝说完颜回转,完颜本来走着也有些累了,想着十四大概也是快谈完了,也不反驳转身正打算回去。但是一阵阵的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却在耳边响起。完颜好奇心重,原先已经停住的脚步又继续往前去了。   转过弯走了一段路,哭泣的声音越来越明显,可是却在一刹那突然断了。完颜连忙疾走了几步,灵犀吓得赶紧跟上。又到了一个转弯口,原本断断续续的哭声突然变成尖锐的哭喊声,还夹杂着太监尖细的嗓音。完颜转过弯才终于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只见一个穿着素白旧袄子的宫女跪在一个火盆前,因为那宫女在挣扎,踢翻了火盆子,完颜发现那里头烧的竟然是冥纸。而一旁强拽着的人凶神恶煞的模样,是个太监。虽然完颜不认得他是谁,却识得他的衣裳,是毓庆宫当差的,这下便忍不住皱了眉。   灵犀看主子的表情便知道她恼了,连忙出声,“静下来,十四福晋在这儿,闹什么呢?”   那边拉扯着的俩人听到十四福晋的名号,急忙停下动作跪了下来。小宫女还咋抹眼泪,那太监倒是先应了声,“奴才不知十四福晋在此,冲撞了福晋,实属不该。奴才马上离开。”嘴上说的谦卑,手上却不老实的又想拉拽那宫女。   “这宫女是犯了什么错了,你毓庆宫的奴才在这儿教训人。”   “福晋您看,在宫里头私自烧冥纸是大忌,这小丫头犯了错,被奴才看到了,正准备送去慎刑司呢。”   “你又是哪个宫里头的,为何在此处烧纸?”完颜见不惯这太监的嘴脸,转头问那一直低着头跪着不出声的宫女。   “奴婢是钟粹宫瑛贵人屋子里头伺候的,瑛贵人她,她前段日子得病暴毙了。上头说正月里去的不吉利,草草的便收拾了。今儿个头七,奴婢实在忍不住便想找个偏僻的地方给贵人烧点纸钱。奴婢有罪,奴婢有罪。”一边说着一边磕头。   完颜示意灵犀制止了她。瑛贵人这个名号完颜意外的很是熟悉,那是康熙四十年选秀入宫的。看着这情面,完颜便将那太监打发了,让这小宫女收拾收拾别再犯了禁忌,又掏了件信物给她让她去承乾宫找份差事。   回去的路上,灵犀跟在完颜的身后,百思不得其解。自家主子是最不喜欢多管闲事的,这会儿竟然干预上了毓庆宫的事,就为了一个小宫女。但灵犀又觉得福晋做事自然有自己的主张,便也不敢多问。   完颜坐上十四阿哥府的马车,不过一刻钟,风尘仆仆的胤祯便掀帘子进来。怕身上的寒气冻到完颜,一边坐下一边把身上的外袍褪下。完颜握着他的手轻轻的把头靠在胤祯的膝盖上。“胤祯,我今儿个听说了一件事儿。”   “恩?说来听听。”胤祯一边拿手摸着她的鬓发一边问道。   “我听说宫里头的瑛贵人去了。”   胤祯手上动作一顿,“啊,是有这么件事。”   “跟毓庆宫有关吗?我看见毓庆宫的下人为难瑛贵人的人了。”   “这事儿不太光彩,阿菀你别记在心思。这趟浑水咱不蹚。”   “可是我总记得。记得康熙四十年,那会儿她跟我住一个屋子,你还记得吗?多灵秀一人儿呀。”   “阿菀。”   ——————————————————————————————-——————   康熙四十年六月中,昭献和十四一块儿误打误撞的把少女失踪案查了出来,这案子可是在盛京惊起了轩然大波,也引起了康熙的重视。因为这事儿是十四办的,十四被急召回宫。而又因为这件案子的风波中心盛京知府竟然是太子手下的人,所以原些完全不知道情况的四贝勒也被牵连到,一道圣旨便让四贝勒将手上的事都结了,同十四阿哥一道儿回宫。盛京的案子倒是又派了五贝勒前来协助钦差一块儿处理。   而同十四一块儿查案的昭献却是央着他把自己的参与瞒了下来,要是被外祖母和舅母知道了,抄写五遍女则都是少的。   不过当这件案子完完全全了结了,日子又过去了许久。蜀夏早已过去,仲秋翩然而至。比起春生秋实的喜悦,安郡王府却弥漫着一团郁结的气氛。宫里头选秀,三年一大选,康熙四十年正好遇上了大选,而今年昭献满了十三岁。不过赫舍里氏再怎么舍不得膝下的昭献,到底还是明白祖宗法制的,也只能垂泪吩咐丫鬟给昭献收拾上京的行头。这一次与往日又有些不同,往常安郡王府还在京城,昭献到底有个照应,这次确实只得孤零一人从盛京上京。   不过相比赫舍里氏的不舍,昭献还带了几分期待。自己同胤禟的一年之约终于到了,若是不出差错,这一次再回宫,或许便能同胤禟结为夫妻。   盛京的安郡王府是一番伤感,京城里头的人却又是另一番滋味。和昭献相别一年,因着种种缘由,胤禟同昭献竟真的是一年未见。虽然时常以书信往来,但在今日秀女的裸车纷纷上京的时候,却连一封昭献是否上京的信也未曾受到,胤禟心里着实是一团愁绪。好几日都闷在自己的住所也不出门,胤誐实在是看不上他这消沉的样子,便借着去探望八哥的理由硬拽着胤禟往八贝勒府去了。   兄弟三人聚在一块儿,欣荣让厨房安排了酒菜。怕三人因自己在场喝不痛快便也不在堂内待着,自是回了自己的屋子。胤禟心里不舒坦便一直闷着只喝酒,一席结束便有些上头。胤誐喝得少,说了一声自己另有安排便骑着马离开了八贝勒府,而有些微醺的胤禟则是被留在了府上,胤禩劝他在府上午睡醒了酒在走,胤禟却是是上了头便应下了。随着伺候的人去了客屋。下人将胤禟领进了屋子便退下了,胤禟背对着房门坐着,一个劲的按揉太阳穴。   过了一会儿,原些关着的门被打开了,胤禟听到脚步声却没回头,想着大概是来送醒酒汤的下人。可来人进了屋却没说话,只听着脚步声轻轻慢慢的走向胤禟。来人抬起手从后面环住了胤禟,双手盖住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萦绕在鼻尖的是熟悉的香味,在耳边响起的是久违的声音,胤禟一瞬间便清醒了,却没立即回头,如同自语一般的呢喃,“卿卿,阿九的卿卿。”停顿了一会儿才用大手攥住盖在自己眼皮子上柔嫩的双手,转过身看着来人。“我不会是喝多了出现了幻觉吧?”   昭献回握住他的手,答道,“阿九,是我。我回来了。”   还没好好说话,昭献先是拿起从下人手上接过的醒酒汤,送到胤禟面前盯着他喝得一干二净才作罢。又接过空碗把擦嘴的帕子递给他,一边还絮絮叨叨的,“你说你,一喝酒就头疼,还喝那么多。”   这样熟悉的话胤禟已是许久未曾听到,当下也不反驳,只笑着看她收拾桌子上的东西。昭献收拾完才发现他一直傻傻的笑着盯着自己,再也板不住脸笑开了。   “卿卿,你怎么在这儿。一直没收到你的信,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昨天才刚到的京城。欣荣姐姐从外祖母那儿得知了,便让我这段时间先住在八贝勒府。我没让八贝勒和欣荣姐姐同你说起是想给你个惊喜。怎么样?开心吗?”   “开心。我太开心了卿卿。我还以为我在做梦。”   “傻阿九,不是说好的一年之约吗。时间到了,我自然回来了。”   “这一次不走了吗?”   “恩,不走了。” ☆、福兮祸之所伏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因着易安居士的这首词,佟佳娘娘一直分外喜欢木樨花。娘娘进宫后皇上便着人从西南地区移植来了好几株,种在承乾宫的院子里头,是紫禁城里的独一份。昭献刚进承乾宫的那一年,还尝过木樨花做的甜羹,齿留余香。   昭献身着秀女统一的浅碧色衣裳,左大襟上挂着刻了名字的沉香木牌。踩着步子跟着佟佳娘娘手下当差的宫女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木樨花从黄瓦红墙里探出枝条来,远远地便能闻着香味。昭献忍不住停下脚步闭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前头的宫女见昭献没跟上,出言提醒,昭献这才睁开双眼,又跟了上去。   走到主殿的门口,小宫女正打算给昭献撩帘子,谁成想帘子倒是从里头开了。看见来人昭献同小宫女都福了身,“参见四贝勒。”从里头出来的正是刚给佟家贵妃请安完的四贝勒。   胤禛自然也看到了二人,抬抬手示意两人起身。又将昭献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说道,“回来啦?”   昭献莞尔点头。胤禛似乎还想说什么,倒是里头的佟家贵妃听到了外头的声音,往外呼唤了一声,于是胤禛张了张口最后还只是说,“进去吧。”昭献又福了个身,小宫女已经把帘子拉开,昭献径直入殿。   佟家娘娘早在昭献入宫选秀的第一日便想要召了昭献回承乾宫,奈何宫里头规矩在那里,虽贵为贵妃还是不能任意而为。好在终于等到昭献过了三轮初试,这下便急急的派手下人去储秀宫召了昭献来。一看到一年未见的昭献,眼眶竟是先湿了。昭献原想行礼,娘娘倒是制止了她,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   “一年未见,昭丫头看着长大了些。让本宫好生思念。”   看娘娘这半点不生疏的样子,昭献也难免被感动了,轻轻靠在娘娘胸前,撒娇道,“娘娘,昭献也是一直想着您呢。还怕娘娘您会不会忘了昭献。”   “怎么会呢,昭献可是本宫掌上的珍珠,怎么能忘了。”   “娘娘。”   “好了,这下好了。终于是回来了。”佟佳娘娘抚摸着昭献的背,又叹了口气。“昭丫头,本宫这次召你来,除了想见见你,还得跟你好好商量件事儿。”   昭献从她怀里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她,“娘娘有什么事吩咐?”   “说什么吩咐不吩咐的。只不过是问问你的意见。”   “恩?”   “昭丫头,你心里头也清楚,这次你进宫与上次自是截然不同。关于选秀想必你外祖母和你舅母都同你说过了。你这样的出身,被指婚给阿哥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昭献没有说话,只微微低着头,绞在一块儿的双手却暴露了她的紧张。   佟家贵妃看了一眼,将手覆在她的手上以示抚慰,继续说下去,“皇上之前让你入宫的时候便存了个心思,想让你去毓庆宫,加上孝诚仁先皇后的缘故,太子殿下算是你的表哥。而本宫私心却是想要将你嫁给四贝勒的,只可惜胤禛府上已经有了个结发多年的乌拉那拉氏,那孩子也是个敦厚的。却也不好让你去府上当侧福晋。这还是胤禛没福气。就连小十四也求到本宫这儿来了,你说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娘娘,我……”昭献听着实在是心里复杂,站起来跪在了地上,眼里一下子含了泪。   “好孩子,你别怕。本宫在宫里头那么多年,见得是是非非也多了。你是我宫里头出去的,本宫怎么舍得就那样随意定下了。这不是来问你意见了吗。”一边说着一边又拉着昭献站起来。拿起帕子拭去昭献落下的泪珠。   “娘娘……”   “你好歹在本宫这儿待了那么久,本宫心里头明白,也看出来了。前些阵子,不仅是宜妃来同本宫说了。你不在的日子,胤禟日日来给本宫请安,做的那些劳心劳力的事儿,当是本宫不知道他的心思?本宫就问你一句,你可是真心想要嫁给胤禟的?”   “娘娘,纵然妄言。昭献恳请娘娘成全我和胤禟二人。”   “诶,你这孩子。”佟佳娘娘沉默下来,过了许久,叹了口气,“既然是这样。本宫心里头有数了。”   之后佟佳贵妃便转移了话题,拉着昭献又说了些体己的话。昭献也将选秀的事情暂且放到一旁,只一直挑着一些这一年在盛京发生的趣事说给佟家贵妃听,逗得娘娘笑的合不拢嘴。最后又令昭献陪着自己用了午膳。到了要歇息的时候才舍得放昭献回储秀宫,只又嘱咐她时常到承乾宫来,与储秀宫的嬷嬷说是自己的意思变好。昭献一一应下。   随后一段时间昭献过得表面平静内心却跌宕起伏。好在昭献的一切心惊胆战全部结束在康熙四十年的九月末,站在大殿里头,康熙坐在主位,身边分别是以位份高低坐着的各宫娘娘。而她的耳畔只剩下康熙威严的声音,“纳喇氏昭献,赐予九阿哥胤禟为嫡福晋,着钦天监择一良辰吉日成婚。”   心里头一直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下,昭献看着上座的佟家贵妃笑看着自己,低下头跪下行了一个大礼,“谢主隆恩。”   被指婚了的秀女一般都是要尽快收拾东西回家待嫁的,因为昭献的母家安郡王府现今已然搬至盛京,鞭长莫及。虽然之前借住在八贝勒府,但佟佳娘娘觉得八贝勒和八福晋都是小辈,不放心。便向皇上请了旨,得了许可让昭献还是住回承乾宫里,由佟佳娘娘负责昭献的婚事,这是天大的恩宠,昭献也明白这是佟家娘娘对自己真心的怜惜。   不过当下昭献可想不到其他的,只想找着胤禟,与他分享这一喜悦。可到了兆祥所却得知胤禟同胤禩、胤誐去了御花园。若是往常的昭献自然不会想着满皇宫的找胤禟,这会儿却是仅存了几缕理智罢了,当下便决定去御花园找胤禟。   到了御花园却发现今儿个园里头格外的肃静,转过一个个回廊,始终未曾见着胤禟的身影。到了绛雪轩附近昭献寻思着,若是胤禟得知了消息大概也会去寻自个儿,故而便打算先回储秀宫再说。正打算离开,却听到一阵低语,这下子犹豫着也不知道是走还是不走。   “叔公,您这样做会不会太心急了?”这声音昭献很是熟悉,是太子表哥的声音,那么另一个人是太子的叔公索额图大人吗?   “心急?胤礽啊,我便不说你在你这把椅子上待了多少年了。”   “可是,我既然是太子,那大清朝最后都会是我的。皇阿玛又不会将江山拱手让与他人。”   “你是太子,皇上也确实偏宠你。可是你的兄弟却一个个不是让人省心的,谁又能完全肯定皇上最后就把那皇椅让给你?直郡王如今在军中威望甚高,四贝勒也是被委以重任。对于八贝勒皇上更是不仅将郭洛罗家那位赐给了他,他的母妃的位置也是一提再提。更别说后面的九阿哥十阿哥十三十四阿哥也渐渐长大了,就冲着近两年皇上对十三阿哥的宠幸,还不是差点就赶上你了?”   “即使如此,做那事也是天理不容的。叔公,我实在是没办法做那样的决定……”   “你若做不了决定,叔公帮你做。”   昭献听到这儿越发懊恼自己没有早点离开,只能捂着自己的嘴也不敢动腾,只怕被发现了。可是命运就像是开了一个玩笑一般,突然从草丛里窜出一只猫,吓了神经紧绷的昭献一跳,纵然捂着嘴惊叫声还是漏了出来。说话的两人立刻察觉到。喊了声谁便追了出来。   昭献没办法,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能拔腿就跑。跑过一条又一条的曲廊,又跑过几条宫道,直到扑到一个人身上才被迫停下。昭献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一抬头看见竟然是胤禟,卡在嗓子眼的心才落下来。顷刻跌倒在地上剧烈的喘气。胤禟不明所以,只能也屈膝蹲在她面前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御花园追出来的太子和索额图没能抓到人,只看到一个浅碧色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索额图皱着眉转来转去,“这可怎么办,也不知是谁,若是被人知道了就完了。看来我们只能计划提前了。你马上回毓庆宫去……胤礽?胤礽?!”   急的火烧眉毛的索额图却发现胤礽并没有应自己的话,弯下腰从草丛里捡起一个物件。索额图凑过去看,疑惑的问道,“你捡这玩意干嘛,不过是一个印章罢了。”   “叔公,我知道刚才的是谁了。”   胤礽说着神色复杂的将手上捡到的印章握在手心,那白玉印章小巧玲珑,底下刻了一个图形。 作者有话要说:  恩,今天的份在这~ 不过连自己都想吐槽自己 完全写不来跌宕起伏 平静的比死水还平静 绝望ing 给我点时间想想要不要放弃治疗/(ㄒoㄒ)/~~ ☆、不见玉颜空死处   原先是天大的喜事,却因为那一出搅得昭献几日都是心神不宁。胤禟问了好几回,昭献也都推说是身体不适。毕竟这样违逆的事情哪里能再与他人去说。这样闷在心里头,昭献还真的害了风寒,搬回到承乾宫的事也先耽搁下来,仍还住在储秀宫的屋子里。好在同一屋子的秀女体贴细致,时常帮忙看顾着昭献。而乾清宫、承乾宫、翊坤宫等各宫也是药品补品不断,胤禟更是好几次都不顾什么规矩偷偷来看昭献。   这样过了几日,昭献的病情好转。当带了太子口令来寻昭献的哈哈珠子站在昭献面前的时候,她反而有了一种该来的还是来了的释然感。撑着身子劳烦同屋的秀女帮自己稍作打扮便随了哈哈珠子前往毓庆宫。   毓庆宫对于昭献来说其实并不陌生,从前在宫里头住的时候,因为偏受恩宠,又由于年纪小不怎么受拘,也曾来毓庆宫向太子表哥讨过几本杂书。却没想到再一次踏进这宫门,整个人的心态与处境皆不相同。   胤礽站在书房里,看着穿着浅碧色秀女衣裳的人儿走进来,福了个身,看起来似乎和自己印象里的小丫头不太一样了。瘦了许多,也长开了许多。细细思量其实昭献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不仅算起来是自己的表妹,还有一双据说与母后尤为相似的眼睛,若是没有这个意外,自己也会很乐意的看着她嫁给九弟,成为自己的弟妹。昭献心神不宁了几日,胤礽也是在心里百般纠结,自己内心并不愿意因为这个就迫害于她,这也是为什么自己迟迟未曾告诉叔公那一日的到底是谁。   两个人都是心里同明镜一般,此刻却只能相顾无言。最终还是胤礽忍不住打破了沉默。“昭丫头,你可认得这东西?”   昭献抬起头看过去,只见一枚小巧的白玉印章正嵌在胤礽手中的精致木盒里头。右手不自觉地摸了一下腰间,果然是那日不小心掉了的。这东西自己每日都要摸上好几回,闭上眼都能想起它的样子,怎么会不认得。况且见过她带着这东西的人也不算少,这时候抵赖也没有用。昭献只能点头应道,“回太子殿下,这东西是昭献的随身之物。”   不是熟悉的太子表哥,而是恭恭敬敬的太子殿下。胤礽不禁想,自己这名声难道已经如此差了。害的那么没心没肺的孩子也变得拘谨起来。“昭丫头,本宫不问你那一日在哪儿?干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本宫今日叫你前来,只是想要和你认真的说说话。”   “太子殿下但说无妨。”听到这样的话,昭献宛如打鼓的心也平静了下来。太子既然认得这印章也把自己叫来了,自然是知道那一日偷听到他们说话的便是自己。一下子倒是多了份无所畏惧的勇气,抬起头来直视胤礽。   “你觉得本宫可是一个好太子?”   “太子殿下自幼便由皇上亲自启蒙,后又有天下名师教导。习治国之术,通儒家经典、满洲弓马骑射更是不在话下。上则祖庙社稷之福,下则臣民之造化也。且太子殿下数度监国,治绩不俗。是大清之福。”   “呵。这些话本宫都听出茧子来了。你怎么不说众人在私底下说本宫喜怒无常,暴戾不仁?”   “三人成虎。太子是大清朝的太子。一登上这位置就有着千万双眼睛时刻盯着。人人要求您做的滴水不漏,可太子您又不是神明,您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可高处不胜寒,您在那位置,确实就得承担的更多,做的一件小事也能被无限的扩大。可旁人又哪能就这样便人云亦云?”   “想不到,本宫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竟是从你这个小丫头嘴里说出的。这是本宫的幸还是不幸?”   “不过,既然昭献已然是到了这个地步。也斗胆多说几句。”   “你说。”   “昭献不过是一介女流。即使佟佳娘娘那般位居后宫高位,也要时刻谨记后宫不得干预朝政。可是既然老天让昭献在那一日听到了那些话。昭献还是想说上几句,纵然有些事或许不是太子您做的。纵然许多事可能太子您并不知情。可是毓庆宫是您的宫殿。詹事府是您手底下的。您的人做的事情,叫别人来看,那都是归在您身上的。”顿了顿对上太子眯起的眼睛,复又说道,“自古以来,君王偏听偏信的例子难道还少吗?太子您现在还不是一国之君,但皇上、大清的子民都对您寄予厚望。可不能学的周幽王、明熹宗、楚怀王之辈,因身边之人而坏了江山社稷。”   “你说皇阿玛对本宫寄予厚望,可本宫却在这太子之位待了足足27年了。又为何任意扶植其他兄弟?”   “太子此言差矣。您习得是治国之术,而诸位皇子习得是辅国之道。大清是爱新觉罗的大清,皇上一片苦心不过是为了让太子您登基以后有更多的助力。再说,论到皇上对太子您的恩宠,允许昭献说句大逆不道的。在诸皇子里头,皇上对您难道不是整个都偏了心的?”昭献想起那一年独自哭泣的胤祥,想到草原上抒发壮志的胤禟还有那无奈接受命运的胤誐,不禁拔高了声音。“宫里头的规矩,皇子不得由生母养育。只有太子您艺人自幼便被皇上抱在膝上躬亲抚育。昭献听闻太子四岁那年曾不幸得了天花,那会儿是皇上日夜守在您身边把您从阎王手下拉回来。皇上对您的父子之情天地可鉴。”   昭献这一番话,胤礽哪里是不懂。只是这两年,越来越多的人在身边催促,说些浑话,久而久之自己也是被蒙了双眼看不清楚。“本宫竟还没有你看的清楚。”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太子您哪里是看不清,只是是时候该清一清了。”   屋子里静了下来,胤礽仿佛进入了沉思,昭献便也没有再说话,只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待太子的判决。   时间过了许久,仿佛有一刻钟那么久。胤礽才复又看向昭献。不过没有再说其他的,只是仿佛一脸疲倦。挥了挥手说道,“本宫累了,你下去吧。那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昭献告退。”听到这句话昭献行了礼转身要走出书房,握紧双手才发现自己手心早已汗湿。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若是太子今日硬要因那事来针对自己,自己该如何是好。   “昭丫头,把这东西拿去吧。”昭献刚要出门,胤礽追了上来,将那个精致的木盒交与她。昭献收下木盒,也没说什么。低着头走出了书房,也不用人领着,一路往外走。而胤礽就站在书房的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那瘦弱的样子好像风一大就能吹折了一般。   而两人都不知道的却是,此时书房相谈的消息已经被不同的人快马加鞭的送出了紫禁城,一则到了赫舍里府,另一则却是进了一所挂着贝勒府匾额的宅子。   毓庆宫之后又过了近半月,钦天监已经定下了昭献和胤禟的大婚日子。佟家娘娘规矩严,昭献与胤禟虽都在一个紫禁城里头,却难得见面。   康熙四十年十月中的一日,在承乾宫原来住的屋子里住着的昭献正在修建一枝木樨花,却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哈哈珠子在门外探头探脑的。于是放下剪子走过去,“来干甚的?”   “给格格请安,奴才是九阿哥手下当差的。传九阿哥的话,望与您在酉时于御花园里头的绛雪轩一见。”   昭献又看了他好几眼,虽是不常见,但确实好像是在胤禟那儿当差的。“他今儿个不是随皇上并太子以及十三十四几位阿哥一块儿出宫狩猎了吗?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九阿哥心念格格,知道今儿个佟佳娘娘随老祖宗礼佛不在承乾宫,便早早的和皇上请了假回来了。”   昭献听着笑了,这样想还真是胤禟会做的事。于是应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嗻。”   到了酉时昭献好好收拾了一番,也没带上蓁儿,独自一人往绛雪轩去了。到了绛雪轩外头却没见到人。只以为他在里头想给自己个惊喜,便也不设防的走了进去。正环顾四周却婷达啪的一声,原先敞着的门竟然被关上了。昭献这才发现不对赶紧跑过去,可却听到外面落锁的声音,连忙大喊,“是谁,是谁在外头。快放我出去。”可人落了锁便走了,哪里会听昭献的话。   而这时候浓重的煤烟和炭火的味道却渐渐填满了屋子。昭献四处找出口,可显然是有人故意害她,将门窗都锁上了。这时候昭献才发现桌子上有一封信,连忙拆开来看,“太子性仁弱,可为大事者岂可妇人之仁。你身上既然留着赫舍里氏的血,若能因此助太子登基,也是你死得其所。莫要怪老夫心狠……”昭献还没看完,被浓烟呛得跌倒在地上。   火舌子碰到帘子上越烧越旺,昭献在地上爬着想要远离火苗,可火越烧越旺,火焰在屋内窜跳着,犹如一只猛兽肆无忌惮地吞噬着木制的房屋。意识模糊的时候昭献听到外头宫人救火的声音,可却再也没有力气去呼喊。   夜幕起了,月亮挂在高高的夜空中,几点繁星点缀。康熙一行人拔营回宫,却见着宫里头东北角一片火光。宫人上前回答,是绛雪轩不知为何起了大火。火势很旺,烧了快一个时辰了。跟在康熙身侧的胤禟骑在马上,望向火光处,却不知为何心跳如雷。 作者有话要说:  恩,终于把纳喇昭献写死了 还是不要在意我的题目,这是一个自己给自己挖的坑 看我的文的人真的寥寥无几啊 很想知道一些意见 让我可以改改/(ㄒoㄒ)/~~ 感谢! (对于处于御花园的绛雪轩没人看到,着火为什么没能救下这个问题。以前我也是觉得皇宫很大的。后来去了一趟故宫,把故宫逛了一个遍,才发现故宫面积是很大,但是其实房屋我觉得并不多。而且一般都是一个完整的宫殿。总不能说我约你到哪个娘娘的宫殿一见吧。哈哈哈哈,所以没办法只能安排在御花园的绛雪轩了/(ㄒoㄒ)/~~) ☆、尘缘从来都如水   微雨秋凉,昨夜的一场大雨,卷走了十月所有的暖意,一下子便入了深秋。胤禛办完差事回府,径直往西跨院而去。入了院子便看见满地被风雨打下的木芙蓉。胤禛看着这凋敝的景象不禁皱了眉,对着房门前候着的丫鬟斥道,“爷这四贝勒府可是养了一群闲人?这满院子的枯枝落叶也不赶紧清干净了。”   低头站着的小丫鬟看贝勒爷发怒,连忙跪下谢罪,“贝勒爷息怒。这是主子不让奴婢扫的。”   听她这样说,胤禛背在身后的双手不禁握紧,问道,“她今日可喝了药,膳食用的如何?”   “回贝勒爷的话,主子她晨起之后什么也没吃,药也给摔了。因贝勒爷您吩咐说不得违逆主子,故而奴婢们也不敢强拧着让主子吃。”   “罢了罢了。你们退下吧。”得了吩咐原先守在院子里的丫鬟仆人都退下了。胤禛推门进屋便看到屋里头的人就穿了一件单衣靠在窗户边上。朝着他的侧脸肤如凝脂,眉如柳叶,只有因为过于瘦弱雪白的脖颈都能看到潜伏在下的青色的血管。   “怎么就穿了这一点,也不怕着凉。”胤禛一边说着一边拿了一件袍子想要给她披上,窗户边上的人却不动声色的往旁边移了一下,使得胤禛的动作落了空。   胤禛收回手,双手拽着袍子,紧到指尖泛白。一向不喜形于色的脸色铁青,但还是将怒气咽了下去。   “你到底想怎样。你想要见老九我让你见了,现在老九也脱了危险,我什么都依了你,你还想什么呢?药也不喝,膳食也不用,这是给自己找不痛快还是给别人找不痛快?”   窗边的人冷笑一声,偏过头来。一张脸在日光下看的分明,脸庞的另一侧,竟有一块明显的烫伤。与白玉无瑕的右半边脸形成强烈的对比。好好的一张美人脸被那伤疤毁的令人难以直视。“四贝勒真是说笑了。我还能要求什么,我现在这幅样子,也不过是个废人罢了。也难为四贝勒整日看着不倒了胃口。”   “昭献!”胤禛难掩痛苦的叫了一声。原来这被藏在四贝勒府的人竟然就是众人以为早已命丧绛雪轩大火的纳喇昭献。那脸上的伤疤许是在大火里不慎留下的,只不知为何竟还活着,还被藏在四贝勒府里头。   昭献握紧双手站起身来,沉默的直视胤禛。一会儿又猛地跪在他面前,眼眶里的泪水打湿了胤禛面前的地面,“四贝勒,四贝勒。不管您是为了什么,昭献感谢您把昭献从火海里头救出来。可昭献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还能为四贝勒您带来什么呢。我已经放弃胤禟了。四贝勒您行行好,要不就让昭献永远的远离这皇城,要不给我一个痛快,只别让我再这样痛苦的活着了。”   胤禛听着这番话,也蹲下身子,用手掰住昭献的下巴,“纳喇昭献。爷告诉你为什么。爷就是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你变成这样了我也要留着你。凭什么你眼里就只有老九,凭什么你就对着我诚惶诚恐的。我告诉你,想死也要看阎王爷敢不敢收你,靠绝食这种法子绝对行不通。想离开四贝勒府就更是想都别想。”说完将手上的衣服砸在地上,转身离去。昭献听到门被砸上的声音,终于忍不住蜷缩在地上哭了出来。   胤禛摔门出去却没走远,直到听到屋里头的哭声响起。驻足一会儿,叹了口气还是朝院子外头走去。走到院门口吩咐守在那儿的下人,“从今往后也不用顺着她,若是她不想用膳不想喝药,管你用什么法子,灌也得给灌进去。”下人哪能多说什么,只能垂首应下。   一个月前的绛雪轩大火里,昭献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睁眼醒来却看见了四贝勒的脸。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就发现自己的脸竟然因为大火毁了。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是先庆幸好歹保住了性命还是该难过毁了一张脸自己往后又该如何。接下来一系列的事情更是使得自己手足无措。索额图想要杀死自己太子知不知道?为什么索额图想要杀死自己却被四贝勒救了下来?为什么四贝勒会救自己?又有多少人牵扯在其中?为什么四贝勒救了自己以后却没有将自己还活着的消息传出去,并且还软禁了自己?太多太多的疑问摆在面前。   可是刚开始由于伤势未愈,昭献别说是出这个屋子,连下床都办不到。见着的人更是除了两三个随身伺候的就只有胤禛。等身子好一些了,许是丫鬟们没想到她会跑出屋子,在说话的时候正好被想要偷偷跑出去的昭献听见了,昭献得知胤禟因为自己的死而生了一场大病生命垂危,寻死觅活的要求胤禛放自己出去。折腾了好几日昭献又是元气大伤,怕好不容易就回来的人又那么把身体糟践了,胤禛最后还是带着昭献去看了胤禟。胤禛原以为她该是会千方百计的告诉胤禟自己还活着,没想到那一日昭献却乖乖的回了四贝勒府,从此以后便再也没要求见过胤禟。好在胤禟的身体倒是在那一日开始好转直至痊愈。   不过虽然昭献再没要求见胤禟,可是却仿佛一瞬间变得万念俱灰,大夫开的药也不喝了,脸上的伤疤也不去管顾,甚至连每日的膳食也不用了。像是在无声的与胤禛抵抗。昭献总以为胤禛许是会心软的,却没想到他竟然说喜欢自己。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昭献觉得,即便是胤誐喜欢自己也不可能是胤禛。更何况自己现在连脸都毁了。昭献现在只想能远远的离了这皇城,找一处山林隐居了此残生。可胤禛如今这架势,自己又该如何逃出这固若金汤的四贝勒府?   而四贝勒府的主院,穿着嫡福晋手下桃粉色大丫鬟衣裳的浅珠缓步走进屋子,乌拉那拉氏坐在石楠木雕花大床边,看见身边的浅珠进来,在她说话之前,将手指按在嘴上比了个嘘声的手势。浅珠感觉收声,这才看见睡在床上时年四岁的胤禛长子弘晖。   乌拉那拉氏轻轻站起身来,朝外屋走去,浅珠跟在后头。看主子坐下浅珠才复又开口,“福晋。”   “怎么着?贝勒爷可是回来了?”乌拉那拉氏侧着头用手指拨弄着几上摆着的一盆蟹爪兰一边问道。   “回福晋的话,贝勒爷是回府了,只是……只是,贝勒爷去了西跨院。”   正摆弄的一朵兰花不小心便折了下来,乌拉那拉氏也不去看它,收回手正视浅珠,“还是去了西跨院?现在也在那?”   “没,去了一会儿,许是闹了不痛快。底下人说是见着贝勒爷一脸不豫的去了书房了。”   “先前说是安排人进西跨院的事办的怎样了?这人都在眼皮子底下住了个把月了,还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呢!”   “那院子的人都是贝勒爷直接拨的,看管的严。这会儿实在是透不了风啊。”   “听说这段时间,李氏年氏不都都想往里头塞人呢。里头透不了风,那咱就给它从外头吹一阵大风。”   “福晋的意思?”   乌拉那拉氏朝浅珠招了招手,浅珠感觉凑过去听她耳语。过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办。” 作者有话要说:  恩,憋了好久憋出来了 没错,胤禛是喜欢昭献的 其实我前面好几章都有埋下伏笔,只是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出来 希望不会太突兀 恩,为什么昨天会断更呢 因为本人是一个没有大纲的人/(ㄒoㄒ)/~~ 下一章大概也许能够让十四出场? ☆、柳暗花明又一村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又断了 突然最后一章涨了几个点击 觉得好像被施了魔法一样 恩,这篇文的基调大概就是这么不温不火的了 题材也很冷门 能看的大家真的太感谢了 即使点击数永远都在个位数 但是我一定会写完的!!! 给自己加油~   转眼到了康熙四十年十二月初,因为遭了一场大灾,向来最喜欢冬日的昭献得了畏寒的毛病,天一寒便止不住的咳嗽。好在四贝勒府不缺炭火,早早的便给西跨院通了地龙。这一日难得的好天气,前两日下的初雪经太阳一照已经化了,只还有水珠不停地从屋檐往下掉,叮咚叮咚的敲在石板上。   昭献早早地起来了,也不做什么其他的,只像这段时间常做的那样坐在书案前写字。刚把一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写完,突然听到院子外面隐隐约约传来闹腾的声音。疑惑的抬头从打开的窗户望出去,只隐约看见一个穿着枚红色锦衣的身影,大概是府里的哪位福晋站在院子门口与守卫争论,旁边还跟了好几个丫鬟低着头站在一边。   原本昭献只以为过不了多久那人便会离开,哪想到外头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今儿个见不到她就不罢休。昭献被闹得心烦,也写不下字,索性便把笔放到一边站起身来带上面纱朝外面走去。   屋子外面守着的丫鬟看她出来,想要阻止。却因为她周身冷冽的气息震到,到底还是不敢去拦她。没了阻拦昭献径直走到了院子门口,与门口那枚红色衣衫的丽人只隔了几步远。   那身着玫红色衣衫的却正是胤禛府里的侧福晋李氏。在府里也是向来得宠的,只不过因昭献突然住进西跨院以后,胤禛去各个福晋的院子的次数都少了。而前两日是李氏的生辰,原先答应留在她院子过夜的胤禛,夜里却突然因为西跨院的一个消息就离开了,把李氏气的可以。这两日被身边的人煽了煽风便忍不住趁今天胤禛不在府里,直接闯到西跨院。却没想到被守卫拦在外头,怎么说都不让进。   这下看里头的人自己出来了,也不跟守卫置气了,只吊起眼将来人上下看了一遍。来人带着面纱,身着青缎掐花对襟袍,柳叶眉衬着一双杏眼,倒确实像是一位美人。可即便是美人,若挡了她的道的都是敌人,这会儿李氏提高声音阴阳怪气的说,“我还当是藏了一仙女还是什么宝物了,原来是一个带了面纱见不得人的狐狸精啊。”   昭献看她阴阳怪气的样子,不耐的皱了眉头。这细微的变化可没被李氏漏掉,一下子肚子里腾起一股火气,“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野丫头。这府里的姐妹哪一个不是谕旨册封八抬大轿进来的。你这个偷偷藏着的小狐狸精在这儿撒野,倒是把面纱先摘下来给咱看看,是生了怎么一张天仙脸迷得四爷晕头转向的。”   昭献看着面前张牙舞爪的李氏自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也不应声也不把面纱摘下。只好像看笑话一样的看着她。想着自己虽然只是侧福晋,但因为给四爷生了二子一女,向来是在嫡福晋面前也抬得起头的。难道还能让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小丫头在自己面前得意。   李氏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脸面,哪里是能忍气吞声的,一时气急,趁着守卫不注意,冲上前去把昭献脸上的面纱一把拽下扔在地上踩了两脚,才又仰着一张得意的脸看向昭献。   西跨院那人的面纱落地,众人都忍不住惊呼一声。远处看着的乌拉那拉氏也倒吸一口凉气。可她的原因却与她人不同。李氏等人是看着那半边布着伤疤的脸被惊到,而乌拉那拉氏却是因为看清了整张脸认出了那人的真实身份而惊恐到。   那边李氏过了那阵惊吓,又直起腰来,想要讽刺两句。而刚才没能阻止她的守卫却又围了上去,将李氏与昭献隔开。一个人站着的昭献也不去捡面纱,只冷笑一声转头便朝屋子里走去,完全不理会大喊大叫的李氏。   乌拉那拉氏在看到西跨院那位的脸之后便回到自己的屋子,可神不守舍的样子让浅珠担心不已。不过自己一介奴婢也不敢多问。只在又探听到新消息的时候马上禀报。“福晋,四爷回府了。听说了西跨院的事,到李氏的院子大发雷霆,听说禁了她三个月的足。李氏这会儿是丢脸丢的整个府都知道了。看她往日嚣张的连您也不放在眼里,这会儿终于受了罚了。”   浅珠以为听到李氏吃瘪这个消息福晋许是会高兴的,却没想到福晋只是一直喃喃道,“怎么会事她?怎么会是她?”   就这样精神恍惚的呢喃了一盏茶的时间,乌拉那拉氏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对着浅珠吩咐道,“不管是用什么法子,这两日必须给我找个时间去西跨院一次。”浅珠被反常的主子惊到,这李氏才刚刚受了罚,主子是为了什么竟然要冒着危险去西跨院。不过还是应是。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夜漏三更,昭献坐在书案前睡不着,正捧了一本书读。却突然听到敲门声,只以为是哪个丫鬟有事,也没抬头,只说了声进来。可来人进了屋之后却没再说话,昭献疑惑,最后还是抬起头看了一眼,却愣住了。   穿着兜帽斗篷的人站在屋子中间,看着自己。好像是发现自己终于抬头看她,缓缓的把兜帽摘下。   昭献忍不住惊呼一声,又像是突然意识到声音可能吸引旁人过来捂住嘴巴,一会儿又放下手降低音量道,“四福晋。”   来人正是乌拉那拉氏。这样近距离的看到人,她已经完全确定这人就是自己所想是那个。只是还是不知为何明明已经死了的人却被爷藏在自己府上。“纳喇姑娘。”   聪明的昭献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便明白了前两日的闹剧必然是她在背后推波助澜,撇了撇嘴道,“我知道四福晋你必然有许多的疑惑。不过我也不比你清楚多少。”   “姑娘说得对。我只以为四爷是遇到了什么喜欢的姑娘,金屋藏娇似的藏在西跨院里。只没想到竟然是你。”   “我没办法回答你的什么疑问。我倒是想知道四福晋知道是我以后,深夜拜访,是为了什么。”   “我不过是一介女流,却也实在是不明白四爷的心。可愚钝如我却明白他做这件事绝对是不对的。”乌拉那拉氏说着原先落在烛火上的视线移到昭献脸上,“我既然是皇阿玛圣旨指给四贝勒记在玉碟上的嫡福晋。这四贝勒府的兴荣便与我息息相关。四贝勒也可以犯糊涂,可我不能让他一直错下去酿成大祸。”   “呵。四福晋也看到了。我现在这幅样子可不是从前的纳喇昭献了,不过是个不能见光的人。不过我可没什么意愿要毁了你们四贝勒府的荣光。若是四福晋能助我一臂之力,昭献必然答应你,自此消失在四爷面前。”   “……纳喇姑娘见谅。不过既然你也是身不由己,我自然也不会为难你。”   二人从双方的神情中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既然有一样的目的,那自然便不会是敌人。二人彻夜相谈,直到寅时乌拉那拉氏才又带上兜帽离开西跨院。昭献却是因此一夜难眠。 ☆、柳暗花明又一村(2)   自那日夜里两人相谈后,乌拉那拉氏却是一时半刻想不到法子让昭献离开。日子一天天过,昭献因有了盼头却开始变得日益浮躁。两人虽私下里瞒天过海的通了几次字条,可三言两语哪能抚慰昭献焦躁的内心。不过在胤禛的眼皮子底下确实又不能再像那夜一样面谈。   直到有一日清晨,昭献突然发现院子外头有童声在背诵诗文。问了伺候的丫鬟才知道原来是四福晋与四贝勒的儿子弘晖在附近晨读。四爷府上规矩严,府里的小阿哥们都有晨读的功课。昭献开始不解,静下心来认真听了一段以后,恍然大悟。弘晖念得分明是一段忍字诀。怕是乌拉那拉氏也知道自己的焦躁,特意让弘晖到这附近念的。   忍不得已,不得已也忍。生无以为君似狂任,久经事故方得一论:此昔为人,不得不忍,不可不忍,不能不忍。为人得忍,非但要忍,还要忍得百般苦痛,千般悔恨,万般磨难,方为人也。   原先昭献早已等的忍不可忍,可是在那一日听到外头传来的弘晖背诵的《忍字诀》后却好像突然冷静下来。也不一日日焦躁的打转,只每日都在书案前写字。胤禛自然感觉到她的变化,不过看她开始三餐按时用,各种药物来者不拒后,只以为她放弃了离开的念头。便也不那么监制着她。昭献拥有的自由倒是更多了,只是依旧不能出院子。   就这样,一月末的某一天,昭献用午膳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张字条,上头书写,“二月初七,二、四、十三,五台山。”昭献看完以后便烧了纸条,她明白这是乌拉那拉氏告诉自己逃跑的机会到了。五台山离京城不近,若是胤禛去了五台山,对自己的掌控必然削弱。这样一想,昭献更加从容了,甚至在有一次同胤禛一块儿用膳的时候久违了露出了笑容。   “怎么,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没什么,不过是想起晨间看到的一只突然闯入的小鸟罢了。”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露了声色,昭献连忙敛了笑。   胤禛以为她是被关的闷了,提议道,“你若是喜欢鸟,我去给你寻一只红胁绿鹦鹉来。听说现下最是流行这个。”   “不必了。”看她有恢复冷淡的模样,胤禛心里却已经是好一番误会,以为她真是想开了。当下也是心情愉悦起来。   昭献在胤禛走了的第三日才开始自己的逃跑计划。趁着伺候自己的丫鬟都不在身边的时候,昭献换上了先前准备好的一套四贝勒府丫鬟的衣裳。外头的守卫被乌拉那拉氏使了法子调开了。从小道出府的路线图昭献早已熟记于心,这会儿出了院子便一直低着头朝着目的地而去。   快到偏门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声叫唤。“哪儿的丫鬟,往哪儿去?”昭献惊起一身冷汗。那人原些也只是随口问问,这下看她一直不回头却起了疑虑,正要走上前去一探究竟,却又有另一道声音传来。   “哟,李嬷嬷怎么在这儿呢,福晋想要做一件新衣裳,却不知道用什么花样。正让浅珠我找您去看看呢。”   “啊,浅珠姑娘。福晋找我,我立刻就去。不过这儿有个丫头却不知是干嘛的,鬼鬼祟祟的。”   “咦,这不是怡春吗?福晋都允了你的假了,怎么还没回去。”昭献感觉到被唤作浅珠的人走到自己身边,一边推拉着自己往后门走,一边又应李嬷嬷的话,“李嬷嬷,这是福晋屋里新来的。这两日脸上得了疹子,福晋让她回家去避些日子。”   “原是福晋屋里的呀。那便快出去吧。别把病气留在府上了。”   昭献连忙一边应声一边快步朝后门走出去。而浅珠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转头又满脸堆笑的拉着李嬷嬷朝福晋的院子去。   有惊无险的逃出四贝勒府后,昭献赶紧将身上的四贝勒府的丫鬟衣裳换下,纵然花样还算简朴,可布料到底是异于常人了些。换上早先准备好的粗布衣裳,昭献先是往远离四贝勒府的地方而去。   乌拉那拉氏所说的纵然在理,可是这紫禁城里找一个能与四贝勒抗衡的,那必然就是同样的黄带子阿哥了。可自己决计是不能依乌拉那拉氏所言的去找胤禟的,既然已经决定远离胤禟,这辈子也不想再与胤禟扯上些瓜葛,以免胤禟在陷入之前的绝境。而离四贝勒府最近的就是八贝勒府,首先不说四贝勒肯定会怀疑到,昭献也知道自己现在身份情况特殊,实在是不愿去连累欣荣姐姐和八贝勒。   昭献混在人群里,一边思考着到底该找谁帮忙。路过一家茶肆的时候却听到了几个男人的交谈。   “我朝阿哥真是人才辈出,果然不负是龙子龙孙。”   “听说富察兄被纳入八贝勒麾下,现在八贝勒在朝中正是大势,富察兄可真是得了好差事。”   “哪里哪里,不过愚兄前些日子确实是有幸去了八贝勒府,与八贝勒、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并诸位八爷府的食客一块儿谈论当今天下局势。几位阿哥果然是少年英才,愚兄实在是受益匪浅。”   “竟然见着了九阿哥?坊间传闻九阿哥痛失未婚妻后大病一场,半年来都是意志消沉。竟也去了讲坛会?”   “我从前也有幸见过九阿哥一面。与从前的意气风发确实是不太一样了。整个人看起来阴兀的狠。难不成皇子阿哥也吃那套英雄难过美人关?”   “可别乱说。这话被别人听去不知得着什么祸。”说完还四处看看,像是怕被人听去。看没人注意才又继续说,“十四阿哥也有十四岁了,在皇上面前也是个得宠的。”   “我看十四阿哥是个有前途的。才十四的年纪,在讲谈会上也是侃侃而谈。尤其是在兵法布阵上尤有其长处。”   “我倒是有个发小,现在在十四阿哥手下。十四阿哥与四贝勒八贝勒他们不同,倒是同直郡王、五贝勒一样有做将军的才能。今日也一直是待在西山丰台大营里,听说与士兵同吃同住,在军中很受士兵的推崇。”   “诶……这到底是皇家呀,个个都是顶尖的。”   昭献原先并没有想到胤祯,意外的听到这一番话倒是被提点了。现在自己所能信任的人不多,十三又同四贝勒一块儿去了五台山。却是能够找的只有十四了。确定了目标,昭献便急急的改变方向朝城外走去。   暮色四合,从西山丰台大营到京城的官道上,一队人马骑着快马疾驰。落后领头一骑的人抬头往天上一瞧,只见满天一色的阴云,料想着怕是有大雪将至,于是朝着领头的人喊道,“十四阿哥,这天色怕是要下雪,咱是找个地方歇一宿避雪还是快马往回赶。”   这一行人从西山大营往回赶的,领头的正是十四阿哥胤祯。胤祯没有放慢马速,也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问道,“离京城还有多远?”   “大概还有两百里路。”   “那便吩咐下去,在附近找一处地方歇一晚罢。明日一早再回京。”   “属下领命。”   一行人这才放慢速度,有一骑先行一步前去找住处。过了不到一刻钟,出去寻住处的人回来。“回禀十四阿哥,前方三十里处有一客栈。可供休息。”   “那边传令下去,整队往那客栈去吧。”   一行数人便又加速往客栈的方向去了。先前去探路的人骑在最前边带路。过了一会儿,天色更暗了,已有纷纷扬扬的雪飘落下来,不过也隐约看到了那家客栈。正要策马前去,领头的人却突然停了下来。胤祯朝前高喊,“前方何事?”   “十四阿哥,这儿似乎有一个姑娘倒在路旁。”   “这雪夜怎会有一个姑娘?过去看看。”胤祯说要停下看看,其他人自然不敢有异议。胤祯也不知道为什么,往日若是遇上这样的事,让属下去便好,这次却像是有什么驱动着自己,下马朝着路边倒着的人过去。   倒在路边的姑娘已是体力透支,却没想到突然听到有人呼喊十四阿哥的名号。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支起身子。一半脸光洁无暇一半脸却有着一个显眼的伤疤。正是从京城出来想去找十四的昭献。先前想要去西山想着能不能找到十四也是放手一搏罢了,没想到高估自己现在的身子。原以为在这雪夜大概是大限之日了。此刻看到来人,眼里忍不住泛出了泪花。   而朝着她走去的胤祯自然也看到了她的脸,震惊的停住了脚步,像是不敢置信。呆愣了一会儿,又突然冲向昭献。将她抱在怀里问道,“昭献?昭献?我没看错吧?” 作者有话要说:  恩,终于和十四汇合了~ ☆、相见争如不见   西山日迫,接连下了好几日的大雪,仆人再是勤快的打扫也难以阻止积雪,整座宅子本来就没多少人,这白雪皑皑的显得更是庭院幽深。胤祯从无逸斋下课以后没带任何的随从出了宫,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独自出现在这所宅子里头。   胤祯进了院子,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的声音惊醒了坐在门口打盹的丫头沛芸,沛芸赶紧收拾好膝盖上放着的绣花小样,胤祯已是到了廊下。胤祯任由沛芸将身上穿着的落了雪的大氅除下一边问道,“姑娘醒了没?”   “回主子的话。姑娘一直没醒呢。”   胤祯点头,径直进了屋。沛芸又坐回先前的小凳上,也不打盹了,继续拿起手上的花样开始绣。屋子里暗暗的,只床边的两个灯座燃着烛火,胤祯在床边的楠木圆凳上坐下,看着熟睡在床上的昭献。跟半年前比瘦了许多,自己先前抱着回来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骨头咯着人疼。原先的脸还带着少女特有的圆润,这会儿看,下巴却是尖尖的消瘦。左脸在烛火下也能看的到明显的伤早已结了疤,实在难以想象这半年她是如何度过的。   胤祯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脸颊,却发现原先熟睡的人的睫毛颤了一下,他一瞬间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紧张的几乎屏住了呼吸。过了一会儿,那双再熟悉不过的杏眼终于睁开了。   昭献睁开双眼,虽然屋子里只燃了两支烛火,还是觉得光线有些刺眼。复又闭上,这样好几回才算是适应了房间里的光线,也才注意到坐在床前一脸复杂看着自己的胤祯。那样死去了一遍再见故人,昭献却也实在没有准备好。先前走投无路想到找十四,这会儿真的面对着他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这些遭遇,毕竟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卷在那件事情中,而四贝勒还是十四的亲哥哥。心里头的思绪千回百转最后脱口而出,只剩下了一句,“胤祯。”   “昭献,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昭献也是说了两个字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哑无比,于是点了点头。胤祯马上跑到桌边去倒水,然后又跑回来坐在床边将水杯递到昭献嘴边。昭献低头就着杯檐喝着水。胤祯平静的看着她将一杯水喝的见底,又问她还需不需要,昭献喝了一杯水已是好了许多,这会儿摇了摇头。   其实十四看着昭献醒来,心里的情绪远没有表面那么平静。虽然她毁了容,可是自己与她相处那么多时日,自然还是能认出她来。只是却实在缺少一个理由去解释为什么明明大家都说是死去了的人还会复生。这会儿听见她叫自己的名字,心里头对她为何会还活着的疑惑完全消解。那又有什么重要的呢,重要的是这个人终于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十四沉默了一会,在昭献以为他或许是在怀疑自己的身份的时候,突然被揽进少年温暖宽厚的胸膛。而他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昭献。真的是昭献。你知道吗,从那雪夜将你带回来你已经昏睡了三天,虽然大夫说你只是太虚弱了。可是你知道我有多么害怕?如果不是你,如果你没办法醒过来,我有多害怕。”   昭献实在想不到原来眼前的人比自己所想象的还要在乎自己,也实在难免动容,用手掌轻轻抚摸着他的背,“胤祯,是我。我没有死,我是昭献。”   就这样又过了一会儿胤祯才松开怀里的人,平静下来的脸上带了少许的不好意思。不过恢复心情以后胤祯实在是有太多疑问,“昭献,你为什么活着?那一日飞绛雪轩大火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你的脸怎么了?你既然活着又为什么不找九哥不找我们呢?半年来你一直在哪里?……”   昭献听他这一大串问题,忍不住捂住了他的嘴,看着他愣住的样子,又有点不好意思的收回手,“胤祯,你这样问我该怎么回答你?”   胤祯也发现自己好像太多问题一起问了,挠了挠后脑勺,又道,“那就一个一个问题来。你是怎么还活着的?”   “那一日绛雪轩大火我也以为自己大限已至,没想到醒过来却发现被人救了。”   “那一日飞绛雪轩大火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我被人以胤禟的名义骗去了绛雪轩,然后被关在里面,然后就是大火了。”   胤祯听了答复皱着眉又问,“你可知道是谁在幕后操纵的?”   昭献摇了摇头,“这个我不能说。”   胤祯的声音里更添一份急躁,“那又是谁能知道这事救了你?”   “……这个我也不能说。”   两个问题都不能回答,胤祯有些急,“可是昭献……”   “胤祯,我真的不能告诉你。这件事很复杂。我当时没有找你们是因为我没办法找你们。而现今不能告诉你也是不想你也卷到这件事里头去。胤祯,我来找你,是想要拜托你,看在我们打小的情分上,帮我离开京城吧。”   “离开京城?你要去哪?那九哥呢?”听到昭献说想要离开京城,胤祯终于无法克制,一下子站了起来。其实他更想问,那他呢?   昭献看了一眼急的站了起来的胤祯,垂下头,手捏着身上盖着的被子,“胤祯,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这张脸已经毁了。而且不管怎样,纳喇昭献已经死了也必须一直就这样死下去。我已经不可能嫁给胤禟了。而且,对于胤禟来说,我离开他才是我们该有的命运。我只会给他带去不幸。”   “九哥他才不会觉得你带给他不幸。况且即使不幸又如何?我不相信九哥会在乎这个。”   “他不在乎,可是我在乎!”昭献喊道。   听出昭献声音里的绝望,胤祯才冷静下来。他才发现其实这半年来或许在她身上发生了远比自己想象的更残酷的事情。他又坐回到床边的圆凳上,将手盖在昭献的手上以示安抚。   “昭献,昭献。我不逼着你告诉我。可是这件事,我和九哥都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这半年来,虽然我们一直以为你死了,却始终没有停止过追查背后的真凶。现在也不会停止。”胤祯的声音斩钉截铁,昭献才意识到他却是如茶肆里那两人所说的在这半年里变化了许多。“至于离开京城的事情先缓缓。你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我不知道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可你必须要调养好你的身子。这处宅子是去年生辰八哥送给我的,很少有人知道这里。你便安心在这里住。如果有什么需要告诉外头守着的沛芸,她会想办法告诉我的。”   昭献自己也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虚弱,这个时候自然不会逞强。之前去找十四晕倒在路边的教训告诉她必须要有好的身体才能逃得远远的。于是也不反驳胤祯,乖乖的应下。 ☆、人面不知何处去   康熙四十一年,到了二月中的时候,京城终于不再下雪了。虽然还是天寒地冻的,但好歹身体好转了些的昭献终于可以跨出屋子到院子里坐坐。   昭献说要到院子里坐,沛芸便紧赶着在院子里放了一张贵妃椅并一张矮几。贵妃椅上面铺着厚厚的绒毯,矮几上又给昭献备了她爱吃的点心。午间的太阳还带着些久违的暖意,晒得昭献险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胤祯出现在院子里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沛芸像往常一样候在昭献身旁,坐在矮墩上还不忘绣着东西。而晒着太阳躺在贵妃椅上的昭献因为睡意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最后还是沛芸先发现的胤祯,连忙站起来行礼。昭献这才发现院子里多了一个人,也坐了起来笑着看着胤祯。胤祯还没开衙建府,往日都还住在宫里头。所以自那日两人相谈后,其实并没再见两次。这会儿见到胤祯,昭献心里还是开心的。只是胤祯却紧锁着眉头,吩咐沛芸退下,又一脸凝重的走向昭献。   “昭献,你老实告诉我,那日你去找我,可是从四哥那儿逃出去的?”   昭献不知道胤祯从何处得知的消息,这会儿只能沉默。   胤祯却已从她的表情看出了真相,冷笑一声。“果然是他!我就思量着,能得知你被设计的消息并从火海里瞒天过海的把你救出宫的人想来也不会超出那几个范围。”   “你怎么知道的?”   “四哥前两日从五台山回来了。可一回来却在府里发了好大一通火。要知道四哥他最忌讳的就是皇阿玛从前批他喜怒不定,这些年更是铁了心的装从容镇定。发了一通火后隔日却有消息称四贝勒府失窃,满城的找一个脸上带疤的侍女。这可真巧了!”   “我承认,是四贝勒救了我,这半年我也一直住在四贝勒府上。”   “住在四贝勒府?我看说是囚禁了你还差不多吧!他是怀了什么心思,怪不得你说你不找我们是没办法找我们。”   “他到底是你的四哥!况且确实是因为他,现在我才能活着在你面前。”昭献感觉到他对四贝勒的怨气,实在是怕他们兄弟的嫌隙更大。打小十四便与他亲哥哥不亲近,若是因此事再生了嫌隙,如何是好。“反正现在我也逃出来了,我现在只需要你帮我瞒过四贝勒,让我离了这是非之地吧。”   胤祯没想到她旧事重提,一下子从原先对他四哥的愤怒里冷静下来。蹲到昭献的面前平视她,“昭献。你应该知道四哥的为人的。他现在这架势,我不认为他会轻易的放过你。现在你还能在我的庇护下躲过他的搜查。如果你一离开京城,他绝对会找到你的。”   昭献虽然从前与四贝勒接触并不多,可在半年的相处中却实在是了解颇深。自己从前从未想过他是一个执念那么深的人。确实如胤祯所说的,他知道自己想要离开京城的,如果他想要找人,自己真的能保证不被他找到吗?   “可是,我不可能永远这样躲在一个宅子里。这和待在四贝勒府有什么区别?”   虽然十四私心想要就这样和昭献过一辈子,可是他明白,昭献想要的绝对不是这样的日子。自己也不可能舍得让她就这样躲着一辈子。“除非你改头换面,否则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胤祯念叨着突然站了起来,“对!改头换面!我怎么没想到!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纳喇昭献完全消失!包括你这张脸!”   “什么意思?”看着胤祯兴奋的脸,昭献却是满脸疑问。   胤祯突然想到了一个好点子,心里正是觉得这个法子完美无缺。带着笑意看着昭献,“你可知道这世间有一法子,可以让人变脸?”   昭献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想起曾经看过的游侠小志,“你的意思是像是书里写的那样?人皮面具?”   “非也非也。”   看他卖关子,昭献更是好奇,连忙又问是什么。胤祯看着她的样子,突然又变得一本正经的说,“让人改头换面可不止是曲曲的人皮面具。有一种手法,叫做换脸术。”   “换脸术?那是什么?”   “换脸术,顾名思义,就是用法子将人的脸完全的变化,变化成一张完全不同的脸。还不会被别人揭穿。”   被胤祯说的,昭献瞪着眼睛咽了口口水,继而怀疑道,“哪有这么玄妙的法子,你定是瞎说。”   胤祯就猜到昭献定然不信,连忙解释,“这可不是瞎说。前两年我有一奇遇,曾遇到一位匿隐市野的高人,他医术高超,一手换脸绝学更是精妙绝伦。只可惜他以自己是风烛残年的理由拒绝了我邀他出世的请求。“   “那他现在想必也不会帮忙。”那会儿便是风烛残年,几年过去,也许不再人世了,也未可知。   胤祯听她这样说,认同的点头,但继续说道,“他确实已然仙去,但是机缘巧合的,我却遇到了他的独传弟子。”   “那独传弟子可是学了那换脸术?”   “是的。那高人将毕生所学授予他的弟子。不过他这弟子却是一个脾气古怪的。”   “书里说的那些高人皆是有些独特的毛病。那我们怎么就能让他答应帮我们换脸?”   这些问题都是不无道理的,胤祯自然也是清楚。但是他却是有其他的原因。昭献看着胤祯的脸色变得凝重,便知道定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便也直视着他。   胤祯张嘴又闭口,好几次欲言又止。还是昭献按捺不住了,“你有什么事倒是说出来啊。”   思前想后,最终胤祯还是严肃的开口了,“是这样的。原先我也不能保证他能答应我们。可或许是老天爷保佑我们。若是我们能答应一个条件,他定然会帮助我们的。”   看胤祯这样严肃的样子,昭献已然能够想象这个条件是多么的难以抉择,却还是忍不住问道,“是什么条件。”   “那独传弟子虽脾气古怪,可是却不像他师父那般匿隐市野。他一年前在京城有一段孽缘。”   “什么孽缘?”   “他与一满洲八旗官家女子一见钟情,但也成了一段孽缘。”   “为什么是孽缘,这不该是一段好姻缘嘛。”   “你可别忘了,满洲八旗官家女子都是需要参加选秀的。这位官家女子还没到选秀的时候。与他人私定终身,这可是累及全家的罪过。”   经胤祯提醒昭献才想起来,所有未经选看的秀女,断不可私先结亲的。昭献看了那么些戏本子杂记最是受不了棒打鸳鸯的事儿了,连忙追问,“那可怎么办?”   “那女子和他已是生死相许,可百事孝为先,又怎么忍心让全族的性命来换自己的姻缘。”胤祯说着顿了顿,直视昭献,“所以,那人便想到一个法子,他会换脸术,若是能找到一个人自愿替代换成那女子的脸,替她去选秀,替她生活下去。这自然就可以了。”   昭献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让我换成她的脸,取代她的身份活下去?”   胤祯点头。   昭献又怔怔的开口,“可是,若我代替她去选秀。我之前在宫里那么多日子,更何况若是佟家娘娘见着我,定然还是会起疑的。再说,若是参加了选秀又被指婚给别人又该如何是好?”   胤祯复又蹲到昭献的身边,握住她的手,“昭献,这也是另一个问题。若是你愿意,我便去皇阿玛处,求他把你指婚给我。我们不参加选秀,等你换了脸,我便去乾清宫将你求来。”   “可……”听到胤祯的话,昭献惊诧的瞪大了双眼。想说话却被胤祯打断。   “你放心,等你嫁予我,我定然不会强迫与你。你大可顶着十四福晋的身份做你想做的事情。到时候,不管是四哥还是谁,也不会为难于你。”   昭献沉默下来,胤祯说完也不催她。只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许久以后,昭献才说,“胤祯,你让我想想。我……我没办法一下子做这个决定。你……你让我想一想吧。”如果保持现在这样或许真的要躲藏一辈子,而若是换脸,那样还是得要沉浮于皇宫之中。况且,若是嫁给胤祯……纵然自己已经决定放弃胤禟,可是婚娶这样的大事又岂可儿戏。   “好,我不为难你。这两天你便好好想一想。我不会来打扰你的。”说着站了起来,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胤祯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突然传来远处昭献的声音,“胤祯,你可以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吗?”   胤祯回头答道,“完颜阿菀。礼部右侍郎完颜罗察的嫡女完颜阿菀。” 作者有话要说:  恩,就是这么神奇的换脸术。也就是整容啦 纳喇昭献→完颜阿菀 哟嚯~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哟嚯什么 ☆、年年岁岁花相似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日各种意外没有更新 我真的有好好考虑要不要存稿/(ㄒoㄒ)/~~ 可是我是一个连大纲都没有的人   康熙四十一年七月中,刚随康熙巡幸塞外归来的四贝勒胤禛一回府便扎进了书房,却也不如往常一般办理公务,只是将宣纸摊开用黄石雕异兽的镇纸压在紫檀书案上,提起笔架上的一支狼毫点了墨悠悠的下笔,二横一竖横竖横折钩横横撇横撇横折横横竖钩,如此反复,写了许多张,直到书房外面响起敲门声方才停下,听到属下的声音宣了他进屋,将手中飞狼毫搁在一边的臂搁上。拿起书案上放在最上边写着字的宣纸看了两眼,最后还是将其揉成团扔进了书案边的纸篓里。   听了传召而来的下属瞥了一眼,发现纸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静字。看主子将纸揉了连忙又收回目光低着头站在案前。   胤禛看了一眼隔着书案站着的下属,问道,“爷吩咐你查的事可是有找落了?”   低着头的下属连忙应声,“回禀贝勒爷,根据您的吩咐,属下着人盯了好几位爷的府邸,连未分衙建府的阿哥们的私宅都寻到了。属下已大致有了答案了。”   “哦,是哪一家?”   下属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了心中所想,“属下推断是……是十四阿哥。”   “老十四?是他?你可没弄错?”   “回贝勒爷,根据属下的观察。人确实可能藏在十四阿哥的私宅里头。十四阿哥的私宅是前两年八贝勒赠的,不过从前十四阿哥却不常去。但属下打听来,今年三月开始,十四爷便时常往那私宅去。属下买通了私宅里的一个仆役,据说十四阿哥常与一女子在这私宅相会。”   “小十四长大了,那你又如何断定那女子便是爷要找的人?”听说十四常与一女子相会胤禛心里到没想到别处,只以为小子长大了也开始懂得些情情爱爱罢了。   “自然不止这些。姑娘身子不好,属下便又查了京城几家药铺,恰好遇到一家药铺时常给十四爷那私宅送药。您说若是普通的女子,为何每日需要那么多的药材?”   胤禛实在是未曾想到这近半年竟是小十四藏住了人,看来自己的亲弟弟也不是自己所想的小毛孩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我竟真没想到她竟然是去找了小十四。只以为她不去找老九也定然回去老八府上找她姐姐。却没想到竟是被小十四藏住了。”一边说一边绕过书案走出来,“呵,好好好,他既然学什么金屋藏娇,那作为哥哥的便去拜访拜访!”   专门做了甜汤来书房找胤禛的乌拉那拉氏刚转过回廊便看见迎面走来的胤禛,连忙行礼,可还没来得急说话,胤禛只冷淡的应了一声便行色匆匆的走了。乌拉那拉氏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突然打了鼓似的惴惴不安。   此次康熙巡幸塞外,十四同样跟着一块儿去了。不过与已有宅邸的胤禛不同,十四随着康熙回了宫,听完康熙的堂话还没来得及回兆祥所休息便被思念小儿子的德妃娘娘叫去了永和宫,更是来不及去自己的宅子。所以当胤禛带着随从气势汹汹的到了十四的私宅时,驻守宅子的仆役自然压根挡不住他的步伐。只能任由胤禛如入无人之地的,赶紧着派人去宫里头通报主子。   胤禛穿过前庭径直入了后院,按那属下说的,穿过曲水荷塘便是姑娘住的院子。他正打算往那院子去,却在站到跨越荷塘的白石曲桥时听到了隐隐约约的琵琶声。胤禛往声源处望去,只遥遥的看见荷塘边的八角亭里头背对着自己坐着一个女子。那背影很是眼熟,胤禛看着忍不住勾起了唇角,退回站到曲桥上的脚顺着曲水回廊朝八角亭走去,逃了那么久,最后还是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不一会儿胤禛便走到了八角亭,那女子背对着自己却不过咫尺,他张口唤道,“昭献。”   声音在夹在琵琶声里,却还是清晰可辨,但那背对着他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是没有停下拨弄抱在怀里的琵琶。   胤禛觉得奇怪,但只以为她是没听见,抬起手轻轻的搭在她的肩膀上。那女子似是才发现有人,被唬了一跳,手指也是拨乱了弦,索性便停了下来,带着无奈的语调一边说这话一边转过身来,“胤祯,你怎么又……”话音戛然而止,八角亭里的两个人都愣住了。   那女子原以为是十四回府了捉弄自己,没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虽然同十四有几分相似却分明是另一个人。   而满心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躲着自己半年的人的胤禛,却没想到转身过来的人,一张小巧的瓜子脸,眉黛青颦两弯远山眉,朱唇皓齿,一身缃色扶芳藤缠枝纹锦衣衬得一张白玉般的脸更是光洁无暇。除了一双大大的杏眼,别无一处同昭献一样。   一亭子的静寂被端了甜汤折返的沛芸打破,看见亭子里多出来的陌生男子,沛芸赶紧护到女子身边,先是对着还一脸怔忪喝到,“你是哪儿来的人?怎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又赶紧将自家小姐上下检查了一遍问道,“小姐你可有什么地方受伤了?可有出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沛芸,我想回去了。”那女子安抚了沛芸站起身来,打算同沛芸一块儿离开。   胤禛这才反应过来,这人虽然长的与昭献不同,自己却还是本能反应的想要拦住她。可却听到远处一声喊叫。转过头去,竟然是急急忙忙赶回的小十四。   十四跑的急,不过一会儿便也到了亭子里,先是将那女子护到自己身后,然后才对上四贝勒。而四贝勒这会儿早已经回复平常,也正视着十四。   “四哥,你怎么到了我府上也不与弟弟我说一声。害的弟弟都没法子好好款待你。”   “我不过是听说我们小十四不知从哪里学会了金屋藏娇。先替母妃来看看罢了。”说着还将视线在胤祯身后的人身上转了一圈。   胤祯听他这话,知道不过是借口罢了,却不动声色的回道,“四哥也看到了。弟弟不过是与阿菀两情相悦罢了。过会儿她便回府了,倒是四哥,突然闯到我的宅子,惊到了阿菀。”   “倒是哥哥我唐突了。只不知道十四弟可是与哪家小姐两情相悦了。”   “让四哥见笑了。既然四哥今日也是见着了,弟弟我便也不藏着捏着了。这位是礼部右侍郎完颜罗察的嫡女完颜阿菀。”一边说着一边让了一步,将藏在身后的人大大方方的露了出来。“阿菀,这是我四哥。”   完颜阿菀连忙福身,“参见四贝勒。”   “快快起身。是四哥的不对,倒是打扰了十四弟与完颜姑娘。”看十四这幅堂堂正正的模样又见完颜阿菀这张完全不同的脸,胤禛也不好意思再做纠缠。况且有十四在这儿,今儿个也是没法子搜院子了。胤禛只得作罢。却还是对着十四多说一句,“虽然十四弟说是与完颜姑娘两情相悦。但到底是没经过选秀赐婚的。为了完颜姑娘的名节着想,十四弟也要慎重行事才好。”   “四哥教训的是,是弟弟考虑不周。”胤祯乖乖的应了。也不反驳也不多说什么。两人又寒暄几句,胤禛没法子只得带着属下离开。   看四贝勒的背影离开视线之外,胤祯才重重呼出一口气。“可赶死小爷我了,我正在额娘处吃着点心便有人来报说是四哥闯进来了。吓得我也顾不得与额娘解释急急忙忙便跑来了。”   “你歇一会。看你额头上的汗。有什么可急的。即便让他翻了整个宅子又如何,他也找不着纳喇昭献了。”纳喇昭献,也就是现在的完颜阿菀一边拿手绢给十四让他擦汗一边说道。那时犹豫了几日,最后还是决定换脸的时候,纳喇昭献就已经永远的消失字这个世间了。   从此以后只有完颜阿菀。纵然自己午夜梦回也时常对自己的脸感到陌生的很,可是往后自己却也只能靠着这张截然不同的脸走下去。   出了十四的宅子的胤禛却没有直接回四贝勒府,而是不甘心的又往京城完颜府去了。只不过到了完颜府,战战兢兢的完颜罗察倒是也没有出纰漏。胤禛又从完颜府铩羽而归,这才相信昭献并没有被十四藏在他的宅子里,那里头不过是个与他有了私情的完颜府嫡女。   只是不知十四什么时候与完颜府扯上了关系,想必还是老谋深算的完颜罗察的主意,想用女儿来拉拢一个阿哥。不过这会儿的胤禛却觉得这两人都还不成气候,一时半会儿没将二人放在心上。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夜漏三更,整个十四阿哥府也被笼罩在黑暗中,除了廊下门前的几盏灯笼别无他处亮光。吱呀一声,主院的正屋房门被推开,已是非常细微的声音在寂静中也变得难以忽略。原先住在外间守夜的灵犀点起了一支烛台,走过去才发现映在烛火下的脸赫然是自家十四爷的。福了个身,正想要开口说话,被胤祯的一个手势阻止了。   确定里间没有发出声音,胤祯才轻轻的开口,“你下去吧,这儿有我。”   灵犀点头,将手里的烛台交给胤祯,又开门出去。脚步声渐渐远去,整个屋子复又恢复寂静。胤祯托着烛台蹑着步子往里间走去,转过小叶紫檀山水四折屏风透过纱帘隐约便能看到躺在床上熟睡的人儿。胤祯拿着烛台凑近床牙,看了一会儿思念了一日的阿菀,褪去外袍和靴子,吹灭了烛台翻身上床。   浅眠的阿菀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人揽住了自己,想着大概是胤祯回来了,嘟囔了一句,“今儿个大雪,怎么回来了?”   胤祯听她带着睡意的声音,将她搂的更紧,“想你了,雪停了就赶回来了。睡吧。”   阿菀往胤祯怀里凑了凑,渐渐地两人都又进入了梦乡,寂静的屋子只剩下了两人平稳的呼吸声交杂在一起。   康熙四十四年乙酉正月二十七日,宿鸟动前林,晨光上东屋。铜炉添早香,纱笼灭残烛。因还在正月的假中,胤祯难得好眠。天大亮了才悠悠转醒,手往身旁一摸却已经早没了原先睡在那儿的人的体温。半支起身子,眯了眯眼才看到坐在梳妆台前的阿菀。兀然一笑,复又躺会床上。   完颜早在胤祯醒来的时候便察觉到了床上的动静,悠悠的将一支花卉纹满花手镯带上才站起身往那边走去。看胤祯带着一脸笑意的躺在床上盯着自己,还以为是自己哪儿不对,用手扶了一下鬓间的如意簪问道,“怎么,可是从我脸上看出什么花儿来了?”   “爷的福晋可不就是一朵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听着他打趣自己,完颜笑着坐到床牙边,“那也请我们的十四爷快些起来。虽然今儿个有假,可八哥他的帖子可早就送到府里头来了。就等你去一叙。”   胤祯听着她说完,倒是支起身来,完颜却见他也没起来,只是半支着身子摊手朝她用手指勾了勾,纵然奇怪,完颜还是靠近过去。却没想到胤祯将头凑近她的肚子,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隔着衣衫抚摸她的微微隆起的肚子,一边自言自语,“阿玛的乖儿子啊,你额娘嫌你阿玛赖床呢。你说可怎么办,快出来帮帮阿玛。”   完颜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身孕已经近五个月,纵然瘦弱不显怀,腹部也开始微微隆起。胤祯自得知阿菀有了身孕以后也不管孩子怎么样就时常要与他说话。两人便又这样这样腻了会儿,待时辰真的差不多了,完颜才又催胤祯起床。这会儿胤禛倒是没有迟疑,由阿菀帮着穿上衣裳,漱口净面打理清爽。   因是兄弟间的聚会,完颜也不愿去掺和,将胤祯送出府便折回去院子。有了身孕后身子重便意外的懒散起来,一整日的都不愿动弹。   完颜半靠在窗边软榻支着的小矮桌上,手里执者一本山海经翻阅着,灵犀怕她着凉,拿了条绒毯盖在她腹部以下。矮桌上放了一叠海棠糕并一罐酸枣,当做零嘴吃。完颜翻过书页,里头正讲到炎帝之女女娲意外溺死以后幻化成精卫鸟从山上衔来草木和石头投入东海,突然门外传来吵闹声。   完颜被闹得头疼,将书签夹进书页,把书放到一边,唤着灵犀的名字。守在门外的灵犀急急忙忙的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有些眼熟的丫鬟。进了屋便都跪在地上。   “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完颜看着灵犀问道。   灵犀抬头正要回答,却没想到被身后那丫鬟抢了先,“福晋,我们家主子刚在花园里头崴了一脚动了胎气,这会儿要生了。奴婢来找福晋过去,灵犀硬是不让奴婢进来。”   灵犀气的瞪了她一眼,又朝着阿菀说道,“福晋,爷早吩咐了,府里别的事都不能打扰您休息,更何况侧福晋临盆,那接生婆子也都过去了。”   “可这话儿可不能这么说,咱家主子身子不好,又是头一胎,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爷现在又不在府里,按照规矩,嫡福晋自然要在场。”那丫鬟接在灵犀后头连忙顶上话。   这一言一语的完颜才弄明白,原来是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动了胎气要生了。按照祖宗规矩,她身为嫡福晋确实该去看看,只是胤祯在她怀孕三个月之后便怕累着她将府里头的事物都让人从她手上接过去了。完颜思量着,这好歹也是胤祯的孩子,自己还是得去看着。便站起身来对灵犀说,“咱便去馨兰院瞧瞧罢。”说完在灵犀搀扶下往外走去,那馨兰院的丫鬟则紧跟着在后头。   完颜到了馨兰院,只看见屋子进进出出的丫鬟,让灵犀一问,说是侧福晋身子弱又是早产,怕是有些困难。完颜进去里屋看着汗涔涔像是水里捞出来的伊尔根觉罗氏。在产婆帮助下吞气吐气的伊尔根觉罗氏迷迷糊糊的看见床边站着的完颜,伸出一只手哑着嗓子喊道,“福晋,福晋,爷回来没?爷可回来了?”   灵犀想要阻挡,完颜到底是不忍心的伸出手握住她,安慰她,“已经派人去请了,快回来了。你撑着点,听产婆的话。”   伊尔根觉罗氏还想说话,可张开喉咙只溢出了一声尖叫,剧烈的疼痛也顾不上其他的。完颜看着心惊胆战的,产房又是一团乱,灵犀劝着她坐到外屋的椅子上。可一声声的呼痛声还是能清晰的传出来。   过了一会儿胤祯回来了,一进屋便看见了坐在椅子上愣神的完颜,连忙走过去拉起她的手轻轻的问,“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又偏头质问灵犀,“不是吩咐你们,这些事情就不要麻烦福晋了。怎么还让她到这种地方来。”   灵犀屈膝要领罪,回过神来的完颜却抢声说道,“不怪灵犀,是我一定要过来了。这毕竟是你的孩子我又是府里的嫡福晋,自然是要重视的。”   屋子里是入了玉碟的十四侧福晋,正躺在里屋艰难地生着有着胤祯血脉的孩子,胤祯拉着阿菀冰凉的手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蹲下身平视着阿菀,张口几次却还是没能把话说出来。   完颜看着他的样子,自然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回握住他的手,尽量让自己带着笑说道,“没关系,胤祯,我没关系。我懂得。”可是这样说着,心里到底还是忍不住想着,现在是一个伊尔根觉罗氏的孩子,之前还有舒舒觉罗氏生的弘春,难保之后也许还会有西林觉罗、呼伦觉罗……   胤祯看她的笑却觉得更加难过,握着她的左手贴到自己的脸上摩挲。正要开口,屋子里响起一声婴孩的啼叫声。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些难以言明的复杂,过了会儿嬷嬷便抱着用襁褓裹着的孩子出来找胤祯,“十四阿哥,是个格格,生了个小格格。”   胤祯没办法只能松开阿菀的手站起来。看着嬷嬷怀里抱着的孩子,虽然阿菀还在身侧,但到底因为是自己的第一个女儿,带着点新奇和复杂的情绪看着那个孩子。   完颜看着胤祯放开自己的手也站了起来,看他小心翼翼的逗弄那个孩子,轻轻问旁边伺候的丫鬟伊尔根觉罗氏的身子可还好,丫鬟答说万幸是顺产了。阿菀松了口气站在一边,恍惚间觉得有些寂寞,明明胤祯就在自己的一臂之远,可是自己为什么那么的冷。这样想着阿菀将手抚上自己的肚子,幸好,还有他。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是不可能实现的(再次请忽略我乱取的标题) 恩,看前面昭献和阿九的感情戏就知道我是一个感情戏的渣渣 让我去吃几颗糖思考思考怎么谈恋爱…… 然后呢,因为是尽量按历史来的小说嘛,难以越过的障碍就是其他的女人 恩,所以接下来几章也要先投几颗屎 然后就是糖了!! 感谢关注,即使只有一个人看,我也会更新完的。 不过最近因为很多事情可能没办法日更。但是绝对不会弃坑的~ ☆、一生一代一双人   虽然身子重了以后,德妃免了阿菀的晨昏定省。但阿菀还是尽量多的进宫替十四给德妃请安尽孝。昨日伊尔根觉罗氏生的小格格办了满月酒,天亮了阿菀便想着该去给德妃娘娘请安报喜。   如往常一样,趁着德妃娘娘闲着的时候到了永和宫,让搀着自己的灵犀留在殿外,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按照规矩行了礼,德妃娘娘今日的心情似乎格外愉悦,脸上一直带笑,连带着对阿菀也是和颜悦色的。   德妃问了几句关于小格格的事,阿菀一一回答了。说是虽然因为早产身子有些弱,但是目前还算安康。说道早产,德妃还又嘱咐了阿菀几句,让她这些日子可得要好好歇着,别磕着碰着了伤到肚子,阿菀自然知道她怕自己不小心伤到十四的嫡子,也乖乖应下。说了有一盏茶的时间,德妃突然让身边伺候的丫鬟到内殿取东西。不一会儿那小丫鬟拖了一个礼盘回来。   德妃拉着阿菀坐到自己身边,先取了一个托盘上一个较小的红色镂花木盒打开,阿菀看见里头摆着两个金累丝寿字响镯,看大小像是给孩子带的,疑惑的看着德妃。德妃知道能猜到她心里所想,笑着说,“这是胤祯满月的时候皇上赐的。现在,本宫将它交给你。待你腹中的孩儿生下来,便让他带上。这是独一份,只胤祯的嫡子才有的。”阿菀点头。   德妃将小盒子交给阿菀,又拿起另一个金嵌宝石盖青玉桃式盒交到阿菀的手上,说道,“打开看看。”   阿菀依言打开,看了一眼却愣住了,里头是一支羊脂玉祥云游凤手镯。看着并不花里花俏的却是德妃最为珍惜的首饰,往日只有在宴席上才会戴上。现在交到自己手上又是什么意思。   “这是本宫生第一个孩子,也就是四贝勒的时候,昭圣太皇太后赐予本宫的,是个稀罕物件。现在本宫将它交与你,希望你作为胤祯的嫡福晋,能够尽心尽力的与他共同荣辱。”   “额娘,这……这是您的心爱之物,我怎么好……”阿菀想要推拒却被德妃制止了。德妃将盒子按在她的手心,说道,“本宫今日也是想与你商量件事儿。如今胤祯也已经长大成人,成了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过舒舒觉罗氏是个出身不好的,伊尔根觉罗氏又身子弱做不了大事,这会儿你又怀了身孕。本宫想着呀,是不是该给你再找个帮手。”   阿菀听她说完心凉了半截,这才明白原来今儿个德妃给她来的是一招先礼后兵。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德妃倒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说道,“你便是放心,不论这府里头进了多少位,你到底还是正儿八经的嫡福晋。这个十四阿哥府还是需要你与胤祯两人撑着。我知晓你们俩是感情好的,但是胤祯到底是皇子阿哥,总不能待明日传出些不好的名声,说你嫡福晋善妒专宠。”   阿菀心里苦涩,却懂得自己确实是不如四福晋那样大度贤能。府里头的伊尔根觉罗氏和舒舒觉罗氏都是自己入府之前的老人了。可是自己与胤祯两人经由那么些磨难才能走到一起,即使熟读《女则》几百遍又哪里能真的那样心甘情愿的与旁人共享自己的爱人。   “这事儿由本宫来张罗,你便好好养胎。定要给胤祯平安诞下一个嫡子。”   阿菀也不记得后来又同德妃说了什么,最后恍恍惚惚的出了永和宫。上了宫门口十四阿哥府的马车,车夫正要往十四阿哥府去,阿菀心里郁结不想马上回府,吩咐着往集市去了。到了集市以后阿菀径直下车,灵犀到底是觉得有些不放心,吩咐车夫找人去找十四阿哥报信,然后便快步跟上也不看东西就在人群里随意逛着的阿菀。   在四海楼与人正商谈着生意的胤禟偶然往窗外一瞥,便看见了毫无目的走着的阿菀还有她身后半米追着的小丫鬟。略一思量,将手上的酒杯放下,将对面坐着的商户老板应付过去便径直下了楼。出了四海楼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到那个曾经认错过许多次的背影,追了上去。   阿菀也没想着做些什么,只因心中郁结想要散散步消磨消磨时间。到底是身子重,走了一段便有些累了,驻步准备找个地方歇息,却突然有一个小个子的男孩从前方直冲过来,这人群拥挤的,阿菀也来不及躲避,只本能的先将双手护住肚子,只不过预想到的冲撞却没到来,感觉到一条有力的胳膊环着自己的药偏了一下,孩子撞到别的行人,有一声斥骂响过。   阿菀侧头一看,正对上胤禟那双水波流转的桃花眼,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九哥”。正要脱离他的怀抱,好在胤禟也想到这样不合礼,松开了手。周围的人群流动,而二人面对面站着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胤禟打破了僵局,“十四弟妹怎么怀了身孕还只带了个丫鬟就出来了。这儿鱼龙混杂的,小十四可也放心?”   “不怪胤祯,是我刚从宫里出来,觉得往日在府里闷着了,想要透透气。”   “那便去那边的小雀湖走走吧,这儿人多。”说着便是要带路的样子,阿菀也不好拒绝,况且自己确实是因为最近的这些事闹得心烦,便跟在胤禟身后往小雀湖去。   仲春二十八,刚挨过寒冬的植物渐渐的发了新芽,小雀湖旁的柳树也开始抽枝,阿菀与胤禟并肩走着,看着湖里悠闲的游来游去的锦鲤,忍不住叹了口气。   胤禟一边走着也是不理解自己为何就在看到阿菀的时候就找过来了,这会儿背着手走在她身侧突然听到她叹气,问道,“看你满面愁容又唉声叹气的,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纵然因为府里新生的孩子以及德妃娘娘想要再给胤祯纳妾的意图觉得心酸,可这些事情哪里是能跟胤禟说的。再说,过去这些年,能够再次能和胤禟这样并肩而行也已是匪夷所思。“没什么事。”   “你的烦恼连你的表情都掩饰不了了。不过算了,我也不该过问你们女儿家的事。”   再度沉默,胤禟继续往前走,阿菀却停下了步子,轻轻的问道,“九哥。你相信一生一代一双人吗?”   胤禟听到她的声音也停下脚步,却没转身看她,只是侧身望向小雀湖里的一对戏水的鸳鸯,回道,“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纳兰性德的词写得真的精妙。若是寻常百姓家,大概也是可能的吧。只不过即使是为卢氏写了这首词的纳兰,他到底还是迫于无奈娶了续了继石,还纳了颜氏和江南沈宛。”说到这儿又转过身看着阿菀,“官宦人家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皇室宗亲?我……我曾经拥有过一个我觉得是上天赏赐给我的宝物,可是我没有把握住,让她消失了。我也曾想过非卿不娶。可是我忘记了,我还是大清朝的九阿哥,是皇阿玛的儿子。即使当年真的娶了她,我真的能够保证,顶住所有的压力许她一生一代一双人吗?我不知道,也不敢想。”   说道后来,胤禟的嗓子有些发紧。阿菀听着,也有些难过。自己还是纳喇昭献的时候,那时候确实是奢望过与胤禟一生一代一双人的。可这些年过去,发生那么多事,在那一日,自己便是认定了胤祯了的。   身为女人,怎么会不想要做胤祯的独一无二。可是,若是因为这些外物去责怪胤祯,是不是又太过于自私。毕竟,胤祯对待自己的心意,所有人都可以误解,唯独自己不可以存有半分怀疑。   这样想着,阿菀倒是通透了许多。心结打开,一下子便也舒畅了,抬起头笑着看着胤禟,“谢谢九哥。”   看她又展露笑颜,想她大概也是想通了,胤禟也忍不住弯了唇角。微风吹过,有人站的远远地,看胤禟和阿菀的衣角交杂在一块儿,两人相视而笑。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的女人真的,好可怜…… 阿菀不是穿越女,也没有那么多的反叛精神。 她从小的三纲五常便决定了她不可能真的张口去要求什么只能娶我一个 不能跟别人生娃 不过 本文设定,娶了完颜以后,直到完颜死前。胤祯确实没有再娶别人 当然,孩子这种事情,诶……我也很无奈 ☆、未能灵犀知心意   与胤禟道别,阿菀又去兴隆斋给胤祯买了些他最爱吃的核桃酥才坐马车回府。进了院子听说胤祯早已回来了,虽然心里琢磨着今天怎么那么早就回府了但到底是开心的,连忙加快脚步进了屋。可刚踏进屋子就感觉到气氛似乎有点奇怪,屋子里没有其他下人,唯独胤祯一个人坐在椅子上。   阿菀觉得奇怪,但只以为他是在政务上遇到了什么麻烦,让灵犀守在门外,脸上还是带着笑朝他走去。走近胤祯提着装了核桃酥的盒子在他面前晃了两下,“给你买的兴隆斋的核桃酥。”   胤祯早已经发现她回来了,却一直没有抬头看她。这会儿用杯盖在杯沿摩挲几下喝了一口茶又将杯盖盖上,把手里的杯子放回到旁边的茶几上,才抬起头看着阿菀。   “怎么这么晚回来?”说话的语气不温不火的。   “不晚,从额娘宫里出来去了趟集市就回来了。”   “没干别的?”   阿菀捉摸不清他的意思,但自己心里并没有将遇到胤禟当一回事,故而也没说,只开口道,“能有什么别的事?”   胤祯没有说话,左手一挥,原先放在茶几上的青瓷茶杯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摔碎的响声。阿菀几乎没见过他这样发脾气的样子,吓了一跳,叫到,“你干什么?我一进门你就阴阳怪气的,现在又是发脾气给谁看?”   灵犀听到屋里的响声,跑进屋,又被胤祯呵斥出去,“全部给我滚到外头候着,不许进来。”灵犀犹豫的看了一眼阿菀和胤祯,最后还是关了门领着一众下人到听不见声音的地方候着。   “今儿个我在办差,突然府里的下人带信来说福晋从宫里头出来心情不豫,愣是不回府去了集市。我倒是急急忙忙赶过去了,可看见了什么?”   听他这样说,阿菀才明白。估摸着是胤祯去找自己的时候看见她与胤禟在小雀湖,误会了什么。一下子似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跌坐在椅子上,轻轻地说,“胤祯,我和他早已经没了关系。你难道不清楚?”   “那十四福晋又为何与九阿哥在小雀湖两人独处?”   “我不过是心情不好想去集市散散心,遇到他不过是恰巧罢了。”   “好一个恰巧,心情不好你又为何不回来找我说说?”   阿菀看着他明显不信的表情,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看着别的女人为胤祯生了孩子心里郁结难道自己要与他说?额娘摆下鸿门宴逼着自己要给他纳妾难道要让自己与他说?自己真的很想要做好一个合格的嫡福晋,可是心里却很难过,难道这些都要自己去与他嚼舌根子。那不真的成了一个妒妇?最后还是低下头,轻轻说道,“胤祯,我不想说了。我真的没有想到,到了今时今日,你还会怀疑我。”   胤祯从来最看不得她难过的样子,想要去拥抱她安慰她想要告诉她自己有多爱她,可是一闭眼脑海里所想到的都是她与九哥站在小雀湖边相视而笑的样子,那样子让自己想一次便觉得好像马上就要失去她。   两个人最终不欢而散。胤祯铁青着脸出了院子径直去了书房,而灵犀进屋收拾残局,只见阿菀用手抚着肚子,默不作声的落泪。   那日争吵,胤祯过后才得知原来德妃对阿菀施了压力要为自己纳妾,想着难道那就是阿菀心情不好的缘由?不过即使不是其实发怒之后胤祯便后悔了。可是别说胤祯自己有些觉得下脸子,就是阿菀那边也是伤了心不愿意与他说话了。府里头都是明眼人,传来传去便得知两个人恼了矛盾,冷战了起来。   胤祯倒是先去德妃那边说了一场,表示自己如今未曾建功立业,不需要府里再多添双筷子惹了麻烦,好说歹说才把德妃给自己纳妾的心压下去了。可如何让阿菀原谅自己却实在是有些棘手。   这样又过了一个月,到了四月初,正好是阿菀的生辰,身边伺候的人连忙献计献策,于是胤祯便张罗着要给阿菀办个宴席,想热闹热闹来讨她的欢心。   胤祯这样大张旗鼓的,阿菀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自己虽过了气头,可心里到底是没舒坦下来。便也只任由他折腾,自己全当不知道。   就这样很快便到了四月初二,虽然要办宴席,但是由于也不是过整寿所以办的是家宴。也是借此机会聚在一起放松放松。给哥哥嫂嫂们都送了帖子,几个小阿哥也都兴致勃勃的来了。到了申时,能来的人都到了,只直郡王、诚郡王并五贝勒因为有事没来。胤祯在前面接待,阿菀倒是因为身子重,只在侧厅坐着陪着到来的妯娌说话。   太子妃到了以后坐在上座,几个妯娌虽然平日里不理男人家的政务,但说来说去最后还是绕不过各家的。太子妃说着问起直郡王福晋,“直郡王最近倒是很忙,经常在外头领兵。嫂子在府里头倒是辛苦了。”   直郡王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回道,“近日说是不太平。几位阿哥都是一堆差事,今儿个难得休闲。也让咱们妯娌之间有时间聚聚。”   “听闻又有什么前朝余孽打着朱三太子的旗号闹事,两广都遭了秧。因为这事儿,咱们家爷近段时间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说话的是诚郡王福晋董鄂氏,起了兵就有难民,苦的到底是百姓。不过前头直郡王五贝勒带兵作战,后头诚郡王负责粮草也不是易事。   几位福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阿菀坐在那儿突然皱了眉,她身侧的兆佳安罗看见了,担忧的问她怎么了,阿菀摇摇头,轻声对她说道,“没事,只不过右眼皮总是跳罢了。怕是有什么不好的事。”   兆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拍拍她的手安抚她,“别瞎想了,许是累了罢?”阿菀揉了揉额头,最后还是脸上堆笑的应付着。两人又继续转头加入妯娌间的话题。   到了酉时,前边的宴席准备好了派人来请,太子妃并着阿菀领头,一群人往前头宴席处走去。兄弟们同妯娌们分开坐了几席,宴中觥筹交错。   宴席过半,因为带来的小阿哥小格格们年纪小贪玩,玩闹的时候五贝勒府的弘晊不小心撞到了阿菀,碗里的甜汤洒在了阿菀的裙子上,阿菀没法只得暂且退席到后院去换衣裳。   阿菀本来胃口也不好,之前吃着也已经饱了。故而也不再回席上。换了衣裳以后,大家伙已经吃完了聚到戏台子处看戏,阿菀也便直接走去戏台。阿菀走在前头,灵犀提着灯笼小心翼翼的跟在后头,一直提防着阿菀脚下。两人行至曲桥,突然前面假山处又脚步声响起,灵犀连忙护着阿菀,叫了一声,“谁在那儿?”   又是一阵脚步声,紫檀色的衣角露了出来,再然后有个人从假山后绕出来,阿菀看清来人的脸,舒了一口气,“九哥。”   假山后走出来的正是胤禟,看到阿菀也是一愣。看灵犀将她护着的样子料想大概是自己突然出现吓着了两人,连忙说道,“我从后头过来。没别人。十四弟妹可是要去戏台?”   阿菀点头。胤禟正好也是往戏台去,便说道,“那便一块儿过去吧。”他这样说阿菀自然不好拒绝,况且戏台就近在眼前了,也不过是一小段路。胤禟的小厮打着灯笼在前,胤禟与阿菀并肩而行,灵犀落在后头。   二人走了一段,却突然听到戏台那里的琴瑟擂鼓断了,快走两步看过去却看见原先化了戏妆的伶人抽出刀剑跳下太子,片刻震住的大家喊叫着站了起来。混杂着座椅跌倒和刀器碰撞的声音。有人大喊,“有刺客。”   胤禟连忙护着阿菀要离开,可此刻似乎是朝着各位阿哥来的。早已经看到了胤禟,几个此刻朝着这边过来。那边的胤祯也发现了阿菀,喊着她的名字要过去,可是周围都是刺客,而今儿个女客又多,顾此失彼,只能一边提剑对付刺客一边干着急。   阿菀看刺客围过来,惊得退后几步,而灵犀也早已扔了手中的灯笼牢牢的护住阿菀。胤禟发现刺客这边来的刺客都是冲着自己来的,连忙朝着灵犀喊,“快点带你家福晋离开这里。快。”   灵犀应声拉着阿菀要走,可是倒是是女流之辈。虽然刺客又目标的袭击,可是到底有纰漏,一下子两人也没办法离开。   胤禟看着这样的僵局,一边踹开左侧的一个刺客,又抢了一把剑逼退前方的一个刺客。空出身来到阿菀身边,将围住她的刺客打开。顷刻十四阿哥府的侍卫以及得了消息而来的士兵也赶到了。众人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事故就在一刹那发生。   一个刺客看涌进来的官兵越来越多,料到大概成不了势了,一咬牙朝着护着阿菀而疏忽了的胤禟奋力一击。   被胤禟护住的阿菀从侧面看到,脑袋一空,不知怎么的,只是一瞬间的本能反应,将胤禟一拽,胤禟这会儿也看清了局势,连忙抬起右手挥剑一挡,虽然避开了要害,但刺客偏了的剑还是划过了阿菀的肩背。   阿菀只觉眼睛一黑,疼痛的感觉蔓延到全身,往侧边倒下。胤禟鼻尖充斥着血腥味,连忙弯腰扶住了倒下的阿菀。红了眼举剑朝刺客的脖子一挥。远处的胤祯没法过来,却亲眼看到了一切,一瞬间也杀红了眼。   “阿菀!” 作者有话要说:  离糖还有几章呢? 胤禟到底还是阿菀和胤祯心里的一根刺 不过刺拔掉以后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们的了 而也不要怀疑 阿菀早已经深深爱着胤祯了 年少轻狂的时候,纳喇昭献美好的初恋是属于胤禟, 可是完颜阿菀是完全属于胤祯的 ☆、难寄妾心字字明   康熙四十四年四月初三丑时,本该是万籁俱寂的时辰,皇城脚下的十四阿哥府却依旧灯火通明。原先本是借着寿宴的机会诸位兄弟休息娱乐片刻,哪想到先是出了刺客的事儿后又是身怀六甲的十四福晋意外受伤动了胎气难产。   十四阿哥府乱成了一团,太子殿下及太子妃早在禁卫军制服刺客后领着几位小阿哥被召回了宫,而七贝勒、十二阿哥则是各自带着自家受了惊吓的福晋孩子回府。前厅由四贝勒、八贝勒、十三阿哥坐镇正在与京兆府尹处理刺客事宜,而后边主屋的产室,四福晋、十三福晋与急召而来的产婆、御医帮着完颜助产。   胤祯听着里屋阿菀一声一声凄惨的叫声,心疼的心都拧到了一块儿。看着一盆盆端出来的被雪染红的温水,在外屋焦虑的转来转去干着急。这样转了许久以后,胤祯听到里面阿菀尖叫着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终于忍不住往里头冲进去,在门口的八福晋欣荣看见了连忙拦住他,“十四弟,我知道你着急。可是男人进产房是大忌。进不得进不得!”   十四早急的没了理智,这会儿被拦住,额头上都爆出了凸起的青筋,“八嫂,你就让我进去吧。阿菀在里头这个样子,我……我怎么能带待在外头!”   欣荣还想说什么,里头又传出一声尖利的喊叫声,胤祯趁着欣荣的不注意抓住空档便冲了进去,欣荣连忙跟上,却也是阻止不了了。   胤祯冲进产房,绕过里头的丫鬟冲到阿菀的床前,床上躺着的阿菀经过几个时辰的疼痛,早已经几乎没了力气,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池里捞出来的,连胤祯到了身边也没发现。看阿菀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样子,产婆又连忙往阿菀的嘴里放了一片人参,喊道,“福晋,福晋,再使把劲,胎位已经正了,再使把劲。”   胤祯一只手握住阿菀搭在床沿的左手,一只手拨开她额头上被汗水打湿的前发,“阿菀,阿菀……”   阿菀疼的迷迷糊糊的,隐约听到了胤祯的声音,借着一口气断断续续的说,“胤祯……胤祯……我……我好疼……我好疼……”   胤祯听到她的声音,双手握住她的手,将嘴巴凑到她的耳边,“阿菀,我在这边,我就在你身边。阿菀,我们以后再也不生了,再也不让你受苦了……”说着双手更加握紧了她的手,若是注意到他的脸,甚至能看到滑落的泪珠。   四福晋看见阿菀又应声了,连忙对着她说,“弟妹,撑着些,马上就好了。听四嫂说,深呼吸,吐气,深呼吸,吐气……”阿菀听着她的声音,又拼了一把力气,后边的产婆一声欢呼,“福晋,再使把劲,小阿哥的头出来了!”   产房里一派兵荒马乱的样子,而主屋的院子里,有两个身影一直面朝着产房站着。胤誐听里头的声音,又看看天色,叹了一口气走上前,走到站在那儿几个时辰没有离开过的人身边,“九哥。你都在这儿站了多久了,歇会儿吧。”   胤禟恍若未闻,双手背在身后直挺挺的站着,眉头紧皱,身着紫檀色衣袍的身姿在夜风里竟然显得有些孤寂。   胤誐看他这幅神不守舍的样子,急的直跺脚。拽了他的手臂一下,“九哥。里头的是小十四的媳妇儿,你站在这儿算是什么事儿呢!你从前将她认错也就算了,这会儿你明知道她是谁!”   胤禟这时候却总算是有些反应了,却也没回头,只是喃喃的说,“对啊,她是小十四的福晋。可是,她若不是为我挡了那一下,又怎会受这样的苦。”   胤誐听他呢喃,想到里头完颜的真实身份,只觉得这真的是理也理不清,剪也剪不断的孽缘。只得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好在没过多久,这个烦乱的夜晚总算是迎来了一声响亮的婴啼。产房里跑出一个报信的丫鬟,一边喊着“生了生了,福晋生了一个小阿哥。”一边往外跑。   胤禟也听到了婴啼,看她跑出来连忙向她快走几步抓住她的手臂问道,“你家福晋怎么样?”   “回九爷,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听到母子平安,胤禟舒了口气松开了丫鬟的手臂。抬头看着月空中的钩月笑了一声,转身离开。胤誐看他等到现在,里头的人终于生了,他却一言不发的走了,摸不着丈二头脑,不过还是跟了上去。而那个被抓住的丫鬟也是一脸雾水,不过看二位爷的走了,还是重新拾起笑脸跑了出去。   产房里阿菀拼着最后的力气看了一眼襁褓里的孩子,带着笑泪昏睡过去。胤祯也不顾孩子,只让乌拉那拉氏她们抱着,自己陪在昏睡过去的阿菀身边,握着因为出了冷汗而有些冰凉的手,看着她睡着了还带着笑的唇角,心里却是起了另一番滋味。许久之后才终于站了起来离开床,看着被抱着凑近的孩子那张新生婴儿邹巴巴的脸,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待精疲力竭的阿菀醒来早已经是两天后,一醒来便对灵犀要求要看孩子,原先被奶娘抱着喂奶的孩子被抱过来,送到阿菀的床边。阿菀看着身畔襁褓里的孩子,小小的红红的还没褪去初生孩子的皱皮,却笑完了眼。抬起还没什么力气的手握了握他的小手,这是她和胤祯的孩子,他们两人的孩子。   灵犀看她的笑颜,连忙说道,“皇上前日批了个明字下来,算上辈分笑阿哥的名字便是弘明,说是因为他出生的时候,正要天明的意思。福晋,这可是大恩,这可没几个小阿哥是被皇上赐了名的。”   阿菀听着,握着孩子的手轻轻晃了晃,“弘明,额娘的弘明。春阴垂野草青青,时有幽花一树明。”这时候原先迷迷糊糊瞪大眼睛看着周围的小小的弘明听着她的声音,竟突然笑了。   阿菀看着他的笑颜,心里像是化了一潭春水,又问道,“胤祯呢?”   “回福晋的话,前两日您昏迷着,爷便一直守着您,今儿个早晨才被劝走去歇息了。”阿菀听着,怔怔的点头。   阿菀坐了快一个月的月子,虽然几个妯娌轮番来探视她,宫里头皇上和几位娘娘也都派人送了东西过来,可是本来最应该出现的胤祯却始终没有出现过。阿菀让灵犀问了几次,整个府里都寻不到人,好不容易找着了胤祯身边的小厮,也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就这样阿菀的心却一天天沉了下去。   就这样,直到到了弘明满月的日子,许久未曾现身的胤祯终于出现在了主屋。这一日午后,身体差不多爽利了的阿菀正在逗弄着穿着新做的满月袄子的弘明,胤祯走进屋子,示意奶娘将弘明抱走,又让灵犀把屋子里的下人都带走了。   阿菀早在一个月里有了许多猜想,这会儿看到一脸严肃的胤祯,还是努力的在脸上堆起笑容,问道,“胤祯,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   胤祯却没说话,只从怀里逃出一封信笺给她。阿菀接过信笺打开,却愣住了,猛地抬头看向胤祯。   胤祯对上她震惊的目光,说道,“这是盛京的一处房产。我买下记在了你的名下。你随时可以住进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休了我?七出之条我可是犯了哪一条你要这样对我?”   “不是休妻。等你去了盛京,我会跟皇阿玛和额娘解释,说你伤了身子去盛京养病。”   阿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掀开身上盖着的锦被,下床,拽紧那张房契走近胤祯,“胤祯,你是骗我的吧?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明明才刚刚有了弘明,你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胤祯看着她眼眶留下的泪水滑落在脸颊,将脸撇到一边。阿菀看他的样子,将纸扔向他,“你说啊!爱新觉罗胤祯!今儿个你不给我理由,我绝对不会离开这儿。”   胤祯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转过头正视着阿菀,“完颜阿菀!不对,纳喇昭献!你说我怎么能接受一个心里有着别的男人的女人?你说弘明,当你怀着弘明的时候,你怎么不想着他,便去为别人挡剑?”说完背过身去。   阿菀听到他的回答,却一下子冷静了下来,跌回床上,坐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忍不住冷笑一声,“直到今日,你竟然还是不相信我?呵,算是我瞎了眼罢了。哈哈哈哈,可笑,真是可笑。”阿菀大笑出声,可是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只是一直淌着泪。慢慢的倒在床上将自己蜷缩起来,许久才轻轻的说了一句,“你走吧,我懂了。”   胤祯听着她带着决绝的声音,强忍着想要拥抱着说对不起的冲动,最终还是没有回头,走出了屋子。独留下阿菀一人,对着床边烛台上的红烛落泪,那些他曾经说过的话一遍遍的混着刚才的话响在脑海,心里竟是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几日后,十四阿哥府的马车候在门口,阿菀披着一件素色的斗篷,怀里抱着已经脱去胎皱变得白嫩漂亮的弘明走到门口。弘明的眉眼长得极像他的父亲,阿菀用手轻轻的抚摸他的脸颊,又低下头用自己的脸碰了碰他软软嫩嫩的脸颊。   灵犀在一边站着,唤了她一声她擦回过神来,对着弘明轻轻的说了一声对不起。终于将怀里的孩子交给一边候着的奶娘。转身朝马车走去。   小小的孩子明明还不认人,却好像知道了什么一样。大声的哭了起来。阿菀正爬上马车,听到弘明的哭声,停住了动作。却最终没有回头,坐进了马车。   十四阿哥府的一边,胤祯站在墙角,看着那辆马车渐渐的远去。直到消失在视野里也没有收回目光。跟在十四身边的随从不忍心的说道,“爷,您明明舍不得福晋,为何还要逼福晋走?”   十四没有说话,若说阿菀的离开,最难舍最心痛的其实明明是他。可是,就如同自己从前许下的承诺,若是她不属于自己,便主动放她离开吧。即使她的离开,宛若挖去了他的一块心头肉。即使她以为他背弃了他们的誓言。即使她从此恨他入骨。   待十四阿哥府门前的人全都回府,胤祯才转身走开,一边对着小厮说,“找个时间,去九爷府捎个消息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为爱放弃天长地久……” 恩,这首歌不知道有没有听过 这章写的有点乱,但是还是赶着发出来了 大概之后有机会会修一下 大概就 傻十四卑微的以为阿菀还是喜欢胤禟的,因为阿菀为胤禟挡剑。于是让她离开且给阿九报了一个信,什么信呢?下一章会说到 而阿菀明明知道自己已经不爱胤禟,爱的是胤祯 可是因为因为胤祯怀疑自己而失望不想解释,心灰意冷的离开 于是就分开了 为了历史的发展,两个人需要分开相当长一段时间。 —————————————————— 因为惨淡的点击和收藏,非常没有自信没有动力的我,被安慰了一下 然后,我一定会写完它,即使没什么人看,也会写完它 因为这篇文,是我想写很久了的,献给十四和完颜的文 ☆、绿波依旧东流   常禄在四贝勒府门房告备一声,也不用人领,径直便往书房而去。拐过曲廊就看见四贝勒身着藏青色的常服左手背在后头,右手拿了一根藤枝,正半仰着头站在近书房的廊下逗弄着他的那只白眉鸟。连忙小跑着过去,在离他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屈腰拱手道,“主子吉祥。”   胤禛早注意到有人过来,这会儿分出眼神瞥了他一眼,又将视线移回到鸟笼子上,说道“怎么着常禄,可是去盛京了?”   常禄听他问,连忙答道,“回主子爷的话,奴才一路跟着十四阿哥府的马车后头,看马车入了盛京城门才回来的。十四福晋确实是去了盛京了。”   “呵。小十四学的就是优柔寡断。自己看不住人,便就那样放手了。”一边说着一边用藤枝拨了拨扣在鸟笼上的小金锁。“其他人有什么动静?”   “注意几位爷府上的人都回报了,没什么特别的动静。只九爷似乎得了个消息,出城去了?”   听到胤禟出城,胤禛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身正视常禄,“老九?难不成小十四是读《论语》读的痴了,还学什么君子成人之美?”   “奴才不知九爷是得了什么消息。可九爷没往盛京去,他领着人往苏杭方向去了。”   “苏杭?他既然不是去盛京那便得了。不过还是让下边人都注意着。小十四让那小鸟儿给飞了,咱管不着什么。却不能任由她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奴才遵命。”   “下去吧。”胤禛对着常禄说道,常禄又行了个礼,朝来的方向返回。等常禄离开了,胤禛又看了一眼白眉鸟,却不再逗弄。将藤枝插到一边儿进了书房。   儿女情长最是要不得,一个小十四,一个老九。自己万不能覆前车之鉴,昭献啊昭献。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那边连日快马赶路的胤禟终于在几日后到了杭州,吩咐属下随着线索去寻人,胤禟一个人留在了客栈,静下来才能细细的思考事情。   胤禟从怀里取出一张有些褶皱的字笺,上书,“亡人未亡,杭州凤凰山北李宅一行,可得知真相。”胤禟用手一个字一个字的摩挲过去,几日前突然有神秘人射了暗箭到府上,箭尾便绑着这张字笺,每一个字都触目惊心!   何为亡人?思来想去也便只有昭献罢了。亡人未亡,岂不是说昭献并未亡故。可是那一日,宫人明明从绛雪轩里头抬出了昭献的遗体,并着那枚她从不离身的印章。可纵然只有一丝希望,胤禟还是想要相信一回,故而得了消息马上便往杭州来了。   过了两个时辰,派出去的手下回来,胤禟连忙问道,“可是有查探到什么消息?”   “回九爷,属下前往杭州凤凰山,却是有一宅邸上书李宅。属下查探一番,里头似是一对年轻夫妇,听附近的人说,不过搬到凤凰山数月。那夫妇原是大江南北游历的,只因其夫人怀了身孕,便暂且在凤凰山住下了。”   “一对夫妇?那与昭献有何关系?”胤禟百思不得其解,皱着眉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最后还是回到手下面前,“算了,我还是得亲自去看看。”说完朝门外走出,原先跪着的属下连忙跟上,一行人骑着马往凤凰山北而去。”   康熙四十年九月,为了许诺胤禟的一年之约,纳喇昭献离开盛京远赴京城,参加选秀。而如今,四年弹指一挥间,五月飞花轻折柳,改头换面的完颜阿菀,恍若一无所有的回到了这个既陌生又熟悉,却让人觉得格外冰冷的盛京。   灵犀端着厨房做的点心走到院子,小池塘边上有一方角亭,灵犀一抬眼便能看见坐在里头看书的完颜。慢慢走近,才发现完颜手里的书落着几片被风吹来的花瓣,她支着下巴出了神,书页却许久未曾翻动。灵犀看完颜神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里对十四爷实在是怨怼的很。   自从半月前,主子突然离开京城十四阿哥府独自搬到盛京,灵犀便未曾见过主子脸上再展露过笑容。主子整日要不是待在书案前写字,要不就是坐在这个秋波亭里执着书卷出神。身子更是比生小阿哥前还要虚弱,整日的食欲不振。今儿个午膳也是未曾用过,灵犀怕完颜不用膳身子更虚,便命厨房做了她最爱吃的点心。   灵犀将点心放在亭子的石桌上,“主子,您用些点心吧。”   完颜正出神,听到灵犀的声音回过神来,看到桌子上一看便是金星准备的点心,却还是摇了摇头,“我没胃口。”   “主子,您便吃些罢。昨日您便没吃什么,今儿个又不吃,您的身子可怎么受的住。”   “灵犀,我真的没有胃口。”   “可……”灵犀还想再劝。却被人打断,有一个仆人一边呼唤着一边小跑着往秋波亭过来。   到了亭子里,急着喘了几声,“主子,外头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必须让马上交到您手上。”说着将手里的信递给完颜。   完颜接过信,微微偏了偏头带着疑惑的神色拆开手上的信。灵犀紧张的看着完颜,刚搬到盛京,会是谁送来的信?灵犀猜测着却看到拿着信看的完颜脸上,竟然久违的露出了微笑。这下子灵犀对这封信的由来更是好奇。   阿菀看完信又将信笺放回姜色的信封里头,一边站起身来,“这是千萍妹妹的字。她和李先生竟然到了盛京。”走出亭子阿菀还转过头催着灵犀,“灵犀快些跟上,替我梳妆。”   阿菀所说的千萍妹妹便是真正的完颜阿菀。昭献决定换脸之后,那段时间,两人竟是机缘巧合的义结金兰,因为年岁相近,成了关系顶好的姐妹。后来昭献顶替了她的身份以后,为了不暴露身份,原先的完颜阿菀便改名成了颜千萍。只是颜千萍的心上人,为昭献换脸的李先生喜欢游历,两人倒是不易见面。现在收到她的信笺,阿菀自然是打从心里欢喜。   阿菀让灵犀给自己扑了妆描了眉,使得脸色不再是那么的苍白。阿菀见自己看起来已是气色不错的样子,便出了门,坐上准备好的马车往与千萍约定好的地方而去。   到了千萍信上所说的三元楼,阿菀让灵犀守在楼下,一个人独自在小二的带领下上了二楼的包厢。小二将阿菀送到包厢前便识趣的退下,阿菀径直推门进去,便看见包厢的窗边坐了一个穿了绾色衣衫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脸上一下便带上了笑,碎步快走过去。在那女子的对面落座。   “千萍,你怎么知道我在盛京?”阿菀笑着问道。   两人面对面坐着,只除了衣衫不同,阿菀更纤瘦一些以外,一张脸却是几乎一模一样。与阿菀有着相同面孔的千萍却不像阿菀一样喜悦,脸上带着一丝无奈,“阿菀……”   阿菀也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了些不对,千萍一直都是唤她昭献的。阿菀渐渐收了脸上的笑,担忧的问道,“千萍,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千萍看着一脸焦急的她,苦着脸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到底是没说出口。而她没说出话来,屋子里却响起了另外一个男声。   “昭献。”   阿菀听到这异常熟悉的声音,倏然变得僵硬。许久才偏过头往声源处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还是写的有些乱 当真正的完颜阿菀和昭献出现在一块儿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 反正这里写的阿菀,就是女主 原先的完颜阿菀就用颜千萍代替……希望能看得懂 然后,前面十四让送的信,以及最后出现的是谁,应该能够理解吧,O(∩_∩)O哈哈~ 不行不行,我是小十四的亲妈!!!我要大喊一万遍我爱小十四来保住节操 ☆、欲待相逢已无期   阿菀看着本万不该出现在眼前的胤禟,故作镇定的移开目光,低着头提起小几上的茶壶往面前的杯子里注水,手一抖,壶里的水却洒了出来,淌到衣裙上,浸水的鹅黄褶裙像是绽开了一朵棣棠。阿菀连忙拿着手帕去擦,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的无措。   胤禟看着她的样子,又叫了一声“昭献。”   阿菀听到他的声音,索性把手里拽紧的手帕一撇,也不顾湿了的裙衫,提高声音道,“九阿哥叫谁?这里没有什么昭献!”   对面坐着的千萍,早在胤禟出声的时候脸上便失了血色,现在看阿菀险些就要崩溃的样子,支吾道,“阿菀,对不起,对不起。李羡在他手上,对不起……”连声说着对不起,好像这样就能稍稍好过一些。可是泪珠却还是从眼眶里滑落。   本以为这隐藏的真相不会有被发现的一日,却在某一日突然见到闯进府中的九阿哥。那一瞬间看到这个男人恍然大悟的样子,自己的心却沉到了谷底,这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男人,没有叫自己千萍,而是唤了完颜阿菀。归来的李羡也因为顾虑到自己身怀六甲而束手就擒。被逼无奈的自己只能被迫说出真相,同九阿哥一块儿到盛京诱出昭献。   胤禟听阿菀还在否认,快走几步到她面前,屈身抓住她的手腕,迫使她看向自己,“纳喇昭献!你看着我!到了这种地步,你何必还要自欺欺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活着,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我更不知道为什么我的九福晋却嫁给了十四。这几年来的每一次见面你有一万个机会来告诉我一切,可是你现在还在否认,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密信,或许我到死也还像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阿菀看着他近乎歇斯底里的样子,感受到他拽着自己的手腕的温度,平静的一字一句的回答他,“纳喇昭献已经死了,死在康熙四十一年的降雪轩的大火里。”   胤禟凝视着她,仿佛想从她的眼里看出些什么,可最终还是自己松开了手站起来退后一步,自嘲的说,“你说的对。那个与我不负相思意的纳喇昭献已经死了,那个印章定情草原许诺的纳喇昭献已经死了,那个会唤我阿九的卿卿已经死了。她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被你杀死了。”他的声音并不大,更像是呢喃,可每一个字却都重重的砸在阿菀的心里。胤禟复又抬起头看向她,眼里已经没了之前的失态,而是这两年惯有的冷诮,“那么你又是谁呢?顶着这张脸的你,又是谁呢?”   这一日这样的局面,其实在阿菀心里早重复了千万遍。在刚开始的那些日子里,在每一个惊醒的夜里,阿菀都在梦中被问的哑口无言。那些日日夜夜,明明活着却没办法站出来,明明想要独自离开了此残生可是能自由也没办法得到,明明爱着一个人却因为命运只能远离他,明明有家却因为迫害自己的人而无家可归。那时候,若是没有胤祯一直陪自己度过或许纳喇昭献真的早已经死去。可是,现在,自己也被他抛下了,这样的噩梦,现在只独留下她一个人面对。   在离开京城的这些时日里,阿菀总是在想,想着自己可曾后悔过,想着现在的自己前路如何,又该如何自处?无数次的在夜里辗转反侧,想到胤祯的怀疑,想到他失望的表情,想到发生变故的那一夜自己又是怎样的想法去为胤禟挡剑?甚至自己都难免怀疑,这样的自己如今到底是爱着谁的。   可是现如今,阿菀坐在那里,看着近在咫尺的胤禟,隐约还是当初自己熟悉的少年模样,仿佛一瞬间便看清了所有。原先坐在一边的千萍被外边胤禟的手下领着离开了。整个屋子只留下了阿菀和胤禟两个人。   阿菀朝着胤禟的方向缓缓的站起身来,用手抚顺褶裙。“我是完颜阿菀,康熙四十二年圣旨谕封的十四福晋,是爱新觉罗胤祯的妻子。从前是,现在是,往后,也是!”   胤禟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愣了半晌,拽紧拳头指甲嵌进手心方才回过神,“若我没有记错,你已经被赶出了十四府,他都不要你了。什么到盛京养病,不过是糊弄人的罢了。”   “那又如何?”胤禟本以为她会伤心难过,可没想到却看到她异常坚定的眼神,“那又如何呢?半年前我也曾怀疑他,甚至不久以前我还对他失望着,以为是我真的看错了人。可是到刚才我才明白,胤祯只不过是天底下最大的大傻瓜罢了。”阿菀苦笑着说道,“胤禟,在我见到你的那一刻,在你说你得到密信的那一刻,当我看到千萍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胤祯那个大傻瓜,他说他不要我了,他说他放我离开。其实不过是为了成全你我。他以为我一直以来没有忘记过你,他以为我为你挡剑是因为我还爱着你,他以为他没办法给我我想要的幸福,他以为我需要的是你。”   胤禟听着,直愣愣的凝视着她。看着她饱含无奈和忧伤的眼睛,再也见不到自己曾经最爱的神色。   “胤禟,我必须承认。在刚开始的那些日子里,每日每夜的想你,爱着你,思念你,想要告诉你我还活着。可是,爱着胤禟的是纳喇昭献,纳喇昭献是全身心的爱着你的。”   “既然这样,为什么现在不可以?纳喇昭献和完颜阿菀又有什么不同?不过是一个名字一张脸,我难道会因此不认你?”胤禟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阿菀梗咽着摇着头,说道,“不一样,不一样。那两年里的日日夜夜,纳喇昭献早已不是纳喇昭献了。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么多事,不会有如今的我。也许没有那些事,我还是纳喇昭献。可是,上天就是这样,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已经完全不可能回到从前了。即使再怎么想自欺欺人,也无法改变事实。”   “昭献。”胤禟看着她难过的样子,向她走进几步靠近她,想要伸出手去触碰她,却最终还是垂下手作罢。“那,那一夜,你又是为何要舍身救我。”   “胤禟,甚至我也曾怀疑,我为什么在哪一夜,什么也没想的为你挡了剑。我一个人想了很久,若是给我一个机会重新选择,我是否还是会选择为你挡剑,即使造成了如今的局面。我的答案是,我还是会。纵使我没有办法再继续爱你,可是,否认纳喇昭献的过去,就如同剜去我的从前。我没有了家,没有了名字,没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而是,若是连我自己都否定了纳喇昭献的过去,那我又该如何……”   “那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爱上十四?你可能告诉我,完颜阿菀又是如何爱上爱新觉罗胤祯的?”   阿菀抬起手用手臂逝去眼角的泪水,没有说话,又坐回到原先的位置上。朝着胤禟做了手势,让他坐到自己的对面。胤禟入座看着她,阿菀给他斟了一杯茶,低着头用自己的右手抚摸着左手的指节,说道,“胤禟,你可能听我细细的说一个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乱七八糟的一章 最近写完总是会觉得脑子乱乱的 不知道能不能把阿菀的心意表达出去呢?显然大家都知道完颜阿菀就是纳喇昭献了 可是纳喇昭献已经不可能存在,无论如何现在活着的是完颜阿菀,已成定局 让胤禟去理解,自己爱的那个昭献已经死了是很残酷的事情 可是没有办法,因为胤禟缺席了太久了。即使不是他的意愿,可在那段日子胤禟却是是缺席了,没有能够陪着阿菀成长变化 接下来就是为什么阿菀会爱上胤祯了,好像大家已经等很久了O(∩_∩)O 提前在这里说一声,因为最近我在实习,下个礼拜有个大事,所以下个礼拜可能会间隔着更新,不能保证什么时候能更新。不过文不会坑是一定的。 谢谢支持,有什么意见欢迎提出~ ☆、沉思往事立残阳   胤祯办了差事去了趟集市便骑马去了私宅,翻身下马将马鞭扔给急忙跑出来的门房又小心翼翼的将一个食盒放在胸前提着,接着便脚下生风般的径直往后院去。道上遇着的奴仆还来不及行礼只能看见他匆匆而去的背影。   一路到了睦和苑门前才放缓脚步,上下看了眼身上穿着的衣袍,将刚才撩起的下摆放下顺了顺,这才举步进了院子。院子里头没人,想来是在屋子里,胤祯朝着正屋走去,在路过院子里的石榴树时驻足抬头望了一眼,五月的石榴花正绽的极致,红艳的似是一团燃烧的火云甚至染红了碧空,格外的富有生机。   一进屋子便闻见了一股浓烈的药材味道,胤祯摸了摸鼻子,沛芸已经看到了他,连忙上前行礼。胤祯摆了摆手示意她免礼,问道,“姑娘可在里头?可是在歇息?”   沛芸答道,“回爷的话,主子已经醒觉了,刚不久前李先生来了,正在里屋呢。”   “哦?李羡来了?”一边说着一边往里头走去,“你在外头守着罢。”   沛芸应声。胤祯掀开帘子进里屋,抬眼便看见坐在紫檀梅花式凳上仰着脸的昭献和站在她面前垂首用右手手指检查她脸上纱布的李羡。   胤祯本不想打扰两人正准备蹑着步子走过去,可李羡到底是耳力惊人,在胤祯刚进屋的时候便发现了他,不过没立刻表现出来,只侧头又看了看昭献左耳侧的纱布,才侧身将左手上的药瓶子放到凳子边的方几上,也不回头就说,“可算回来了你。”   胤祯看他的站在桌子前低头捣鼓着什么,摸摸后脑勺走过去,将手上的食盒放到另一边的木镂雕八角几上,慢条斯理的打开食盒的盖子,将里头的东西取出来放到昭献的手边,对着低着头不想让他看到她包裹着纱布的脸的昭献说道,“昭献,这是宝顺斋的翡翠青梅羹,你尝尝。”将羹添了一小碗递到昭献手里,才回答李羡,“怎么了?找我有事?今天昭献的情况如何?”   李羡看他又转过头用一种极度温柔的目光看着昭献,无奈的笑了,“我正要告诉你。我方才检查了一下。时候已经差不多了,若是愿意,今儿个便能拆了这纱布?”   听他的话胤祯方才把目光从昭献身上移开,“你说的可是真的?今儿个真的可以拆了纱布?昭献的脸可是痊愈了?”   李羡点头。胤祯突然听到这样的喜讯,欣喜若狂。笑着转头想要与昭献分享这一喜事,可是却突然看到她紧紧捧着瓷碗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指节泛白。这才冷静下来,带上忧心的目光,将手附上昭献的手,轻轻的握着,“怎么了,昭献。你不愿意吗?”   昭献却一直低着头,只盯着瓷碗里的青梅羹看,也不说话。   胤祯怕她弄伤自己的手,轻轻掰开她捧着瓷碗的手指,将瓷碗取出来放到一边,将声音放的异常轻柔,“昭献,你不开心吗?”   昭献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胤祯于是又问,“那昭献你是不想要拆纱布嘛?”   昭献还是摇了摇头。   胤祯想或许她是不想要自己在身边,于是便说,“昭献,你是不是不想我在这边看着你?若是这样我便出去,只让李羡在这儿。”说着便松开了原先握着她的手,想要转身离开。   可刚转身却感觉到一股拉力,疑惑的偏过头,却看见她因为许久未见阳光而显得有些苍白的手,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衣摆。胤祯微张着嘴讶异的看着她,却见她也抬起了头看着自己,“胤祯,不要走,不要走。”一边说着,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微微的浸透了纱布。   胤祯看她这样子,心疼的不得了,连忙转过身在她面前蹲下身子,用手背拭去她眼下不断落下的泪珠,“昭献不哭,怎么了,怎么就突然哭了呢?”可昭献却哭的更凶了,一时把胤祯急的手忙脚乱。   李羡看到两人的样子,叹了口气,用手搭在胤祯的肩膀上拍了两下,说,“我先到外头去,好了便唤我好了。”说完便出来里屋。   昭献像是要把这段时间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似的,许久以后才渐渐的变成低低的啜泣,胤祯也不干什么,只屈身蹲在她身前,左手伸到她背后一下下轻轻的抚着以免她岔气,眼睛不移开的一直怜惜的看着这个自己最爱的少女,想着,若是老天能给他一个机会,自己多想要去为她承受一切的痛苦。   又过了一阵,昭献才渐渐的平静下来,看着面前的胤祯,有些羞赧。   胤祯看她似乎是好了许多,便试探着问,“昭献,你可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我便是如何猜想也不得而知。”   昭献听出他略带着伤感的语气,终于鼓足勇气抬头看着他,开口道,“十四,我……我不是不开心,也不是不愿意,我只是……只是,我害怕了。”   听到出乎意料的回答,胤祯讶异的看着她。   昭献也不管,只又继续说下去,像是要将心里藏着的情绪都发泄出来,“我是纳喇昭献对不对?可是,现如今,知道我还活在这个世上的人也不过一只手的数目,在更多人的心里纳喇昭献早已经魂飞魄散了。阿九以为我死了,外祖母以为我死了,欣荣姐姐以为我死了,佟佳娘娘也以为我死了……”说着抬起手轻轻抚摸上脸上缠着的纱布上,手指忍不住微微颤着,“我已经失去了光明正大活着的机会,若是拆下这层纱布,我便又会失去我原先的脸。直到我成为别人活下去,失去我的身份我的名字,往后陪我走下去的将会是完全陌生的一切。陌生的脸,陌生的名字,甚至是陌生的家人和陌生的命运。”   胤祯看她情绪又波动起来,又因为她说出的话才真正明白到她到底在害怕什么,这一切都是自己未曾考虑到的,而这么多的日夜她却要一个人承受着。   “等拆了纱布以后,纳喇昭献便会真的渐渐的消失在这个世上,直到连我自己也开始遗忘。那么这个世上,可还会有人记得我?那我又该是谁?”   胤祯终于忍不住张开双臂仅仅的拥住了她,而这一次,昭献没有推拒也没有说什么,胤祯只能感觉怀抱里瘦弱的身子无法自制的微微颤抖着,“我还记得。昭献,我还记得啊。我会一直记得你。不管纱布下的脸变成了谁的样子,不管往后你是叫完颜阿菀还是富察阿菀,你都还是我一直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纳喇昭献。”   说着,又松开怀抱,抬起手拖住昭献的脸让她正视着自己,“昭献,你不会被遗忘的。看吃梅子的是你,爱看戏的是你,以前最喜欢瞒着佟家娘娘调皮捣蛋的是你,爱骑马的是你,爱看杂记的是你,爱雪天的是你,所有的一切,我都会记得。往后,不管是怎样不一样的命运,我爱新觉罗胤祯都会陪在你身边。即使有一日连你也忘记了自己,那便让我来帮你记住。记住你的眉眼,记住你笑起来的嘴角弧度,记住你的清泉叮咚的声音,记住你的所有。你不要怕,纵使纳喇昭献已经死去了,再也没办法光明正大的出现,可是,起码纳喇昭献,真正的存在过。”   昭献泪眼婆娑的看着面前异常认真的胤祯,将脑袋靠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宽厚的肩膀上想要以此得到一些依靠。   李羡喝完了一盏茶,旁边候着的沛芸连忙提壶给他续上。李羡左手端起青釉茶盏,右手微微提起杯盖在边沿拨了拨,停了片刻,却没再喝茶,将茶盏又放回原处。站起身来走到门边,凝视着院子里那颗盛开火红花朵的石榴树,“翻嫌桃李开何早,独秉灵根放故迟。这花开的好啊,不与春花争奇斗艳,不待夏日引人追捧。难得是一片生机,自顾自开的灿烂。”   沛芸虽听得不太明白,但大抵知道李先生在称赞那颗石榴树,应答道,“李先生也喜欢这株石榴?我们姑娘最爱看这石榴花,初绽的那一日,足足盯着看了半日。姑娘不爱见光不爱动弹,却愿意每日到门边瞧瞧这花。”   李羡伫立着,忽然听到一声呼唤,转过头便看见半掀帘子的胤祯,问道,“可是准备好了?”   胤祯点头,“好了。”   李羡转过头又望了一眼静静绽放的石榴花,唇角向上勾起一个弧度。转身往里屋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的实习任务有些多啊 明天开始要出差一周 虽然会带电脑出去,但是不知道会不会有时间 如果有时间就会更新啦~ 之前阿菀一直反复强调纳喇昭献已经死了,但是其实对于这个事实,其实最难过的难道不是她自己吗? 不过好在,纳喇昭献的从前是不可磨灭的。 不仅十四回记得,只剩下那从前的胤禟也不会忘记。 ☆、沉思往事立残阳(2)   日近辰时,沛芸端着洗漱的银盆进了屋子。虽未开窗,清晨的日光也已悄悄的透过窗纸讲里屋映的清明。   沛芸将银盆放在架子上,走到雕花木床边,唤了一声侧卧在床上的昭献。昭献翻过身将脸朝向沛芸轻轻应了一声表示自己醒了。   沛芸听到声音,便将原先合着的紫藤缠枝花纹床帷分别挂到木床两边的银钩上。床上一下子泄进日光驱散了昏暗,昭献微有些不适应的皱了皱眉,微睁开双眼又合上眼睑,如此数次,直到完全适应了亮光方才支着手肘坐起来,汲了放在床边的绣鞋站起身。一边站着的沛芸早已准备好了衣衫侯在一旁,这会儿连忙上去替昭献更衣。   用清水净面漱口后昭献坐到红木梳妆台前的嵌软垫圆凳上沛芸拿了檀木梳上前要替昭献梳妆,可突然间原先好好坐在那儿看着铜镜的昭献抬手猛的一挥,将铜镜扫到地上。落地的铜镜砰的便破碎四裂。沛芸吓得跪在地上。   将铜镜砸到地上的昭献却只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片,没事人儿一样的吩咐沛芸起身给她梳妆。沛芸想不通昭献的心思,可也不好不问,只得站起来拿木梳继续给她梳妆,只是战战兢兢的动作格外小心。   梳妆后昭献坐到桌边,下人已将早膳摆在面上。昭献拿起瓷勺喝了一口莲子羹。沛芸自去收拾了碎在地上镜片拿出去。才走到院门口却见到了迎面而来的胤祯。   胤祯看着提了一个簸箕行礼的沛芸,探头往簸箕里看了一眼,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头,“姑娘又将镜子砸了?”   沛芸点头。胤祯摆手让她下去,自己径直进了屋子。一进门就看见坐在桌前有一搭没一搭的用勺子搅拌莲子羹的昭献,听到有人进屋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他便又低下头。   胤祯看她怏怏的模样,正对着她坐到桌子一侧,看她还在不停搅拌碗里的东西,出言道,“不想吃别的起码把莲子羹喝了吧,你的身子还得要好好养着。”   昭献听着没有应声,只是原先一直搅拌的手停下来,过了一会儿开始一勺一勺的又继续吃起来。   胤祯坐在对面凝视着她,忍不住出神。这张脸自拆了纱布以后已然看了许多次,可是果然还是没办法坦然的习惯。虽然依旧是一张美人坯子的脸,却难免还是感到遗憾。昭献近来的苦闷自己又哪是不明白的,她一向脾气好,可是近日却连摔了多面镜子,只是却还是不说出口。大概是明白无论如何也是于事无补罢。   待昭献将一碗莲子羹用的见了底,胤祯方才离开。   白马过隙,又过了半月有余。这一日胤祯往睦和园来的时候昭献正坐在书案前提笔练字。胤祯组织了想要出声的沛芸,脚步放的格外轻的走到书案边,探头看了一眼摊在书案上的宣纸,悠悠的将上头的字念出来,“‘齐姜绝色若霞姝,原是庄公掌上珠。卫使相迎携喜聘,东宫亲送远薄姑。日移花影期恩宠,金瓦红墙念故都。’最近看了什么?后两句是什么?”   昭献原先正专心写着字,听十四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吓了一跳,下一个字差点便写差了。嗔怪的瞥了他一眼又继续下笔,‘燕燕于飞秋意冷,神伤魂断意荒芜。’将最后一笔写就,昭献用左手笼着袖子把毛笔放回笔架。这才转头回答他的问题,“晦翁的《监本诗经》。”   “庄姜未免过于伤情了。”   昭献却不管,看墨迹干了,移开压在宣纸上的玉兔镇纸,将刚写就的诗举在眼前,认真的看了看又放回去。“你近日不是忙得很吗,怎么有时间过来?若是繁忙也不需要每次都跑大老远的,日头也是烈起来的时节了。”边说边取出别在前襟的帕子递给他。   胤祯笑着接过,抬起手用帕子拭去额头的汗珠。这是昭献却突然伸出手拽住他的手臂,皱了眉头,“袖子这怎么弄得?这几次总是见着。”   胤祯听她说,侧过头去看,这才发现袖子下侧竟是有一块污迹,黄褐色的色斑在原先石青色的衣袍上显得格外刺眼。胤祯微张嘴巴,不动声色的放下胳膊将污迹遮住,支吾道,“额,没什么……不过是刚办完差事便赶来了,没来得及换衣裳。”   昭献自然不会有所怀疑,只点点头复又去看刚才的宣纸。   胤祯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伸手扣住她的肩膀将她转向自己。“明儿个日落后,东榆院里不见不散。”   “你又有什么坏主意?”   “什么就是坏主意了?不过这是秘密。你只须记得准时赴约便好。”   昭献难得见他这样神神秘秘的样子,当下也生了好奇心,点头应了。胤祯看她点头方才放开手,舒了一口气。   转瞬便是约定之日,昭献用了晚膳,半靠在窗边的软塌上,看着西边被夕阳映的火烧一般的云层渐渐的黯淡下去,直到圆月挂上夜空。夕阳完全落下地平线,昭献方才起身出门,候在外头的沛芸连忙举着灯笼在前头带路。   不过转过几个弯,睦和园的不远处便是东榆院。远门紧扣着,昭献心里更是好奇,却先是转身吩咐沛芸先行回去。沛芸应声朝原路返回,昭献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推开了院门。   与所想的不同,东榆院里头竟是灯火通明,从院门进去一路都挂了各色的灯笼,白兔样的,荷花样的,六方走马灯,蘑菇样的,应有尽有。昭献想着胤祯吩咐着下人把灯笼一个个找来挂上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唇角。映着一路灯光往院子里走去,揣测着胤祯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可真正走到院子正中央的昭献却蓦然愣住,原先的笑容还僵在脸上,眼睛里却满是惊异的神色。只见整个院子里有的挂在彩绳上,有的贴在板上,满眼尽是不同的画像。只不过相同的却是画上的内容,全部都是纳喇昭献的样子。有大笑着的,有合着眼睑睡着的,有落泪的,神态样式各不相同,昭献看着这些画着自己从前模样的画像,甚至无法想象胤祯是什么时候悄悄画下的这些画像。   “喜欢吗?”在昭献进院子之前便悄悄躲在暗处的胤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身后问道。可过了许久昭献却没有转过身,也没有说话。   胤祯觉得奇怪,干脆自己绕到她身前正面对着她,却看到一张沾满泪水的脸。一下子慌了神,连忙手忙脚乱的又想用手又想用袖子的给她抹眼泪。而因为震惊和感动忍不住落泪的昭献却在看到他这幅样子的时候忍不住破涕为笑。举起手握拳锤在他的胸口故作轻松的问道,“好你个胤祯,老实交代,什么时候画了我那么多画像。”   胤祯也不在意她锤自己,只伸手握住了她的拳头,看着她的脸上带上熟悉的笑容,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自从雪夜再次相见,原先熟悉的开朗而古灵精怪的昭献便再也没有存在过,紧锁的眉头压抑了太多自己无法明白的愁绪。   胤祯笑着顺势拉着昭献的手走到画前,先是指着一副贴在板上的画,跟昭献解释,“这张画你可还记得,那时候我画画的水平还很稚嫩,算是许久之前的拙作。”昭献看着那副画,想了想,那会儿自己也不过是十岁,蓁儿给自己扎的头发上还别着一只蝴蝶发饰。是欣荣姐姐和八贝勒的大婚喜房,那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十四,那是自己正直勾勾的盯着面若冠玉的胤禟看,被太子表哥嘲笑了。昭献偏头看了一眼胤祯,想到那时候的胤祯还人小鬼大的说要娶自己。自己只以为他是开玩笑的,没想到却有了这幅画像。   回忆着,胤祯又拉着她的手走到一副自己浅眠的画像前,“那一日四哥给你我布置了课业,也不知道你前夜去做了什么,竟然就靠在书案上睡着了。最后还是我帮你做了功课应付过去,你才能免于责骂。”胤祯笑着回忆当时的场景。昭献想到,那是胤祥的额娘敏妃娘娘过世的时候,自己带了一罐子的萤火虫给他,因为陪他跪了许久到了夜里,所以第二日耐不住便睡着了。怪不得四贝勒没有责怪自己,自己还以为是他大发慈悲,哪想到原来是因为胤祯。   胤祯又指了一张挂在彩绳上的画像给昭献看,那张画像小小的皱皱的,纸张看起来也像是随便哪里找来的,她疑惑的看着胤祯,却见胤祯像是在感慨一样的看着那幅画,“这幅画可不是照着你的样子画出来的。那是康熙三十九年初,我与皇阿玛请命跟随五哥去江淮除匪盗。夜半遇到突袭,与一小队人马被困在深山里三日。那时候我……我以为自己或许要丧命了,夜里伤痛难耐,想着记忆里你的样子,拿着木炭画的小像。”   胤祯说的云淡风轻,昭献却突觉心中酸涩。她自然是记得这件事的,当时宫里得了消息差点闹翻天,好在后来平安无事,胤祯还用了计谋杀回山寨将匪盗除尽被皇上大大夸赞赏赐了一番。那时候正是自己与胤禟两情相悦被胤祯发现,他连烧了几日高烧向自己表明心意,却遭到了自己的拒绝以后的长达一年的不相往来。自己却是万万没想到,那样的险境,他竟然画下了自己的画像,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昭献随着他的牵引在院子里走着,听着他为自己解释每一副画像的由来,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自己与娜仁骑射比赛的时候的画像,在盛京普觉寺的小树林的画像,在塞外花海的画像,宴席发愣的画像,饮水小筑看书的画像,承乾宫看拾梨花花瓣的画像,书案前练字的画像,甚至是雪夜重逢的画像……那么多点点滴滴的关于纳喇昭献的画像,从稚嫩到成熟,从细节到大观。自己从未想过,他一直以来都那么认真的看着自己。   昭献看着他笑着的眉眼,一时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自己复杂的心情,自己又是何德何能,能够让他这样对待。   “昭献”胤祯突然松开她的手唤她,“你看,那么多画,都是你所存在的过去。所以,即使现在你看到的脸陌生的不属于你,可是,你的模样,永远的留在我的脑海里。”   “胤祯。”昭献这才明白他的用意,原来自己这些日子的愁绪都被他看在眼里,只是他一直没有说只是默默的做了这些,告诉自己他会记得纳喇昭献,给自己现在所想要的安全感。“谢谢你。”   她笑着对他说。对啊,那么多画像,他将自己刻进了脑海里。除了胤祯,还有外祖母、欣荣姐姐、胤禟、胤祥……还有许多人都会记得曾与纳喇昭献度过的点点滴滴的。若是别人都忘记了,那也还有自己,会一直记得,自己曾经作为纳喇昭献活着,虽然遭遇不幸,可是却实在是有着许许多多不可否认的幸福时日。   胤祯看着她像是想开了的样子,又笑着拉着她的手往一边的回廊跑去,最后停在一处画板前。昭献好奇的探头看,发现竟是许多的颜料,疑惑的看向又有什么主意的胤祯。   胤祯将她拉着,让她坐在一处圆凳上,然后才绕过画板,坐到画板前的圆凳上,“这是西洋人的画画材料,能够把人画的形神俱在。从今往后,你便是完颜阿菀了,便让我从今日开始为你画一幅新的画像,当做一个新的开始可好?”   昭献想开一会自然是点头答应,却又恍然大悟,“原来你前阵子衣衫上时常沾着的色斑,是为了去和西洋人学画画?”   胤祯没回答,笑着看着她,拿起了画笔。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粗长的一章 终于赶在十二点前写完了 如果有问题之后再改啦 小十四怎样才能撩到妹呢O(∩_∩)O 这周又没上榜,给自己打一个广告!! 如果喜欢我的文拜托请收藏下哦~也可点进我的专栏,收藏我这个作者 以后还会写文的~ ☆、沉思往事立残阳(3)   戊时三刻,城东礼部右侍郎完颜罗察府上各个院子已是入了夜歇息了。可东院的书房却还是灯火通明。   穿着缠枝牡丹纹内袍外罩刺绣大镶边对襟褂的妇人在书案前神色焦急的踱步打转。坐在书案前的黄花梨木背椅上的完颜罗察也是用手揉着太阳穴忧心忡忡的。妇人又转了几圈,头上的碧玉瓒凤钗随着人的走动发出声音,完颜罗察听着终于忍不住道,“夫人,你可歇歇吧,转的我脑袋瓜子疼。”   原来这妇人便是完颜罗察的嫡妻瓜尔佳氏,她听到话终于停下脚步,侧过身面朝向完颜罗察问道,“老爷,这都戊时了,十四阿哥怎还没来?”   “我哪里知道。你便暂且坐下,今夜总是会来的。”   又过了一刻钟,完颜府后门大街上有一辆马车缓缓的驶来,守在后门的管家连忙冲出几步,等到马车驶近最终在后门停下,管家上前将下马垫摆在马车旁,驾马车的下属再一旁掀开马车帘子。身着石青色双鱼纹便服的胤祯先行下来,可下了马车却没离开,管家让开位置,胤祯站在马车旁。不一会儿马车里出来一位上身天青纱大镶边上衣下着撒花纯面百褶裙,面上罩了面纱的女子,胤祯看她出来连忙伸出手提醒她小心脚下,她将手搭在他手上下了马车。   管家看十四阿哥的随从放下了车帘,知晓是没有人了,便上前对胤祯说,“十四阿哥吉祥。”   胤祯看了一眼他,摆了摆手,“前头带路吧。”   管家听了应声,连忙前行一步在前头带路。一行三人从后门悄悄的进了完颜府。走了一段路,胤祯突然感觉袖子被拽住,侧过头便看见一双带着不安与挣扎的眼,他连忙用后覆上她的手,轻声安抚道,“昭献,你别担心。一切都安排好了,只要你在完颜府待上个把月,我寻一个时机便去求皇阿玛赐婚。”   原来今日便是胤祯与完颜罗察商量好,让昭献正式顶替对外宣传患病月余的完颜阿菀的日子。昭献看着这陌生的府邸,这幽暗的灯光,心里实在忐忑不安。听胤祯说的话,心里划过一丝暖流,却没回答,只是第一次主动回握了胤祯宽厚温暖的手掌。   胤祯感觉到昭献的主动,自然是又惊又喜。管家回过头看二人的时候,便是看到十四阿哥突然停下步子,笑看着蒙了面纱的姑娘。无奈只得假咳一声,提醒他继续跟着前行。   管家带路,胤祯和昭献落后几步终于到了书房门口。管家敲了敲门,里头传来完颜罗察的询问声,“什么事?”   管家连忙回道,“老爷,十四阿哥到了。”   里面听到回应,传来一阵似乎是起身太急而响起的碰撞声,不一会儿罗察便亲自打开了书房门,让到一侧请胤祯同昭献进门。继而吩咐道,“在远处守着。万万不可让别人靠近书房半步。”   “是,老爷。”管家应声,完颜罗察合上书房门。一下子,整个书房只剩下了四人。   罗察并瓜尔佳氏先是上前向着胤祯行礼,胤祯摆手让二人起身。“完颜大人和妇人无需多礼。”   瓜尔佳氏起身忍不住看向站在进了屋后一直站在胤祯身侧没有说话的昭献,完颜罗察开始还想故作镇定,最后也还是把目光投向她。昭献感觉到两人看着自己的目光,朝胤祯看了一眼,看到胤祯朝自己点了点头,垂眸沉默了片刻,才抬起手,将原先罩在脸上的面纱解下。   完颜罗察二人看到面纱下的脸,抽了一口气,瓜尔佳氏更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喃喃道,“太像了,太像了。”   完颜罗察伸出手搂住了瓜尔佳氏的肩膀,看着昭献这张几乎与自己的女儿相差无几的脸心里也是感慨万千。自己虽有几个儿女,可向来最是宠爱自己的嫡女阿菀。可阿菀却突然在未经选秀前与江湖人士私定终身,险些累及全族。   最初的时候,李羡与自己提出换脸的法子的时候,自己是万万无法接受这一提议的,且不说这传说中的换脸术是否可行,就是这欺君之罪可是比私逃选秀还要罪大恶极的。若是事情败露,那便是株连九族的大祸。可没想到,后来却是当今的十四阿哥前来与自己密谈,借了此事让自己心情复杂的接受了这件荒唐事。   完颜罗察无从得知,这换了阿菀的脸往后要代替阿菀与完颜府荣辱与共的姑娘真实身份是什么,不过看十四阿哥这真心护持肯为她冒如此大的风险做这事的样子,想必是一个对他极为重要的人。   完颜罗察想着,叹了一口气。“十四阿哥,请先坐下吧。”说着又看向昭献,“这位姑娘,又该如何称呼?”   胤祯想要张口替昭献回答,可昭献却抢声道,“既然往后我便要代替阿菀生活下去,那便请大人和夫人叫我阿菀吧。过去的名字,若是不提才是对大家好。”   三人神色各异的看着昭献,最后还是止了哭泣的瓜尔佳氏先反应过来,走向昭献拉住她的手,应声梗咽道,“好,好。以后你便是我的阿菀,我便是你的额娘。孩子,你便放心,你帮了我们那么大的忙,额娘往后定然会向对待阿菀一样对待你。”一边说着一边又要落下泪。   昭献幼年失怙,最亲近的便是外祖母赫舍里氏,到后来进宫由佟佳娘娘抚养,虽然受到百般疼爱,但佟佳娘娘贵为妃子,还是有着一定的疏离。却没想到意外“身死”以后换了脸换了身份,却意外的收获了一个看起来格外慈爱平易近人的额娘。一下子也是眼眶一热。   胤祯看到二人的样子,这才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原先还担心如今性情大变的昭献会因不习惯完颜府而受苦,这下子看到完颜夫人和完颜罗察的态度,想必是能够得到照顾了。   最后还是罗察出声打断了二人,招呼着大家先是坐下细谈。瓜尔佳氏却还是拉着昭献的手,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不舍得放开。而胤祯还是怕昭献会感到不安,于是坐在昭献的身侧。罗察也坐到小扶手靠背椅上,四个人开始就往后的打算交谈起来。   直到亥时,四人的神色也带上了倦意才总算是谈完。完颜罗察、瓜尔佳氏并着今夜起留在完颜府的昭献将胤祯送到后门,胤祯与三人道别,上了十四府的马车。   马车开始往来时的方向离开,昭献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不知为何,突然想到康熙三十七年,自己乘坐着宫里来的马车,看着安郡王府门口站着的外祖母的身影越来越小的情形。   瓜尔佳氏打算领着昭献去阿菀的院子歇息,可昭献却突没有应声,瓜尔佳氏疑惑的侧头看她。但见她踌躇了一会儿突然朝着胤祯马车离去的方向小跑过去。完颜罗察和瓜尔佳氏都是一惊。   胤祯在马车上也发觉跑过来的昭献,以为她有什么急事,连忙让下属停下马车。下车朝她快步走去。   没想到到了身前,昭献却突然伸手抱住了他。完颜罗察和瓜尔佳氏看到,都退后几步转过身避开。   突如其来的拥抱,胤祯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心中难免欣喜,用手抚摸着昭献的背,轻声问道,“昭献,怎么了?”   “我没事,你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昭献答道。   胤祯虽不解,但还是听她的话没有再说话,只是一下一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过了一会儿,昭献便松开了抱着胤祯的手。抬起头直视他,“胤祯。”   “恩?”   “胤祯。”   “恩。”   “胤祯。”   “我知道,我会早点来接你的。昭献,你放心。”   昭献听他这样说,才总算放下心来,绽开笑脸,说道,“往后,可不能叫我昭献了。”说着转头看了一眼完颜府,“往后,我就是完颜阿菀了。”   胤祯看着她久违的笑脸,应道,“阿菀。” 作者有话要说:  恩,今天终于有空更新了 明天忙完就回家了 这一章算是过渡章吧。 昭献在这一章开始变成了完颜阿菀 不过阿菀自然没有那么快就喜欢上十四了 如果大家还记得,康熙三十七年昭献离开安郡王府入宫,那时候她离开了她唯一的亲人 而这时候,重新以一个新身份活下来的阿菀,其实在这段时日里,胤祯也算是她唯一可靠可信任的人,这个时候,胤祯对于阿菀,更像是从前外祖母对她的存在。很重要,值得依靠。但是还不是爱情 小十四还需要努力的~ ……………………………… 最近有个朋友对我说,我的形容太多了,看的有些累。哈哈哈,没办法,这大概就是我的文风。习惯写剧本的时候就是要写很多留白细节越详细越好。可能有点废话,可是哈哈哈哈哈 ☆、闲坐悲君亦自悲   康熙四十一年九月 德州行宫   酉时刚过,燃了一整日的红日从西边缓缓落下,直至渐渐消失,唯留下几缕余晖染得天边一抹绯色。略显肃穆寂静的行宫,突然从路的尽头传来一阵车队马蹄车轮碾在地上的声音,行宫前的守卫目不斜视的站着,有穿着太监衣裳的宫人从里头匆匆跑出来似乎等了这车队声许久。   不多时便能看见当先两匹骏马领路,随后一辆黑楠木车身鸦青色绉纱的马车,马车四周有着诸多的护卫骑着高头大马守着。等到马车行至眼前,宫人连忙跑到马车边上,骏马鼻中打出一个响啼,发出一声低哑的嘶鸣,马蹄连踏几下终于停了下来。过了片刻,从马车里下来的一位鬓间斑白看起来年过六旬的老人,但背杆挺直眼神如鹰一般锐利,看起来格外威严。   宫人连忙行礼,“索大人您终于到了。”   被称为索大人的正是当今太子的叔公,索额图。只见他只是微一点头,问道,“太子殿下呢?”   “回禀索大人,太子殿下在行宫中的住所,因病还未曾好利索,故而还歇在床上。”   听宫人说太子的病还未曾痊愈,一向见惯风浪镇定的索额图也忍不住紧皱眉头,也不多说,只吩咐道,“快快前头带路。”   “嗻。”宫人应声,微微曲着身子略带小跑的带着索额图往太子的住所去。   到了太子养病的宫殿,索额图径直走进去,里头伺候的宫人看见他,都跪下行礼。索额图哪有心思理这些,只摆摆手让他们都出去外头守着。自己走进里屋,果然看见脸色还带了点病态的胤礽躺在床上,听到动静看到叔公才勉力支起身。   索额图两步并作一步走到床边,坐在床头的八角凳上,将想要起身的胤礽又按回床上,“怎么就突然病了?八百里加急收到皇上传来命我侍疾的圣旨,可把老夫吓着了。”   “叔公,不过是小病罢了。白日里曝晒夜间又吹了风,一时没挨住得了风寒。过两日便好了。”   “便是一丁点儿的小病也万不能掉以轻心。胤礽,你可得牢记你是大清朝的储君,未来的皇上。便是一根汗毛也不能伤着。”   胤礽从来与叔公最是亲密,也自小很是听叔公的话,故而此刻也是点头默认。只是还是疑惑,“只不知为何皇阿玛大老远的将叔公唤来了德州。”   “皇上啊,可是让人捉摸不清他的想法。我来的路上,你可知道得了什么消息?”   “什么消息?我整日便是在行宫养病,不曾知晓外头的事。”   “糊涂,纵使病了也不能闭塞耳目。你可知此次跟随皇上的,可是谁去了泰山祭天?”   “泰山祭天这等大事,岂不是皇阿玛亲自去了?”   “也只有可怜你这病了的大清皇储才不知晓。京城可是起了一场风波,诸位大臣可都有些坐不安稳了。”   胤礽这才发觉不对劲,连忙问道,“叔公,你可快告诉我罢。此次南巡皇阿玛拢共只带了我和老四,小十三。难不成是老四?可老四一向站在我这边,又有何惧?”   “可不是四贝勒。此次代替皇上泰山祭天的,是十三阿哥。”   “小十三?那恐怕只是皇阿玛一时兴起罢了,小十三不过十六岁,他额娘位份也不高,更何况前两年还故了。”听到是胤祥,胤礽反而是舒了一口气,胤祥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没长大的可怜弟弟,整日依附着老四。老四既然是自己的人,那小十三也是逃不出手掌心。   索额图看他这放心的样子却一阵怒火,连连道,“糊涂糊涂!”说着从凳子上站起身来,“这泰山祭天可是玩笑的小事?皇上将你留在了德州行宫,又突然让十三阿哥祭天,心里又是怎样一番考量?你便是太过于心软和掉以轻心!你这群弟弟里头,而是有哪一个是省心的?”   “叔公!您总是顾虑这么多,多数不过是无中生有罢了。”总是听他这样数落,胤礽心里也难免有了一丝怒气。   “我无中生有?我且不说庶长子直郡王现在是手握兵权,诚郡王也是政绩斐然,八贝勒在朝中更是手段高明人心所向。你觉得对你最为忠心的四贝勒,你可敢担保他对那龙椅未曾有一丝非分之想?就说如今祭天的十三阿哥哪里又是可以小觑的?自从敏妃故去以后,除你以外,皇上对他的恩宠可是无出其右的。纵使比起你,也是差不了太多。”   “那又如何。也都不过是庶子罢了。”胤礽虽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但还是觉得无需如此多虑。这多少年下来,皇阿玛对自己的恩宠是显而易见的,况且如今自己这把储君的椅子也算是坐的稳稳当当的。   “再这样下去,你也不过是多了个嫡子的由头。可若是有一日,皇上又突然册封宜妃德妃或是哪个妃子为皇后,连你这嫡子的位份也是岌岌可危的。”   胤礽听他竟然说到了这样的份上,也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高声道,“叔公这样说,又是想要我如何?皇阿玛还精神奕奕,这天下不过是皇阿玛他的一句话罢了,我又能做些什么?”   索额图在房间里踱步片刻,又终于转过身正对着胤礽,“早两年我便同你说过,只不过被纳喇家那丫头坏了事。后来与你说你又每次都不听……”   胤礽听到叔公竟又提起了昭献,未曾听完便开口打断,“别说了叔公!你又何必再提昭献。当年我便与你说那件事我已然处理好了,你偏偏私下里动作害了她。你可别忘了,昭献还是姨姥姥的孙女。原些也算是我们家的孩子。”   索额图听到他又因为这件事有责怪自己的意思,轻哼一声,“你便是如此妇人之仁。若是没有我替你下狠手,就你的处理法子,那一日的话指不定早就被捅到皇上面前了。再说,不过是一个娃娃,若是能让你顺利登基,便是死了还是她的福分。”   胤礽早知是说不通叔公的,再说都过去了两年,昭献许也是早早的去投胎转世了。但是心里头难免仍旧觉得对不住她,毕竟虽然感情不甚亲厚,但好歹也算是自己表妹,原又是即将嫁给老九做媳妇的。若是没死,指不定还能拉近老九和老十二人。红颜薄命,终归是可惜了的。   可一边是不亲厚的表妹,一边是支撑自己的叔公。两相商榷,孰重孰轻,自是一眼分明的。自己纵然心里有些怨怼,可到底也没办法对叔公做些什么。想到此,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唯有心里想着,愿下辈子,昭献能够托生在一户平常人家,万万别再卷到宫廷里头,不得安生。 作者有话要说:  恩,这是一章比上一章还过渡章的纯过渡 索额图会遭到报应的,且也不远了 胤礽其实我是喜欢的,但是他却着实是被身边的人毁了 昭献曾经劝说过他,可是他却没有听 恩,下一章小十四和阿菀的更进一步…… 喜欢我请收藏我,我需要动力~~加油加油! ☆、子欲孝而亲不待 作者有话要说:  此后,昭献的名字都改成阿菀啦。为了不让大家看的混乱。   秋凉晚雨,刚入夜,马蹄踏着积起的水洼,踢踏踢哒行过巷子。胤祯正是办完差事回宫的路上,身上的蓑衣也挡不住细雨落入衣襟。胤祯正想着夹马腹催马快行,却突然看见前头窜出的人,连忙拉进马缰,坐下的骏马,被制住,抬起前蹄,甩了甩马首,从鼻子里喷出一口白气,但最终还是乖乖的停了下来。   胤祯也被这突然的情况惊到,厉声呵斥道,“来者何人?可是不要这条小命了!”   窜出来惊了马的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一搏,这下子也还是惊魂未定。却还是在听到胤祯呵斥的瞬间跪在雨水中,大声喊道,“十四阿哥救命。”   胤祯原以为不过是雨夜里乱窜的流民,却哪想到一开口竟是认得自己的。抹了一把脸上沾了的雨水,眯着眼一看,才发现跪在地上湿了一身的人,竟是留在别院里头先前伺候阿菀的沛芸,这下难免想到什么。立即下了马,两步并作一步上前扣在她两肩将人扶起,道,“怎么回事?你为何在这处?不是让你留在别院的嘛。可是姑娘去了别院?”   “十四阿哥,你快去救救姑娘。”知道许是有救,沛芸一松懈下来险些站不住,话里也带着颤。   这话却是把胤祯吓了一跳,阿菀现今好好的在完颜府,怎么就需要救命了。但想着自己可不能乱,连忙又让情绪有些失控的沛芸冷静下来。   沛芸缓了口气,知道现在是人命关天,连忙事无巨细统统告诉了胤祯,“今日午间,姑娘突然来了别院找您。可您去了外头,不在京里,奴婢就同姑娘说让姑娘先回去,等您回来了再传信给她。姑娘便离开了。可后来奴婢想,姑娘是一个人来的别院,而且神色匆匆又有些恍惚。怕姑娘有什么事,便又去完颜府打听。没想到到了日落时分,姑娘竟是未曾回去完颜府。完颜府的大人夫人也是急红了眼,可问来问去,伺候姑娘的人只说,是用午膳的时候,下人们聚在一起说了些最近发生的闲话。没想到姑娘听了,脸色惨白的便跑出府去了。”   “说了什么闲话?这一日可有发生什么?”   “也没什么。京里头哪日不是家里长家里短的闲事一桩桩的。无非是太子病了皇上的御驾启程返京,说裕亲王病情加重世子当下找了众多名医会诊,说赫舍里家收了丧信往盛京吊唁去了,说……”   “等会儿!赫舍里家哪儿来的丧信?可是太子外家的赫舍里家?”   “正是太子殿下的外家。说是盛京安郡王府的老王妃仙逝了。给京城赫舍里家发了讣告。”   听到这里,胤祯大抵就知晓了前因后果,定是下人嚼舌根的时候阿菀听见了。她自小被外祖母抚养长大,与外祖母的感情最是深厚。这会儿经历了这些多事,依然事满心疮痍,这辈子恐怕也没办法与外祖母相认。哪想着,她外祖母竟是突然去了。她当然是难以接受。只不知她没找到自己,会是去了哪里。   胤祯连忙吩咐沛芸回去别院等消息,自己又重新骑上马,往来时的路去。沛芸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默念着,姑娘一定得要平安无事。   清晨的微光透过破烂的窗柩,鸟鸣声声。被诸人寻了一日的阿菀却是孤身躺在破庙的大佛身后,揉着酸涩的眼睛醒来。   因为出来的匆忙,身上一文钱也未曾带着。又遇上了瓢泼大雨,好在最后找到了这个破庙,暂且安歇的一夜。阿菀起身将身上穿着的昨夜浸了水的衣裳抚平,脑袋有些晕沉,用手摸了摸额头,似是有些热度。阿菀从布满灰尘却看起来依旧庄严的佛像后面走出,跪倒佛像面前祈祷。尔后才有些步履蹒跚的走出破庙。   走出一段路,恰逢一道小溪。阿菀连忙小跑着过去,也不在意其他的,用手舀起一弯水,就这样就着喝下去。喝了几口后方才解了渴。看着清澈的小溪里照印出的人影,发髻凌乱,一脸哀切。将发髻拆下来把长发绑成一条麻花辫,又用水清洗了脸。看着水里的倒影好歹有了些生气,又站起身往前走去。   阿菀就着农户指的一路,一路向前走。好半天才终于又走到了镇子上。终于站到一家当铺门口,阿菀摸了摸腰间暗袋里的东西,里面藏着一枚自己最是喜欢的玉佩。可是现在没有法子。毕竟若是真靠自己的双腿,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盛京。全身上下只剩这玉佩值钱,若是当了,想必还能租一辆马车。一边想着,阿菀便走进了当铺。   等再从当铺出来,阿菀颠了颠手上装了银子的布袋。虽然掌柜的黑心,那么好一块玉才当了八十两银子,可是这会儿阿菀也顾不得什么。这会儿便只差一辆马车了。日头正烈,阿菀的肚子突然叫了一声,她用手抚了抚肚子,才想起来,自己从完颜府出来以后似乎一整日未曾吃过东西了。便先填饱肚子再去租马车吧,阿菀想着走进集市。   在人群里走着,阿菀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停下脚步环顾四周,然后突然自嘲的一笑,这个地方怎么会遇到他。晃了晃还有些昏沉的脑袋,继续往前走。可走过人群,却越来越清晰的听到那个声音,仿佛近在耳边。阿菀一下子难以判断,连忙拨开人群往前跑了几步,没想到却一下子愣住了。   胤祯昨夜听说阿菀失踪以后,料想按照她的性子,定然是独自往盛京去了。可是她一个姑娘家,估摸着也没带银子,孤身一人在外,京城离盛京又是山长水远,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一夜策马狂奔,也不顾全身湿透,在路上都没有见到阿菀,好不容易遇到一个镇子,便下马询问一个个摊主。胤祯问了一个卖画的摊主没有得到答案,又跑向一个小吃摊子,比划着,“请问你可见到一个姑娘,大概这么高,瘦瘦的。眼睛大大的……”   摊贩被吓到,直摆手,“没有没有。”   胤祯泄了一口气,一路问了许多人,都未曾见过。不过想着可能就有一个人曾经见过,又鼓足气朝着一个挑了担子的小贩走去。   “胤祯。”胤祯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停住脚步,又怕是自己幻听。正想再走,又听到了一声。这下子,脸色惊慌的抬头,一眼便看见了几步远愣愣的盯着自己的阿菀。   一下子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自己与阿菀,心里翻江倒海,心脏狂跳几下,竟是难耐的惊喜,连忙朝她大步走去。   阿菀看胤祯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惊喜的神色走到自己面前。紧紧的被拥到他的怀抱,一下子眼眶酸涩的落下泪,她还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潮意,阿菀想,他定然是昨日得知了自己离开的消息便日夜兼程的赶过来了。茫茫人海,他又是淋了多久的雨,才能找到自己。原些鼓着气一定要去盛京找外祖母的阿菀,一下子,竟觉得格外的愧疚。   胤祯紧紧的拥着阿菀,似乎想要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害怕她的再一次消失。可又突然松开她退后一步,看着她疑惑的表情,抬起双臂说道,“我身上湿。”   可话音刚落,阿菀便主动扑进了他的怀里,用她纤细的双臂箍住他的腰。胤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双手还抬在那里。   阿菀被胤祯带去客栈,有胤祯在身边她才终于放下心来,将一身劳尘洗去换上胤祯给她准备好的衣衫。等收拾干净走出屋子,阿菀看到准备好膳食的胤祯也换了一身干衣服,可脸上一夜未睡的疲色还是一览无遗,低下头,心里一股酸涩。自己似乎尝尝在给他添麻烦,可是他却从来都倾尽全力的帮助自己,明明自己不值得他对自己那么好。   用了午膳,胤祯才开口问阿菀之后何去何从。纵然现在搞得一团乱,可是阿菀想要去盛京看外祖母最后一眼的心却始终未曾改变,这会儿听到胤祯问自己,也是一脸正色的看着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胤祯。纵然我此番的行为着实莽撞,可是外祖母,你知道的,外祖母对于我来说,重若泰山。她甚至算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后一个亲人,可她竟也就这样去了。之前还是我不孝,让她承受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这会儿我明明活着,却没办法光明正大的为她送葬。”说着,阿菀伸出手握住胤祯的手祈求道,“胤祯,你便答应我,让我去盛京吧。我只要远远地看一眼外祖母便好,我一定不会让别人知道我的身份的。”   胤祯看着她满面哀切,声音也带着难掩的苦痛,自然是明白她的心思。他一向是只想要让她过得快活满足她的所有要求,这会儿又如何能够拒绝她,反握住她的手,点头道,“阿菀,我不阻止你,可是我绝对不能让你孤身一人去盛京。我让人传消息回完颜府,只说你与我一块。等会儿我便陪你一块儿去盛京。”   阿菀本来心里忐忑,自己私自跑出来定然让京城的人慌了神。原以为胤祯会带着自己回去,没想到他竟还打算与自己同去。一下子瞪大眼睛看着他,心里别是一番复杂的滋味。最后还是低下头,低低的喊了一声,“谢谢你,胤祯。”   自己欠他的情,大概这辈子下辈子也还不清。 ☆、轻罗小扇扑流萤   等到胤祯和阿菀到了盛京,恰好是老王妃停灵的最后一日,隔日便是要葬入祖坟的了。纵然阿菀有多么的迫不及待也知道按照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万不能直接去安郡王府吊唁的。于是便听了胤祯的安排,换上胤祯找来的一身男装,跟随在胤祯身后,投了名帖方才去了安郡王府。   安郡王听说有十四阿哥的名帖,连忙赶出来接见。阿菀跟在胤祯身后,看到几年不见原先精神奕奕的舅舅也在鬓间长出了白发,或许是因为连日的伤痛和劳碌,在一身孝衣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萎靡。   胤祯自也看出了安郡王的不适,他本来也只是由自己当借口方便阿菀看望她的外祖母,此刻只摆摆手让安郡王不用在意他。安郡王看他不愿意府里大动干戈的样子,便也没安排其他,只领着二人去了灵堂。   “实在不知十四阿哥到来,臣招待不周还望十四阿哥见谅。”   “安郡王不必客气。我这次来是受了八嫂的委托,八嫂她身子不便不方便来盛京,故而托我替她吊唁老王妃。”胤祯借由八福晋的理由来解释,欣荣姐姐同阿菀一样是从小在外祖母膝下长大的。这会儿也是伤心欲绝,只不过实在有诸多不便不能离京。这样的理由倒是合理,安郡王便也放下了心中的疑虑。   安郡王福晋点了炷香由安郡王递给胤祯,胤祯双手接过,对着灵堂里老王妃的灵柩虔诚的拜了拜,尔后将手中的佛香插到瓮里。虽然阿菀一路跟在胤祯身后不曾说过只言片语,然而他此刻一脸哀色也是不容忽视。故而安郡王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请问,这位是?”   胤祯正想要介绍一下阿菀,没想到竟是阿菀先开了口,“在下赵咸。多年前曾受老王妃一饭之恩。偶然结识十四阿哥,又听闻老王妃仙逝。故而与十四阿哥结伴前来吊唁。”   “哦?一饭之恩。其中又是有何渊源?”听年轻人这样讲,安郡王倒是有了兴趣。毕竟难得能有一个陌生人前来吊唁。   “老王妃生前向来慈悲为怀,菩萨心肠,又时常赈灾施粥。在下只不过是在一次旱灾中受过老王妃施粥之恩。”阿菀嘴上是这样说,可心里却是波澜万丈。外祖母对自己却是是有一饭之恩,只不过却不是什么施粥。当时阿玛去了以后同额娘一块儿到了安郡王府。可是因为额娘本就身子弱,后又整日感怀思念阿玛日渐消瘦最后竟是也撒手人寰了。独留下年幼的自己,因为难以承受失怙之痛而发了高烧重病不起。最后是外祖母心疼不已,力排众议日夜守在自己身边,不辞辛劳一点点的把饭喂给自己,方才救了自己一命。当年若不是有外祖母,怕是自己也早已跟着阿玛额娘去了。   胤祯知道她这是胡诌的,只是担忧的看了她一眼。而安郡王与安郡王福晋则是完全没有怀疑,甚至还说道,“母亲确实是仁厚慈爱,积德颇多。”   阿菀自然是点头。又想了想,最后还是开口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郡王可否答应在下?”   “何事?不妨说来听听。”   “在下当时还年幼,只知道是老王妃施粥赈灾。一直讲老王妃作为自己的救命恩人。此刻,在下想是否能让我最后一睹老王妃的遗容。好让能知晓救命恩人的容颜,铭记在心。”   这要求其实略有些不妥,但是安郡王想着这人到底是十四阿哥带来的,况且还与母亲有着这样的渊源。再说人家也是好意,想了想最后还是答应了。   安郡王一答应,阿菀才松了一口气。想着终于还是能够再见外祖母一面,不过面上还是保持镇定。阿菀随着安郡王的引导走到灵柩旁,胤祯不放心,跟在他身侧。阿菀俯下身望了一眼,棺椁里穿着寿衣躺着的外祖母,一脸安详,仿佛还是记忆里的模样,只是更添了几分苍老,阿菀当即眼眶酸涩。不过为了不引人注意,还是缩了缩鼻子,强忍着把眼泪憋回去。不过一会儿便站直身子走开。   又过了一些时候,二人方才告辞。安郡王原先想要请十四阿哥留宿,不过胤祯推辞说还有其他事,到底是没有留下。安郡王又将两人送出府,方才被劝着回去。   阿菀出了安郡王府,一脸恍惚的往前走。胤祯也不说话,只是不离半步的跟在她身边。他明白阿菀之前是有多么的隐忍才能够不让眼泪落下。二人走到集市,人群熙攘。一个不察,一辆失了平衡的小贩车直面而来,险些撞上愣神的阿菀。胤祯赶紧拽着她的手让她朝自己的方向靠了靠。   阿菀看了一眼小贩车又看了一眼胤祯,最后还是没有说话。胤祯叹了一口气,随着她往客栈走,只是至始至终都没有放开拽着她的手。   回到客栈,阿菀推说自己没有胃口便一个人进了自己的房间没有用晚膳。总算是独自一个人,阿菀终于还是倾倒在床上,将脸蒙在被褥里,由于过于悲伤而落下的眼泪浸湿了被褥,哭着哭着再加上连日的奔波,最后竟就依着这个斜靠的姿势睡着了。   直到夜间,阿菀迷迷糊糊的忽然听到窗户被击打的声音,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竟哭着睡着了,身上的衣衫都发皱了。不过她暂且顾不到这些,因为敲击窗户的声音再次响起,阿菀存着疑虑走过去,伸手推开窗户往下看,一眼便看见正举了石子准备往上扔的胤祯。他好好地不在隔壁的房间待着,怎么天暗了却在临窗的小巷朝自己的窗户扔石子。   阿菀脑袋一片雾水,却看见胤祯比划着什么动作。阿菀思考了一会儿,揣测他或许是想让自己换了衣衫去找他。反正此刻也没了睡意,况且心里还郁结着,阿菀干脆便朝着他点头应了,关了窗户转身去梳洗。   等阿菀梳洗完下楼便看见不知何时胤祯竟已经拉了马儿出来,正在在马旁低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马鬃。听到脚步声方才抬头看向阿菀,她已将原先男子的发式换成一条麻花辫,发尾用银色的丝带系住。衬着身上霜色的裙衫,显得格外素淡。   阿菀只觉得他的目光灼热就快将自己化成水,一下子竟有些羞赧。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只摆弄手里的锦帕。问道,“这是要去哪儿?”   胤祯自然感觉到她的束手束脚,便将过于明显的目光移开,一个纵身上了马,拉着马缰偏头看着阿菀笑道,“带你去个好地方。也算是让你散散心。你为了你外祖母难过我能够理解,可伤了身子就得不偿失了。即便你自己不在意,可我还在意着。”说罢朝她伸出手。   阿菀听他露骨的话语,一下子竟是不知道答什么,看着他希冀的双眼,原先想要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到底还是搭住他伸过来的手上马。   待阿菀上马,胤祯一抖缰绳便驱使马儿往前,一路上竟是出了盛京城。因为夜风喧嚣,阿菀罩在胤祯准备的大氅里,只露出一双杏眼看着越来越熟悉的景物。阿菀开口,风儿险些将话音吹散,“我们可是朝普觉寺去?”纵然许久未曾回盛京,但是当初在盛京的日子,阿菀时常陪同外祖母去普觉寺礼佛。故而看这条分外眼熟的路忍不住问道。   胤祯低低笑了一声,鼻息吹在阿菀额头,她觉得有些发痒离开了些,“是在普觉寺福晋一处地方,等到了你便知晓了。”   阿菀点头却没有应声,又将自己埋进大氅。   就这样又骑马过了一段路,胤祯才拉紧马绳使得马儿停下马蹄。胤祯先行下马,阿菀迷糊了一会儿方才搭着他的手也下了马。阿菀觉得此处竟是暖暖的,不似秋凉,倒更像是夏季。连忙撤下大氅往周边看,一望却是傻了眼。   漫天的流萤飞舞在山间,不远处有叮咚的泉水,向外边散着暖暖的热气。阿菀被吸引着忍不住伸出了手,竟是有几只萤火虫不怕生的落在她掌心。阿菀微张着嘴,瞪大眼睛转身看向一旁的胤祯,她实在没想到胤祯竟寻了这么一处好地方,“已近晚秋,怎么这处竟还有那么多流萤??”   胤祯在她下马以后便一直凝视着她,看到她的神色便知道她对这处地方定是十分满意的,这会儿也不卖关子,直接答道,“这也是我偶然间发现的。此处因有诸多的温泉泉眼,常年温度宛如仲夏。草木繁盛,气候潮湿,故而四季皆有流萤。也算是一处奇特之景。你可是欢喜?”   阿菀自然是欢喜的,听他问连忙点点头。又怕他看不见自己的动作,开口回道,“欢喜。万分欢喜。”   胤祯听她亲口说欢喜二字,总算是放下心来。又带着笑朝她走近两步,对她说,“阿菀,自得知你外祖母仙逝的消息。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看你每日落泪,我又觉得,纵使我努力给你所有,似乎也没有能力守护你的笑容。”说着,低头自嘲的勾了勾唇角,“不过我想起曾经从十三哥那儿听闻,十三哥的母妃敏妃娘娘仙逝的时候。是你在夜里捉了一玻璃瓶的流萤给十三哥,还给他讲了星星的故事。”   阿菀听他这样说,才知晓原来他竟是因为知晓自己从前安慰胤祥的事情,方才带自己来流萤谷。希望自己也能够解开心结,正面外祖母的死。阿菀低下头,垂下的浓密的睫毛掩住了她的神色。她能感觉到,他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打开那扇自从自己放弃阿九以后便阖上的心门。那么自己,可有一丝松动?   “所以,我希望,看着这一山谷的流萤,好歹能为你抚平心里一两分的伤痛。”胤祯低低的声音响在耳边,竟真的好像使得她渐渐的平静下来。   阿菀终于还是抬起头直视着他,弯了眼睛翘起嘴角,绽开了一个笑容。随后又转过身看向满是流萤的山谷,抬脚往里面又走近了几步。   ……………………………………………………………………………………………………………   小小小番外 只是写了不想删   京城 昭献死后的某一年   十三阿哥身边伺候着的小太监战战兢兢的立在堂屋前,偶一瞥眼便能看见坐在内堂,正端着一盏君山银叶啜了一口,神色冷淡的四贝勒。   差不多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小太监方才看见自己的主子踏着步子走近院子,手里还提了一盏绿莹莹的东西。   快走到堂前,胤祥方才抬眼看见往常伺候自己的小太监正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心里奇怪的问道,“怎么着了?怎么在外边站着?”   小太监真要开口回答,没想到堂内的胤禛听到胤祥的声音,先开了口唤了他一声。听到熟悉的声音,胤祥恍然大悟,原是四哥来了,怪不得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胤祥却不在意,继续提着自己手上的东西,举步踏进了内堂。   “四哥怎么来了?”   “若我不来,还不知道我的弟弟整日里去干了什么。”   胤祥被抓包也有点惭愧,摸了摸鼻子,不知该说什么。倒是胤禛早已经在他进门的时候便注意到了他手上的东西。这会儿便开口问道,“你手上提着何物?”   胤祥看他四哥已经注意到,便干脆举高了手上的玩意儿,胤禛这才发现,原来是一根紫竹杆上挂着一个由丝绢裹成的囊,里头绿莹莹跳动的东西,似乎是许多的流萤。胤禛看着皱了皱眉,“你弄这些东西作甚?”   胤祥便知晓他四哥定是不喜这些东西,将流萤包成的囊往自己这边收回一些,低低的开口,“今儿个突然想起昭献,便想到她在额娘仙逝的时候同我说的话。说人之生死是天道伦常,每个人死后也不是去地府,而是回去天上做了繁星。她那时候也才小小的年纪,幼年失怙,孤身在宫里头,却还懂得用一玻璃罐子的流萤安慰我。”胤祥低着头苦笑,“也不知道她现在又是否化作了点点繁星。”   胤禛听他这样说,颇有些不自然,但好在他一向神色冷淡,倒也是掩饰过去了。只驳了一句,“不过是小孩玩笑。”说着,双手却绞在背后。   胤祥也不在意,只又看着流萤盏。 作者有话要说:  恩,写着写着突然想起来,上一章的故事发生在九月。按道理这会儿也是深秋了。没有流萤了。 于是便设置了这么一个山谷……不要打我…一切皆有可能嘛 然后小小番外可千万别误会了 十三和昭献从来都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关系。 好了,下一章,大概快结婚了?哈哈哈哈哈哈 ☆、不负如来不负卿   从盛京回来已经月余。胤祯将阿菀送回完颜府以后,就撂下一句等着我娶你,便一去不回。阿菀去别院找了他几次,都说他未曾到过别院。阿菀想着,他已经是个有主意的了,自己只需要等着消息便好。想通了,一下子便也静下心来。每日不是陪完颜夫人聊聊天,便是躲在自己的院子里头看书练字。一时倒也是过得清闲。   到了康熙四十一年十二月初。一日,阿菀闲靠在塌上,正将手中的《录鬼薄》新翻了一页,外间守着的灵犀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尔后便是小跑着进屋对着阿菀说道,“格格,外头落雪了。”   阿菀听了一愣,没想到今年的雪下的那么早。一时也来了兴趣,将书签放入书页里,又将书放到一边,方才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果然看见外头已经洋洋洒洒落起大雪。想是因为雪大,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院子里已经积起薄薄的一层。   立在窗前看了一会儿雪,阿菀才突然觉得寒气透进衣衫,一阵发冷。灵犀爷才反应过来,连骂自己糊涂。格格畏凉自个儿竟是给忘了,一边又赶紧去拿了一件貂绒披风给阿菀披上。阿菀双手拽着披风将自己裹紧,却没有离开窗边。   而京城的另一端。紫禁城   永和宫里头早已经是连日的焦虑阴霾,德妃娘娘在塌上坐了一会儿便又忍不住站起身来,在堂内转了两圈把身边伺候的嬷嬷招到身边问,“怎么样了?还像之前那样?”   嬷嬷知道德妃娘娘心焦万分,却不敢有所隐瞒,只能点头应道,“回娘娘。还如前两日一样跪着呢。”   “这可怎么办呀。这都整整两日了,今儿个还落起了雪,就算胤祯的身子再怎么硬朗,也熬不住这样折腾。”德妃想到自己最疼宠的小儿子竟然在乾清宫外头跪了三天,便忍不住心急,“要不,我还是再去求求皇上。”说着便要出门。   可嬷嬷哪能就这样让她去了,规劝道,“娘娘,这几日也不是没人去求情。恐怕这回万岁爷是真的恼了,定要给十四阿哥一个苦头吃。您去也不顶用呀。”   “那可怎么办呐。偏是遇到了什么狐媚子,竟勾的胤祯不管不顾的惹怒他皇阿玛。”   乾清宫   康熙提着朱砂笔在手上拿着的折子上划了一笔,又想伸手去拿新折子,竟没想落了空。索性将笔放到笔格上。抬起头一看,正看见一脸欲言又止立在殿下的李德全。   知晓他是为何如此一个表情,康熙总算是开口道,“那孽子可还在?”   李德全看康熙总算是松了口,连忙回道,“回皇上的话。十四阿哥还跪在雪地里呢。”特意着重了雪地二字。   康熙怎么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便也顺着台阶下,说道,“外头又落雪了?”   “回皇上的话。是落了初雪了,洋洋洒洒已然积了一地了。看来今夜是不会歇了。”   “那便宣他进来吧。”   李德全一愣,又马上反应过来皇上说的是什么。连忙应礼跑到外头将跪在雪地里的十四阿哥宣进乾清宫。   胤祯在外头已经跪了两日,滴水未进,刚又在雪地里受了寒,整个人虚的连步子都迈不开,好在李德全看的仔细,不动声色的在他身边搀着,以防他体力不支摔倒。好歹是将胤祯半拉着行至殿中,胤祯看了一眼坐在龙椅上的皇阿玛,又跪到冰冷的地面上行礼,“儿臣参见皇阿玛,皇阿玛万安。”   康熙早在胤祯进殿的时候就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看到他虚弱的脸色和苍白的嘴唇一时也有些心软,便是原先有些怒气,在这两日也逐渐平复下来。但嘴上还是不松口,“你既然还唤朕皇阿玛,那你可悔改?”   这明显是一个台阶,李德全在旁边对着胤祯挤眉弄眼的,可胤禛却毫不理会,咬着牙硬撑着一口气直面康熙的问题,“皇阿玛,儿臣认为儿臣无错。”   康熙原先已然心软,可见他这幅样子竟还嘴硬,一时又冒出些怒火,一拍桌子,“你还没错!你若是没错,怎么不顾祖宗家法跑到朕面前来求一桩亲事。你若没错,不顾你额娘的规劝让你额娘为你担忧。你若没错,朕让你悔过,你还如此嘴犟。”   “皇阿玛!让额娘伤心让皇阿玛恼火是儿臣不对。可儿臣只不过是想要娶自己心仪的姑娘。这不过是人之常情,难道这也有错吗?”   “难不成你还是普通人。你可是大清朝的十四阿哥,你的婚姻可是能拿来随意儿戏的?别说是嫡福晋,便是府里的一个格格,也得要是千挑万选的。若你喜欢她,她又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怎么就不能再等两年。”   “若因儿臣是阿哥,故而没办法娶自己心仪的女子,那儿臣还不如不做这个十四阿哥……”话音刚落便听到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砸在胤祯的额头,登时破了口子留下嫣红的献血,李德全一声惊呼。只见滚落在地上的是一个紫檀的笔筒,而坐在龙椅上的康熙还维持着丢掷的动作,一脸怒气。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你这个孽子!你便要这个女子,你心里可还有这整个大清朝,可还有列祖列宗?”这下子康熙时真的动了大怒。   胤祯忍着疼,一下子也有些清醒,也知道刚才自己有些口不择言。可还是倔强的看着抗下,说道,“皇阿玛。自古以来,为何都说女子与江山难以并重。难不成我娶了我喜欢的女子便无力在去守疆卫土?那些嘴里说着不要江山要美人,不过是为自己的无能与懦弱找诸多借口罢了。难不成儿臣也要承认自己是那样肤浅无能的庸人。便说是眼前,皇阿玛与孝诚仁皇后,难不成当年皇阿玛不是与孝诚仁皇后一块儿并肩。孝诚仁皇后虽是一介女流,却为了皇阿玛您守持后庭助力前朝,堪称女中豪杰。皇阿玛与孝诚仁皇后两情相悦方能互相扶持,那为何儿臣便不能娶自己心仪的女子一块儿扶持下去。儿臣喜欢她,便只想娶她。若有她为儿臣操持,儿臣方能将整颗心坦然的都放诸在为国为民效力上。”   胤祯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传入康熙的耳中,击打在心上。康熙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说。他眯起眼打量殿中跪着的儿子,自己有许多的儿子,年长些的都已经在朝事上颇有建树。而现在,这个快满十五岁的儿子,却在不知不觉中竟渐渐的成长为一个有所担当的男子汉。康熙看着他,突然想起了许久以前的往事。   康熙四年的一日,春意复苏,御花园的木棉一夜开遍,皇祖母趁兴在御花园开了赏花会,邀了诸位大臣的嫡女。其实那时候,自己心里是清楚的,皇祖母醉翁之意不在酒,说是赏花会,其实是为了给自己挑选皇后。   那时候皇祖母是有了中意的人选的,便是辅政大臣一等公遏必隆的女儿,鳌拜的义女钮祜禄氏。她位列应选之列,母亲也贵为县主,在待选的满族秀女之中看来看去也是最适合的,那会儿自个儿也不在意,大权全都拢在四大辅臣和皇祖母手上,自个儿不过是类同一个傀儡,就像是二哥养的那只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一般。   不过娶了皇后,便可以光明正大的要求亲政,那时候自己,也没有那么抗拒。   可是,在自己看见站在木棉花下的那个踮着脚想要嗅一嗅木棉花香的身影时,自己却生平第一次想要跟皇祖母提一提自己的要求。还亏得是自己忤逆皇祖母的意思犟了三日,皇祖母才松口答应自己,改了皇后的人选。   自己亲笔在黄稠圣旨上写下了她的名字。赫舍里.季婉。   白马过隙,快过去四十年了,自己竟感觉像是过去了一辈子那么长。想起最开始两人相依取暖的日子,想起二人尚属年幼却不得不将朝政大事扛在肩上。想起她即使等到深夜也要自己安然回宫方才能够入睡。想起自己对她诉说衷肠,觉得连累了她的时候,她一如即玩笑弯了眼睛摇着头钻进自己的胸膛,说谢谢自己选择了她。   “罢罢罢。你下去吧。”康熙一下子竟觉得有些疲惫,只对胤祯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胤祯没法确定他的意思,还想再说什么,“皇阿玛……”   “下去吧,朕便应了你又如何。你只要记住今日你说的话便好。不要有一日后悔。”   胤祯这才确定他是应下了他的请求,脸上瞬间有了喜色,连忙叩拜,“谢皇阿玛!”随后方才离开乾清宫。可一走出乾清宫却是终于撑不住晕厥过去。   而康熙独自坐在空旷的大殿里,沉默许久,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自己都没办法说服自己 就这么看吧…… 以后有机会再改 然后,本来说是大婚的 写着写着又不够写了 延后吧,哈哈哈哈 ☆、欣逢吉日与良时   一日   阿菀正立在窗边拿着红线剪子修剪新折的腊梅枝条,灵犀大口喘着气跑进屋子,也顾不上嗅一嗅满屋的梅香,径直跑到阿菀身边,“格格,老爷叫您立即去前厅。”   阿菀看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也未曾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漫不经心的说,“你先喘口气好好说,发生什么事了急急忙忙的?”   “宫里头来人了。”   阿菀听到这儿,才怔怔的将手中的剪子放下。若是没有什么大事,宫里怎么会轻易派人到正二品官员的府上。   待阿菀和灵犀走到正厅,她一眼望去,整个府上的各院各厢的人几乎已然跪满了整个正厅,完颜罗察跪在最前方,完颜夫人落后半身,也一并跪在拿着黄稠圣旨的公公面前。阿菀只看了一眼,连忙找到府里头格格们的位置,正想走过去与她们跪在一处。   哪想到阿菀才刚迈了一步,眼尖的公公首先看见了她。尖细的嗓音响彻在厅堂,“那位可是完颜阿菀格格?”   阿菀听到自己的名字,停下步伐,疑惑的目光看向那位说话的公公,而原先低头跪着的众人则将目光投在她身上。之间那公公脸上堆起谄媚的笑,直视着阿菀说,“请格格上前吧。”   阿菀听他这样说,只能顶着众人各色探究的目光,也同完颜夫人一块儿跪倒在罗察身边。低着头,心里却难免思绪万千,让自己跪倒前边的原因,难不成是因为这圣旨是与自己有关的?   领头的公公看众人都已跪好,咳了一声清清嗓子,这才打开手中的圣旨,宣读,“诏曰,兹闻正黄旗正二品官礼部右侍郎完颜罗察之嫡女完颜阿菀,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恪恭久效于闺闱,克娴于礼。朕躬闻之甚悦,兹特以指婚十四阿哥为嫡福晋,钦天监择来年花朝吉日完婚。钦此。”公公说完又将圣旨仔细收好,持于手中,低头看着还在愣神的阿菀,笑道,“完颜格格,接旨罢。”   阿菀听到他唤自己,才醒过神来。将两手举过头顶,公公将圣旨平放于她手中。众人一道磕头,“谢主隆恩。”   任务已然完成,公公又是一张笑脸,连道“请起罢,请起罢。”一边掺起阿菀和罗察,连声贺喜。罗察和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今日竟是一桩赐婚圣旨。当下也恢复往常,领着公公到一边去。   府里的其他格格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看着阿菀,原想瞧瞧她手里的圣旨,却都被身边的嬷嬷拉住。不一会儿,堂中只剩下了还紧拽着圣旨出神的阿菀。   灵犀也是有些云里雾里的,却还是开口唤了阿菀,“格格,怎么突然来了赐婚圣旨。按道理,不是应该后年猜到选秀的时候嘛。”   阿菀回过神来,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黄稠圣旨,抿了抿嘴。想到这必定是胤祯去御前求来的。自己只以为他是说玩笑话,并没有当真。毕竟,皇子的婚姻大事哪有那么容易决定的。毕竟祖宗法制在那儿。这些日子,他那处也没有透出任何的风声,其中艰辛,阿菀实在难以想象。一时间,阿菀觉得手中的圣旨竟是灼的烫人,可她却越握越紧。   纵是有万般的疑惑,这桩婚事,谕旨亲赐,已是定局。整个完颜府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好几日之后,阿菀才从风言风语里得知这桩婚事来源的过程,她几次想要通过别院去找胤祯。可他那处竟一直推说有其他的差事,让阿菀难以确定他是否安好。   就这样,一年翻过页。正月以后,很快便到了花朝。   康熙四十二年,二月十二,便是阿菀和胤祯的大婚之日。   前一日,完颜府的妆奁已然送到了十四阿哥府(再次强调,前面说过了,本文为了剧情,故而设定的是皇子娶嫡福晋便开衙建府)。花朝节这日,方才到了寅时,阿菀便被唤醒。完颜夫人领了一波的婆子丫鬟来给阿菀梳妆。   先是用温水净脸,然后由长辈拿一根细麻线,中间用一只手拉着,两端分别系在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上,给阿菀开面除去脸颊上的汗毛,阿菀感觉到脸上细微的不适。完颜夫人含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开了脸以后,我们阿菀便不是姑娘了。往后便要替十四阿哥操持好府中大小事务。”   接着完颜夫人手下最手巧的大丫鬟给阿菀勾眉点唇抹上桃色的胭脂画上新婚娘子的喜妆。而请来的完颜家宗室里最年迈长寿的婆婆,用百子桃木梳给阿菀梳头,嘴里还念念有词,“一梳梳到头,二梳白发齐眉……”待唱贺结束,由手巧的丫鬟给阿菀挽髻作新妇的发式。   阿菀看着铜镜里的人影,红唇皓齿,眉目间到底因为是一生一次的婚礼而添了几分喜色。那年自己在火海里命悬一线,即便后来死里逃生,自己也未曾想过,竟还会有一日,自己能穿上凤冠霞帔出嫁。而如今,满屋的艳红和众人脸上的喜色,都告诉自己,这是真的。而自己所要嫁的,竟然是胤祯。命运,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待丫鬟将发髻梳好,阿菀又被拉着站起身来。一旁早有两个侍女将喜袍展开,阿菀张开双臂,侍女将喜袍服帖的穿到阿菀身上,又有婆子将皇子福晋规格的凤冠带到阿菀头顶。颇有些风量的凤冠压得阿菀有些不适,一时之间竟只能直立着不敢乱动。   一旁侍立的灵犀看着一身喜服映衬下,美艳不可方物的主子,一时间竟也被吸引的移不开眼。   这边堪堪收拾好,那头便有下人来报,说是銮仪卫的八台彩轿已至府门。阿菀由婆子领着拜别高堂,又盖上红盖头,方才上了花轿。由前列仪仗,一位年命相合生辰无忌的内务府总管率领属官二十人和一位护军参领率领护军四十人分别前后护着花轿,顺着早已清开的婚道前往十四阿哥府。   阿菀能听到仪仗队锣鼓声以及夹杂在里头的民众的热闹呼声,红盖头遮了视线,阿菀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干脆便闭上了眼睛静待。   过了不长不短的时间,仪仗队歇了锣鼓,花轿方才落地。阿菀能听见箭支破风而至,稳稳的落在花轿前端。一片贺彩声中,有喜娘将连着绣球的红绸一段塞进阿菀的手上。阿菀下了花轿,在贺喜声中过了火盆,一路往前。阿菀慢步走着,虽看不见四周景象,却能感觉到,红绸的另一端,站着的是能够让她安心的人。   吉时行礼,送入喜房合卺过后,阿菀独自坐在铺满红枣花生桂圆的喜床上,这才开始有些紧张。按理说,这之后便是闹洞房。欣荣姐姐与八贝勒成亲的时候,自己还曾随着众阿哥闹过洞房,阿菀突然响起,那时候,胤祯似乎不知羞臊的大喊着说要娶自己为妻。那夜,自己的目光全都拢在一个人身上,只觉得胤祯说的不可理喻,连忙遁逃。哪想到兜兜转转,自己竟真的便成了他的十四福晋。而他……若是今夜,再次见到他,自己又该是如何一番心情……   这样想着,阿菀忍不住拽紧了手中红绸的锦帕,心里一顿翻天覆地。不过一个多时辰过去,却一直没等到诸人。   又过了许久,外头才响起一阵熟悉的声音。“十四弟也喝得太多了。十哥刚才都快摆出臭脸了,今日是闹不了洞房了。”这是胤祥的声音,看样子,胤祯是喝醉了。   “许是心中过于喜悦罢。毕竟是自己求来的婚事。”是四贝勒。   房门吱呀一声,阿菀虽被红盖头挡了眼,却能从声音听出有人进了房间。不一会儿,便感觉到有一个温热的身子坐到了自己身边。   “十四弟妹,实在是抱歉,今儿个兄弟们都高兴。十四贪杯,竟是醉了。我代替兄弟们给十四弟妹告罪。”胤祥将胤祯扶到喜床,对着端坐在那儿的阿菀说道。   阿菀不方便起身,只答道,“十三哥言重了。”   “诶?”胤祥发现阿菀竟是知道是自己,一下子便来了兴趣。   倒是胤禛还清醒着,咳了一声示意胤祥该出去了。胤祥看了一眼四哥,众多疑问在嘴边滚了一圈,最终还是咽回肚子。   又有喜娘婆子进来搀着胤祯勉强将喜礼全了,这才离开喜房。门再次关上,一下子,屋子里只剩下了阿菀和胤祯。   阿菀原先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偏头看向身边的人,哪想到便看到笑脸盈盈的胤祯,脸色竟是无一丝醉意。被他凝视着,阿菀禁不住羞红了脸,又将脸偏过去。   胤祯却先抓住了她的手,“阿菀。我终于娶到了你。”   阿菀听他的声音,果然是没有喝醉,带着羞赧的假怒道,“你不是喝醉了嘛。”   “哪能啊,今儿个可是我的喜日。十哥一个劲的灌我,我可是花了好大功夫才骗住他们。否则怎么一人独享你的殊色。”   阿菀笑骂他不正经。两人对视许久,阿菀突然觉得有些紧张。若是按理,之后便是洞房花烛,可……自己还未曾准备好……胤祯似乎是看出她的担忧忽然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正色的看着她,“阿菀,你放心,今儿个虽是大喜之日,但只要你未曾点头,我定然不会强迫于你。”说着又将她的手摆到自己心房处,“我都等到了这一日,难道还怕再等嘛。我定然是愿意等你心甘情愿做我的妻子的那一日。”   阿菀看着他格外认真的神色,眼眶有些酸涩,但最终还是又笑了,“谢谢你,胤祯。”   一夜红烛憧憧,合衣睡着的胤祯忽然睁开双眼,看着身侧相隔半臂距离合衣躺着的阿菀安详的睡颜,将手伸过去握住她的手,呢喃道,“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马上……就要……七夕了……(神之蔑视脸……) 婚礼写的一脸懵逼,大概有很多错处,先凑合着吧。看史书也没完全看明白,以后有机会找到完全的记载再修吧 前头说了,这里还是再次强调,本文设定大婚便搬出宫了。恩。 好歹成亲了,虽然十四还是没吃到阿菀,但是起码追求阿菀成功之路也没有那么远了…… 加油! ☆、四贝勒胤禛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七夕? 吃了一天狗粮的我 给你们下点毒罢   将十四送回喜房,胤禛和胤祥二人便又往前头办酒席的厅去了。虽然新郎官已然不在了,诸多的宾客也都因夜深了而打道回府,但是诸位兄弟在列的那桌酒席上还是分外热闹,似乎是难得有了这样休憩的机会,胤誐一个劲的在酒桌上敬酒。拉着老八喝一杯又去拽胤祹。   留下的几位兄弟,有的都已经混混沉沉的半趴在酒桌上。而老十载酒桌上窜来窜去,唯独没去一个人身边。   胤祥落后胤禛几步,刚赶上他,便见他伫立在酒桌百米远处,胤祥快步走到他身边,好奇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看到已然有了醉意却还独自坐着一杯接一杯仰头灌酒的胤禟。他神色冷淡,倒没露出什么情绪,只是坐在那儿喝酒,离他一臂距离远处,站着一位宫装女子,看着像是在犹豫要不要上前。   胤祥看着这一幕,不禁叹了一口气,朝着胤禛道,“这两年九哥是愈发的阴婺了,昭献出了意外以后,他便是性格大变,现在是连与他走的最近的胤誐都不敢随意招惹他了。”胤祥说话的时候,那位女子终于还是走近了一步,张口像是说了什么话,却没得到胤禟的理睬,“倒是苦了九嫂了。皇阿玛想着要弥补九哥意外丧失未婚妻的伤痛,万里挑一的给他选了才名在外的董鄂家的嫡女给他,可是九哥和昭献的感情,哪里是那么容易让个其他女人便能代替的。倒是惹了九哥的嫌,在府里也实在过得委屈。”   胤禛仍旧站在那处,听胤祥说完,不置可否,心里却是另一番意味。沉默片刻,最后还是招呼侍立在一旁的管家,吩咐着下人协助各府的福晋,将自己家的爷都带回去。原先老十还觉得喝不痛快,正要嚷嚷,却在瞥到站在一处的胤禛时哑了火,最终虽是不服的撇了撇嘴,但到底是停歇下来,毕竟在场的属胤禛最为年长,且也是不好惹的。   待诸位阿哥都上了自家的马车回去,胤禛也与胤祥道别,胤禛协同府上的家眷往四贝勒府去,而胤祥领着还年幼的弟弟们回宫。   夜深了,独处在书房的胤禛还未曾入眠,今儿个月亮似乎格外圆,从窗缝透进屋,将书房照的亮堂。胤禛索性将手上的公文折子放下,立起身来,将藏着的一卷画轴展开挂起来。月光映照下,只见画上赫然是一个堪堪有了少女模样的身影,若是胤祥在此处,定然会惊讶的喊出少女的名字,纳喇昭献。   胤禛想,记忆里对她的印象似乎一直是一棵纤弱嫩绿的豆芽菜模样,小小的瘦瘦的,比起自己府里的几位千娇百媚的侧福晋,完全就是没长大的小女孩的模样。   ——————————————————————————————————————————   “不成不成,八哥娶的八嫂这般漂亮,我也要娶漂亮媳妇。想来这里她最好看,她可不能做了九哥福晋,得要给我做新娘子。”十四在老八的婚房不知羞的大声嚷嚷,胤禛才注意到这个安郡王府里的小女孩。   许是小女孩总是比同年级的男孩懂事,听十四那样说,她一张五官精致却略显稚嫩的小脸皱了起来,耳廓而因为害臊而染上了粉色,瞪了胡闹的十四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跑走了。那时的胤禛,不过是一笑而过。   再次见到是在佟家娘娘的宫内,娘娘将昭献介绍给他,因为娘娘时常吃斋念佛,故而托他管顾她的书法功课。胤禛面无表情的审视着她,那时的她有些怯怯的,他看着她那双大大水润的杏眼,实在想不通皇阿玛竟就因为这双与已故孝诚仁皇后神似的眼睛便把这个半大的孩子招进了宫让佟家娘娘养着,在他心里,想必若不是她过于年幼,十有八九甚至会被纳入后宫。   胤禛看着她,既有些不屑又有些怜悯。想必是因为独自离家在宫里孤苦伶仃的,所以她的神色怯怯的。   不过到后来,胤禛教导她有些日子了,总是看她与十三十四一处儿玩闹,对着老八老九老十都是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他才意识到,那时候,她的怯意是单单针对自己的。似乎只有面对自己的时候,她总是避之不及。纵使是再不动如山的他,也难免有些懊恼,难不成自己在她眼里是个妖魔鬼怪的模样。   但到底,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胤禛看待她就像是看待十三十四一个样子,不过都是没长大的孩子。脑子里整日也不知道西里咕噜的琢磨些什么。   直到康熙三十八年秋,昭献同草原来的博尔济吉特娜仁的赛马比赛。娜仁格格脾气火爆,又仗着自己的身份恃宠而骄,当众挑衅大清的满族格格们。胤禛看到昭献被逼应下比试,当下便皱了眉,直觉得娜仁过于乖张。而看着坦然应下的昭献,也是怀疑,似乎从未听说她会骑马。不知趋于什么样的心思,他竟在二人去换骑装的时候鬼斧神差的跟着离场了。   胤禛假装偶然的遇见她,看着一脸轻松的昭献,纵然心里百般疑惑,最终还是不动声色的说道,“娜仁自小便在马背上长大,纵使是整个阿巴亥,女子里她是数第一的。甚至有些男子也不如她。”   他原先想着她估计是深居闺中,不知道娜仁的威名,故而才掉以轻心。听到他的话,纵使该低头的了。他甚至都想好若是她怕了,自己或许可以勉强多管这一事。   哪想到听他说完,昭献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甚至还笑着感谢自己提醒她,不能掉以轻心。在看出自己的怀疑时,还一反往常的与自己打赌,说自己必赢无疑,还让自己许她一个愿望。   看她难得不害怕自己的样子,胤禛想了想竟是答应了。   到最后看了全程的比试,胤禛将她在马上的风采映入眼里,方才明白她的自信源于何处。难免笑自己,竟忍不住去担心这个小丫头。而那一日,也是她名扬京城的一日。   后来,自己好似时不时便把目光投在她身上,明明看起来还是一颗小豆芽的模样。也真是因为在她身上投注的心思多了,才发现了她与胤禟之间你来我往的小心思。再看小十四一副嫉怒的表情,自己才蓦然发现,原来早已有人,比自己还早的发现并采撷了她的光彩。   康熙三十九年的某日,明明是太子的错,所有的罪责却全部推脱到自己身上。皇阿玛旧时重提,又批他喜怒无常。胤禛在殿中一声不吭的承担下来,可出了乾清宫,他独自一人走过几个回廊,直到一处偏僻的地方,才终于忍不住一拳砸在了石墙上。   疼痛蔓延开来,胤禛却对伤口视而不见,只觉得郁气压在心口,快要冲破躯体。而忽然却听到一声惊呼,他脸色一变转身看去,却在看到来人时又卸下竖起的装防。胤禛不动声色的将手上的手背到身后,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昭献提了提手上的千里眼(望远镜)示意,“就要去盛京了,便想起将这个还给胤祥。”   胤禛才想起,前段时间安郡王府出了变故,老王妃要将她也一并带走去盛京。他正想随便说两句离开,却没想到对面的人径直走近,一会儿便走到自己面前,将他藏在背后的手拽出来。胤禛看着异常大胆的她,一时震惊的说不出话,干脆便由着她去。   只见她拿出原些别在衣襟的锦帕,叠了几下,对着他手上血淋淋的伤口呼了几口气,然后用锦帕覆住他略显狰狞的伤口。“这锦帕可抵不了伤口,只能为您遮掩一下。您还是快些去找个太医看看罢,若是感染流脓了可就不好了。”她低着头动作,胤禛能看到她的小发旋,忍不住笑了,没想到她元是一个细心的。   哪想到她包扎完以后又说,“说实话,虽有些大逆不道,但是四贝勒,我一直以为您或许是要去成仙了的。整日看些佛经,又不苟言笑的。原来,您也是会生气的。只不过,您若是生气又何必拿自己出气。这样岂不是既伤了自己又让别人得意。”说完还怕怕胸口,像是受了点惊吓。倒是胤禛这下确实不知道说什么了。   再然后她再次回宫,却被佟佳娘娘做主,许给了老九。看她得偿所愿的小表情,自己却是难得感到苦涩。明明先前,佟家娘娘还曾有意于他。   原先自己便打算那样认了,毕竟,不过是一段儿女情长。可之后,索额图的阴谋却给自己一个反转的机会。因得了密报,自己便将计就计,欺瞒了佟佳娘娘诱使她协助自己在火海里救出了本该被害死的昭献。   只不过,百密一疏,火海竟将她的脸与她的生存意志一并吞灭。虽然她不知为何在见了重病的老九一面以后决然的放弃了他,可即便听了自己的剖心的告白,她还是设计逃离开了自己的掌控。   ————————————————————————————————————————   胤禛向画像伸出手,指尖在画纸上摩挲,心里头又想起了那个竟像是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人儿。   如今老九已然有了新赐的九嫡福晋,而原先少年心气,追慕她的十四,有了更加重视的人。竟犯着大不违也要去乾清宫求来了今日的婚事。   那么,纳喇昭献,你如今又是如何? ☆、不敢问来人   康熙四十六年二月末,最冷的时节已然在一夜之间过去,而十四阿哥府却依旧是没什么人息暖意。仿佛从两年前府中的女主人离开京城去盛京养病以后,整座府邸都如滞寒窖。府里头的每个人,都大气不敢出,只得束手束脚的守着本分。   这一日,胤祯难得没有去西山大营,而是待在府里头。待将将要日沉西山的时分,一身风尘仆仆的下属快马而至,到了十四阿哥府后径直往书房去。站在紧闭的书房门前,下属整了整衣衫,将怀里贴身收着的信笺取出拿在手上,扣了三下门,里头方才传来胤祯的声音。下属听到呼声方才敢推门进屋,瞥了一眼立在书案前不知做什么的主子,也不敢多看,只快步走过去递交了信笺。   胤祯接过信笺,将手中的笔挂到笔架上方才坐到椅子上拆开信笺,可快速的将信笺上的内容看了一遍,胤祯却突然站了起来,“这消息可算准确?”   “回爷的话,这次定当千真万确。派在江南一带的兄弟们,除了比照画像,更是潜到内部打探了消息。无一处差错,保证万无一失。”下属也听出了胤祯质疑的意思,当下信誓旦旦的回答。   胤祯又看了一遍信笺的内容,想着一年多来每次查探消息,得到的线索往往都是错的。每次都希望落空。胤祯握紧了手里的信笺,心想,即便是一点的可能,也得要试一试。   “你吩咐下面准备一下,今日我便启程去苏州。”既是打定主意了,胤祯还是打算再走一趟。   属下应声出去,胤祯才又小心翼翼的把手里因为攥的过紧而发皱的纸团一个角一个角的摊平,放在书案上。手指点着信笺上的每一个字,又仔细看了几遍。   上书:夫人在苏州,已确认宅子。   康熙四十四年,自己以为奋不顾身救九哥的她心里还记惦着九哥。以为自己想要给她的一切其实使得她过得并不快乐。以为如果放开她才是能够让她平安喜乐的最好结局。   可没想到,九哥明明接到了自己令人秘密传去的消息去了盛京,可是却不知发生了什么,竟是独自回了京城。   九哥回了盛京以后,他竟是一夜之间将府内的春波阁焚毁,还立了纳喇昭献的牌位。被皇阿玛训斥一顿后,倒是一改往日的冷峻阴婺,变得对何事都不太在意的样子,倒是一本正经的做起了生意。   而阿菀,却突然离开了盛京。找不到她的行踪。   胤祯在书房不顾又待了半个时辰,下属便来答复说已然收拾好了行囊。胤祯收拾了几样东西,便出了书房,下属也不言语,尽职的跟在他身后。可走过后院的花道时胤祯却突然停下了步子,皱着眉考虑了一会儿,走向一株半人高的仙客来旁,下属仔细一看才明白过来。   仿佛是有些怯意,原先仙客来旁探出的小脑袋在看到胤祯走向他的时候,又缩了回去。   胤祯看他这样子,唇角扯开一个无奈的笑容,唤道,“弘明,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奶娘呢?丫头呢?”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四周,看果然只有他一个人,登时冒了怒火。如今府里的下人也是没了规矩,竟是让不过两岁的弘明一个人待着。   许是感觉到了他阿玛的怒意,弘明到底还是又探出了头,伸出小小软软的手掌覆到胤祯的手背上,带着奶音的说道,“是弘明自己跑出来的。”   胤祯顺着他的手把他拉到自己的怀里,略略压了压怒意,缓了语气,“弘明,下次不可以这样。纵然是在府里头,也得要时刻跟着丫鬟婆子。”   可蹭在他怀里的弘明却没有应声,只用小手掌紧紧的拽着胤祯的衣服。   “弘明?”胤祯又叫了一声,可怀里的小东西仿佛赖定他,就是不应声。   “皎皎。”看他不应,胤祯干脆叫了他的小名,这次弘明到底乖乖的抬起头来,可眼里却是泪光闪烁。   使劲憋着泪,带着哭音问道,“阿玛,您又要去哪儿?”弘明自出生以后便未曾见过生母,而胤祯又因各种的缘由时常住在军营。反而往往是奶娘与丫鬟婆子领着弘明。   胤祯看着他一张小小的脸,因为怕被责骂而努力不让泪珠子掉下来。他的眉眼像极了自己,只有一张嘴跟从前的昭献一模一样。下属看天色不早了,出声提醒胤祯。胤祯想了想,干脆直接把弘明抱了起来,用手指把他眼角的泪珠擦掉,“阿玛去找你额娘。皎皎既是不愿意阿玛走,那便跟着一块儿去找回你的额娘吧。咱爷俩一块儿把你额娘哄回来。”   弘明也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到底隐约知道他是要带自己一块儿走了的,当下把眼泪憋了回去,使劲的点头,就恐阿玛突然变了主意。   阳春三月,正是江南好风景。   一条巷子里的一户人家的门开了,从里头走出两个女人。都是年纪轻轻的,其中一个上穿缃色掐花对襟外裳,下着同色折纸海棠纹百褶裙的却是梳了妇人发髻的。而跟在身侧穿了一身檀色衣裙的则是丫鬟的打扮。   二人走出巷子,临街有熟悉的邻里打招呼,嘴里说的都是姑苏的吴侬软语。而二人,应对着,倒是带着京城口音。   这二人正是在姑苏隐姓埋名的阿菀和灵犀主仆二人。   今儿个天气暖了,灵犀不停地唠叨,说是主子再不出门,许是能在身上长出朵花抽出枝条来。到了午后总算是把整日窝在书房里看书的阿菀拉着出了街。灵犀一路走一路看两边,想着能不能在集市里添一些新家用。阿菀虽是被说动了出门,可心里却想着顺路去书局买些新本子。   “主子,等会儿。”阿菀心里盘算的好,可却突然被叫住,一看过去,只见灵犀手指着一侧的莲心斋,说道,“主子,我给修儿去买些糖果吧。修儿最爱吃莲心斋的梅酱糖了。”   阿菀看她的样子,只得点点头。站在远处看她跑向店子的身影,想着,修儿才多大,哪里是他喜欢吃什么,不过是府里的人一个个都宠着他,什么都想给他。不过想到修儿的笑脸,阿菀自个儿也是要被化了去。说到底,自个儿也一样。   阿菀正想着,突然感觉腿边有什么东西,一低头,却是愣住了,腿边上哪里是什么东西,分明是一个看着就两岁大的孩子正被人群挤到了自己身边。   被挤过来的小孩许是也发现被挡住了,仰起一张小脸,瞪大一双大大的眼睛,和阿菀对视了一会儿,竟是咬着手指哭了起来,嘴里还一直嚷着什么。   阿菀看他的样子,连忙四处看了看,竟也没看到像是他家人。没办法只能蹲下身子,一边用手俯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一边轻轻的问他,“你可是与你爹娘走丢了?”   小孩儿正哭着上气不接下气,没应她的话,只嘴巴里嚷嚷不停。阿菀凑过去仔细听,才听清楚他一直在唤的是“阿玛”两字。   阿菀看他的穿着,和略带些口音的话,猜测他可能是随着他的阿玛从京城来。因为集市的人多,一时不察竟是走丢了。   正在这时,去买糖果的灵犀也走了过来。发现自家主子面前多出来的孩子,也是愣住了。但好在阿菀立马想到她买的糖果,连忙让灵犀拿了一颗松子糖,好半天终于是把孩子哄好了。   阿菀把不再哭泣的孩子抱到怀里站起来,看他吃糖果不小心掉下了哈喇子,一时忍不住笑了。不知为何,她看着这个孩子总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忍不住便想要亲近。   阿菀一边抱着他哄着他,一边说,“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你可还记得你住在哪儿?你告诉我,我带你去找你阿玛。”   她怀里的孩子冷静下来,一边吞咽着因为含着糖不停冒出的口水,一边含糊不清的回答,“皎皎。”   阿菀听他说了两个字,可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什么?”   孩子又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皎皎。”   “原是这样,皎皎,好名字。皎皎秋空八月圆,常娥端正桂枝鲜。是期望团圆的意思吗?”阿菀心里想着,不知觉的便说出了口。   可怀里的孩子,小小的却记得自己名字的出处,开口反驳道,“是抚余马兮安驱,夜皎皎兮既明。”阿玛说过,因为额娘喜欢这一句诗歌。而这句诗歌里还含有自己名字里的明字。   阿菀看这么点大的孩子含糊着念出这句楚辞里的诗歌,忍不住莞尔。   “那你知道你住在哪儿嘛?”   “我不知道。我跟阿玛来找我额娘。我只知道,住的地方有两只金色的狮子。”   阿菀和灵犀想了一想,灵犀先脱口而出,“两座金狮子定然是望海楼了。整个姑苏只有他家那么招摇。”   阿菀看灵犀一副嫌弃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不过这也是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城中有两座金狮子的客栈可不常见,大概便是那家了。   于是二人便决定将这个走丢的孩子送回望海楼,想必孩子的阿玛也正着急着。灵犀怕阿菀抱着一个孩子走那么长的路吃力,想要将皎皎抱到自己的怀里。可阿菀却摆摆手拒绝了,她觉得自己与自己孩子甚为投缘。再者,这个孩子也不重。   二人还未曾走到望海楼门口,足有百米远的时候,便有一个身着黑色劲装侍卫模样的人朝二人冲过来。阿菀和灵犀吓了一跳,二人抱着已然睡着的皎皎退后几步。可发现到了面前的侍卫并没有恶意,只仔细看了看她们怀里的皎皎,发现他安然无恙才舒了一口气,又往回跑进望海楼。   不一会儿,从望海楼李冲出一个锦衣男子,目如朗星,相貌堂堂,两步并一步的走到二人面前。还有一臂远方才停下脚步,而后面跟着的正是刚才侍卫模样的男子。   阿菀大概猜到了二人的身份,但还是存有疑虑,带着探究的目光看了二人两眼。   锦衣男子站在那儿,坦然的接受她的审视。可她看不见的背后,双手却略带紧张的绞在一处。待她似乎打消了一些戒备方才说道,“实在是感谢二位大义。在下是皎皎的阿玛,从京城而来。今日繁忙,一时不察,皎皎竟是偷偷溜了出门。多谢二位将皎皎送回。”   言辞诚恳,阿菀看着他渐渐的也放下了疑虑。而这个时候,怀里原些困得睡着的皎皎却是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一转头就看到了他阿玛,惊喜的喊道,“阿玛。”一边朝着男子张开了双臂。   阿菀看既然皎皎都确认了,那便没错了。便将皎皎送到男子的怀里。二人如释重负。   “大恩大德,在下真不知如何回报。二位……”   男子正想说什么,阿菀却是开口打断了他,“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道谢。倒是作为父亲,到底是要多分些心给孩子。今儿个好在是遇见了我二人,若是皎皎一个人遇见了歹徒,后果不堪设想。”   “夫人教训的好,是我不好。”说着忽然抬起头凝视着阿菀,“在下此番带皎皎来姑苏找他的额娘。心急火燎,从而过于疏忽皎皎了。”   阿菀被他看着,一时觉得有些不自在,连忙撇开眼,想着他既是知道错了,自己作为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又说了几句,便协同灵犀一块儿告辞。   男子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看着二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   而原先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侍卫,忍不住还是提出了心中的疑惑,“主子既然是找到福晋了。为何不与福晋相认。反而是在进了姑苏以后便带上了这面具?”   锦衣男子便是带了面具隐藏身份的胤祯,他听到下属的问题,却没正面回答,苦笑着看着怀里的弘明,语调里带着一丝苦涩的说道,“皎皎,你知道吗?刚才那位就是你的额娘。可是我们不能就这样告诉她。不能就这样跟她相认。阿玛太害怕了,阿玛怕直接出现在你额娘面前,她会被阿玛吓跑。如果她吓跑了,我们又该去哪里找她?” 作者有话要说:  额……写着写着又写乱了 就酱吧,胤祯是易容以后出现在阿菀面前的 所以阿菀没认出她 然后在这段感情里,其实之前说过,胤祯是把自己放的很低的。所以他害怕阿菀想要自由就放开她,害怕阿菀会逃跑所有隐瞒身份。 ☆、正是江南好风景   三月刚开头,初三便是上巳节。草长莺飞,柳绿花繁。恰恰好是踏春的好时节。   这一日,用了午膳之后,阿菀正坐在床边,手里执着一支彩绘童子花纹的拨浪鼓晃动着,想要哄着床褥中的修儿午歇。   自修儿渐渐长大了,便越发的难糊弄,便是午歇也是极为抗拒。这会儿也是瞪大着眼睛,笑眯眯的瞧着阿菀,却无丝毫睡意。阿菀正发愁着,姜姨双手托着一个竹匾进屋。爱玩听到动静,看见是姜姨,顿时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起身小跑到她身边套近乎。   “姜姨,您可来了。您这是什么呀,累吗,我来帮你。”一连串的讨好,脸上更是带上了谄媚的笑容。   姜姨哪能不知道她的目的,忍不住笑了,走到黄梨木双门衣柜前将装满桐花和荠菜花的竹匾放下,“修儿又不肯歇息了?”   阿菀看姜姨明白自己的小心思,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却只能点头。   姜姨手上不停,将用日光晒过的桐花和荠菜花从竹匾里一朵朵拿出来,又有序有量的放进柜中的衣衫里。这是上巳节的老习俗,说是将桐花与荠菜花放入衣服里,可以防蛀。   阿菀看的有趣,一直跟在姜姨身边,也想要上手帮着放。可躺在床上的修儿却不甘被忽视,不停的发出声音,引得阿菀只得走到床边继续看他。   姜姨将一件放了桐花的衣衫叠好,对着阿菀说,“修儿若是实在不想要午歇,那夫人便同灵犀丫头一块儿带着修儿上街去吧。今儿个上巳节,定是有诸多人都在外头踏青,让修儿也去热闹热闹罢。”   阿菀在姑苏待的时间已然不算短,可往日她都喜欢闷在屋子里看书练字,总是诸人再怎么劝,也难得上几次街。可现在,看着修儿怎样也不肯睡的样子,阿菀倒是觉得这也是个好主意。毕竟春光难负,修儿还年幼,总不能跟自己一样窝在屋子里,往后若是长成一个闷葫芦,自个儿还不得被这一院子的人责怪。   说要出门,灵犀是最乐意不过的。连忙给修儿收拾妥当,用眼神催着阿菀赶紧出门。阿菀无奈,只能抱着修儿,领着灵犀,在姜姨的目送下出去踏春。   阿菀并着灵犀,带着一个刚一岁多的修儿。三人来到金鸡湖畔,映目的便是意想之中的满湖游人。或许是因为春色喜人,又或者是因为佳节,湖畔的游人脸上都带着笑,阿菀看着岸边垂柳丝丝,也难得的觉得心情舒畅。而不常有机会看看外头景色的修儿更是咿咿呀呀掺杂几个字的扑腾着双手,许是也甚为喜欢这番春景。   灵犀从路过的婆婆手上买了三枝兰花,一枝别在了修儿的领口,另两支与阿菀分了。阿菀空出一只手看着散发着幽香的兰花,正准备凑近鼻子嗅一嗅,忽然听到有些熟悉的孩童声音,一抬头,果然看见前两日遇见的皎皎和他的阿玛。阿菀看着皎皎被他阿玛抱在怀里却整个人都朝着她扑腾,登时笑开。   待皎皎父子二人走近,仍旧带着人皮面具的胤祯首先开口,“夫人好巧。可也是来此踏青。”   “正是。上巳节水边饮宴郊外游春,图个人气。”   “既是有缘,在下雇的游船便在此处,夫人可愿与我等一块儿游船?”   “这……”阿菀看着他所指的地方,一艘极为漂亮的红木雕花游船停在不远处。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可胤祯怀里抱着的弘明却不老实了。伸出小手去拽阿菀的衣袖,“陪皎皎一块儿去吧,陪皎皎一块儿。”   胤祯原先正担心阿菀拒绝,可没想到皎皎竟是说了这样的话。一时也跟阿菀一样愣在了他的小奶音里。   阿菀这就一时无法拒绝了,而她怀里抱着的修儿这时候竟也因为好奇来人,发出声来。“玩,玩……”再对上灵犀期盼的眼神,阿菀只能点头答应。   胤祯心里的喜悦却被震惊冲淡,看着阿菀怀里抱着的一岁左右的幼童,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但好歹胤祯还留着一丝理智,没有直接变质问阿菀。只不动声色的请阿菀三人上船,吩咐船夫开船。而原先被抱着的皎皎一上船便马上凑近阿菀,好奇的探着脑袋看阿菀怀里的修儿。   就这样游船渐渐的靠近湖中央,许是因为皎皎太过于凑近,修儿有些害怕。伸出短短的手挥向皎皎。阿菀一惊,连忙叫了声“修儿。”而皎皎回避了一下,索性没碰到。   而胤祯却终于忍不住琢磨着开口道,“夫人怀中的可是令郎?”   阿菀早想到他可能会问道,低下头笑着看着怀里因为刚才被呵斥而有些委屈的修儿。   而修儿看见她一如即玩温柔宠溺的眼神,当下也明白她并没有生气,发出声音,“娘亲。”   阿菀笑着应了,可胤祯却是如遭雷击。   要说两年前,自己强逼着自己,认为放开阿菀是对她最好的选择,那时候,他并没有半分后悔。而九哥一个人从盛京回来阿菀消失踪影的时候,自己有慌张,可到底也没怎么觉得做错了什么。可是,两年后的如今,自己再次遇见自己寻了那么久的人,却发现她抱着一个不相识的孩子。自己似乎从未想过,若是这一年多里,有人先遇到了阿菀,若是有人重新打开了她的心房,若是有人能比自己给她更多的幸福,若是她再为人妻已为人母,那么,自己又该如何。胤祯的脸霎时退了血色,嘴唇都因为震惊而变得苍白。他拽紧了双手,仿佛下一刻便要爆发。可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情绪。自己又是如何的立场?   可这一切阿菀都不知道,阿菀将被修儿弄歪的兰花重新别在他胸前。正要开口解释道,“修儿他其实……”   胤祯凝视着她,仿佛就等着下一秒阿菀否认说这是其他人的孩子,这个孩子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可原先被修儿唬了唬,不敢在去逗弄修儿,自个儿跑到一边去玩的弘明却看到水面上探头的一条红鲤鱼,伸手去抓,一时没注意,竟是整个身子倾倒,落入水中。   听到落水的声音,胤祯却是立刻从刚才复杂的情绪里惊醒。转身去看便看见在水里扑腾的弘明。一时也想不到其他,连忙冲过去。幸好反应及时,弘明之前跟着胤祥学过一点泅水,胤祯一把便把还在船边扑腾的弘明捞了上来。   被这突发情况惊吓到的阿菀也连忙凑过来看,所幸弘明只是呛了几口水,没什么大碍。只是身上的衣衫却是全湿透了。早春湿寒,被捞上来的弘明正一个劲的在胤祯怀里哆嗦。   “这样不行。这天气看着暖和了,可其实最容易着凉。皎皎若是穿着湿袍子定然会着凉。”   胤祯看弘明落水也是被吓得不行,紧紧抱着受了惊的弘明,一时有些手忙脚乱。听阿菀这样说,便想要吩咐船夫往岸上回去。   可这儿离岸边还有许多距离,更何况到了岸边再回客栈,那么长一段路,皎皎定然早得了风寒。阿菀想着,连忙制止了胤祯,“我这处还有一套修儿的衣裳。因为出门怕修儿弄脏衣服多备了一身。虽穿在皎皎身上可能会有些小,可是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勉强先换了身上的湿衣服吧。”   胤祯想着,也只能这样。可要给皎皎换衣服,皎皎却硬是拽着阿菀,不让别人凑近。胤祯无奈,只能看向阿菀。阿菀便将修儿交给灵犀,把瑟瑟发抖的皎皎从胤祯怀里接过。怜惜的抱着他往舱内去。胤祯看着她抱着弘明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看抱在灵犀怀里的孩子,一时心里万般思绪。   而那边阿菀将颤抖着还一直呢喃的皎皎放到台子上,将他身上的湿衣服一件件除去。又拿出帕子,准备用帕子将他身上的湖水抹去。阿菀凑近他,才听明白,皎皎原来一直在叫唤的,竟是“额娘”二字。阿菀听着他的声音,一时有些酸涩。   想起最初遇见皎皎的时候,他便说他是与他阿玛来姑苏找他额娘的。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才会让他们千里迢迢从京城往姑苏而来。   把皎皎身上正面的湖水擦干,阿菀将他轻轻的侧过身,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又准备去擦他背后。可她却突然愣住了。   阿菀揉了揉眼睛,又凑近去看皎皎背后。只见那儿有一块圆形的胎记,看起来特别像是一轮满月。这个胎记,她分明曾经见过。   阿菀怕皎皎着凉,连忙将修儿的衣裳给他换上。才又仔细的看着皱着眉呢喃,还有些微微发抖的皎皎。   这样熟悉的眉眼,还有那背后的满月胎记,以及皎皎说他的名字的由来,“抚余马兮安驱,夜皎皎兮既明。”从京城而来,寻找皎皎的额娘。一切的线索突然都涌到阿菀的脑海里。   阿菀看着因为惊吓而沉睡过去的皎皎,用手指拂过他的眉眼。将额头抵到他的额头,呢喃道,“弘明。”    ☆、休似月圆圆又缺   “属下前往夫人的宅子,问了几个府里伺候的下人又从周边的邻里处打听了。那叫做修儿的孩子到确实是府上的小少爷。只不过,却不是夫人的骨肉。”   “哦?那是如何?”原先听到说孩子是是府上小少爷,胤祯虽脸上为表露出来,可抓在桌角因为过于用力而青筋暴出的右手却暴露了他忐忑的心情。   “这府上原是有另外两位主子的。一位姓李一位姓颜。而修儿少爷正是他二人的血肉,名唤李宜修。只不过因为修儿少爷自娘胎出来便带了一种怪病。故而李氏夫妇便去往各地寻找灵药。这一次听说是去了塞外,因为塞外风吹日晒的,而修儿少爷又年幼体弱,故而没带在身边。由夫人领着在姑苏住。至于为何修儿少爷称呼夫人为娘亲,许是因为还年幼,话也学的不多,与干娘混了罢。”   属下有条有理的话,总算是让提心吊胆许久的胤祯舒了一口气。李氏夫妇想必便是李羡与千萍二人了。前两年自己虽是为了让九哥知道真相,可到底是阴差阳错的波及到了二人。没想到修儿竟是他俩的孩子,小小年纪便得了胎病,倒是个可怜见的。胤祯冷静下来才总算恢复了理智,现在细想,才不过一年多的时间,阿菀怎么可能便与他人成亲生子了。她从来也不是一个容易将感情放下的人,总是将苦楚都闷在心里,又不与他人说。明明纤弱却像是坚强的要比过大男儿去。自己也是当局者迷,遇上她的事,便乱了心智。   胤祯摆摆手让下属起身,拿起手边桌面上的茶盏,打开茶盖在杯沿刮了两下,轻啜一口,抬眼看了看窗外。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许是有厚厚的乌云,将天压得格外低。胤祯想到硬要拉着侍卫出去玩耍的弘明,问道,“弘明可回来了?”   门边候着的下属立刻答道,“还未曾回。”   胤祯听了皱了眉,将茶盏放回原处站起身来,“怎么这个时辰还未回来?”   “属下立刻就出去找。许是在路上。”   胤祯看着下属出去,可心里却鼓跳如雷,一下子有种不好的预感。   姑苏城内巷子里的一座府邸,阿菀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身子前倾半趴在窗台。天空忽然闪了一道电光,随即是轰隆隆不断的雷声。来的急促的雨点落在地面,顷刻便在水洼里激起层层水点。   姜姨刚拐过回廊便看见灵犀抱着修儿站在廊间屋檐下,因为雷声修儿还发出了叫声。姜姨看着嗔怪道,“灵犀,下这么大雨赶紧把修儿带到屋子离去。若是召了凉害了风寒有你好受的。”   灵犀被姜姨抓包,只得吐吐舌头,不情不愿的走进屋子。将修儿放到阿菀所在的软塌。修儿手脚并用的爬到阿菀身边躺下。   姜姨进屋又说道,“我今儿个听说,近日姑苏城内,有好几桩案子都是孩子突然丢了的。这段时间就不要带修儿出门了,免得出什么意外。真是可怜见的,那个心黑的家伙竟是对孩子出手。官府也不赶紧抓了人。”   灵犀连声应是。阿菀听着,低头看着怀里修儿的小发旋,鼻尖有淡淡的奶香味,可原先扬着的嘴角却突然垂下。她将目光落在窗外头,心里想的却是前两日意外发现的皎皎的身份。   那一日,自己发现了皎皎的真实身份,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易了容的胤祯和自己未曾尽到母责的弘明。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与二人道别,可回了府,却没有一刻能够放下这件事。从这一切看来,明显胤祯是带着弘明来找自己的,可他为什么突然又来找她了呢?又为何易容不以真面目示人?为何不直截了当的告诉她真相?他到底心里想的是什么?阿菀不明白,也不敢去深思。可这件事堵在心里,挥之不去。   阿菀正发呆,前头的下人却突然冒着雨而来。姜姨看他急匆匆的样子,连忙快步上前,“怎么回事?急急忙忙的丢了魂了?”   “姜姨。刚才外头有人找夫人。”来人气喘吁吁的说。   阿菀听到说是找自己,支起身往外探出头,看着他淋湿了的肩膀,问道,“谁来了?找我何事?”   下人听见主子问话,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才又开口回答道,“回夫人的话。奴才也不知道刚才来的是谁,打头的是一个面目俊朗的公子,穿的像是富贵人家的。只是披着蓑衣骑着快马而来,一脸焦急的样子。开头是问奴才夫人在不在府上,然后又问有没有一个孩子来府上。奴才都一一回答了,说是夫人在后院休息。可奴才未曾见过什么孩子,这府里不就修儿少爷一个孩子嘛。那人听了奴才的话,也没进来,带着人又匆匆的走了。奴才觉得他这模样,许是有什么事,故而想着还是来告诉夫人您一声。”   阿菀听他描述,早已经将修儿交给灵犀,起身穿了鞋走出门站到廊下。下人口中来寻孩子的男人,难道是如今在姑苏城内的胤祯?那么他要找的孩子就是弘明了。可是这雨夜,他为何来这儿找弘明?难道……阿菀想到可能发生的事,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脚不由自主的退后两步,随机反应过来。   “灵犀,快给我准备雨具。我要出门。”   “啊?”灵犀一下子愣住,不知道主子怎么这么大的雨,突然便要出门。   看灵犀还愣在哪里,阿菀又加重音量,说道,“快呀!”   这下子灵犀连忙应了,也不管发生了什么。赶紧便去拿了一把雨天用的二十四骨油纸伞和一盏灯给阿菀。   姜姨已经将修儿抱到怀里,看着阿菀撑开伞便要出门的样子,也是一头雾水,“夫人发生什么事了?”   “姜姨,我需要出去一趟。您先带着修儿休息吧。”   “您一个人出门怎么行呢?这个时辰了,外头又下了那么大的玉。多大的事儿需要您亲自出门?”   “姜姨,您别拦着我了。我现在必须出去。”   姜姨阻止不了阿菀,只能看着灵犀。灵犀授意,也连忙拿了伞跟在阿菀后面出门。阿菀看了灵犀一眼,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还是一脸焦急的匆匆而去。   另一边,胤祯带着诸多下属,早已经在姑苏城内寻了好几遍。纵然穿了蓑衣带了斗笠,可这么瓢泼的大雨,身上早已湿透。可胤祯此刻哪管得到其他,心急如焚。傍晚让人去寻外出的弘明,回来的下属却说没找着弘明,只发现了被击晕的随行。好不容易等人醒了,说与弘明走到一个巷子突然便被人从后面袭击了,连人脸都未曾看见,弘明便消失了。   胤祯顷刻便慌了神,上回弘明偷偷溜出去迷了路倒是将阿菀带到了自己面前,可是这一次,专门去了阿菀的府邸问了,门房也说未曾见到。若是在姑苏城内丢了弘明,胤祯可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已经过去许久,也不知道弘明现在如何。胤祯愤恨的仰头,雨水冲刷着他的脸,拳头握紧却发泄不了。   胤祯听到有脚步踏在水坑里的声音渐渐接近自己,垂下头往来人看去,却愣住了。眼前站着人,撑着一把黄色二十四骨油纸伞,手里提着灯笼,一路而来鞋子和裙角都已经湿透,而许是因为一路快步跑来,呼吸有些急促,额发凌乱,一双眼却是带着焦急的神色紧盯着自己。   胤祯看着她的样子,连忙上前,千言万语,可最后只能开口道,“夫人怎么在这儿?”   阿菀哪里有心思再去想他又故意装作不认识自己,将灯笼和伞并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伸出去拽住胤祯的衣袖,问道,“可是皎皎出事了?我听门房说你到我府上找人,是皎皎出事了吗?”   弘明丢了,胤祯最难以面对的便是阿菀。这时候也没去深思她为何突然表现的如此焦急。一下子僵直的站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沉默了一会儿才伸手覆住她拽着自己的冰凉的手,“跟着皎皎的随从被人袭击了,皎皎不知道被谁掳走了。我已经在派人找,便是将姑苏城整个翻过来,我也会找到皎皎的。”胤祯说着,心底的怒火又涌上来,可看着阿菀的脸,又只能压下去。所有的焦虑再怎么也不能露在阿菀面前,他又安慰她“夫人你别急,如此大的暴雨,夫人你还是先回去罢。若是有消息,在下再派人去府上报平安。”   说完又给身边的下属颜色,示意下属护送阿菀回去。   可阿菀哪能就这样回去,确认了弘明丢失的事实,她整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这会儿也不放开他的袖子,只恳求的看着他,“我……我与皎皎这孩子投缘。相遇也是一种缘分。我此刻又如何能够袖手旁观。你便让我同你一块儿找皎皎吧。”   胤祯还想要回绝,可看着她的眼睛,却开不了口。最后只能叹了一口气,点头。阿菀看他点头,终于放下心来。才想到刚才自己实在是过于明显的担心。可这样的情形,自己哪里还能掩饰什么。自己从未对弘明付出过什么,在他那么小的时候便狠心的离开他。根本便没有资格自称他的额娘。好不容易再次相遇,若是弘明出了什么事,阿菀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变成怎样。   胤祯却是赶紧叫下属又送上两件蓑衣给阿菀和灵犀,这么大的雨,一把伞根本撑不住什么。看阿菀将蓑衣穿上,胤祯才又重新将精力又放回搜索的指挥上。   阿菀跟在胤祯身后,又再次冲进雨夜。 作者有话要说:  恩,还记得之前写到的,二人在盛京破案的那段故事吗 这一次,若是胤祯要把阿菀求回去,得要靠我们的小弘明了 我对不起弘明……一直让他遭罪 可是木有办法啊 相认就在眼前啦 ☆、休似月圆圆又缺(2)   寅时刚过,天色渐晓。胤祯走进望海楼,将蓑衣褪下。贴身的锦衣已然被体温再次烘干,一夜功夫,皱巴的不能看。   纵然他再是动作小心,在一楼大堂支着胳膊,刚打盹一个时辰的阿菀还是立刻醒来。睁开眼看见回来的胤祯,连忙迎上去。张开口却一时不知该如何组织自己的语言,双手绞着手里的帕子,最后还是问道,“怎么样了?有找到皎皎嘛?”   看着她因为担心一夜而显得苍白疲惫的脸色,胤祯最终还是摇摇头,“皎皎失踪之后便突缝大雨,击晕侍卫绑走皎皎的痕迹已然全部被冲刷掉。搜寻了一夜,也没能找到皎皎的踪影。不过倒是偶然得了几个线索,我猜是有所联系的。”   “什么线索。”开头看胤祯摇头,阿菀简直是泄了气。无法不控制自己去想象这一夜皎皎该是处于如何的水深火热之中。可听到胤祯后面的话,连忙追问。   胤祯示意她坐到位置上,阿菀开始不愿。可胤禛实在怕她先体力不支倒下,愣是要她坐下才肯说。阿菀无奈,只能坐回原先的位置。胤祯看她总算休息,也坐到她身边,说道,“出去搜寻的时候。遇到了几户人家,似乎也是在找孩子。一打听,才知道皎皎失踪的时候,城里头好几户人家像是皎皎那么大的孩子,丢了好几个。而不仅是昨日,这半个月以来,姑苏城丢孩子的案子,不仅这几例。”   阿菀听到他说的这些线索,突然想起了些什么。抬头看向也颇为苦恼的胤祯道,“我昨夜还听姜姨说了,近段时间,姑苏城内有好几桩案子都是孩子突然丢了的。官府还未曾破案,但是大致有个怀疑的,许是姑苏城西那座年前被占了的天平山上的山贼干的。”   “既是有山贼,官府为何迟迟不去缴了。而是放任他们为非作歹,现在竟是胆敢光天化日便连番绑架孩童。”   “开头的时候,姑苏的知府还组织了几波官兵去山头剿匪,可那些都是亡命之徒。就这城里养的这些软脚虾一样的兵,拿什么去打。到后来,不知是怎么回事,干脆知府便放任了。可那群匪盗,虽是占了山头,却只是偶尔打劫路过的商队。谁能想到发生了什么,竟突然开始打起了孩子的主意。若是皎皎真落在他们手上……”阿菀简直不敢想象。   “不行。既然是这样,刻不容缓,我现在就带人去天平山。”胤祯哪里没有那样的假设,一下子便坐不住了,打算带着亲兵去剿匪。   “你就这样贸然去了。纵然你属下身怀绝技,还是人数悬殊。”   胤祯想了想,走出去对随身的侍卫吩咐了几句。然后才又走回来。“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再怎么样,也不能让皎皎在外头度过第二个夜晚。夫人你便先回去,若有消息,我马上通知你。”   胤祯说完转身便要带人走,可却被阿菀拉住小臂。偏过头看着一脸凝重的阿菀。阿菀看他正视自己,放开他的手臂,“不管如何。我定然是要跟去的。即便是让我在山下等着,我也想靠近皎皎一些。”   其实,在这个时候,有什么真相已然呼之欲出。可又因为这个特殊的情况,二人都没想着去揭开那薄薄的一层纱。胤祯知道她执拗起来,自己定然是比不过她的。只能点头答应,却又多吩咐人守在她身边。毕竟等会儿若是发生什么意外情况,自己可能没办法方方面面的顾着她。   等众人来到天平山,日头已然高高升起。可因为昨夜的大雨,山路格外泥泞。在阿菀第五次踩到滑泥而差点跌倒却依然倔强的一声不吭的时候,胤祯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拽住她的手臂。有了他的助力,接下来倒是没再跌倒,阿菀看了他故作平常的表情,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好在行到半山腰,亲兵先行驻扎的地方很快就到了。在上面就是匪盗的山寨,胤祯是说什么也不会让阿菀跟着上去了,阿菀也明白自己一个没有功夫女流跟上去反而会拖累他们,所以也没有要求什么。   胤祯与手下商量了一下策略,收拾好装备,下属很快便列好了队,准备从各个方向突袭。胤祯将两把匕首分别插进腰部的佩带以及鞋子的暗格。想了想还是走到阿菀面前叮嘱,“阿……你一定要待在此处,千万不要离开侍卫的守卫范围。我定然会带着皎皎安然回来的。”   阿菀应声点头。胤祯也不再说什么,转身便要朝着定好的方向往山上去。走了几步,却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句话,轻的仿佛被风一吹就要吹散,“胤祯,保护好自己。”   阿菀看着胤祯背对着自己停下了脚步,手里的帕子仿佛马上就要被自己揉烂。可他最终没有回头,径直往山上去了。   末时三刻,日头当空而照。被胤祯留下特意保护阿菀的侍卫多番提醒阿菀,希望阿菀能到阴凉的营帐里歇息一会儿。可阿菀看着胤祯离开的方向,迟迟不肯移动半步。仿佛不能看到有人从上头下来,便不能安心坐下。   好在未到申时,山上终于有人声传下来。侍卫先反应一步,挡到阿菀身前,以防下山的是匪盗。阿菀踮着脚透过缝隙张望,好一会儿才看到打头一个人下来。   侍卫看到来人的衣服,才放下心来,是自己人。接着陆陆续续有更多的人下山来。阿菀看到有一个侍卫怀里抱着的正是皎皎,连忙快步迎上去。“皎皎怎么了?可是有受伤?”   “回夫人的话。小主子没事。只是受了惊吓,有些发热。”侍卫一边将怀里的皎皎交给阿菀一边回答。阿菀听到皎皎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可看着他一张惨白失了血色的脸,还是心疼的低下头,用额头抵住他确实有些发热的额头。   阿菀抱着皎皎,确认他除了发热没有其他的不适,又想起还未曾看见胤祯。真想要开口询问,便见他逆着光而来。待他慢慢从山坡下来,阿菀才发现他原先黑色的衣袍似乎有大半变得更深的颜色。   阿菀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到他的脸上,走近几步,带着关切的口吻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多血。”   胤祯却是怕身上冲人的血气让她难受,退后了两步,凝视着她的脸,看着她脸上总算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弯起唇角笑着说,“没事。都是别人的血。”说着还摊开双臂,来打消她的疑虑。“我们先回去吧,皎皎需要大夫。接下来也会有官兵来收场。”   看着他那熟悉的笑容,阿菀也忍不住绽开一个笑容。只不过一瞬,又收了回去。   “恩。”   阿菀抱着依旧沉睡的皎皎,胤祯紧跟在她身侧,小心翼翼的怕她会不小心滑倒。   胤祯的贴身侍卫将一个匪徒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看着他们的背影。也忍不住笑了,跟身边的人说,“这回总该不会空手而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果然……不适合……写……小说…… ☆、休似月圆圆又缺(3)   回到客栈,妙医堂的大夫早已经等着。大夫在阿菀和胤祯二人热切的目光下给依旧沉睡的皎皎把脉。确认真的只是经受劳累和受了惊吓引发的发热以后,胤祯又看着大夫写下药方,赶紧命人去抓药熬药。   待到一整碗药都给皎皎灌下去,胤祯才放心的离开屋子。阿菀则因为被皎皎拽着手,干脆留在房里陪着喝了药又熟睡过去的皎皎。   临近酉时,正要日落西山。阿菀看着床上的皎皎呼吸已然平缓,原些失了血色的小脸蛋也恢复了往日的红润。才放下心来,将皎皎的手放进被子里,给他捏好被角。站起身来准备先回府,毕竟出来那么久,虽然灵犀已经回去报了平安,但是没有看到自己姜姨她们定然会担心自己。   阿菀蹑着步子走出屋子,将房门轻轻的合上。刚要下楼,又想起未曾看见胤祯。现在这个样子,如果要离开,定然是需要与他说一声的。   她正在走廊犹豫,倒是皎皎隔壁的屋子先打开了门,阿菀一看,却是胤祯的贴身侍卫从里头出来。他自然也看见了一脸犹豫的阿菀。心里琢磨着,主子在屋子里换药,却偏偏不让自己告诉夫人,却心心念念着吩咐自己去看看夫人如何了,可还留在小主子的屋子里。   侍卫想着,若是主子遇到这情况还这么别扭,岂不是便要将两年前的事情再次重演。这可不行。阿菀看着他倒是舒了一口气,这样也不用犹豫要不要亲自见胤祯,真要跟他说让他转告。没想到侍卫却侧了侧身子,用下巴向主子的屋子示意了一下。   “夫人。虽然这是超出了小人的本分。可是,小人还是求夫人进屋看看主子吧。纵然要道别,也还是当着主子的面告别的好。”   阿菀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往胤祯的屋子去。可推开房门却愣住了。   房里只胤祯一人,赤着上身背对着坐在椅子上。身旁的桌面上赫然是一盆染了红色的血水,艳的刺眼。而胤祯正拿着一罐瓷瓶装的金创药,背着手,想要往背上一道一尺长的新伤口上倒。可碍于看不见背后,几次都泼了出来。   胤祯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只以为是下属又回来了,也没回头就问道,“怎么样?福晋可还在弘明的屋子里?”   许久的沉默,没人应答,胤祯才感到不对。一回头便看见阿菀一张凄然欲泣的脸,连忙站起身来,却没想到动作太大又扯到了背后的伤口,疼的咧了嘴。   阿菀看他的样子,连忙上前扶他坐下,嘴上假意斥责,“不知道疼的嘛?为什么还乱动。”   胤祯被她施了力,只能乖乖坐下,满脸懊恼。嘴里还低声咒骂,怪下属竟然出卖了自己。   阿菀拿过他手上的金疮药,绕道他背后,看着他又有些渗血的伤口,心疼的不得了。听了他的话却是哭笑不得,“你还好意思怪别人。明明受了伤为什么不告诉我?在山上还要逞能,说是别人的血。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子嘛。”看他侧着的脸,已然是本来的面目。之前的样子许是哪里弄来的易容面具。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可胤祯还是能听到她近乎呢喃的话语,“明明都已经是几个孩子的阿玛了。”   “阿菀。”胤祯听她说的话,心里却分外难受。   伸出手想背过去拉阿菀的手,没想到阿菀却是退了一步,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他没有伤的肩膀,“坐好了,我给你上药。”说着将金疮药一点点均匀的撒到那道吓人的伤口上。上了药,阿菀将瓷瓶放到桌面上,又拿起水盆旁的绷带,尽量动作轻的给他讲伤口绑上。因为伤口深,而金疮药的药效又烈,胤祯疼的冒了一脑门的汗,可因为是阿菀,硬是咬着牙一声没吭。   阿菀将绷带按着伤口小心翼翼的盖好,又在他的肩膀处最后系了个结。这一番下来,也是累的有些气喘。可当她背对着他站定,看着他伤痕累累的背,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背上除了最新的一道伤口,还有许多看起来已然有些年份的旧伤疤。胤祯本来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虽然自幼喜欢骑马射箭,长大以后又常常混在军营里,风吹日晒的毫不在乎。可不知为何,他就是怎么也晒不太黑。顶多是露在外头的脖子胳膊脸显出小麦色的健康肤色。其他包在衣服下的,完全是一副多年来让人好生调侃的细嫩皮肤。   曾经胤誐和娜仁一起取笑胤祯,说若是只是看他的皮肤,指不定被人当做小闺女。惹得胤祯气急,跟着大阿哥跑去军营住了一个月,愣是谁劝都没用。故而,那些伤疤,在他的背部,显得格外显眼。可阿菀却不觉得这些伤疤狰狞可怖,因为她知道这样的伤疤是为何会出现在他这个天潢贵胄身上的。   鬼使神差的,阿菀竟是伸出手指想要碰了碰他的一处旧伤疤,直到触碰到带有他体温的皮肤,她才突然醒悟过来,又赶紧缩回了手。可这一回,胤祯却先她一步抓住了她的手,正视着有些惊慌的她。   胤祯抓着她的右手往自己的脸上靠,一边说着,“阿菀,你干脆便打我一顿吧。我实在是罪不可恕,罪该万死。是我鬼迷心窍,才会让你离开我。是我蠢到极致才会去质疑我们之间的感情,才会以为你想要的幸福是九哥给的。是我中了邪,才会舍得让你一个人去盛京。让你流落在外。你使劲打我罢。”   阿菀听他越说越激动,想要将手抽出来,却被他紧紧的拽住。一时也有些情绪波动,“胤祯,你放开我。”   “我不放。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手的。说什么也不会放开你。”胤祯一边说着,一边干脆耍赖一般的圈住她的腰腹。阿菀看着他这模样,又不敢推攘,怕碰到他的伤口,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可胤祯却不以为意,更是收紧了双臂,“我爱新觉罗胤祯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可是,如果今天不把这些话告诉你,我才会后悔一辈子。一年多前那会儿,李羡带着千萍跑回京城,痛骂我了一顿,说我是吃错了什么药,犯了什么病才会把你推出去。当时我不认,觉得自己怎样也不会后悔,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后来你消失了,我才知道,我得了口是心非的病,得了自以为是的病,得了天下最大的傻瓜病。明明想对你说留下来,张嘴却变成你走吧。明明想独自占有你,却学什么圣人的胸怀。你消失的这一年多,我每一日每一夜都在受着煎熬,可那又算什么,我只要想到我对你做的一切,我就恨不得让老天爷将我……”   “胤祯!”阿菀赶在他之前用手捂住了他的嘴,盈满眼眶的泪珠到底还是落了下来,她摇着头,不停地说着,“不要乱说。不许乱说。”   胤祯松开原先圈住她腰腹的手臂,抬起右手将她覆在自己嘴上的手握住,在她的手心落下轻轻的一吻,又用双手托在她的脸颊,用大拇指抹去落在她脸上的泪水,迫使她只能正视着自己。“阿菀,初识只作乍见之欢,日后惊于久处不厌。康熙三十八年的冬天,我就应该牢牢地抓住你,告诉你,即使你喜欢九哥又何妨。我也应该去争一争,而不是兀自气恼与你冷战。康熙四十年的夏天,在盛京,我也应该告诉你,我是因为想要见你才跟去盛京的。甚至在之前的每一天我都应该牢牢的拽紧你,告诉你,我只想我自己来给你幸福。唯独我一个人。”   “胤祯。”   “阿菀,我直到覆水难收。从前发生的一切,再怎么后悔也没办法改变了。可是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的机会,让我用尽一生来给你证明,我爱新觉罗胤祯可以给你你想要的幸福。所以,你能不能,将你一生所有剩下的时光,全部都交给我。”   胤祯终于还是将心中所压抑的一切说出口,许多年来一直想要宣泄出来的话都说了出来。说完以后,胤祯凝视着明显愣了一下的阿菀,心中鼓跳如雷。 作者有话要说:  我竟然二更了……我好感动……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大婚的第二日。众人皆以为历经波折方才能在一块儿的十四阿哥和十四嫡福晋,是一夜的红烛帐暖,春宵一刻。只有阿菀在看着喜婆欢喜的用紫檀盒子装了落红出去以后,不动声色的望了将双手背在身后的胤祯一眼。   胤祯感觉到她看过来,只咧嘴一笑,并未有其他的言语。早知他定是这样,阿菀心里反而更不好受,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堵在胸口,让她没办法将胤祯的样子从脑海里除去。   梳妆的侍女手法娴熟的将阿菀全发束于头顶分为两绺,左右横梳二平髻。脑后的余发又梳成燕尾。灵犀在旁边伺候着,看侍女将空雕花的芙蓉玉环嵌在二把头中,又拿起一枝羊脂色茉莉小簪,微张着嘴连连赞美。   与昨日的婚嫁头有所不同,这还是阿菀第一次梳妇人的发髻。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难免也有些新奇。待梳妆完毕,阿菀站起身来,侍女早已准备好了朝服站在一边。阿菀张开双臂任由侍女打理。却突然感觉的一道让人无法忽视的视线,顺着看过去,果不其然看见已穿戴好皇子朝服的胤祯坐在一边酸枝木雕花小扶手靠背椅上,手里端着一盏茶,视线却一直落在她身上。   许是胤祯的情绪目光过于直白与炙热,一抹红晕渐渐的染红了阿菀的耳廓。房里服侍的侍女自然也是察觉到了,好几个都忍不住偷笑。这十四阿哥也未免太稀罕新娶的十四福晋了,倒是着实令人羡慕。   待到阿菀全部收拾妥当,胤祯老神在在的站起身来,走到阿菀身边,绕着她悠悠的转了一圈。阿菀被他这样子唬的有些不自在,用手摸了摸脸颊,有些担忧的问已然在她面前站定啊胤祯,“怎么,我这样,奇怪吗?”   胤祯先没开口,伸出手将阿菀额前少许碎发摆弄妥帖,凝视她片刻,方才说,“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福晋甚美。”   阿菀见他好半天竟是憋出这么一句话,又看见站在一边的灵犀果然又忍不住笑了。一时羞涩,原先褪下一点热度的耳廓立即又红了。微微跺脚,瞪了胤祯一眼。   胤祯看她这样子,想着自己若是再说,她估计真的就羞恼了。便也只是咧开嘴笑了一下,伸出手拉着阿菀出门。   按照祖制,皇子新婚的翌日是需要入宫朝拜的。故而一大早胤祯与阿菀二人便双双穿戴朝服入宫。依次拜见宁寿宫的孝惠章皇太后、乾清宫的康熙。因后宫无后,胤祯又领着阿菀前去永和宫向德妃行礼。   乌雅氏看着殿中跪在胤祯身侧对自己行四肃二跪二拜礼的阿菀,纵然之前胤祯因为她忤逆自己又胆大包天的去乾清宫跪求指婚惹怒皇上。可今儿个完颜氏到底已然是寄上玉碟的爱新觉罗家的媳妇。又是往后要扶持胤祯操持府中大小事务的嫡福晋。德妃暂且是收起了对阿菀的不痛快。当着众人的面,到底是给了个好脸色。   而早有准备以为恐怕要受冷脸的阿菀倒是舒了一口气,态度自然更加恭敬。胤祯更是心里愉悦,毕竟若是自己的生母与自己最爱的女人起了矛盾,夹在其中难做的倒是他。   二人将规矩履行妥当,方才相携准备回府。可刚走出永和宫不远,便看见立在那儿,一看便是来找胤祯的毓庆宫宫人。   宫人带话,说是太子有事。胤祯正打算让阿菀先行回府,可宫人又添了一句,“十四阿哥,太子殿下说,左右耽误不了十四阿哥多少时间。刚有好几位阿哥都到了毓庆宫,便也请十四福晋过去一趟。说是昨日没能闹成洞房,今日到底还是认识认识。”   这话都说到这地步了,阿菀自然难以拒绝。拉了拉胤祯的袖子,待皱着眉的胤祯看向他,回应他一个没事的表情。胤祯方才舒展开眉头,拉着她的手往毓庆宫的方向去。   到了毓庆宫不远处,却是有一人远远的走过来。待接近了,二人才发现原来是刚从毓庆宫出来的太子叔公索额图。双方见礼。因索额图是太子的叔公,赫舍里家又是劳苦功高的,胤祯一向对待他较为谦逊。   可今日胤祯却发现了索额图的不对。只见他瞪着一双鹰目,一直盯着自己身侧的阿菀看。像是要从阿菀身上灼出一个洞来。而阿菀也显得格外反常,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怎样,一直试图往后退,低着头胤祯看不清她的神色,却能从她不自觉捏紧锦帕的手看出端倪。   胤祯不懂声色的挡到阿菀身前,开口道,“索大人可有何事?”   听到胤祯出声,索额图方才意识到方才行为过于不妥。顺便收起凌厉的目光,声色变得和蔼。“老臣冒昧。只是听了一段关于十四阿哥和十四嫡福晋的佳话。倒是也忍不住好奇十四嫡福晋到底是如何的人物,让咱们的十四阿哥,一心所系。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老臣在这个恭贺十四阿哥。”   胤祯虽还有疑虑,但到底没办法就这样质问。只能又与他客气几声。双方分道扬镳。而索额图离开以后,阿菀却还未曾回复正常。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谨慎。   待二人由宫人领着进了毓庆宫,方才发现果然是有不少的阿哥在此。除了与太子素来关系紧密的四贝勒、十三阿哥在此。昨夜因没闹成洞房而不满的胤誐也拖着胤禟、胤禩在列。出乎意料的倒是一向不怎么走动的十二阿哥,此番竟然也在座。   坐上位的太子自然是先受了大礼,胤礽看着跪在面前的阿菀,两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琢磨。难免想起刚才叔公找自己私谈的事情。   叔公信誓旦旦的对自己说,先前的昭献未曾死在那场大火里,而是诈死以后出了宫。而十四弟新娶的嫡福晋完颜阿菀有很大的可能是曾经的纳喇昭献。这简直是匪夷所思,胤礽再怎么看,即便是从十四福晋脸上看出多花来,也没办法看出一丝昭献的影子。虽然都是颇为可观,可明明是两张完全不同的脸。   况且若是完颜阿菀身份来路不正,内务府怎么肯能没发现。纵使是未曾经过选秀,可皇阿玛亲自指的婚,这完颜阿菀分明是完颜罗察家的嫡女。这哪能是有胆子作假的?   可是,叔公纵然是老了,却还不至于糊涂。他对自己说,是抓到了证人的。由证人能够证明完颜氏的身份。胤礽想着,又开始头疼。只能让二人起身,又让身边的哈哈珠子将备下的礼送上前。   太子之后便是诸位阿哥。原先是没有规矩要来给胤祯的诸位兄弟敬茶的。可到底是要弥补昨夜。二人也只能规规矩矩的奉茶见礼。   无心与此的胤禛倒还好,接过阿菀手中的茶,还算是和颜悦色。只是偏头对着胤祯倒是拿出了兄长的架势,好生嘱托他成了家便要有个成熟的样子,不能再胡作非为。要顾全妻子与府中大小。胤祯一向最不耐他四哥唠叨,可这下却是认真的点头。   胤禩倒是也一脸微笑的接过茶,没有难为二人。可轮到胤禟,胤祯却是不能假装没事。他的脸上带上不易察觉的紧张神色,视线落在阿菀与胤禟之间。可没想到,这儿倒是敬茶最快。胤禟本人一副无心与此的样子,都没怎么仔细看阿菀便接过茶喝了一口。而阿菀也没什么不同,甚至连表情也未曾有异变。   接下来胤誐倒是戏弄了二人一番。一个劲的要跟阿菀说胤祯的糗事,最后还是被八贝勒制止了。十二阿哥是个不与纷争的,与胤祥一样,都是面带笑容,颇为有礼的喝了茶。   在毓庆宫耽搁了时间,二人再出宫已近午时。阿菀坐上马车便有些恍惚,胤祯也是心里对索额图和太子的表现有所怀疑,几次想要问阿菀,最后还是憋了回去。心里却是不能将此事忘诸脑后,盘算着定要好好查一查。就这样二人一路倒是没什么话,往十四阿哥府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按照历史资料所说,并没有去毓庆宫奉茶一说。 多为小说里有这样的情节。 我原先不想要这一段,可为了索额图,还是设置了这一幕 然后我好像要说什么,但是我忘记了 就这样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2)   自大婚第二日进宫请安以后,又过了几日的婚期休沐。待阿菀将胤祯之前的已有的侧室舒舒觉罗氏、伊尔根觉罗氏以及十四阿哥府的大小管事都见识了个遍,也算是对家事有了些见识。   舒舒觉罗氏是德妃挑给胤祯开房用的,嫁的早,算是胤祯身边有些资历的,往常府里的大小事务都是她管在手里。但或许是个有眼见的,在阿菀嫁进十四府的第二日,便端着大礼给嫡福晋奉了茶,又将账本等一系列管家的物件都移交给了阿菀。   阿菀看着她低顺着眉眼双手有意无意的护在腹部,无意的挑了下眉。虽然她是揣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嫁给了胤祯,可到底是借了完颜府嫡女的身份,在出嫁之前便被完颜夫人在耳边千叮咛万嘱咐过。这舒舒觉罗氏看起来是个本分的,却是已怀了身孕将诞下胤祯的第一个血肉的,在她作为嫡福晋入府前,在胤祯身边,也是一直比着女主人的身份来的。她如此识时务,阿菀自然欣然接受了掌家之印。毕竟,从此以后,她都是要作为完颜阿菀生存下去。   相比起舒舒觉罗氏,比阿菀不过早进府半年入府的伊尔根觉罗氏倒是显出几分不满。她比起样貌只是清秀的舒舒觉罗氏,姑且算是颇有姿色,父亲的官位又压过早年便陪在胤祯身边的舒舒觉罗氏。所以在阿菀进府之前,向来是与舒舒觉罗氏明里暗里的较劲的。两人都是侧福晋,一个有资历又有身孕,一个有家世又有姿色,倒是不相上下。可阿菀一进府,却是明明白白的勾出了嫡福晋与侧福晋之间的鸿沟,一下子便算是白费了那么长时间的努力,自然是不服气。   不过阿菀向来头疼这些事,她额娘与阿玛是真的两情相悦,只可惜都命短。可身后却是没留下什么姨娘姐妹之类的。而安郡王府里,她跟着外祖母住一处,那些大小事都是舅母算计着,向来不会闹到老夫人的院子,倒也算是平和。后来寄养在承乾宫,佟佳娘娘喜好吃斋念佛,不甚与人走动,也是没这些大小事。这会儿她身为十四阿哥府的嫡福晋,胤祯他身为皇子,想来往后也不止这一二个侧室,怎么绕也绕不过她,阿菀想着心里比起烦躁倒是更多了一层酸涩。   阿菀虽是学过这些,可到底一个人没办法兜弄过来,身边的灵犀倒是能帮衬着一些,但到底也是不够。这样阿菀便想到了原些去完颜府之前伺候自己的沛芸。将这茬与正要出门的胤祯一说,胤祯便答应着立即让人将她从私宅调过来。   可一整日阿菀左等右等也没等着人,连胤祯也没回府。最后到了深夜,阿菀实在是困得眼皮打架,想着胤祯大概是遇到了什么公务耽搁了,便由着灵犀伺候着洗漱完毕,正准备上床歇息。正房的门却被打开了。   阿菀眯着眼一看,只见带着月色进屋的胤祯却是一脸的严肃。阿菀担忧的走向他,正想要开口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与往日不太一样的胤祯却是先示意灵犀出去,又吩咐众人都不许接近主屋。   阿菀看他这一遭也是一头雾水,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事儿了?这一脸苦大仇深的。”   胤祯看人都退下了,走上前双手扣住了阿菀的肩膀,阿菀一脸茫然的直视他。他皱着的眉头未曾舒展,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手上的劲一时不察加大。阿菀因为他的大力感到一阵疼痛,忍不住惊呼一声。胤祯听到她的叫声才反应过来,卸下来力道,但还是扳着她正面自己。“阿菀,我从前一直觉得,那些事你不提我也就不问。若是你不想再去在意从前的事,那么我们就当是忘记了从前种种,重新开始罢了。可是今日,这种情况,你必须要认真的告诉我真相。”   阿菀多少猜到了他想要问什么,可却不知道为什么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他现在却突然提起。一时还是有些含糊的应道,“胤祯,你怎么了?你在说什么呢?”   胤祯看她又是一副想要回避的模样,可心里却是已然下定决心的。今儿个即便是不顾她的意志也得要问出真相,于是直说道,“阿菀,你向来聪颖,又如何会不知道我的意思。我之前虽然猜到绛雪轩大火以后你一直被困四哥府上,你的说辞是四哥救了你。可是为什么四哥会从大火里将你救出,救出以后又为何不告诉大家你还活着。而且又是谁造成了绛雪轩大火想要将你置之死地?”   “胤祯。我们不是说好的吗?这件事情牵扯甚多,我不想你也掺和到里头。”阿菀说着撇开头,想要避开这个话题。   “阿菀,现在不是我想要揭你的伤口。而是情势不得不逼着我这样做。我今儿个派人去私宅寻沛芸,可宅子里的人却说她早前几日便请了假回家里去了。可手下人寻到她家里去,却得知她一家老小都死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里。而只有她与她的哥哥不知所踪。”   阿菀听他说着,已然是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那她现在如何?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   “手下人发现这件事以后立即找我回报,我也觉得事有蹊跷,带着人又去查了一遍。那一日又无雷火又没有其他的世故。那场大火显然是有人蓄意为之,想要杀人灭口。可沛芸这一个家世清白的小丫头,又会是惹上了什么事呢?”   阿菀脑海里已然隐约有了答案,一刹那脸色发白,嘴唇发抖,“沛芸她唯一会惹上这样的事情的缘故,恐怕只会是因为我了。定然是我害了沛芸。”阿菀抬起头看向胤祯,泫然欲泣。“怎么办胤祯,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若不是因为我……”   胤祯看她自责的样子也是一脸懊恼,怨怼自己将这样的事情无预兆的告诉她。连忙将她揽入怀中,安慰道,“阿菀,这不管你的事。是我不注意,让人有机可乘。可是阿菀,沛芸现在生死难料,你若是想要救她,就必须老实回答我接下来的问题。”   阿菀梗咽的一时说不上话来,只能在他怀里猛地点头。她原以为她不说,这普天之下便没有人再会知道这件事,可没想到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正是因为她的沉默才会让别人有可乘之机害了旁人。   “阿菀,你告诉我。当年的绛雪轩大火,是不是索额图干的?”胤祯沉下声来问道。   阿菀没想到他已经有了答案,愣愣的脱离他的怀抱,看着他,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可又问道,“你如何得知是他?”   胤祯见自己猜着了,更是一脸阴云。“作案的人手法狡猾,狡兔三窟。我也是花了好大的功夫,可惜他百密一疏让我捡到了一丝线索。发现杀害沛芸全家的人是索额图府上的。”胤祯说完,又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下定决心的问出心中所想,“阿菀,那绛雪轩大火可是太子指使的?他为何要做那样的事?他……”   阿菀见胤祯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连忙用手指压住他的嘴,一边摇头一边说,“不是他不是太子。他曾经想要放我一马的。”   “即便不是他指使的索额图,可赫舍里家是太子背后的。怎么说你也算是太子的表妹,到底是因为太子的什么事,他才会对你下杀手。”   “这件事我实在是不能告诉你。若是被索额图知道,他定然会对你下狠手的。我不能连累了你也遭受不测。”   胤祯听她说的话,便能猜到定然是非常大逆不道的事了,他伸出手紧紧的拽住阿菀,迫使她看向自己。胤祯开口说道,“阿菀,这个时候,你即便是不说,我也已然是处在这个局中了。沛芸的哥哥曾在索额图的府上当差,许是在找沛芸的时候,一时不察被他发现了我们的秘密。他随口一说便将我私藏一个女子,又为她换脸的事情透露出去。索额图老谋深算,怎么会猜不到这其中的诸多事端。你的身份估摸着是没有藏住,所以那一日在毓庆宫前他才会那么失礼的看着你。他虽然没办法确认你就是昭献,可是按照他的性格,定然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胤祯说着,用另一只手抹去挂在她脸颊的泪水,放柔了语气,对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阿菀,现在的局势已然不是我们想要逃避便能逃避的了的。在索额图的眼里,我们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为了让太子登上那把龙椅,他不会放过你,更不会放过我。所以,从现在开始,请你全身心的信任我,因为不管如何,即便是刀山火海,我都会陪你一起走下去。”   “可是你……”   “没什么可是的。你也说过,这件事牵扯甚多。既然索额图现在已经怀疑你的身份,那么只要他有心,过不了多久他便能查出当初是四哥从他的眼皮子底下将你救出,将四哥也拉入这趟浑水。太子和他背后的赫舍里家族,加上四哥,我,你还有整个完颜家,或许还有更多我们没想到的人。而这一场博弈,不是我们败,便是索额图死。”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我出去旅游了…… 长时间没更新也有我偷懒和没灵感的原因…… 过段时间就开学了,空下来或许就会赶紧写……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3)   自那日与胤祯坦诚以后,阿菀倒是没再有什么瞒着他了。再是优柔寡断,她也明白,正如胤祯所说的,如今他二人确实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时候若是有任何事情欺瞒他,反而容易让他身处险境。   与此同时他们这边加诸防备,胤祯开始极力避免阿菀一个人的外出。不过由于他大婚以后皇上差遣的差事开始逐渐增加,再加上他为了应对索额图的势力,开始更多的游走在各方势力之间。所以纵使再小心谨慎,阿菀要外出的时间总是很多,譬如进宫替胤祯给德妃请安或者是各位妯娌之间的走动都是无法避免的。因此胤祯也只能在阿菀身边安排更多的护卫来确保她的安危。   不过不晓得索额图那边打的什么主意,除了最初始几次三番的试探以外,倒是没其他的大动作。看起来颇为平静,可胤祯却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毕竟索额图多年沉浮官场,端的是一只老奸巨猾的狐狸。   就这样又过去了两个多月,康熙四十二年五月,例常的塞外之行又到来了。而身为十四阿哥胤祯的嫡福晋,阿菀自然也在随行之列。可令胤祯颇为担忧的则是,此次随行的阿哥里头,有着太子殿下。不过倒是阿菀见他最近实在是有一些宛如惊弓之鸟,多次的劝慰他,说是太子虽然随行,可索额图却不再,只太子一人在康熙身边,定然是不会轻易下手的,这才使得他稍稍安下心来。   倒是阿菀上了路以后颇有些感慨,上一次塞外行她与阿巴亥家的格格娜仁一路相伴,着实有趣。而如今娜仁已然嫁入十阿哥府,因此次十阿哥未曾在随行之列,作为十嫡福晋的娜仁自然也留在了京城。况且即便是来了,她二人也难以相认,想来真是物是人非。   就这样在难言的惆怅中,颠簸劳碌也到了塞外。   此次塞外之行,难得的又是佟家娘娘随侍在皇上身边。因为佟佳娘娘未曾有嗣,故而在塞外行宫,常常是随行的几位阿哥的家眷陪伴在娘娘身边。这对于阿菀来说倒是好事,虽然佟佳娘娘并不知道阿菀的真实身份,但是在阿菀心中,幼年时期时常照拂自己的佟家娘娘,到底是对自己有着非同一般的情谊。   所以每日陪伴在娘娘身边倒是尽心尽力,又因为常给娘娘和几位妯娌说些有趣的书中的故事,倒是惹得佟佳娘娘对她另眼相看。   这一日,阿宛同直郡王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一块儿在佟佳娘娘处陪着唠嗑,到了傍晚,娘娘正要留二人用膳。没想到却有一个哈哈珠子前来传话,说是十四阿哥回行宫了,请十四福晋回去。   伊尔根觉罗氏笑着打趣阿宛,说是二人还是新婚,许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佟佳娘娘则也笑了,说,“我这番要是不放人,大概小十四得要埋怨死本宫。哈哈,那阿宛你便回去吧,别让小十四等得着急。”   阿宛脸皮薄,这一下便红了脸颊。看了这哈哈珠子两眼,虽不是十四身边的常侍,但看着确实眼熟。便也应声向佟佳娘娘与直郡王福晋道别,跟着出去。   阿菀跟着哈哈珠子走了一道儿,留了个心思发现并不是回十四阿哥行宫院子的路,警惕的停下了脚步。前头带路的或许是听到后边的脚步停了,也偏过身来,问道,“福晋怎么不走了?”   阿菀看他低着头未曾直视自己的样子,试探道,“我累了,想歇会儿。你是什么时候跟在十四阿哥身边的,怎么都不敢看我。”   侍从侧过身正对着阿菀,却还是微微低着头,“福晋说笑了,奴才怎么敢抬头直视福晋呢。奴才时常为十四爷办些跑腿的活儿,不常在内院,故而福晋才对奴才不甚熟悉。”   “那你这又是要带我去何处呢?我瞧着这路似乎不是回住所的路啊。”   “回福晋的话,这确实不是去住所的路。只不过今儿个十四阿哥在别处说是为您准备了别样的小玩意儿,故而才让奴才带路。”这奴才气定神闲的样子,看起来不卑不亢的。阿菀想到前日胤祯确实是神神秘秘的说要给自己看些什么,难不成便是现在要去的?   阿菀暂时放下疑虑,又跟着这小奴才走了一道儿,可却发现地方越来越偏,原先还会有走过的两三个宫人,这处却是半个人影都没了。看着前头的小院儿,阿菀疑虑再起,真想要停下脚步叫住那领路的哈哈珠子,没想到刚说了一个字,便被人从后边箍住,蒙上嘴制住。   阿菀被禁锢住,几个蒙着脸的人将她的手脚绑了扔到院子里的一间屋子便走了。门窗紧闭着,屋子里没有点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怪味。阿菀挨过一阵疼痛以后挣扎着坐起身来,正想要想办法去解手脚的束缚,却突然听到屋子里的响动。阿菀立即开始朝着四周查看,可因为黄昏已至,门窗又被什么糊住了,所以并看不见什么。   过了一会儿,恢复寂静的屋子突然想起噗嗤一声,一阵昏黄的亮光将室内勉强照亮,阿菀这才发现离自己不远处有一个圆桌,而圆桌的旁边背对着自己正坐着一个男子,正是这个男子拿着火折子点亮了桌子上的一个烛台。   阿菀猛地被亮光一照,眼睛有些不适应的刺痛。睁开又闭上了好几次方才渐渐适应。也开始琢磨这个背着自己的背影到底是谁。   她还没琢磨出来,倒是那个男人先开了口,“好久不见,昭献。”   这声音有些熟悉,而他说的话则是直击阿菀的心房。想着现在能够如此笃定的叫自己这个名字的必然就只有一个人了。阿菀看那个人转过身来,正视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阿菀开口道,“劳烦太子殿下如此大费周章的将我带到这儿来。”   “昭献,我记得你从前,是叫我太子表哥的。”   听他这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阿菀却没心情与他开玩笑。“太子殿下说笑了,纵然妾身在如何的孤陋寡闻,也知道纳喇昭献早已经死在了绛雪轩大火里了。”   “呵呵。”胤礽见此时阿菀还在假装不知,冷笑了一声,“好好好,本宫知道了,你如今可是我的十四弟媳了。本宫倒是没想到,当初老四竟然能够瞒天过海的把你救出宫。再者本宫也甚为好奇你又是如何成了完颜阿菀的了。”   阿菀低着头没说话。   胤礽盯着她,突然上前一步蹲下用手发狠一般的将她的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你为什么要回来呢?死了不是很好嘛?为什么要回来呢?”   阿菀被他的大力弄疼,皱紧了眉头,但还是冷笑了一声,“呵。原来太子殿下也希望我死掉吗?我还以为……”   “胤礽!别跟她废话。”突然响起了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胤礽松开了扳住她下巴的手,阿菀这才发现原来在烛光未曾照到的角落还站了一个人,而他正渐渐的走到光影下,一张脸带着厉色,正是本不该在塞外的索额图。阿菀这才意识到两人原来早有预谋,蛰伏了那么久,便是想要在塞外趁他们掉以轻心的时候将她除掉。   阿菀想着,忍不住自嘲,“想不到我如此的有面子,竟让索大人冒着欺君结党之罪来对付我。”   “上次让你逃了是你命大。太子心软养虎为患,让四贝勒瞒天过海。这一次你可是在劫难逃了。四贝勒远在京城,十四阿哥正陪着皇上巡视各族,一时半会儿可没人能来救你了。”   阿菀看他要发狠的表情,又注意到太子有些不忍的神色,连忙开始服软,“太子表哥,我现如今早已经是换了一张脸了,没有人能够知道我原先的身份。我是你表妹,又如何会害你呢?你为何要对我赶尽杀绝。”   “闭嘴。”索额图意识到她的意图,连忙打断她向胤礽求救。“胤礽,你可别再被这丫头的话迷惑了。上一次你心慈手软放过了她,可如今你在皇上面前的地位可是更不如从前了。她又与四贝勒、十四阿哥、八贝勒们都有关系,若是想要害你,简直是易如反掌。你要明白,这世间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   听完索额图的一番话,原先还有些动摇的胤礽干脆背过身去不看阿菀,而阿菀的心则沉到谷底。索额图从怀里拿出一个新的火折子,蹲下身凑近阿菀身边的布帘。火折子一碰帘子便燃起火来,火势一下子窜起啦,阿菀才意识到原来房间里问道的怪味是火油的味道。阿菀立刻挣扎了起来。   而索额图则是站直身子笑着看着她,“你别想着逃出去了,此处人烟罕至,即便有人发现火情赶来救火也要个把个时辰。等到时,你早已是化了灰了。哈哈哈哈。”   说完索额图便拉着胤礽出去,阿菀能听到外面传来落锁的声音,可她管不了其他,只能拼命远离着火的帘子,一边咳嗽一边挣扎着想要解开绑住手的绳子。 作者有话要说:  懒癌晚期的我,终于在中秋憋出了一章 开学了,课少,或许有时间了 当然还是要客服我的懒癌 原本这一章要写为何定情的呢,可惜太多了没写下,那就下一章吧 今天得到了好几个好消息呢,开心O(∩_∩)O~~ 大家中秋快乐 ☆、多情自古伤离别   离塞外行宫两百里路,几匹骏马跑的飞快,扬起了一路沙尘。当先一骑尤是将后面的远远甩开一路。而马上正是原本应该正跟着康熙身边视察各部族的胤祯。   胤祯小腿膝盖和大腿内侧用力夹紧马腹,扬起马鞭,身体前倾,眉头紧皱,意图驱使胯下良驹再快一些。刚才巡视途中收到的来自京城四贝勒府的密信让他完全失了方寸,好歹是在康熙面前瞒了过去,才找到机会先行返回行宫。密信中的消息着实是让他的难以自持,索额图未曾接到谕旨却私自离京往塞外来,四哥在他离京数日才得知消息,深究之下却意外的发现了阿菀的身份。当下却想到提醒他,必定要小心索额图。   胤祯刺客无暇深究他四哥的情报网是如何的紧密方才能打入索额图内部,只想到索额图冒着这样的险出京,只有一个可能。而怎么会这么巧,偏偏是今日太子推说自己身体有恙,未曾跟在巡视队伍里。此番自己不在她身边,若是阿菀身处险境,那该如何是好。   回到行宫,胤祯却在自己的院子扑了空,伺候的宫人看到他一脸阴郁的神色,也是胆战心惊的。连忙告诉他福晋去了佟佳娘娘的宫殿。胤祯得到答复,什么也没说转身便往佟佳娘娘的住所走去。   佟佳娘娘正准备与伊尔根觉罗氏一块儿用膳,忽然听到外边一阵嘈杂。蹙了眉朝着示意身边的宫女示意,宫女领会了意思正准备走出去看看情况,没想到却被迎面而来的胤祯阻了去路。她看见十四阿哥一脸厉色,不知这位阿哥是遇了什么大事,只赶紧请安。胤祯却全然不顾他人,径直进屋。朝着上座的佟佳和伊尔根觉罗氏行了一礼。   “怎么了?”佟佳娘娘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又是与往常全然不同的神色,原先被打扰而带起的怒意缓了下去。   “娘娘恕罪,胤祯只是寻阿菀有些急事,故而斗胆打扰娘娘用膳了。敢问阿菀可在娘娘处?”   “阿菀?阿菀不是被你派来的小太监带走了嘛?才刚走了一刻钟罢。怎的又来本宫这处寻人?”   胤祯闻言大惊,自己并未曾派人来寻过阿菀。定然是索额图和太子使计将阿菀骗了出去。胤祯方寸大乱,转头就打算出去寻人,可突然想到四哥在密信里说的话。   他带着一丝犹豫的看着面色有些疑惑的佟佳娘娘,四哥竟然说佟佳娘娘是当年昭献偷天换日的知情者,若是遇到紧急情况可以试着找她相助。胤祯想着,在这偌大的行宫,光靠自己,定然是比不上一向握着后宫大权的贵妃娘娘。胤祯神色一敛,突然朝着佟佳娘娘行了一个大礼。   行宫中不知何处的偏僻小院,阿菀眼睁睁的看着屋子里火势越来越大,由于索额图一方怕再出什么状况事先浇了火油,火马上就蔓延开来了。随之而来的浓烟则是让阿菀呛得瘫倒在地,绑住手脚的麻绳牢靠,阿菀将手腕磨出血来也挣扎不开。   快力竭的时候,盯着大火的阿菀突然兵行险招,匍匐在地挪动到最近的火苗处,将扣着绳的手凑近火苗,也不顾火焰炽热灼人。手上明显感觉到烫伤的灼痛,可好歹手上总算是解脱了。阿菀当即忍着疼痛用手将脚上的绳子也解了开来,跌跌撞撞的跑到门口。可门上落了锁,窗户也不知被什么封住了。阿菀使尽全力还是无可奈何。又因为之前的奔波和烫伤,当下更是虚弱的只能趴在地面苟延残喘。   因为不断的咳嗽而溢出眼眶的泪水使得眼睛变得模糊不清,阿菀倒在地上,看着因为泪光而有些迷糊的火,一下子仿佛回到了康熙四十年的绛雪轩,绝望而没有希望。   她将身子蜷缩起来,尽量不让自己的害怕泄露出来,她忽然就想起从前在话本子里看到的故事,说是在人死前的那一刻,真的是能够看到自己这一生所遇到的所有人,自己这一生所最牵挂的最爱的人们。   阿菀想着,自己仿佛真的便是一个灾星,出生没两年阿玛便去世了,之后又是丧母,安郡王府也是每况愈下。不管是外祖母、胤禟、胤祯还是谁,跟自己接近的人,仿佛都会被自己带去不幸。即便是对于太子表哥、索额图他们来说,也是觉得自己是个可怕的威胁才必须得要动手。是不是,自己不如这样死去了更好呢?   阿菀被越来越多的浓烟困住,渐渐地连咳嗽都没有了力气,仿佛真的便要这样离开这个世界。大火的温度包围着她,迷迷糊糊的,阿菀感觉似乎躺在额娘的怀抱里,听着额娘一边轻轻的抚摸她一边跟她说话,“昭儿,额娘的宝珠。昭儿,你是阿玛送给额娘最宝贵的礼物,你一定要好好长大。”   “额娘。”阿菀想要开口叫她,可是却呛了一口烟。   “昭献,去了宫里你得好好地听话。若是有机会,外祖母便求皇上让你回王府来。”   “卿卿,阿九一个人的卿卿。”   “凭什么你眼里就只有老九,凭什么你就对着我诚惶诚恐的。”   “她可不能做了九哥福晋,得要给我做新娘子。”   “怎么?半年没见,认不出小爷我了?”   “我以为自己或许要丧命了,夜里伤痛难耐,想着记忆里你的样子,拿着木炭画的小像。”   阿菀仿佛看到胤祯为了逗自己开心,偷偷学西洋画,又笑着一幅幅给自己介绍的样子。   “阿菀、阿菀、阿菀……”   一阵亮光,阿菀似乎看见他就在眼前,一直叫着自己。感觉到胤祯熟悉的拥抱,感觉到他的温度。阿菀想着,真好,若是死之前还能见到他,那便是无憾了的。只可惜,直到最后一刻,才能想起他对自己那么多那么多的付出,可自己却一位的蜷缩在自己的壳里,不敢去面对他。可惜,没有办法亲口跟他说,谢谢他能够在康熙四十一年将自己带回去,谢谢他愿意用尽全力的爱自己,谢谢他能够为她冒险娶她给她一个家。   “胤祯。”   有泪珠从阿菀的眼角滑落,阿菀朝着仿佛近在眼前的胤祯伸出手。如果还能见你一面,那该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这一章比较短小 但是,我觉得应该在这里结束 因为下一章就是其他了 恩,阿菀会怎样呢? 能明白吗?死前会出现最想见的那个人的意思 人生真的无常,千万不要委屈自己,过好每一天,珍惜爱的人。 ☆、万世此心与君同   胤祯不顾宫人的阻拦,破门而入。弯着腰避开浓烟和火苗,一边叫唤着阿菀的名字一边找寻。总算是将看起来已然奄奄一息的阿菀拥入怀里,看见她已然有些涣散的瞳孔,连忙握紧她迷迷糊糊伸出的手,一遍一遍的叫她的名字。“阿菀,阿菀,我来了,我来了。对不起。”   外面的救火的宫人,一看进去好一会儿的十四阿哥总算是抱着一个人从火海里冲出来,一颗心落回了远处。行宫大火已经是大罪了,若是十四阿哥再有个三长两短,估摸着所有人都挡不住皇上的怒火。   而胤祯从佟佳娘娘那儿借来的人则是立刻簇拥上去,想要接过胤祯怀里的阿菀,可胤祯却是一脸防备,完全不撒手。最后只能劝着他赶紧回到佟佳娘娘处,那儿有御医正候着。胤祯也明白如今的阿菀是一分钟也等不了,急忙抱着她冲出去,一群人急急忙忙跟在后头。   因为长时间被困从而吸入过多的浓烟伤到脾肺,身上也是有多处的烫伤和因为挣扎而弄出的伤痕,再加上受惊,阿菀发了一整天的热。所有跟来行宫的御医在胤祯的重压下,集中诊治了一整夜方才将阿菀从鬼门关拉回来。可却一直昏迷不醒。   佟佳娘娘已然得知了阿菀的真实身份,刺客也是心疼的不得了。更明白这件事情背后所代表的严重性,当即按照胤祯的嘱托吩咐下去,令这件事情不得宣扬。   阿菀还未曾醒来,胤祯白天里为了不露出破绽在康熙面前当差,一回行宫便守在阿菀身侧。几日下来消瘦了许多,可即便是佟佳娘娘再怎样劝,也没能将他劝去休息。   就这样到了第三日的戊时,阿菀总算是迷迷糊糊的醒来。   因为太阳已然整个从西边落下,也没有燃着烛火,只有银白的月光些许的洒落在屋子里。阿菀睁开眼睛的时候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应,只是还是感觉不真切。试着动弹一下却觉得身子仿佛是散了架似得酸痛难忍。   阿菀脑袋往左边歪了歪,却看到了趴在床边一脸倦容的胤祯,一下子不能分辨自己到底是活着或者是死去了。强忍着疼痛支起半个身子,伸出右手的食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胤祯的脸颊,温热的,真实的,这样的话,是不是证明自己还活着?   劫后余生,阿菀能够再次看到胤祯的容颜,一下子心里满满当当的。想到自己以为自己即将要死去的时候,那时候方才想起他对自己的点点滴滴,方才明白他的心意,也明白或许自己这辈子也是无法从他编织的牢笼里逃出去,而这包含着他无限爱意的牢笼,她却甘之如饴。阿菀想着这些,不禁扬起了一抹微笑,干脆支着下巴静静的看他的睡颜。   这样又大概过去了一刻钟,愣是要待在外面守夜的灵犀推门进屋,借着手里的烛台看到床上支起身的阿菀,一时惊喜,也没顾上其他,一边冲上前一边大喊出声,“福晋,您终于醒了。都是灵犀不好,那一日就应该跟着你去佟佳娘娘处的。不然……”   阿菀怕她出声惊醒胤祯,正想要阻拦她,却被她这咋呼的样子吓到。无奈的看着原些沉睡的胤祯,皱了皱眉眉头,睁开了眼睛。自然也没有错过他看到自己时候瞬间亮了的目光,心里更加是难以言喻。   “阿菀,阿菀……”胤祯被惊醒的怒气早已被看到阿菀醒来的喜悦冲掉,一时手足无措,只伸出手将阿菀揽进怀里,一边叫着她的名字,却是激动地说不出其他的话。   灵犀才意识到自己吵醒了十四阿哥,长大了嘴巴,看到这情势,只能又默默的退出去。   阿菀自然知道他如今心里的激动,垂下眼睑,伸出双手回抱住他,“胤祯,我没事。胤祯,你放心,我没事。”   “我以为,我会再一次失去你……”胤祯看见她醒来,抱住她温热的身体,才感觉到了后怕。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心房,才知道自己是如何的没用,天潢贵胄又如何,若是再晚一些,自己便可能失去所爱,这一想,声音都带上了梗咽。   阿菀将下巴抵在他的肩窝里,一边轻轻的拍着他颤动的背,“胤祯,胤祯。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好一会儿,胤祯才总算是平静下来。松开箍住阿菀的双臂,正面对着她,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仿佛想要将她整个人刻入脑海里。   “胤祯,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还是阿菀先打破了沉默。   胤祯只是应了一声,却还是不动的凝视着她。   “胤祯。你还记得你说过你会护着我,让我做我想做的事,让任何人都没办法为难我嘛?”   “当然记得。”胤祯应了,却不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这一次死里逃生,让我想了很多。我因此做了一个决定。”阿菀一脸肃色的对胤祯说。   胤祯小心翼翼的揣测她的意思,想着她不会是想要离开了吧。这样一想,甚至不敢让她亲口说出来,故作镇定的开口,“你说的对。这一次劫后余生,我也想了很多。当初我就不应该因为一己私欲将你留在京城,换脸顶替完颜。若是再努力一番,也是能够为你找到一个安居乐业的好地方。何至于如今要胆战心惊的生活。”   阿菀听他这样说,明白他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伸出手覆在他努力克制而暴出青筋的手背上。   “胤祯,我还记得在我刚换脸彷徨无助的时候,你说往后,不管是怎样不一样的命运,你都会陪在你身边。即使有一日连我也忘记了自己,那便让你来帮我记住。大婚那一日,你说你定然是愿意等我心甘情愿做你的妻子的那一日。”   “阿菀。”   “你说的每一句话,你为我做的每一件事,我明明都清楚,却那么抱歉的选择去回避。其实这样的我才是最可恶的。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会得到你的喜欢。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如今更是没有自己的身份没有自己的脸没有自己的名字,可是你却一直陪着我,我一直以来,都觉得像是偷来的幸福一样。会想着,如果我一直不去面对不去回应,是不是老天就不会收走你给我的一切。可是,那样的我不是太自私了嘛?”   “阿菀,这一切都是我自己乐意的。”胤祯看她情绪越来越波动,又将她揽进怀里。“是我自己愿意去喜欢你。是我自己愿意娶守护你。即便你一辈子也不回应,我也不会觉得有遗憾。我早先就想,若是你能一辈子平安喜乐就好。从前我觉得我可以给你,可是那不是你所需要的,你想要的平安喜乐不包括我。可是后来,当我发现或许我也可以给你幸福,那我为什么不全部给你呢?既然我能做到。”   “胤祯,或许我该感谢这一次鬼门关走了一道,才让我能够看清自己。”阿菀从胤祯的怀抱里挣出来,认真的凝视着他,“胤祯,我想。或许,我是不是可以试着,去喜欢你。我不知道我能做到哪一步,可是我想要去靠近你一点,想要和你走下去。”   胤祯听着她说出的话,简直不敢相信,一瞬间耳边似乎有仙音渺渺,都在为他祝贺。长时间的等待与付出让他乐于去接受这样的平衡,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就好,只要自己能让她露出笑容就好。完全不敢去设想她或许会有一天也会朝自己靠近,也会喜欢上自己。觉得那样想会不会过于贪婪,而破坏如今的平衡。可没想到,真的会有这样一天,一瞬间的喜悦甚至让他失了声。   阿菀看着他眉目都舒展开来的样子,原本小心翼翼的表情也总算是松弛下来。看着他呆住的样子,又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去回应他呢,这样只要回应他一点点就变得格外喜悦的他,如此值得自己珍惜。阿菀干脆笑着展开手臂,主动地圈住了他的腰腹,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   外面月儿正圆,微风拂过,连绿叶也露出喜悦。   那之后关于索额图与太子的事情,胤祯只说全权交给他去办,阿菀自然是完全相信着他。塞外一行人回京以后,胤祯不放心阿菀的身体状态,说是御医嘱托,虽是无生命危险,可到底是伤了身子,得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阿菀正是心里有了大变化的时候,也不反驳他,知道他是对自己的在乎,便乖乖的听话天天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闲来无事的时候就看看账本。不过倒是借了她身子不好的原因,干脆便把舒舒觉罗氏和伊尔根觉罗氏的请安给停了。   那之后阿菀也不知道胤祯在里头使了多大力,只知道胤祯有一阵时间长长的往外跑。甚至是与人商议到三更半夜才回来。   康熙四十二年五月末的某一日,一份谕旨震惊朝野。索额图因“议论国事,结党妄行”的罪名,被押进宗人府拘禁。索额图可不是一个简单人物,赫舍里家族盘踞多年,康熙虽然早已明了他私底下的一些交易却仍旧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索额图可是太子的母族,将他关入宗人府等同于卸了太子的左右手。这里头更多的复杂的原因,定然是不为人知了。   索额图入了宗人府的时候,胤祯正待在四贝勒府的书房里。他虽与他四哥是一母同胞,可却从小因为各种原因不甚亲近。他都未曾想过,如今自己竟然会有与他联手的一日。   “这一回也算是索额图倒霉。高士齐受不了他一向的欺压,毅然进京投奔了明珠。他手里掌握了索额图那么多把柄,正好是被明珠利用了。我们倒是不用费多大的力。”胤禛看着手里的线报,一边开口对胤祯说。(好奇怪啊好奇怪,康熙为什么要这样取名字!)   “索性如今四哥你和我二人的目的都达到了。这下子也算是放心了。太子失去了索额图的助力,也抽不出空来计较阿菀的小事。也不会怪四哥当年的瞒天过海。”   胤禛没说话,可心里自然是松了一口气的,之前百密一疏,没想到还是把自己牵扯进去。好在如今又明珠在外,除掉了索额图。自己也不会被拉出来。   “倒是十四弟你长进了许多,真是让为兄想不到。怪不得我遍寻不至,想不到竟是你将昭献藏了起来。竟然还偷天换日的换了一张脸换了一个身份。”   听他这样明显的意有所指,胤祯却不为所动,“四哥说笑了。阿菀的真实身份,如今知道的人不多。虽然索额图进了宗人府,可是她的事到底是牵扯良多,不仅是你,我,完颜府,甚至还有佟佳娘娘。若是她的身份泄露出去,我想,对于四哥你也不是一件好事。”   “呵。”胤禛冷笑一声,“这是自然。”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比较多 没有恋爱经历真的写感情戏的时候很难啊 我记得曾经编剧老师上过一堂课就说过写剧本很好的一个积累素材方式就是恋爱 啊啊啊啊啊,好难啊,我的极限了。胡编乱诌。 那这一段感情的交代就到这里来。接下来又是回到现在时。也算是进入结尾段了 原本以为写到15万字顶多了,没想到越写越多。 ☆、得此一人夫复何求   康熙四十六年三月中旬,在一片草长莺飞,万物欣欣向荣的日子里,完颜阿菀坐在十四阿哥府的马车里,以女主人之姿再次回到了阔别两年的京城。   胤祯脸上带着阔别已久的笑容,骑着骏马跟随在马车一侧,时不时地透过掀起的帘子瞧瞧马车里自己最为珍视的人儿。阿菀看他笑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处,假意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回过头来看着怀里熟睡的修儿,因为李羡二人还未曾回姑苏,而胤祯又劝说她说或许宫里御医对修儿的病有研究,故而阿菀此番回京将修儿也带在身边。而身侧的弘明则是靠在她身上小歇,阿菀看着他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笑的一脸慈爱的用手拨开。那张小小的分外精致的脸,越看越能看出二人的样子。   彼时阿菀与胤祯二人都觉得这边是人生最想要留住的时刻,窃以为从此以后大概就能得到所祈望的安顺欢喜。而无法预料到,此次回京,却是将要遇到许多波折,需要二人相携走过,直至死亡。   而当十四阿哥府的马车进入城内缓缓朝着十四阿哥府前行的时候,比马车更早在门口等待的却是前两日得了消息,听说胤祯将离开阿哥府两年的嫡福晋,她们的噩梦带回来的事实。所以当胤祯从马车上抱下弘明,接着阿菀刚从马车上抱着修儿下来的时候,入目的便是挺着几个月大肚子还站在门口的舒舒觉罗氏,还有还未显怀却愣是用左臂撑着腰担怕别人不知道她也有了身孕的伊尔根觉罗氏。   阿菀抬起头与嬷嬷怀里抱着的一个孩子好奇的目光对视了一眼,看着这一大家子气势汹汹的样子,低下头哭笑不得。最终还是敛了笑容装作是身体不适,顶着众人好奇的目光,径直抱着修儿往自己的住所去了。   胤祯到了府门口看见那么多人便知道是坏事了,没想到竟有人能知晓自己的行踪。却也怪自己急急忙忙的心里只有阿菀忘记处理府中的这大大小小。看着原先一直带着笑的阿菀突然敛了笑容匆匆走了,胤祯低着头与正抬着头一脸晕乎的弘明对视一眼,只觉得懊恼不已。头疼的打发了围上前的伊尔根觉罗氏和舒舒觉罗氏,抱起弘明就往主院去。   胤祯战战兢兢的抱着弘明进了主院,院子里正是进进出出的人将阿菀的东西抬进屋子。胤祯将弘明放下,与他打了商量以一个战车模型为代价放他先打头阵。   父子二人进了屋,看见阿菀正坐在窗边的塌上逗着刚刚醒来的修儿玩。胤祯观察着她的神色,却不能从她的表情里确定她的心思,于是赶紧指使着让弘明先凑过去。弘明在他阿玛的威压之下,只能扭扭捏捏的走过去。   阿菀看着弘明小小的人儿一边挪着步子凑近锦塌一边小心翼翼的看她的脸色,气不打一处来。两年未见,胤祯的兵法之道倒是学会用到小孩儿身上了。   阿菀想着干脆将修儿抱着下了锦塌,吩咐灵犀带着修儿与弘明两人一块儿出去院子玩。待三人出去以后,屋子又再次陷入了沉默。阿菀看他还待在一边谨慎的样子,哭笑不得。不过也没转头,语气不咸不淡的说,“怎么着,我们的十四阿哥不是一向号称天不怕地不怕的吗,怎么现在倒是学会将儿子先丢出来了。”   胤祯听她这样说,脸颊马上就红了,想了想终究还是带着一脸不好意思的凑过去。“我这不是怕你生气嘛。”他倚在塌边,伸出手想要去抓阿菀的手,阿菀却不动声色的避开了。这下他可就急了,连忙伸出手扣住她的肩膀,使她看向自己。   “阿菀,今儿个那事,不是我吩咐的。我也不知道会这样。你可不能冤枉我。”   阿菀看着胤祯急的额头都冒出汗来,垂下眼睑,轻轻地说,“可她们确实是你的人,而她们肚子里的还有其他的那些也确实是你的孩子。”   胤祯知道这是事实,也无法解释,无力的松开扣着她身体的手,垂下头,呢喃,“可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是知道的。要早知道能娶到你,皇阿玛的宝剑搁我脖子上我也不娶别人。”   他这沮丧的样子阿菀却不常见,她也明白他的身份。他是爱新觉罗胤祯,是这大清朝最尊贵的皇子,每一桩婚事都是康熙亲自安排的。   普通人尚且做不到一心一意,况且是被期待着许多的他呢。再说当年是自己一再的伤他的心,又怎能责怪他呢?   阿菀想着,眼角有些湿润,却主动的伸出手投入他的怀里,双臂箍住他的腰,将头抵在他的胸前,“胤祯,你的难处,我都知道。幼年的时候,我和欣荣姐姐爱读纳兰容若的诗,期许着像额娘和阿玛那样一生一代一双人的爱情。后来我最羡慕欣荣姐姐,嫁给了她爱的八贝勒。可是到头来只是因为欣荣姐姐未有子嗣,即便是最执拗的她,被逼无奈也只能让八贝勒纳了两个妾。她是那么骄傲的人,我却大概能明白她的痛苦。况且不管是舒舒觉罗氏还是伊尔根觉罗氏,她们早在我之前入府,你对她们本就应该有一份责任。”   胤祯感觉到胸口一片湿润,知道她虽然一向聪慧,却常常将事情憋在心里。胤祯抱紧了她,将下巴抵在她额头,轻轻的摩挲,叹息道,“阿菀。”   “胤祯,从前的我不知道,可若是问现在的我。我想要告诉你,我很嫉妒,一想到你的侧福晋,一想到那些孩子,就会觉得心痛。可是我们已经经历过那么多磨难,我不想再因此而成为我质疑你的理由。这对你并不公平。我想要做你的妻子,我想要做你的十四福晋,所以我也会必须接受这个身份所将要接受的一切。只要你在我身边。”   “阿菀,阿菀。对不起。明明想要让你永远平安喜乐,却终是让你落泪,总是让你去忍受。你说的对,她们为我生儿育女我对她们有着必须要的责任,可是我爱新觉罗胤祯却永远只是你一个人的相公。我不能永远让你一个人去承担这一切,若是这样,我还如何能说我想要给你幸福,如何能说出口我爱你?”胤祯说着又退开一步,直视着眼有泪光的阿菀,举起手指说道,“我爱新觉罗胤祯发誓,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娶任何人。我也不会再有除了你的孩子以外的骨肉……”   胤祯的话掷地有声,他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阿菀愣愣的看着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一下子难以说出话来,最终只能伸出手握紧了他举着的手。今生得此一人,夫复何求? 作者有话要说:  恩,历史遗留问题没办法避免啊 必须得要用这一章交代一下,过渡一下 我之前说过的,伊尔根觉罗氏和舒舒觉罗氏都是很早就跟了胤祯的。那时候对于阿菀的感情,胤祯是没有半点希望的。甚至从前阿菀是指婚给了阿九的了。所以身为皇子的他娶其他任何人都一样是娶,孩子也一样生。这是没办法的,古人就是这样 可是胤祯娶了阿菀以后就没有娶别人了,而雍正年间的庶福晋,后面我会有交代。 太拖沓了剧情有木有,诶,瓶颈+待在宿舍就喜欢刷网页=写不出文……我还专门跑来了图书馆。 接下来想加快剧情啊!!! ☆、香消玉殒佳人绝   阿菀回到京城以后尽量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紫禁城家宴、给德妃请安还有推不掉的妯娌走动,其他时候基本待在十四阿哥府里。   出乎意料的却是,从她回府以后,胤祯竟在某一日又请了工匠将府上修缮了一遍,开始阿菀还不知是为何,后来才发现其中竟是别有门道。修缮了以后的十四阿哥府从外头看不出什么,可里头却基本是分为了两块儿院落。等于是将舒舒觉罗氏与伊尔根觉罗氏的院子分了出去。二人的院子有了各自出入的门,却不能再通往府里其他的地方。一下子阿菀和胤祯等于是有了自己的小桃源。   开头舒舒觉罗氏和伊尔根觉罗氏还去德妃的永和宫小闹了一场,可胤祯不知是和德妃说了什么,竟是将这件事压了下去。在之后阿菀又有了身孕,德妃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了胤祯略显荒唐的举动。   时间过得快,白马过隙一下子就到了康熙四十七年。这一日正是五月初一,巳时时分,阿菀正在锦塌上拿着拨浪鼓逗着弘暟翻身。   胤祯面色凝重的走进屋子,阿菀看到了想是大概出了什么事,也不逗孩子了,下榻将弘恺交给奶娘带下去,走到他身边问道,“怎么了,你怎么这个时候回府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胤祯凝视着阿菀,皱着眉头欲言又止,想是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说。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握住阿菀的手,说,“阿菀。刚才十哥府上来了消息。说是十嫂难产,许是不行了。”   阿菀一下子似乎听不见什么,手心发了一层冷汗,呆呆的看着胤祯,又问了一遍,“胤祯,你说什么?”   “阿菀,你要不要去见见她?”   二人到了十阿哥府的时候,府里一片肃静。嬷嬷抱着新生的孩子的襁褓立在外屋,大家的脸上却不见喜悦。胤祯留在了屋外,阿菀撩开帘子走进里屋,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血腥味。闻着却让阿菀的心发苦。   一向活泼而骄傲的娜仁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看起来奄奄一息。胤誐跪在床边,努力的克制自己不要落泪。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看到来人竟是阿菀,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是怎样的表情。沉默一会儿,还是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你来看她,她定是高兴的。”说完退到外边去了。   阿菀强忍着泪水走近床边,娜仁瞥了一眼,倒还是认出了她,强扯出一个笑容,“阿菀,你来啦。”   阿菀嫁给胤祯以后,作为十四嫡福晋,与诸位妯娌都多有走动。虽然阿菀从未对娜仁吐露过自己的真实身份,可是二人像是冥冥之中自由注定,依旧是性格投缘,关系甚好。   “娜仁。”阿菀叫了她一声,到底还是忍不住梗咽了。   娜仁颤悠悠的伸出手,还没碰到她却又无力的垂了下去。阿菀看着连忙把眼角的泪珠拭去,伸出手攥紧了她。   “阿菀,我怕是不行了。”   “不会的。娜仁你往日身体那么好,这一次定然也会逢凶化吉。你只是太累了,会没事的。”   “你不用安慰我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可是我到底是不甘心的。我的孩子才刚刚出生,我还没能带着他回到我的草原。可老天却不愿意给我时间了。”   阿菀听着她说这些,无声的落泪。从初识以来,她一向是那么耀眼而灿烂,像是艳阳里绽放的最美的凤凰花。是阿巴亥部族的草原上最珍贵的明珠。可是现在却无力的躺在床上,或许再也没办法骑上她最爱的骏马。   “阿菀,你别哭。你哭的我心里都难受了。”娜仁说着,又深深的喘了一口气。“人生无常,却自有命数。我从前是不服老天爷的。阿菀,你知道纳喇昭献吗?她是我离开草原以后再紫禁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她看起来非常纤细又柔弱,若是放到草原上去,恐怕风一吹就倒了。我刚开始见她的时候特别不服气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几位阿哥都那么袒护她。我那时候仰慕九阿哥,可他对我不理不睬的,却将她夸得像是天上的月亮一样。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她看起来柔弱,骨子里却是谁也不服的坚韧。她执着的目光,比起狼王还要不逊。她和九阿哥站在一块儿,就像是戏文里说的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可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却被一场大火带走了。那时候我一直不敢相信,她马上就要如愿以偿的嫁给她所爱的人,正是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刻。可老天爷却无情的带走了她。就像现在,我这朵草原的浮萍在京城扎下了根,终于有了我和胤誐的第一个孩子,可是老天爷却不愿意给我多一点开心的时间。他就要带走我了。”   阿菀紧咬着下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她没想到自己在她的眼里竟是那样的好。也没想到她竟是看得如此通透。   娜仁反握住她的手,继续说,“阿菀,你也是一个好姑娘,你得要好好地活下去,得要跟老天爷拼下去。这些年你和十四弟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十四弟那么爱你,你得要记在心里,活的更久一些。幸福的活下去。替我们多多看看这人世间吧。”   “娜仁,你可以自己去看这一切,你得要自己跟老天爷拼下去。你若是这样走了,胤誐怎么办?刚刚出生的孩子又怎么办?”   “孩子。我的孩子。阿菀,你知道的,我不怎么识字。在这一方面,你和昭献要厉害的多。我不会写诗不会作画。可是我又任性了一次,我给我的孩子娶了一个名字。弘暄,日宝宣。春风日已暄,百草亦复生。他一出生就带着笑脸,所以我希望他能像草原上最温暖的暄风,安顺欢喜。”   娜仁说完,又剧烈的咳嗽起来。突然朝着地上吐出了一口鲜血,阿菀看着裙畔的血色,视线变得模糊。半个身子扑到床上,凑近娜仁。“娜仁,娜仁。你坚持住,你不可以就这样放弃。”   外间的胤誐听到阿菀的叫声,冲了进来。后边跟着的御医也一窝蜂的冲到床边。阿菀跌跌撞撞的被人群挤到一边,随后进来的胤祯走到她身边,紧紧的抱住她,却没有多说一句话。   阿菀颤抖着落泪,却不敢哭出声来。因为过于用力牙齿将下嘴唇咬破,血腥味充斥在她的嘴巴。   外间的弘暄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生出来一直带着笑脸的他,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这朵草原上最耀眼的凤凰花,被风吹来京城。在这儿扎了根,却绽放的太短。 作者有话要说:  娜仁的去世对于阿菀的冲击是很大的 但是她最终还是没有告诉娜仁她的身份。因为在单纯的娜仁心中,昭献和阿九是一对的。还记得之前有一章,君子有成人之美嘛?不能让她去世的时候破碎掉那种纯粹的美好。 娜仁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只可惜我没有多写写她。但是在我的心里,她特别美好。特别特别纯粹。她这样的女孩子,应该永远待在她最爱的大草原,而不是因为政治婚姻而来到京城。 话说,图书馆效率就是好。虽然字数不多,但是我二更了!!! ☆、几家欢喜几家忧   阿菀痛丧双亲时尚且年幼,只是一下子感觉到了孤苦伶仃的凄苦,不过幸有外祖母赫舍里氏倾心抚育,安郡王府一众也未曾亏待她。后来经逢大变,又忽闻外祖母过世的消息,如置冰窖,不顾一切的赶去送葬,那时候所幸还有胤祯寸步不离的陪伴左右,却也伤心至极。此间再次送走了少女时候的好友,看着娜仁红颜薄命,香消玉殒。实在是感同身受,郁结于心,一下子便病倒了。   胤祯看她连绵病榻,自然是心疼的要命。可尽力纾解,阿菀心中悲痛却不是一日而愈。到了五月下旬,阿菀的身子倒是渐渐好了起来,却依旧是有些无力。康熙的塞外之行近在眼前,而胤祯自然是在随侍的名单里头,与直郡王、太子殿下、十三阿哥并十五、十六、十七、十八等几位年幼的阿哥一块儿。   他有心推脱,却被阿菀嗔视一眼,又好好的劝说他,“我今日已是大好之势,纵是留在京城又有何妨。往后是一辈子的时间,哪里缺这三五个月。皇上看重你,你若是拂了他的意,小心又吃苦头。”   “你身体那么弱,我这不是放心不下你嘛。再说了,每次塞外巡视,少说都得花上两三个月,那么久不见,我还不得相思成疾。你现在都已经满心满眼都是弘恺那臭小子了,怕下次我回来,你心里就没我了。”胤祯假装委屈的抱怨着,虽然他心中知晓此次必定是要随驾的,却还是忍不住耍耍嘴皮子。   阿菀听他说的话,忍不住笑弯了腰,“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奶娃娃争宠。若是被弘明弘恺知晓了,看你做阿玛的脸往哪儿放。”   “得了吧,弘明这小兔崽子,一张小嘴跟吃了蜜一样的甜,倒是把宫里头上上下下都哄得心欢。仗着仗着皇阿玛的宠爱,连我这个阿玛都不放在眼里,整天撒开脚丫子的欢脱。索性我们弘恺是个乖巧的,却总赖着你,把我的位置都占了。”胤祯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又带着一丝狡猾的看着阿菀,念叨,“所以我说呀,养儿不如养女,你看十三哥家的沁岚又可爱又乖巧的,哪像咱们家两个小兔崽子。要不咱再生个姑娘?”   阿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定是又要提生女儿的事儿了,这人啊,在外头都是颇有些声望的了,在军营里更是如鱼得水,整日里回了府里就想软磨硬泡,跟幼时一个样子。“得了吧你。前两日弘明愣是要叫弘恺妹妹,都是跟你学的。”   “那哪能怪我呀,弘明出去玩,看着人家夸沁岚,就像要把沁岚带回家来当妹妹。这哪成啊,十三嫂被他闹的哭笑不得。这臭小子一回家看见弘恺那小姑娘脸,就改口不叫弟弟了。所以说啊,这还不是因为弘恺长得像你。”   “得了得了,这还是我的错了。”阿菀也是哭笑不得。不过相较于弘明被德妃连连夸赞跟胤祯小时候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弘恺确实是更像阿菀。准备的来说,是更像昭献的那张脸。抱出去要是不说,还真像是一个小姑娘。   纵是万般不愿,到了五月底的时候,阿菀还是在十四阿哥府的府门前送走了胤祯。   分别前不知晓,阿菀目送着胤祯,直到他骑马而去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一瞬间万般不舍涌上心头。阿菀愣愣的看着前方,方才明白最是离别苦的意味。接下来几日甚至颇有些茶饭不思。连动如脱兔的弘明都察觉到了他额娘的不开心,变得乖巧许多。   不过好在过了五日以后,胤祯在途中写的第一封家书便到了,里面先是询问了阿菀的身体状况,之后除了报平安以外还说了许多路上的见闻,最后也不忘写上一句情诗。阿菀捏着信笺两角举起,映着月光轻轻念着,“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她想了想又拿起信封摇了摇,听到了东西撞击的声音。倾斜过来,落在手掌心的果然是一颗形状颇为好看的红豆。没想到他竟还费了些小心思,阿菀想着他随侍在康熙身边,路过了一片红豆林,策马而去摘了一颗最美的红豆揣在怀里,又迫不及待的寄了家书回来的样子,唇畔久违的勾起一个笑容。   阿菀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胤祯的家书,然后摊开信纸,点了笔墨开始回信。安抚的告诉他自己的身体已然大好,又说了一些琐碎的家事。告诉他弘明最近分外乖巧,开始在御书房习字。弘恺已然能够自己顺利的翻身,学什么都非常的快,看来是个聪慧的孩子。   最后阿菀深思了一会儿,在信笺的底部回了一句诗,“自君之出矣,明镜暗不治。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   之后的几个月,虽是也难免想念。但胤祯的家书五六日一封来的勤快,倒也是稍稍缓解相思之情。   阿菀守在京城,常常待在屋子里看书,又或者出去妯娌走动,替出门在外的胤祯在德妃面前尽孝。一月一月的过去,弘恺渐渐长大,也是越来越水灵白嫩,抱出去招的许多人的欢喜。甚至是德妃也常常要将弘恺留在身边。   这一日阿菀正要去宫里接前日被德妃留宿在宫里头的弘恺,到了永和宫,宫人说德妃娘娘身子不适歇了,弘恺则是被四贝勒抱去御花园玩了。   阿菀没想到日理万机的四贝勒竟是有功夫带着弘恺逛御花园,越想越不安心,于是赶紧带着灵犀朝着御花园去了。到了地方阿菀却没看到人,环顾了一周,突然听见头顶传来一阵阵熟悉的笑声,阿菀抬头看过去,果然看见御花园假山上的御景亭又人影晃动。阿菀忍不住腹诽,弘恺这个小没良心的,额娘一日没见到他夜里都睡不安稳,他倒是与四贝勒那么严肃的人在一块儿还能乐呵呵的。   等阿菀爬上御景亭,看到的便是一向冷脸的胤禛竟然抱着弘恺笑的一脸温柔,还拿着一个挂了小铃铛看起来异常精致的银制拨浪鼓逗着他玩。阿菀一瞬间以为自己花了眼,倒是胤禛察觉到有人来了,一下子收了脸上的笑意。阿菀看着他恢复原样,心里想着,果然这样才是正常的四贝勒啊。   阿菀一边腹诽,一边上前行了一个礼,“给四哥请安。”   胤禛看着她点点头,“来接弘恺回去吗?”   阿菀应声。   胤禛看着她明显不想多说的样子,自觉无趣,将怀里抱着的弘恺交给阿菀。阿菀伸手接过。看见弘恺攥在手里的拨浪鼓,真想要开口。   胤禛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抢在她前头开口,“这是送给他的。拿走吧。”   阿菀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只到了个谢。   胤禛看着阿菀垂着眉眼给弘恺整理衣服,忍不住开口道,“这孩子长得像你。”   阿菀没想到他会多说什么,抬头惊讶的看着他。   “从索额图那里得知你的身份的时候,我其实不太敢相信。之后也是将信将疑。直到看到弘恺渐渐长大,眉眼越发的清晰,方才能够去除最后一丝疑惑。我实在没想到,为了躲开我,你竟是愿意完全抛弃你的一切,包括你的脸。”   他难得说多,说完以后自己都觉得有点惊讶。咳了一声,故作镇定。   阿菀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心里清楚他自然是从弘恺的眉眼间看到了昭献的模样。一下子也有些思绪万千。想了想还是回道,“一直以来,我尚且还欠您一句谢谢。纵是有许多的不如意,可还是感谢您,给了我第二次的生命。”   “你现在,真的觉得幸福吗。嫁给老十四,这一辈子。”   “我很知足,也很满意。十四便是我这一生所求的良人。”   看着她说话时候诚挚而坚韧的目光,胤禛将良人二字在唇畔呢喃几次。叹了一口气。   “这大清朝可能要迎来一阵暴风雨了,你多多留意他吧。”说完胤禛背着手,大步的离开了亭子。   他这没头没闹的一句话留给阿菀满腔疑惑,她看着他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又站在御景亭围栏边朝着外面望了一眼,明明是湛蓝晴空,万里无云。   阿菀当时没有细想,直到八月中的时候,阿菀左等右等也没等到胤祯的书信。许多的家书寄过去也如石沉大海,没有回复。阿菀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去八贝勒府打听消息,也只得知近段时间八贝勒、九阿哥、十阿哥总是聚在书房商议要事,行色匆匆。   阿菀以此便知晓定是塞外之行出了什么要紧的大事,不多时便有十八阿哥在塞外巡视途中身染重病的消息传来。反复几次消息变化,到了九月初四的时候,阿菀正待在德妃宫里。便得知,十八阿哥因身染重病不治身亡,消息传到宫里头,十八阿哥的生母密嫔哭的肝肠寸断。   阿菀突闻此消息也是惊愕不已,十八阿哥今年方才满了七岁。同在永和宫的四嫡福晋乌拉那拉氏更是红了眼圈,前两年四贝勒的嫡子弘晖去了的时候也方才八岁。她定是触景伤情。   可比起这些,阿菀更担心的则是胤祯的安危。直到现在,除了一封寥寥几字的报平安信以外,没有任何关于胤祯的消息传来。   紧接着传来的消息,更是比十八阿哥早殇的消息还要令人惊愕。在东宫的位置坐了三十几年的太子胤礽,在返京途中的行宫,由康熙召集廷臣于行宫,宣示了皇太子胤礽罪状,命拘执之,送京幽禁。除了四贝勒和八贝勒,其他在京皇子全部奉命赶往行宫。   这个消息传到紫禁城,朝野动荡,几家欢喜几家忧,每个人心里都生出了不一样的心思。而阿菀则是在震惊之余,期盼着胤祯能够安然回京。 作者有话要说:  恩,我们小十八作为导火线game over了 我记得我曾经想写一章弘晖的,后来忘记了…… 恩,一废太子的时候到了 一堆磨难要来了 ☆、煮豆燃豆萁   拘禁太子自然是一件大事,风声一起,无论是朝野庙堂还是休戚相关的后宫都是一波动荡。这些年来,太子党确实是人心浮躁,太子手下的凌普借着内务府总管的职权,仗势欺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大家碍着太子的威视敢怒不敢言。前两年索额图被囚宗人府,几月后因饥谨而死。实乃废了太子左膀右臂,更是让太子与圣上关系紧张,那会儿众人便猜测皇上是对太子的作为不甚满意了。可诸人小心思还未活络全,皇上对太子的恩宠却依旧如常,倒像是警告众臣别动什么花花肠子。没想到一夜之间却是变了天。   紫禁城里头诸人各有所思,怎么猜也猜不着康熙的心思。可那边回京的路却一点也没因为一道道旨意而耽误。   九月十六的时候,在外巡幸许久的塞外一行人终于回京,又是撩拨起众人的小心思。阿菀听家仆来报,说是仪仗队入京了,可她左等右等也没等到胤祯回府。后来方才知晓,这一次康熙似乎确实是动了大怒,诸位阿哥都被留在了宫里头。到了九月十八日一大早,康熙便召令群臣与诸位阿哥,当着大家伙的面,以“赋性奢侈”、“暴虐淫乱”、“语言颠倒,竟类狂易之疾”为下旨将太子废黜,遣官将废皇太子之事告祭天地、宗庙、社稷。   胤祯从宫里头回来的时候已过亥时,本想着阿菀大概是睡了,不想吵醒她便准备去书房将就一晚。没想到路过主院的时候却看见里面还亮着烛光,心有疑虑的问守在门口的家仆。   “怎么这会儿了,院儿里的灯还亮着?”   “回爷的话,福晋到这会儿还没歇呢。”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没歇息。我不是命人传信回来了吗,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这奴才也没法。大家伙怎么劝也劝不住,福晋铁了心说要等爷回来。”   胤祯想到阿菀执拗的性格,也是没法。只得赶紧加快脚步往屋子去,怕她因为熬了夜伤了身子。   胤祯进屋的时候,阿菀正右手手肘支在桌上,左手抬起来打了个哈欠。一看胤祯回来了连忙起身迎上去。   胤祯赶紧扶住她,让她坐到床畔,皱着眉头有些责怪,“我都命人传了消息回来你还不早些休息。老是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你若是病了,我又该心疼了。”   阿菀自然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笑着安抚他,“我没事,身子也康健的很。倒是你,几个月在外头,瘦了许多。”   “看皇阿玛只是下了一道废太子的谕旨。可这里头可牵扯了诸多事物,这几个月,倒是战战兢兢一刻不敢放松。”胤祯对着阿菀倒是不避讳这些朝堂之事。   “我至今也不敢相信皇上真的废了太子。胤祯,你老实告诉我,这事儿可与你有关?”   “我虽是因当年之事对他颇有微词。可这次却与索额图那次不同,废太子是因为自己行事过于张扬,又管不住手下的那批人。这些年来太子党犯下的事早已在皇阿玛心中扎下了一根刺,又恰巧遇上了十八弟的事,成了导火线罢了。”只是他也有在其中推波助澜了一下,不过这些胤祯自然不会说出口。   听到胤祯未曾牵扯其中,阿菀倒总算是放下心来。朝野之中出再大的事也与她无关,索额图一死她早已不再有什么怨恨。对于太子殿下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感情了。只要胤祯平平安安的便好了。   胤祯看着足有四个月未曾见到的阿菀,一下子便移不开目光。早先时候三五日一封家书以解相思之苦,后来因为除了诸多大事,忙的连头转。这时候再见到才明白一日不见思之如狂。胤祯凝视着阿菀,伸出手拂过她的发梢,触摸她的脸庞,感觉到从她皮肤下传来的温度。轻轻的说,“阿菀,我甚是想你。你可有想我念完?”   阿菀自然也是万般思念,可他说的如此直白,她忍不住红了耳根。不像胤祯说出口,阿菀却是老实的点点头。胤祯笑着看她略带羞涩的模样,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太子废黜囚禁咸安宫,可这事却没那么简单落幕。胤礽自两岁时被封为太子,康熙一直悉心教导,将他作为自己的接班人躬亲抚养。没想到这么多年后却长成这样,令康熙甚为失望。虽是狠下心来废黜太子,可到底还是动了肝火,伤了心的。刚下了废黜太子的指令,便移驾搬去了畅春园静养。   而此次废太子之事中展露头角的却是八贝勒,他奉旨署理原由凌普担任的内务府总管,接管了诸多事物。胤祯与他八哥向来走的近,这段时日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阿菀偏居一隅,只以为此事定当会慢慢的过去。却没想到有一日,康熙身边伺候的宫人却领着旨到她面前,说是心有郁结,思及弘明的承欢之乐,命阿菀将弘明送到畅春园去。她心里自然是不想将弘明送出去的,可这圣旨都到了府上了,又是表达对弘明的恩宠,自是没法拒绝。阿菀只得给弘明收拾收拾便往畅春园去了。   畅春园自康熙二十六年落成以后,颇为受康熙喜欢,每年都要去畅春园居住和处理朝政。此次因为太子之事动了肝火,也不愿多去理会,便干脆也住了过去。   弘明因为深受康熙喜爱,也是常常来这畅春园,这会儿听说要去见皇爷爷,想着定然能见到什么新奇玩意儿,开心的不得了。   阿菀看着他一脸孩童无忧的样子,心生感慨。若是能永远像孩童时期那样无忧无虑该有多好,像是康熙三十七年的时候,什么也没发生,在八贝勒和欣荣姐姐的喜房里,每个人都很开心。阿菀想着自己都忍不住自嘲,真实越活越回去了,才会这样妄想。   在进入清溪书屋的院落之前,阿菀到底是叮嘱弘明安静下来,总是万般荣宠,若是恃宠而骄,终也会受到摒弃,一如太子。   可没想到阿菀和弘明由候在外头的李德全领进院子时,一眼便看见了站在院子里,正拿着一支花洒浇花的康熙。虽说气色似乎不太好,但精神头倒是有的。   阿菀疑惑的看了一眼,马上又低下头。拉着弘明一块儿正正经经的的行了一个大礼。   “儿媳给皇阿玛请安。”   “孙儿给皇爷爷请安。”   康熙自然早在他们进来的时候便用余光瞥到了他们,此刻看规规矩矩行礼的二人。停顿一下,便让二人平身。随后又招呼弘明到身边,弘明不疑有他,自然是开开心心的凑过去,而阿菀还是谨慎的站在原处。   “几个月不见,弘明又长高了。这段时间可有好好念书。”   “回皇爷爷的话,孙儿这些日子跟着师傅可是分外用功的。前两日师傅还夸了弘明。”说完眨巴着眼睛看着康熙,一脸求夸奖的表情。   康熙被他的样子逗笑,一下子心情舒畅不少。便招呼着李德全,带着弘明去看看此番从塞外带回来的新奇玩意儿。李德全应声去拉弘明,弘明还算是没忘了阿菀这个额娘,转头询问的看了她一眼,阿菀笑着点点头,他方才又开开心心的跟着李德全出去。   他二人一走,整个院子里便只剩下了康熙与阿菀二人,换脸之后阿菀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与康熙独处,一下子仅能感觉到手心冒出汗来,湿了帕子。   “你很怕朕吗?”康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阿菀一凛。   “儿媳只是因为能如此近的面见天颜,有些许激动。”   “哦?”康熙听她回答,倒是多了一份好奇,认真的看了她一眼。   “皇阿玛是一代明君,宽严并济,知人善任,励精图治。实为天下人典范,儿媳也是向来尊崇于您。见到您,自然是难免激动。”   “一代明君。呵呵,你这样认为。可偏偏是朕的儿子不这么认为。”   阿菀自然明白他说的儿子是谁,却没想到他会在自己面前提起太子。   “你方才见到朕时,是不是觉得朕并无病容。只是借口避到这畅春园来?”康熙的这个问题却是有些尖锐了。   可阿菀却突然抬起头,一脸正色,“媳妇斗胆,皇阿玛表面看起来确实是精神矍铄。但媳妇觉得,皇阿玛并非是想避的安稳,皇阿玛是得了心病。”   “心病,心病。哈哈哈,你说的对。朕确实得了病,连太医都没办法治愈的心病。朕是被那不孝子伤透了心。”   阿菀听着,却没应声。这个时候,不是自己能够说话的。   “朕问问你,你是怎么看朕罢黜太子的事的?”   “这……”   阿菀听到这个问题,面露难色。可康熙却一脸严肃的看着她,让她不能拒绝回答。她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   “皇阿玛,儿媳不过是一介女流,后宫尚且不能干政,更何况儿媳。儿媳只愿这辈子能够替胤祯操顾好府中大小事务,让他在外无后顾之忧便好。儿媳愚昧却也觉得,在这件事里,没有人比皇阿玛更有发言权。自孝诚仁皇后亡故后,他一直由您躬亲抚育,便是启蒙也是由您亲自启蒙的,一直在您眼皮子底下长大。生了天花您便全心全意陪在他身边,出阁念书您也为他精心挑选师傅,这些年来太子的为人您是最清楚的。而您的决定,自然也是有您的道理的。”   康熙听着她这段不卑不亢的回答,倒是陷入了沉思。如她所说,纵然此番自己对胤礽失望之极,他更是直言顶撞自己,直说便是自己让他变成如此模样。这些时候,自己虽然待在畅春园,却无时不刻不在想他的事。他刚出生,季婉便过世了,那时候自己是对他有所怨怼的。可是后来,看着她与季婉颇为相似的眉眼,却是满心满眼只想给他这世间最好的一切。可后来他慢慢长大,自己给他诸多权利,将凌普封为内务府总管,给他更多的权利,可是这一切仿佛在他眼里越来越不够,他想要的似乎越来越多。可他要的到底有是什么?   阿菀看康熙一副陷入沉思的样子,也不敢多说。只静静的站在原处,倒是看着一朵花儿发起了呆。   直到过了许久,从回忆中醒悟过来的康熙终于意识到她还等在一边,又仔细的将她看了一遍。“朕原先对你还有所偏见,想着你到底是怎样的人,让一向乖巧懂事的胤祯竟如此反抗朕。现在朕似乎有所体会。胤祯那孩子看起来聪明,心里却傻得很。认准了一件事便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这股执拗劲,有好有坏。往后你定当好好扶持与他,方能不负他一片心意。也能让朕对着傻小子安心。”   “儿媳明白。”阿菀倒是没想到康熙对胤祯看的也是通透。   “弘明不仅长得像胤祯小时候,便是性格也像的很。朕很是欢喜,便让弘明在畅春园里多留几日。天色也不早了,你先回府去罢。”   “儿媳遵旨。”阿菀自然是对弘明有所不放心,怕他那人来疯的性格冲撞了康熙。可既然康熙已经说了,自己当然不能拒绝。   阿菀从清溪书屋出来方才松了一口气,才发现后背出了一身冷汗。与这天下权力最大的人讲话,果然是不能掉以轻心的。人说伴君如伴虎,定是有所道理。阿菀定了定神,方才跟着引路的宫人往外走。   走过一处花园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过去,待那人走远,阿菀忍不住问带路的宫人。“四贝勒今日常来畅春园?”   “回福晋的话,四贝勒爷看着是个有孝心的。听皇上病了,便每日晨昏定省,为皇上侍疾。”   阿菀听他说,若有所思。此时太子被废,其他的几位皇子之间明争暗斗的,便是胤祯,阿菀见他常常往八贝勒府去商谈,也能隐隐察觉到他也有卷入其中。可这时候,四贝勒倒是避开了纷争,安心的待在康熙面前侍疾。他此番行为,又是为何?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好长啊 我好努力哦 快点完结快点完结 加油 我怕国庆一来我又懒了 康熙对太子的偏爱,是真的很偏爱的啊 下章小十四要痛痛了 ☆、相煎何太急   不知缘何,康熙四十七年的天变得格外的快,不过才九月底,温度骤降。锦衾挡不住胡乱钻的凉意,阿菀在梦里惊醒,摸了摸身边的床榻,已然没了该有的体温。她睁开眼慢慢适应屋里的亮光,算算时辰,胤祯该是上早朝回来的时候了。   一直在屋外候着的灵犀发现阿菀醒了,连忙将一直续着温水的脸盆端进屋,又仔细的伺候阿菀洗漱梳妆。   屋子里的人走来走去,杂乱的脚步却也没遮了淅淅沥沥的声音,阿菀朝着窗外看了一眼,问道,“外头可是落了雨?”   灵犀正要拿一件稍微厚实的衣衫给阿菀穿上,听她问,手上的动作一顿,“正是呢。昨儿个夜里便下了起来,看样子今儿个是不会停了。一落雨,天便凉了。”   阿菀点头,伸出双臂由灵犀给她更衣。“得吩咐下去,给弘恺多添件衣服。还有,弘明上次带去的衣裳都是薄的。该给他往园子里送几件秋衣过去。他喜欢乱动弹,最怕着了凉。又不肯喝药。”   灵犀应声,“奴婢都吩咐下去了。给弘明阿哥的衣服也差人送去畅春园了。福晋您便放心吧。”   听灵犀说的话,阿菀忍不住笑了,想着到底是一向贴心的。前些日子还与胤祯谈起,灵犀的年纪也不小了,该是要许了人家的了。可若是真嫁出去了,自己指不定得多伤心。   近些日子,不知是为何,胤祥受到废太子事件的影响,连带着失宠于康熙。十三阿哥府的日子倒是都不好过,阿菀担心安罗受了影响心有郁结,便约好了今日到她府里说说话。   待收拾妥当了,阿菀正准备往十三阿哥府去。却先有府里的管事脚步匆匆的带着一个穿了宫里头宫女服饰的人朝着主屋而来。   二人到了阿菀面前,先是行了个礼。   阿菀仔细的瞧了瞧,方才认出这个宫女正是德妃身边做事的。想着难不成是宫里头除了什么事,连忙开口问道,“怎么着了?这急匆匆的样子可是宫里头有什么事?”   那宫女听她问,连忙应答,“回福晋的话,十四阿哥受了伤,现在正躺在永和宫里头。德妃娘娘差奴婢来找您,让您速速进宫去。”   阿菀原以为是德妃有何事找她,没想到竟是胤祯出了事。一下子脚步不稳,后退了一步。连忙让管事准备好车马,又吩咐灵犀去十三阿哥府交代一声,拉着这宫女一边往外走一边仔细询问。   阿菀一问方才知道,今儿个在早朝后发生了一件大事。先前罢黜太子后,何人能够继位太子在诸位皇子之间产生了明争暗斗。在此之前有一江湖相士为八贝勒看相,大赞他后必有大贵,这本是关起门来不得与外人说的,却不知为何此话被直郡王胤褆听了去,胤褆告知康熙并极力推荐胤禩为储,并自荐为皇父除去废太子。   可哪想到这件事却触了正因废太子生气的康熙的霉头,今儿个早朝以后,康熙召诸皇子入乾清宫,且当面斥责八贝勒,说他柔奸成性,妄蓄大志,党羽相互勾结谋害废太子。要下令将他锁拿,交与议政处审理。   这本是不干其他人的事,可众人皆知,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是唯八贝勒马首是瞻的。他正是勃然大怒之时,胤禟与胤祯二人冲出前阻拦,胤祯大声朝着康熙说他八哥绝无此心,愿意为他担保。可江湖术士和结党营私是康熙所忌,胤禟胤祯这时候跳出来却是火上浇油,康熙气的掌箍胤禟,拿出佩刀险先将胤祯斩于大殿。幸是五贝勒跪抱住康熙的大腿,诸皇子连连叩首求情方才让他稍稍息怒。   可就算这样,还是让人仗责胤祯二十大板。   阿菀听完,心如擂鼓。简直无法想象若是那一刀真的砍下去可怎么办,当下更是想紧快见到胤祯。   十四阿哥府的马车停到宫门口,阿菀接过二十四骨的油纸伞下车。眼睛往周围一瞥却看到停在一旁的马车,是九阿哥府的。阿菀想,许是也听了消息来接人的。   果不其然,往宫门里头望去,远远地正是一脸不豫也不顾淋了雨低着头往前走的胤禟和举着伞小跑着跟在胤禟身后的九嫡福晋董鄂素宛。   阿菀想着,既是遇上了,难免要打个招呼才好。不一会儿二人便到了眼前,倒是董鄂注意到了阿菀,打了一个招呼,“十四弟妹。”   这一声让正准备上自家马车的胤禟动作一顿,阿菀感觉到他绷直的后背和微微侧过的身子,还能看见侧脸清晰的掌印。   “九嫂。”   胤禟到底还是没转过身来看她一眼,径直上了马车。董鄂脸上难免带了一丝歉意看着阿菀,见阿菀报以理解的微笑方才不好意思的上了马车。   九阿哥府的马车缓缓离去,阿菀便也加快脚步往永和宫去。   阿菀进了永和宫,便看见正坐在榻上默默落泪的德妃。连忙上前行礼。德妃抬头见她来了,也不顾说什么,只赶紧说,“阿菀你来了便好。胤祯他现在一个人待在偏殿,也不让太医给他看看伤。你快去劝劝他。”   阿菀应声,又忍不住开口劝道,“额娘您也没太伤心,免得上了身子。”   德妃点头,阿菀方才转身往偏殿去。偏殿外头守了一群宫人和太医,看见她来了,也是一脸得救的表情。阿菀无奈,叹了一口气,推门进屋。   屋里头胤祯正趴在床榻上,空气中又一丝淡淡的血腥味。许是阿菀开门关门的声音让他听到了,他抓起一个枕头头也没回的扔出来,语气满是不耐,“爷说了爷谁也不想见,进来干甚?”   阿菀好气又好笑,弯腰捡起落在脚边的枕头,走过去,“那您便是要赶我走吗?”   胤祯没想到听到的竟是阿菀的声音,急的连忙要转过身来,却好像是扯到了伤处,疼的嘴角一抽。阿菀连忙靠过去阻止他乱动。被阿菀看着,胤祯又有些不好意思,将脸埋进床褥里,“你怎么来了?不是告诉她们别让你知道的嘛。”   闷闷的语气从床褥里传出来,阿菀倒是有些微怒,“怎么着,您十四爷胆大包天,闹出这一大茬子事,倒是不能说与我听了?”   他脸蒙在被子里,耳朵却是灵活。当然知晓她是有些生气了,连忙探出头来,解释道,“没有这回事,我……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嘛……再说,皇阿玛当众指责八哥,还羞辱良妃娘娘是辛者库贱妇。我这不是为他抱不平么。”   “您倒是知道我要担心。怎么还能想也不想的做那样的事。乾清宫里那么多皇子,就您最厉害去顶撞皇上。若是没有五贝勒拦着,我……我是不是今日直接变听人家传丧训来……”阿菀原是一直担心着,没想到他仍是这幅没心没肺的样子,一下子更是难过,说着说着也是后怕,忍不住便落下泪来。   她一落泪,胤祯倒是慌了。连忙伸手想去拽她,没想到阿菀侧过身不让他碰,他急的额头冒汗,“阿菀,阿菀。我的好阿菀。你别哭了。我再也不干这事了。你别生气。”   “我知道你素来与八哥交好。可是在皇上面前,哪里是能够随便说话的?况且立储之事皇上心中自有较量,哪里轮得到别人去说三道四。睡着的老虎旁人尚且不敢撸须,更何况他正雷霆大怒。”   “可皇阿玛实在是太过于偏心。明明废太子暴戾不仁,行事乖张。八哥才学八斗,谦和仁礼,为何不能身当储君。便是因为胡乱听来的几句话,便要治八哥的罪,我实在是难以服气。我说在皇阿玛心里,估计只有二哥才是他的儿子,我们统统都不算什么。”   阿菀想到前些日子在畅春园与康熙的一番对话,心中明白废太子一事怕还有些变动的。胤礽在康熙心中的地位又哪是那么容易被撼动的。她不禁叹了一口气,却只能劝慰他,“皇上固然对废太子有所偏心,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皇上也是一个父亲。你们这些儿子不仅是在背后争来争去,现在干脆是闹到他面前要个你死我活。他怎会不生气?前回皇阿玛还在我面前夸你,说你虽是性格执拗却颇为难得的率真,让我好好扶持于你。你细想想一直以来他来对你的恩宠极多,怎会是不把你当儿子看待。”   胤祯原也是一时脑热,又因被当众仗责而恼羞成怒,自是对康熙不服。这时候听阿菀说道,则是已然冷静下来,自知自己也是有错。一下子倒是哑口无言。   胤祯被阿菀劝下来,好歹是愿意让御医进来医治。德妃得知消息也是舒了一口气,连忙让人将小厨房准备的参汤补药一个劲的往偏殿塞。   胤祯倒是不愿让阿菀看到自己的狼狈样子,阿菀也是不勉强,起身走到外间。这场突如其来的雨还在下着,淅淅沥沥的砸在地上,落在荷塘里。一群红鲤被雨点打散,一尾尾如无头苍蝇一样的在水里乱窜。 ☆、晴时有风阴时雨   康熙四十七年十月初,废太子的大事还未在京城平复下来,暗潮纷涌,人心忡忡。废太子被关起来了,几位阿哥也都没捞着好处。府里头都是压抑不安的气氛。   阿菀也因为胤祯受伤而心有郁结。倒是最后,还是八福晋派人请了阿菀过府,这些日子,她也是不好受。心里头难受,闷着更是没个谈心的。便想着同一向关系尚好的阿菀唠唠嗑。阿菀接到帖子,不过想了一会儿便答应了,也许久未曾见到欣荣姐姐了。   阿菀到了八贝勒府,未曾见到八贝勒,径直去了福晋主屋。欣荣见她来了,拉着她的手便是坐下,两个人说了许多话,却都是不谋而合的避开了这段时日政务朝堂上的事。只是聊了些女人家的私房话。   说了好一会儿话,却是前头总管过来打断二人。说是外边铺子的老板有事儿找。   阿菀瞧着欣荣有事儿,便说,“八嫂既是有事儿,那我便先回去吧。”   “才来一会儿,怎么着就走。这不过是小事,一会儿便能处置好。你便在此处等我会儿,待我办完这件事便马上回来。我还想留你用膳呢。”   她都说道这份上了,阿菀自然是不好拒绝,便点头应是。欣荣看她答应下来,便跟着管事往前头去,一边还嘱咐丫鬟好好伺候着阿菀,别怠慢了。   阿菀闲坐了一会儿,吃了两块桂花糕便想站起来走走。与守着的丫头说了一声,独自一人往花园去了。   八贝勒府的花园是欣荣一手打理的,布置的极为精妙。此季正好是桂花开的时候,甫一走近花园,阿菀便能闻到沁人心鼻的幽香。阿菀站定,重重的嗅了两口,愈觉心胸舒适,颇有些明朗的感觉。便也笑了,想着更近一步去赏赏秋桂。   阿菀朝着花园深处走去,桂花的味道愈加浓烈,想着大概是快到了。可安静的园子里突然响起了有一个熟悉的声音。   “八哥,你便是这样自暴自弃不作为?你明明没做什么,皇阿玛却因为太子和大哥的事情便迁怒于你。”这竟然是胤禟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里。没有听欣荣姐姐提到啊,还以为八贝勒不在府上。原来竟是和胤禟二人在此处。阿菀想着,靠在了假山后头。   “九弟,我直到你是为我不平。可现如今我又能如何。十四弟还受伤躺在府上,近来皇阿玛便是处于火点上。我不论是做什么,都是错的。还不若什么也不做,让他安心。”阿菀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悄悄地瞅了一眼,好在二人侧对着她。原来二人是在花园里的亭子里头。看样子八贝勒正坐着,拿着笔像是在写些什么。而阿九则是倚在亭柱上,抱臂而立。   “倒是凭白便宜了老四。他这些日子天天往畅春园跑,端的是一副孝子的好模样。谁不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原先老老实实的站在废太子身后,这个时候倒是怕受牵连,一个劲的在皇阿玛面前讨好。也不看看老十三受了波及,这会儿还闲赋在家。”   “他这应道之计,确实是个好法子。这个时候,便是越做无所谓,便越是让皇阿玛安心。”   “可这太子也废了,自然便该是立储的了。八哥众望所归,合该是你的位置了。”   “那位置,便是谁不想要。”八贝勒说着,突然停下手上动作,转过身看着胤禟。“其实我一直想知道,你倒是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阿菀听着二人说,心里隐隐约约摸到了门道。八贝勒想说的,大概是为何胤禟协助与他。阿菀记得,那年科尔沁草原上,阿九曾说过,他想要那位置。而如今,却什么也不一样了。   “呵。”胤禟自嘲的笑了笑,“我原先觉得,按照血统按照才智,我合该是能坐那个位置的。觉得什么我想要的,也便是能够得到手的。觉得上天大概是眷顾于我的。直到,她离开我。我方才醒悟过来,许许多多,若说不是我的,怎样都会失去。”   胤禩和阿菀自然都是直到他所说的她是谁。只不过不同的是,胤禩以为阿九还在为昭献的死而困苦,不知该说什么,也明白没什么能够抚慰他的伤痛,最后千言万语,只是叹了一口气。   而与胤禩不同的,阿菀却明白阿九所说的,更深一层的意思。他所说的离去,并不是绛雪轩大火,而是康熙四十四年,她亲手在他面前,扼杀了他心里的纳喇昭献。他曾说他最不信命,可自己却逼着他不得不认命。   不管心里有多么的不甘,那个人总会在该离去的时候离去,这是上苍的规则。阿九将环在胸前的双臂放下,转过身朝亭子外面望去。阿菀注意到他的动作,赶紧躲开。人若是能随意放下便好,可执念这东西,便是嵌在血肉,割舍不离。   “阿菀。”办完事出来,找不见人的欣荣走出来,到廊下正好看见低着头走着看不见表情的阿菀,连忙叫到。   阿菀听到叫声抬起头,努力扯起嘴角笑了一下。脚下加快了速度,朝着欣荣走去。“八嫂。”   “怎么了?”   “没事,只不过是逛园子逛累了罢了。”阿菀掩饰掉所有的情绪答道。一边伸出手挽着欣荣的胳膊,拉着她往回走。   欣荣虽然觉得奇怪,不过想着也不能发生什么事。便也没放在心上,回挽住她一起朝前面去。   暮色四合,夜月琅珰。本该是浸腻梦乡时分,天子脚下十四阿哥府的主院正屋大门却突然打开了。手里的一盏鱼虫彩绘纱灯,燃起的烛台在夜里辟出了一处光亮,映着月亮洒下的银辉,真真切切朦胧不清。胤祯在寝衣外头批了一件宽松的大衣,手里提着灯笼,张望着往外走。   走了一段小路,夜里的寒气四溢,胤祯抬起手和了一口气,出口就凝结的白气一会儿散了,他抬起头,看见了靠在亭子栏杆上远眺的阿菀。十月初的夜晚已是极冷,亭子边的荷塘朦胧的飘着寒气。她却穿的不多,仅是一件月白色的长衫,光洁的脖子因为远眺的姿势而露出,月色洒在她身上,一瞬间仿佛要乘风远去。胤祯看了一会儿,突然心生惶恐,赶紧又迈出步子,朝着她快步走过去。   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阿菀听到声音,从沉思中惊醒,转过头便看见了一脸慌张的胤祯。   “胤祯。”阿菀将身子从靠着栏杆的姿势换到坐直,看着慌张的胤祯,又撇过头赶紧拿手抹了一下脸颊,这样动作方才又笑着看着胤祯。   胤祯看着她,当然没漏掉方才她转过身来时脸上未干的泪痕。原先有许多的问题想要问,譬如为何半夜醒来坐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哭?此刻却觉得一切都没有必要问。他将手上的纱灯在一旁放好,方才坐到阿菀身畔,伸出胳膊将她瘦弱的身子搂紧怀里。   “阿菀,夜深了。”   阿菀将头往他的胸膛靠了靠,闷声说,“我睡不着,心里觉得闷,便想出来走走。”   “有什么事别闷在心里,跟我说说罢。”胤祯握着她的手,感觉到透骨的冰凉,连忙将她的手收到自己的大衣里,想给她一些温暖。   怀里的人许久未曾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久到胤祯以为她不想要说,胤祯正想要劝着她回房,阿菀却突然从他的怀里抽离,抬起头看着他开口了。   “胤祯,你能告诉我,你想要的是什么吗?”   胤祯不知她为何突然问了这个问题,楞了一下,笑着看着她说道,“我想要的?你不是清楚的很。若是你、额娘还有弘明弘恺能够一生平安喜乐,那便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皇位吗?”阿菀自然知道他想要什么,却更想知道他是否也像其他兄弟那样,也渴望着那个皇位。   被她冷不丁的这样一问,胤祯却突然不知该怎么说,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话。想要避而不答,可阿菀明亮的双眼却格外认真的期盼着的看着他,让他险些想要避开。   沉默了一会儿,他到底还是对着阿菀说,“阿菀,对着你,我不想说些什么冠冕堂皇的假话。若是说实话,我确实想过那个位置。便是众多兄弟里面,除了面容有损的五哥,身有残疾的七哥,其他人不可能不曾肖想过。只是很多时候,不能或者不敢。”   “不过是一把龙椅,真的值得吗?都是大清的江山,爱新觉罗的子弟,何故枉顾兄弟情谊……”阿菀原先有所期待,可到底这答案才是对的。她想到被困咸福宫的废太子,想到韬光养晦的四贝勒,想到罔顾亲情的直郡王,还有八贝勒,甚至是阿九和胤祯。全部,都为那把龙椅所累。   “阿菀。太医便说你思虑过重,有伤根本。这些事,我便一直不想与你说起。不过是难以逃避的责任,何必让你去忧心。”   阿菀重新靠到胤祯的怀里,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胤祯。我不管你想要什么,也不管你会得到什么,失去什么。我只愿,直至死的那一刻,我也能躺在你的怀里。”   “说什么死啊死的。我的傻阿菀。”胤祯说着,却更加箍紧了怀里的阿菀。   月光与星光相称,落在清澈的湖面上,两条红鲤也冒出头来,相伴同游。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更新了 这段时间,真的意识到,这件事情做完还有下一件,下一件,下一件…… ☆、不及相随同死生   这一日晌午,胤祯正与胤禟、胤誐二人一道儿在兵部议事,和一众大臣争议了许久,好不容易定下策案,胤祯一踏出议事的屋子,便看见阿菀跟前常伺候的一个下人匆匆的朝着他的方向跑来。   胤祯看他这火急火燎的模样,担怕了阿菀出了什么事,当即停下了脚步,而原先跟他一道儿走着的胤禟和胤誐也是带着疑问的停下。等那下人到了面前,胤祯质问道,“急急忙忙的后头难不成有黑白无常追你呢?”   那下人到胤祯跟前,喘了两口大气,连忙先给三位爷请了安,接着又顺了一口气方才回禀胤祯,“爷,大事不好了。”   胤祯听他说大事不号,心里便是咯噔一声,慌得很。连忙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福晋她在畅春园和侍卫们闹起来了。”   十四阿哥府的规矩很清楚,下人嘴里的福晋便只可能是阿菀,可是阿菀为何突然和畅春园的侍卫起了冲突,这不合常理啊,“怎么回事?福晋去畅春园干甚?弘明不是今儿个上午便回府嘛?”   “小半个月未见,福晋对弘明阿哥想念的紧,闲来无事便想着干脆亲自去畅春园接弘明阿哥。哪想到畅春园的侍卫们说是封园了,不许进出。可这弘明阿哥还在里头呢,怎么就不让进,接着便闹起来了。”   胤禟和胤誐二人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当下也是疑惑,胤誐开口问,“这是出了什么事,畅春园怎么会封园呢?”   “这小人也不清楚。福晋和侍卫们一闹起来奴才便赶来找爷了。”   下人哪里知道什么,大概是见情况不对便被派来找胤祯的。可胤祯却突然感觉到一阵不安。胤禟看着他突变的脸色,又想到阿菀的性格,若不是出了大事怎么可能会与侍卫起冲突。当下思索了一会儿便道,“反正现在也没差事了。咱便一道儿去看看罢。”   胤祯本也是想立刻去阿菀身边看看,当下自然应是。   胤祯三人朝着畅春园去的时候,另一边事情发生的地方还对峙着。侍卫们自然是不敢跟皇子嫡福晋起冲突,倒了有人叫来了十三阿哥。   胤祥听了下属的禀报便急匆匆的赶来,一道园子大门前便感受到了剑拔弩张的氛围,当下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抬脚走到阿菀面前,用眼神喝退那些侍卫。   阿菀当然是注意到他了,但是现在心里只想着见到弘明,甚至未曾对他示意。   胤祥倒是不在乎,率先开口,“怎么在这儿闹起来了?皇阿玛吩咐下来要封了园子的,现下便是谁也没法子出来。”   阿菀自然知道下命令的是康熙,却是不服,“弘明还在里头,为何要封园子?”想了想要知道真相,还是得要问胤祥,连忙又软了口气,“十三哥,您便行行好,告诉我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竟严重到要封园子?”   早先封园的事便是胤祥接了命令传下去的,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原不想说,可也知道,即便是现在不说,不多时她也会知道的,便微微朝她靠近一些,“弘明他,突然得了急症。”   “急症?!弘明得了什么急症,为何没人来说?”阿菀听到他的话,心跳漏了半拍,急忙追问。   胤祥扫了一眼四周,又低声说,“天花。”   胤祥的话音刚落,阿菀的脸色霎然刷白,摇晃了一下,险先站不住。可她的晃神只一瞬,连忙伸出手拽住了胤祥的衣袖,满脸急切,“皇阿玛下令不让人出来,那可曾说不让进去的?”   胤祥一愣,这倒还真没有。可是里头得的是传染极其厉害的天花,那还有人敢进去的。当下他只能老实回答,“未曾说过。”   “十三哥,那你便让我进去吧。弘明才多大年纪,这个时候得这种病,我若还不在身边,那可怎么熬过去?”   “十四弟妹,你别着急。虽是封了园子。可是宫里头对这病最有研究的太医都被皇阿玛差使进去了。现下都在对弘明会诊,又有诸多的下人都伺候着,不会有事的。你若是进去,岂不是添乱了?”   “不一样,不一样。其他人怎么一样。十三哥,你便让我进去吧。”阿菀想象着弘明无助的躺在床上,心里便像是在滴血。她知道胤祥一向是心软的,定了定神,又恳切的说,“十三哥,我进去没事儿的。我幼年是得过天花的。若是得过天花,便不会再染上病的。”   胤祥自然知道她心里是多难受,若是换成安罗,她定然也是一样的反应。原先他便有些不忍,现下听说她是得过天花的,更是变了神色。   正当胤祥堪堪将要松口的时候,胤祯三人赶到。胤祯看着门口的架势,连忙跑过去扶住哭成泪人的阿菀,低头问道,“阿菀,怎么着了?出了什么事了?”   阿菀想要回答,可是却因为哭的厉害,没办法发声。倒是胤祥看他来了,松了一口气,道,“十四弟,弘明得了天花,现下皇阿玛下令封了园子。阿菀她硬是要进去,还说自己曾得过天花,你便劝劝她吧。”   胤祯从胤祥处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听他说完,胤祯连着走近的胤禟、胤誐却都是变了神色。他三人都是知道阿菀的真实身份的,而他们又都是对纳喇昭献知根知底的人,便是脑袋在糊涂,三人也分明记得,纳喇昭献是未曾得过天花的。   阿菀看胤祯到来心里却是着急的,当下却是赶紧拽住了胤祯的胳膊,近乎哀求的看着他,“胤祯,你说是不是,我得过天花的,完颜阿菀是得过天花的。我可以进去。”   胤祯突然不敢看她的眼睛,他知道的,完颜阿菀幼年时确实是得过天花的,可是,那是完颜阿菀。完颜阿菀得过天花,可是纳喇昭献没有。   可是现如今,阿菀的神情几乎是他快要忘记的绝望,是他不肯回忆的属于换脸前的昭献的神色。充满了绝望和孤注一掷。让他整颗心脏都蜷缩在了一起,一抽一抽的,难以抉择。   “胤祯,胤祯,我求求你,让我进去吧。我不能,不能再一次扔下弘明。”阿菀还在一声声恳求着。   胤祯扶着她的手微微发抖,他知道她的心结。她一直对弘明感到非常的愧疚,因为弘明刚出生不久,她就离开了他。那两年,弘明都是一个没有娘亲的孩子。而那都是他造成的。若是此时仍旧不让她进去,不管弘明之后的情况如何,她都不会原谅自己。而他此生最害怕的,便是她对自己失望的眼神。   “十三哥,你让她进去罢。阿菀曾患过天花,完颜府的人都是能作证的。若是皇阿玛责问起来,便由我去说罢。”   胤祯的话音刚落,在场众人神色却是不一。胤誐自然是满脸的不敢置信,胤禟却是眸色一冷,脸色阴婺,双手背在身后紧紧的握在一起,胤祥则是一脸无奈。而阿菀却是一脸喜色,衬着满脸的泪痕,颇有些暗以言喻。   “进去里头,切记照顾好自己。我和弘恺会在府上等着你和弘明,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出来。”说完,低下头凑到阿菀耳边,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若是你出了什么差错,你知道我会如何的。阿菀,别让我担心。”说完又直起腰,拿手抹去她脸颊上的泪痕,深深的凝视着他。   阿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她当然知道,若是自己出事,他会如何。她看了他好一会儿,上前抱了一下他,又退开来。“胤祯,谢谢你。”说完,转身朝着畅春园的大门走去。   胤祯看着她的背影,渐渐离自己远去。到了畅春园门前,阿菀忽然停了下来。胤祯不知觉的向前走了一步,阿菀却是转过头,朝着他笑了一下,随后未曾说一句话,踏进园子,直到消失在视线里。   而随后胤祥与三人打了招呼,带着几个侍卫离去。   等到只剩下胤祯、胤禟、胤誐三人。胤誐终于忍不住上前,“你疯了嘛?她哪里得过天花,你心里是最清楚的。那是火坑啊。”   胤祯苦笑一下,“刀山火海她也是会去的。正是因为了解她,才没办法阻止她。”   胤誐闻言,一脸疑惑的摸了摸后脑勺。而胤禟则是抬头,复杂的看了胤祯一眼。   确实,正是因为了解她,才没办法阻止她。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好忙好累,累到窒息,完全没时间…… 这一章内容一个礼拜前就想好了,到现在才写 而且后续还没写完,继续写就太多了,留在下一章吧 我们的小弘明,小可怜 天花是虚构的……弘明得没得过我不晓得……为了剧情 ☆、船迟又遇打头风   阿菀一路朝着弘明的院子走去,明显的感觉到园子里头的人都低着头避开那个方向走,像是怕染上什么瘟疫一般。想也是,即便之前是多么的容受恩宠,身份显贵,在生死面前,人总是难免顾着自个儿的小命。   不过到了院子门口,阿菀也察觉到,整个畅春园里头,不管是伺候的人还是把守的侍卫,都是这处最多了。   阿菀站在院子门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脚走进去。里头的人大多忙的团团转,看见她走进院子,先是一惊,没想到这个情况竟还有人会进园子。不过有眼力劲的已经看出了她的身份,赶紧进了里屋去通报。不过一会儿便有个略显丰腴的妇人从里头撩帘子出来,见了她显出一脸担忧,但更多的还是喜色。   妇人三步并两步的朝着阿菀小跑过去,先是按规矩请了安,“福晋,您怎么进来了?这儿不干净,您身子骨弱,若是……若是……”说着突然又说不出口了,怕遭了乌鸦嘴。   阿菀倒是对此毫不在意,但见到她也算是安心,连忙询问她弘明的情况,“周嬷嬷,弘明如今身子如何?太医可有个说法?现在可是在屋子里?”   这跑出来的略显丰腴的妇人正是弘明的奶娘,之前弘明被康熙召进畅春园也一直跟在身边伺候的。一向贴身照顾着弘明,阿菀和胤祯都很是倚重她。   说道弘明的病情,周嬷嬷的脸色也是一下子暗了下来,但想起福晋刚刚进来,必定是极担心的,又连忙想要换个好脸色,可夹杂着心中的担忧,到最后从阿菀看来,倒像是强颜欢笑,左右没有什么好事了。这一下,阿菀的心却是往下一沉。   当下也不顾着说什么,先连忙往屋子里头走去,而周嬷嬷连忙跟上,又同时跟她描述这段时间的情况,好让她有所了解。   阿菀走进屋子,里头围在一块的太医正是焦头烂额,见到有主子进来了倒是舒了一口气,好歹是有个主心骨了。一窝蜂的先是上前给阿菀请安。“十四福晋吉祥。”   阿菀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伸着脖子抬脚准备走到里屋去看看弘明。为首的太医看她这架势,连忙拦住她,劝到,“福晋,里头不干净。若是您也染上病可怎么办好。”   阿菀被拦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我便已然进了园子了,岂还会怕染上病。况且里头躺着的可不是别人,是我怀胎十月而来的。”说完径直掀开帘子往里屋去了。   这满屋子都是人,但敢再阻拦她的自然是没有的。为首的太医自然只能疾步跟上,一边跟她报告关于小阿哥的病情。   阿菀刚走进屋便看见了卧在床里的弘明,眼一黑险先站不稳,好在周嬷嬷跟在身边一直注意着她,及时扶住她。阿菀只借了一把力,又赶紧扑近床榻。一下子眼眶便红了。只见往日最是精神奕奕调皮捣蛋的弘明,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眼窝凹陷,露出的皮肤能够看到一个个凸起的天花水痘,恐怕是担心他年纪小受不了瘙痒挠破痘子,他的双臂用绸缎不松不紧的绑着,脸色蜡黄,显得格外可怜。   阿菀看着更是心疼,伸手将他鬓间凌乱的发丝整齐,一边轻轻的唤他,“皎皎,皎皎,额娘来了。”   不知是不是真的母子连心,一直不怎么有气力的弘明竟真的循音睁开了眼睛,一双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嘴巴里轻轻的呢喃着,“额娘,额娘……”   阿菀看他睁开眼睛也是一阵惊喜,又看他嘴唇微微蠕动,便凑近去听。听到他一声声微弱却执着的喊着额娘,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皎皎,额娘在这儿呢。皎皎不怕。”   就这样阿菀一直陪伴着弘明,太医看着弘明的精神倒是难得的好上许多,也是心生期望,更加卖力的会诊。直到临近黄昏,阿菀喂弘明喝下汤药,看着弘明闭上眼睛安静的睡了,她才起身离开床畔,走出屋子。   她实在还是想不明白,往日里身子骨向来强健的弘明,如何会突然染上天花?阿菀心里头装着事,也不知道要走去哪里,只在畅春园里漫无目的的走着。   太阳已是将将要落下西山,凉风一起,穿的单薄的阿菀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跟在不远处的周嬷嬷连忙上前,将手里一直挽着的披风给阿菀披上,又劝到,“福晋,风起了,天凉了,您还是回屋歇着吧。您可不能再倒下来。”   阿菀看着四周,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了许久。垂下眸子,双手拽了拽身上的袍子,正准备回头,却突然嗅到了一股怪味。   奇怪的看了一眼周嬷嬷,显然她也闻到了。阿菀思索了一下,便循着味道走过去,越走进才发现似乎是燃烧衣物的味道。可是封了园子,又是谁在此处燃烧衣物呢?   阿菀并着周嬷嬷拐了几个拐角,走到了园子一处偏僻的地方。方才看到两个捂着鼻子的宫女正围着一个火盆,火盆里正燃着大火,她们俩看着火势不停地往里头扔衣服。   周嬷嬷看着阿菀皱了眉,连忙咳了一声示意二人。那两个宫女听到声音看过来,发现是阿菀,连忙小跑到她面前请安。“奴婢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   阿菀被烟气呛了一下,用右手在鼻子前挥了挥,方才说,“起身吧。”宫女二人站起来,阿菀又指着火盆问道,“你二人在此处作甚?”   其中一个显得伶俐些的宫女回到,“回福晋的话,白佳太医吩咐了,说是要将小阿哥的衣裳都焚了,免得天花再传染开来。”   阿菀方才明白,这原来焚的衣裳是弘明穿过的,可为何先是焚了衣服,难不成……“太医可有说,弘明的天花,是从衣服上过来的?”   阿菀突显厉色,宫女不敢欺瞒,连忙应,“白佳太医说,可能性甚大”。   阿菀想着,弘明的衣服都是自己打理了让人送来的。怎么可能因此而患上天花。她快步走向火盆,又仔细看了看堆积在一旁的衣服,凝视了许久。周嬷嬷并着两个宫女正琢磨着她的用意,只见阿菀忽然弯下腰去翻那堆衣服。   周嬷嬷看的心惊,连忙想要制止,“福晋,这衣服不干净……”   话音刚落,只见阿菀从那堆衣服里拾出两件,举到周嬷嬷面前,“周嬷嬷,我怎么瞧着这衣服不甚眼熟啊。这可是弘明的衣服。?”   周嬷嬷听到询问,连忙凑过去看,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方才回答,“回福晋的话,这衣裳确实是弘明阿哥的。前几日还穿了来着。只不过这衣裳却不是从府里带出来的,是前段时间突逢温降,直郡王福晋给送来的几身新衣裳。说是直郡王刚从淮北回来,得了几匹新缎子,直郡王福晋想到了弘明阿哥待在畅春园里,怕他着了凉,便给他做了两身。”   阿菀闻言却是心生怀疑,胤祯与这直郡王年岁差的大,往日里是不怎么走动的。惠妃娘娘与德妃娘娘也不是常亲近的,连着她与直郡王福晋也不怎么有接触。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想到给弘明送衣服,而恰恰又是这个时候。   阿菀一脸沉郁的回了自己暂且安置的院子,半夜里夜不能寐,翻来覆去还是觉得这事儿着实是蹊跷。   第二日晨起,因为心里埋着事,她的脸色倒是差了很。害的太医们担惊受怕,怕十四阿哥嫡子还未治好,十四嫡福晋又染了病。不过好在诊了脉以后,是虚惊一场,不过了心有郁结,才导致的神色不郁。   喝了滋补的药,阿菀富有待在弘明身边陪着他。也不管他能不能清楚的听到,只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话。   到了午间,倒是发生了一件事,让阿菀稍稍松了一口气。   原是以为金发碧眼的西洋医者进了畅春园,说是受了九阿哥的嘱托而来,曾经治愈过许多得了天花的人。阿菀知晓胤禟他自幼便喜欢西学,年纪长了更是与诸多的英夷打过交道,认识一两个会医术的英夷也属正常。况且她也听说,西洋人有些医术,却是是比起中医来更加厉害。   这会儿太医们正是束手无策之时,只怕小阿哥突然咽气,他们都得要去一统陪葬。同阿菀一样,看到一丝希望也是拿来当救命稻草的。更何况这西洋医者虽长得奇怪,但对弘明进行诊治以后,竟是一脸胜券在握的神色。更是安了众人的心。   待西医诊治完,弘明复又歇下,阿菀亲自送西医出门,吩咐宫人准备住所。   正道了别,阿菀准备回去守着弘明,那西医却是唤住了阿菀,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将一纸信笺交到阿菀手上,眼睛一眨,笑着往自己的住所而去。   阿菀将信笺收入袖中,等寻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方才展开看,入目的便是胤禟的笔迹,“若有什么事,西边锦园垂花门。”   阿菀看完,又将纸收起。妥善收好。   这会儿封园,不仅是人不能出去,连东西也不能传出去。阿菀想到昨日的猜测,正愁没有办法将消息传出去让胤祯查探,胤禟这信笺倒是雪中送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没把想写的剧情写完 这两天重感冒反而是有了空闲时间写文 发现自己得了不知道怎么结尾的毛病 该怎么结尾呢,该结尾了。可是却越写越多。 小小一件事也得拖成好几章,果然自己不行啊。 想尽快写完 ☆、黑云压城城欲摧   阿菀支开了身边的侍女,又故意走的小道,避开了园子里头的守卫。不过这个时候倒也几乎不可能有人会在这当头进院子,故而守卫基本还是守在畅春园正门以及弘明住的院子。阿菀一路上倒算是畅通无阻。   进了西边锦园,阿菀张望了一会儿,方才找到纸条上所写的垂花门。不过候在此处的却是一个不甚眼熟的宫人。阿菀正有些踌躇,倒是那宫人喜笑颜开的凑过来。   “给十四福晋请安。主子让奴才再此等候福晋。”   阿菀点头,问道,“你主子呢?”   “请福晋等待片刻,奴才马上通知主子。”这奴才恭恭敬敬的,得了阿菀的许可,立马跑开了。阿菀原先心里万分焦急,可到了这儿却突然静了下来。头一偏看见身侧有一盆大丽花开的正盛,视线便落在了花上。   等胤禟匆匆赶来的时候,便是看到她被长袍勾勒的更为消瘦的身影,因侧着身瞧着眼前的大丽花,长长的睫毛落下阴影看不清神色。许是在想什么不愉快的事,薄唇紧抿。明明是完全不一样的样貌,神态却半分未变。   阿菀却是从沉思中回神,一转头便看见沉默着盯着自己的胤禟。与其说是看着自己,却分明又像是没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虽然纸条是他命人传来的,但阿菀倒真的没想到会是他前来。   “九哥……”想来想去,阿菀还是选择按照自己如今的身份称呼胤禟。   可胤禟却对这个称呼恍若未觉,干脆便当做没听见。只是要走近几步询问,“园子里可是有什么事?穆景远对弘明的病可有把握?”   阿菀看他走近一步却赶紧后退了几步,伸出手臂作出阻止的模样,直把胤禟愣在那处。   阿菀看他立刻阴下来的脸色,知道他定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我刚从弘明的院子里出来。身上怕是不干净。”停顿片刻又道,“那西医看起来颇为有把握,只不过我想说的另有其事。”说完,沉默了下来,脸上带着几分思虑。   胤禟神色稍霁,可眉头却还是皱着。沉吟片刻,方才开口道,“十四弟被皇阿玛急召,现在怕是在办差事的路上。你若有什么事,若信得过我,便先于我说。”   虽是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可她怎么可能不信任他。想了想还是将前日看到的事情以及自己心里的揣测全部告诸于他。   胤禟听她说完,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又恢复到一脸冷色。手里的白玉骨扇在掌中敲了两下,“照你这般说,弘明此次的急症确实是蹊跷的很。废太子被囚后,直郡王府上下跳的厉害。只怕这事倒不一定只是为了害弘明。别说是针对十四,便说是想要牵扯到皇阿玛也是有可能的。”   阿菀此前便想了许多,想着弘明这病怕不是天生而是人为。却没深思的联系到朝堂上。此时听他一说,更是有了几分其他的揣测。“若是如此,他这手段,也过于拙劣了些。”   “现如今还不能妄下断言,我还需回去与八哥他们细细商议。”说着,又抬眸看着她,“你先回去弘明身边,此时最重要的是弘明的病症。那穆景远是各种好手,想必过不了几日便无大碍。”   阿菀点头,用一双杏眼看了他一眼,正准备转身往回走。却又听到他的声音,轻轻地,仿佛是不经意的从嘴巴里逃出来,风一吹就要吹散去。“你定要将自个儿护好了……即便是为了……胤祯。”   阿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胤禟却先转身走开了。她一扯唇角,苦笑一声。随即也离开了锦园。   接下来不过三日,自那西医穆景远进入畅春园以后,果然如胤禟所说的,弘明渐渐退去病容,康健起来。到了第六日,身上的天花疹子全部都褪下去,一张小脸恢复到往昔的白白嫩嫩,可以自行下床,精神也颇好。这下子,不管是园内园外的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直到第十日,十几个太医会诊,皆是露出喜色,对抱着弘明的阿菀道喜,说是弘明已然痊愈。消息传出去,到了当日午后,便有圣旨传来,将畅春园的禁令解了。   既是禁令解了,畅春园里上上下下的人全都由太医一一检查过,未有任何染病的状况,一个个都是散了。阿菀看弘明确确实实是身子大好了,便也让嬷嬷收拾了细软,日落之前,阿菀领着弘明准备离开畅春园。   阿菀左手牵着精神奕奕的弘明,嬷嬷落后半身,跟在后头伺候着。快要走到畅春园园子大门,一阵晚风拂过,院门口那株百年银杏落下许多叶子,金色的,阿菀抬头看,一下子有些晃眼。眯了一会儿方才将视线移回来,却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弘明拉着阿菀的手,却突然感觉额娘停滞住了。茫然的看了阿菀一眼,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下子叫出声来,一边喊着“阿玛”,松开了阿菀的手一边往前跑去。   原先站在门前的胤祯正凝视着多日未见的阿菀,看见弘明跑过来连忙蹲下身子。阿菀看着弘明的背影,一边勾起了笑容,一边又带了几分担忧的提醒弘明注意脚下。   胤祯一把抱起了扑到自己怀里的弘明,摸了摸他瘦了许多的小脸蛋。弘明也是许久未曾见到他阿玛,这会儿只觉得分外喜悦,“阿玛,你可有想皎皎?”   胤祯自然是应是,又笑着听弘明说话,可眼光却一直落在慢慢走过来的阿菀身上。许是今日对弘明的病颇为操心,虽是没有病色,她却也是瘦了许多,看起来格外心疼。胤祯走前几步,伸出右手紧紧握住了阿菀的手,“辛苦你了。”   阿菀倒是不觉得辛苦,此时能够见到自己最爱的男人抱着自己的孩子,这便是她想要的一切了。   回去的马车上,弘明到底是因为大病初愈的乏力睡过去了,阿菀把他放在软垫上,又拿了小毯子盖在他身上以防着凉。待一切都妥当了,阿菀侧过身却看见胤祯嘴角噙着笑,左手拖着下颚,歪着头看着自己。纵使成婚已久,阿菀却还是禁不住红了脸颊。   马车里的气温仿佛在升高,倒是胤祯晓得要是再调笑下去,指不定阿菀得恼了。连忙摆正了神色,只还是伸出胳膊握住了她的手。“所幸此次是有惊无险。否则……”   阿菀听他后怕的语气,明白这次到底是自己任性了,他这段日子定是也过得不好。不过她有想到先前与胤禟所说的事,思虑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这几日可是有发生什么事。我在园子里头也听到了风声。”   胤祯原也没想瞒着她,况且这事再怎样也是会传开来的。想了想措辞便开口向她解释,“我上次出去办差事,回来以后便听九哥说了。八哥派人出去一查,方才晓得弘明的病倒还真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阿菀眉头一跳,试探的说,“难不成真的是那一家?”   胤祯点头。“废太子被囚咸安宫以后,这朝堂看着平和底下却是乱了套。便是兄弟之间,也是明争暗斗,颇有些剑拔弩张。不过却没想到,为了那个位置,他吃相着实是难看的紧。因皇阿玛搬进畅春园后,弘明便一直伴在左右,故而外头风言风语也多。他这一招,想着最次是除了弘明,连着因为弘明的晦病让皇阿玛难看于我。若是能让皇阿玛再病一病,那他仗着长子也不是不可能的。而且,往下一查,方才发现之前祸及八哥的张明德一案,竟也是他在从中作梗。他听问张明德手下有武艺高强之人,便收买了他打算行刺废太子。后又听闻张明德曾去劝说八哥刺杀太子而被赶走一事,遂赶着去皇阿玛面前打小报告,欲把祸水东引至八哥身上。前两日早朝,三哥奏称他与蒙古喇嘛巴汉格隆合谋魇镇于废太子,致使其言行荒谬。这不管里头混了多深的水,却是正正击中皇阿玛的心。皇阿玛大发雷霆,下令彻查,便是到昨日,皇阿玛已经下了圣旨,革了他的王爵,幽禁于其府中了。”   阿菀听他说完,却是久久无法平复。没想到从弘明生病这件小事竟是牵扯出那么多隐藏的污秽。越是细想,阿菀却越是心凉。没察觉的,手心也冒了冷汗,让胤祯忍不住又握紧了些。胤祯的手明明是暖的,马车里也格外暖和,没有一丝冷风。可阿菀却觉得全身如置冰窖,还是无法明白,那一把椅子,到底要拿多少的感情和血汗去替换?   这事就这样算是暂且翻了篇,阿菀和弘明不过刚回府,便有康熙以及各宫娘娘送了大礼过来,其他阿哥府上自然也是派人送了诸多贺礼。一下子十四阿哥府车水马龙,觥筹交错,阿菀的心里却越发感到躁乱不安。   这样的繁闹却并没有短暂的结束。接下来胤祯的恩宠却是日益增多,在众皇子中渐渐展露头角。   康熙四十七年十一月中旬,康熙召满朝文武大臣,旁敲侧击的说出了复立太子的意愿,废太子从咸安宫中中被释放。   到来年正月,康熙复立胤礽为皇太子,遣官告祭天地、宗庙、社稷。三月初十日,又分别晋诚郡王胤祉、四贝勒胤禛、五贝勒胤祺为亲王,晋七贝勒胤佑、十阿哥胤誐为郡王,九阿哥胤禟、十二阿哥胤祹、十四阿哥胤祯俱封为贝子。康熙此举本意为促使太子与诸皇子兄弟和气,却没想到其实一切早已不再他的掌控之中。经此前的罢黜,太子势力早已气弱,而诸皇子却是羽翼渐丰。   四贝勒,如今的雍亲王,曾经所说紫禁城的暴风雨,一点也没有雨后放晴的趋势,反而是越来越显出阴云密布之意,让人心生寒意,惴惴不安。 ☆、伤心桥下春波绿   康熙四十八年三月十八,借着康熙五十五岁的生诞,又因为几位阿哥皆有了册封,胤礽又复立太子之位,宫内难得的又举办了家宴。一朝席上,康熙看着儿女成群的盛景颇为喜悦,众人当然也是粉饰太平,席间推杯助盏,看起来倒像是真的和乐融融的一大家子。只不过底下又多少的勾心斗角,众人了然于心又假意未知。   待康熙先行离席而去,阿菀也有几分疲倦。胤祯喝下一杯胤誐递来的酒便干脆把酒杯放下,做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用左手握住阿菀放在膝前的右手,凑近她的耳畔询问。他随席间一直与诸位哥哥弟弟斗酒,可视线却未曾从她身上移开。   “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难得的阿菀并未逞强,而是看了他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胤祯看既然皇阿玛和各宫娘娘都已不在,太子也已经离开殿内,便干脆凑过去与哥哥们说了几句。原先胤誐愣是要拉着他斗酒不让他走,不过倒是胤禟看了一眼低着头坐在那儿神色萎靡的阿菀,转过头用手扯了一下胤誐的袖子。没办法,胤誐只能给胤祯放行。   没了人阻拦,胤祯当即笑着回到阿菀身边,扶起她,两人跟各位哥哥嫂嫂寒暄道别,便并肩入了夜色里。   胤誐看着二人神仙眷侣一般的模样,又看了一眼身边低着头转着手里的酒杯不知在想什么的九哥,难免唏嘘。心里一阵发痒,想了想,到底还是问出了口。   “九哥,这些年来我着实有些不明白。那一年你去盛京,分明是知晓了她的身份。为何最后又回来了。你又明知道老十四娶了她,怎的心里倒像是没这回事儿一般?”   胤禟转着酒杯的动作停下,又拿起手边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抬起手一饮而尽。不知是否是今日喝得有些多了,这两年格外冷冽的神色又软了下来,恍惚间胤誐仿佛看到了少年时常一块儿玩笑,对着那人温柔似水的九哥。   不过最后胤禟回给他的只有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带了些苦涩带了些留恋,看不清晰。但却未说只言片语。   康熙四十四年,胤禟报以满腔希冀前去盛京见昭献一面,可她却亲口对他说,纳喇昭献已经死了,活下来的,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只会是完颜阿菀一个人。已经失去最熟悉容颜的她,亲手把胤禟心里的卿卿杀死,利落干净,一点不留情。   胤禟离开盛京之前,又去了一趟普觉寺山脚下那片桃树林旁叫做朝夕的印章店。没有进门,只是紧紧攥着手里的印章远远地看了那家店面一个多时辰,手心被印章的角划出血来,却恍若未觉。后来便一言不发的上马径直往京城赶。   一回九阿哥府,一向讲究的他也不顾满身风尘,阻了任何人的跟随,一个人去了府里头的春波阁。府里头的人都晓得,那春波阁是府里头的禁地。是九阿哥为了心里头的那位,也就是命薄差一点就成为九嫡福晋的纳喇格格所建的水上烟波阁。   胤禟径直走进春波阁,入目的便是满室的画像,或有年纪更小些时候的,或有长大一些的,有穿着骑装策马的样子,还有抱着书沉迷其中的模样,全部都是他一幅幅亲笔画出来的,无一例外的,都是同一个人,同一张脸,纳喇昭献。这室内的每一个摆件,满屋子的话本子闲书,玳瑁杆的紫霜毫,鱼子纹的歙州砚,甚至是花素绫的帘子也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可这准备多年她还未曾来得急看上一眼的屋子,胤禟还没能有机会看到她因为满意雀跃而落满星星的双眼,已经不会再等来它的主人,永远不会。   胤禟走近一副画,画里头的少女手里执了一枝桃花,水桃色衬得她眉目如画。他伸出手轻轻抚上画中人的脸颊,嘴里呢喃,“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原先你因读了陆游与唐婉的故事郁结,我还曾笑你因为话本子瞎想,多愁善感。我曾许你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哪想到如今我却先明白了陆放翁晚年之痛,而我的卿卿却再也不要我的入骨相思。”说着胤禟突然笑了起来,手上的力道变大,画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裂缝。他如同发了狂一般,把所有的画全部扯到地上,又把书架上,桌面上的东西全部砸在地上,不过片刻,整个春波阁便没了原先的模样。   胤禟看着这满室狼藉,终是止住了凄厉的笑声,垂下眼睑,若是恍惚间,还以为他就要落下泪来。他蹲下身子,拿出一个火折子,靠近绣了烟笼寒山的帘子,看着火苗窜起来,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将手里的火折子随手一扔,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春波阁。   不过一会儿,整个春波阁便燃起了大火,九阿哥府的家丁看见浓烟赶紧赶来救火,却因为沉默的站在春波阁不远处一动不动的看着大火熊熊燃烧的主子停下了脚步。看着他沉郁的背影,没有人敢再前进一步,也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只能站在远处,同胤禟一块儿,看着凤凰一样的将夜空烧的通红的大火将整个春波阁燃为废墟。   胤禟看到最后一丝火苗灭去,方才动了动身子,僵硬的仿佛已经不像是自己的躯体,就如同那颗冰冷的仿佛不在跳动的心脏。春波阁付之一炬,烧掉的不仅是一间屋子,满屋子的珍宝,还有只有他知道的那些再也没办法说给她听的感情。   康熙四十四年,没有人知道九阿哥为什么一夜之间把最珍爱的屋子焚毁。即便是被皇阿玛叫过去怒斥一顿,胤禟也没有多说出一句话。没有人知道在偏僻的南山山顶,九阿哥把一把剑扔在向来手足情深的十四阿哥面前,两人拔剑相向,最后胤禟腰腹中剑,胤祯左臂留下了一道无法抹去疤痕的剑伤。没有人知道两个人喝了一夜的酒,说了一些什么话。只有从此眉目越发冷峻,心思越发难以揣测的胤禟,一夕之间,变了模样。   夜里寒气重,胤祯牵着阿菀的右手裹到自己的袖子里。阿菀望了一眼远处的宫殿,朱红的墙明黄的瓦,这许多年都未曾变过。她想着,突然笑出了声。胤祯不知她在笑什么,连忙问她,阿菀摇了摇头,突然面对面站到了胤祯前面。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胤祯的胸膛。   “突然想到,一眨眼已经十年过去了,第一次见面你跟在哥哥们身边,个子小小的,却急着想大人的事儿。现在却已经成为能为我挡风遮雨的男人。”   胤祯没想到她竟是想到了十年前,心里也是颇有一丝感慨,“但想着我那时候便颇有远见,估摸着是当时想娶你为妻的话抢先被老天爷听着了,所以兜兜转转,你还是成了我的十四福晋。”   阿菀听他这么说,忍不住掩嘴笑了,“恐怕是老天爷被你吓着了。”   胤祯看她难得笑的那么开心,一扫往日的阴霾,伸出手臂把她揽到怀里,让她的脑袋抵在自己的胸前。“阿菀,你听到了嘛?”   “恩?”阿菀把重心放心的倚在他身上,双臂紧紧的箍住他的腰。   “我的心在说,谢谢老天爷把阿菀送到胤祯身边。可是胤祯还想要阿菀的下一个十年,再一个十年,直到我们都白发苍苍,生死相依。”   阿菀把脑袋往胤祯的心脏处移了几分,沉默的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周身都是他所给的温暖。抱着胤祯的双臂又紧了紧,闭上眼睛说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上一个十年,经历了太多波折与苦难,两个人真正在一块儿的时间却不算多。若是可以,愿未来的每一个十年,都能把从前所缺失的一样样的弥补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更新间隔真的越来越长了…… 年末真的太累了,原本还打算跨年前完结的呢 加油加油加油! ☆、八千里路云和月   康熙五十七年,方才开春,紫禁城屋檐上的最后一片白雪在艳阳里消融干净。正是柳枝发了新芽,荷塘游着戏水鸳鸯的时节。可比起世间万物回春,大清的朝堂上却是依旧寒风凌冽。   挨了许多个冬季蛰伏已久,准噶尔部的饿狼终于忍不住了,朝着西藏的羊伸出了狼爪。拉藏汗派了使节八百里加急向康熙递奏章请求朝廷派兵支援,康熙在朝堂上震怒,部落的首领策妄阿拉布坦的大军铁骑,仿佛是踏在了大清朝的心脏上,动的是西藏的领地,可耳光却是实实在在扇在了整个大清的脸上。   可纵然康熙恨不得亲上战场御驾亲征再一次把准噶尔部驱逐到荒山以北,可他到底已经是一个鬓生白发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一时间,每日的朝堂上大多是六部各官员,商议着派谁出征,又需要如何部署,粮草如何安排。这场必然而行的战事一开启便是长久之势。   转眼到了九月,准噶尔的军队像真是厚积薄发有备而来,拉长战线与朝廷派去的大军打了小半年的仗,竟还未呈现出衰败之势,反倒是朝廷与藏军颇有些受创。近月来清军连败的消息传到京城来,难免引得众人惶惶不安。   京城十四阿哥府,阿菀笑着听弘恺讲了些近日在外头跟着雍亲王办差的大小事,许久之后觉得稍有些累了,弘恺向来最贴心阿菀,便告了安离开。灵犀看着弘恺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忍不住朝着阿菀说,“福晋,这会儿看起来,奴婢突然觉得一眨眼弘恺阿哥都长成了大人了。”   阿菀将右手落下一截小臂的满花手镯移到手腕,左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听到这话轻轻地笑了一声,眼里倒是浮现出几分怀念。十年弹指一挥间,不知不觉连弘恺都已然满了十三岁,说起来也算是个小大人了。从容貌上看也是褪去了幼年时候雌雄莫辩的阴柔,越发添了几分颇似胤祯的俊朗。   不知是否是因为自幼便颇受雍亲王的照拂,随着年岁的增长,弘恺倒是格外喜欢跟在他四伯身后转悠。惹得胤祯好几次吃醋说要教训他,可弘恺聪明,知道克他阿玛只需要搬出额娘来便成,往往一惹怒胤祯便朝阿菀身后躲,让胤祯哭笑不得,可到底也拦不住他往雍亲王府跑。胤祯幼年最怵他四哥,实在闹不明白怎么小辈里头就弘恺一个敢往雍亲王面前凑。阿菀倒是不在意,反倒觉得弘恺愿意跟着向来严谨周全的雍亲王还能收收心,免得跟弘明幼时一样,整一个调皮捣蛋的小霸王。   阿菀正回想起前些年还小的弘明和弘恺,免不得又感慨白马过隙,自己也上了年纪。身边的灵犀看着院门前出现的人,一时喜道,“爷回来了。”阿菀一下子回过神来,朝着院门看去,果不其然看到还未退去朝服的一脸倦色的胤祯正朝着自己走来,阿菀站起来,不多时胤祯便到了眼前。   自开春以来,因准噶尔西藏的战事,朝廷里一向不平稳。近年来越发受到康熙赏识的胤祯,忙的差事也是越来越多。要不是在宫里头商议战事,要不就是去了西山大营。即便是阿菀也常常难以在府中见到愈见忙碌的胤祯。此刻看到他眼窝下黑黑的一块以及明显消瘦的模样,难免也觉得心疼。   阿菀纵然是心里再有些自我的主张,到底不过是一个不能干政的女人,顶多也不过是像各宫娘娘,各府的妯娌一样悬着一颗心。这多少年来发生了许多的变故,元太子再次被废以后早已没有了翻身的可能,八贝勒也是在夺嫡之争中受了重创。   虽然阿菀不想承认,但如今胤祯确实是越来越接近权利的顶峰,在政务上锋芒难掩,颇受康熙的看重,频繁地赏赐,支领宫物的特权,还有车水马龙的府门。可这样的越来越大的盛宠却反而让阿菀感到不安,真正感受到了高处不胜寒的体会。   阿菀掩下心里的想法,拉着胤祯坐下,关切的问道,“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回府了。昨夜又是在宫里头忙了一晚上,可用了膳了?”说着又不放心,准备招呼着灵犀去将小厨房里炖着的花兰银耳端出来给他垫垫肚子。胤祯看着阿菀形色担忧,一下子便觉得心里满满的,连日的疲惫也像是散去了些。胤祯将她有些微凉的手放到自己的左手掌里,又用宽厚的右手掌覆上。   “总算是议出了些策案,午后还得要去西山一趟,正好这会儿逮了半天空,便想着来看你一眼也是好的。”连日忙碌,便是铁打的也难免感到疲劳。元应该好好地在宫里头休息一会儿养些精神,可他还是不顾额娘的劝说回了府,只是觉得心里头最在意挂心的人在这儿,便也只有这处才能让自己全然安逸下来,不用计较其他。   阿菀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笑弯了眉眼,温婉如水。便是情到深处,方才觉得朝朝暮暮朝夕不可缺失。   这之后胤祯喝了一碗花兰银耳,又和阿菀说了说话。待胃里的东西消了消,干脆也没去床上,直接将身子在塌上倾倒,脑袋靠在阿菀的腿上小憩。阿菀低头看着他睡熟了模样,这两年睁开眼时带着的几分令他人敬畏的凌厉统统消失不见,仿佛回到十几岁的年纪,颜色单纯。阿菀想着,嘴角不经意的勾起,看着透过窗户洒进来的艳阳,微微抬起手为他盖下一层阴翳。   因前头战事未完,胤祯也一直不得闲。不过但凡是有空的,都回到阿菀的屋子待会儿。有时候两人也不多说什么,便只是静静的待着便也是好的。   可到了十月初的时候,阿菀却首先察觉出了一丝不寻常。前一天晚上阿菀独自一人睡在主屋的大床上,夜里不知几时,阿菀突然心悸,骤然惊醒,胤祯因宫里头急召未曾回来,身侧是透心的冰凉。阿菀抬手覆在胸前,感觉到心脏跳跃的格外可怕,怅然若失的感觉突然蔓延开来,总觉得像是失去了什么一样,可怎么也想不明白。   直到第二日的黄昏,许久未曾在府内与阿菀一道儿用晚膳的胤祯突然出现在饭桌上,可一顿饭下来却自以为不被察觉的偷瞄了阿菀好几眼,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最后还是阿菀实在忍不下去,开口询问。   胤祯神色复杂,犹豫了许久,方才开口,“阿菀,昨儿个朝会,朝廷定下了新的领军统帅。”   阿菀应了一声,心里突然有了几分明了,可还是没打断他,带着几分希冀等着他说完。   胤祯拿着勺子在面前的汤碗里转了一圈,许久才复又说道,“皇阿玛命我为抚远大将军,统帅大军,进驻青海。”   话音落下,胤祯带了几分担忧的看着阿菀。而阿菀则是仿佛突然听不到任何声音,她神色未变,将勺子里的汤抿掉,方才看向胤祯。他如今方才三十岁,正是一个男人最有抱负的年纪,时时刻刻便想着有些大作为才好。他的脸上是欲言又止的担忧,怕是担心自己难过,又怕此行一去经年便要与自己两地相处。可是从康熙三十七年第一次见面,到如今已经过去了二十年,朝夕相处的日子数不胜数,阿菀怎么不了解他,怎能看不见他眉眼间怎样也掩不去的意气风发。   阿菀垂下眼睑,弯起唇角,她听到自己说,“胤祯,没关系。我一直都在这里,而你只需要记得回家的路。”   不管怎样,既是圣旨亲下,胤祯西征的事是板上钉钉。这以后许是康熙也突然想到了胤祯是有家有室的,在出征前倒是给了他许多空闲时间,投了胤祯所愿,正是恨不得每分每秒都与阿菀腻在一块儿。可纵使再珍惜每一个时刻,出征的日子还是不留情的到来。   康熙五十七年十二月,胤祯受封大将军王,以天子亲征的规格出征。阿菀清晨止步十四阿哥府,什么也没多说,只是把亲自求拜七七四十九天的平安符挂到胤祯的脖颈,然后看着他上马远去。胤祯一步三回头,可路就那么长,不多时便只能拐过街角,阿菀看着他的背影消息在视线里,突然觉得周身冰凉,浑身不自在。   刚垂下眼睑,却突然听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背脊僵硬,等听到勒马的声音才敢抬起头,一眼便看见一身戎装的胤祯下马朝自己走过来,不多时便感觉自己落入一个宽厚的胸膛。耳畔边是他因为急忙策马返回而显得格外潮热的呼吸,她闭上眼笑着靠在他胸口,听到他格外坚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直贯到心里,“阿菀,等我回来。我定然会毫发无损的回来,见你。”   阿菀点头,胤祯松开怀抱,用手指拭去她眼角落下的泪珠,轻轻的在她的眼睑落下一个吻。随后也不曾多说什么,大步走到马旁,翻身上马,这一次,没有再回头。可阿菀却觉得,像是大洋里漂泊的兰州有了牵住的缰绳。   大军出征是盛景,更何况是皇子以天子规格代康熙出征,几月来惶惶不安的京城也忍不住热闹起来。阿菀在府中左右坐不住,便干脆还是批了一件白狐大氅,坐马车出门。   阿菀带着灵犀一步步的走上德胜门的城楼,康熙为他的爱子准备了隆重的欢送仪式,如今是大将军王的胤祯需要在紫禁城跪受赦印,谢恩行礼。然后随赦印出午门,乘骑出天安门,再之后,他便会戎装甲胄的出现在德胜门,由诸王,贝勒等二品以上大臣送至列兵处。最后一路西行。而此刻送行的王公已三三俩俩的离去,阿菀登上城楼,还能看见渐行渐远的大军。   阿菀迈上最后一级台阶,却意外的看到城楼处凭楼远眺的一个身影,这时候竟还有人在此处。而那个身影也听到了阿菀的脚步,转过身来,却是分外熟悉的一张脸。   “十四弟妹?”   “十三哥。”   同时脱口而出的话语,两人都笑开了。   让灵犀走开一段等候,阿菀走到胤祥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能看到胤祯所率的军队如一条长龙缓慢而整齐的前行。阿菀看不清胤祯的模样,只能看到领帅位置上一个小小的点,可她能想到,胤祯此刻肯定是面带笑容意气风发的样子,只要看他书房里成堆成堆的兵书便能明白,领兵作战自幼便是他的期望。   想到这儿,阿菀忍不住看了一眼胤祥,她记得,自小俩人便是一块儿长大的,一块儿练布库,一块儿学兵法,一块儿梦想着成为最威武的大将军。而此刻,胤祯龙翱远空,可胤祥却大概此生都难以成行,难愈的腿疾将他的雄心壮志一点点的磨光。   胤祥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但却没有转头看她,而是缓缓开口,“记得幼年时,有一次法海师傅上完一课名人言,他问我俩将来想要成为怎样的人。胤祯说想要成为冠军侯那样勇猛果断,用兵如神的少年英才,守卫大清的每一寸疆土,让普天之下皆臣服于大清铁骑之下。现如今他算是实现了一部分。”   他没有说自己当时回答了什么,可阿菀心里明白,当时的小小少年挺直背脊高抬头颅,掷地有声,他想要成为像康熙一样伟大的人物,成为皇阿玛手中最锋利的剑,守卫皇阿玛江山的每一寸土地。可是现在,他的皇阿玛却不需要不信任他了。大清的宝剑尘封在尘土里,渐渐生锈直至锋芒皆灭。他的不甘,没法让人知晓。   “十三哥,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阿菀突然出声。   胤祥奇怪,侧过头看她。   阿菀朝着他笑,“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呢,十三哥没听到吗?”   胤祥歪头认真的停了一会儿,可实在是除了风声没有听到其他的。想了想还是问她,“十四弟妹听到了什么?”   “我听到啊,有人在背书。他在说,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中,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阿菀说完停顿一会儿,看着胤祥愣在那儿的样子,复又问道,“十三哥,你听到了嘛?”   胤祥沉默了好一会儿,眼神变得飘忽不定,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阿菀也不再继续说话,只静静的站在他身侧,用手把被风吹乱的发丝勾到耳后,看着早已看不到大军身影的远方。   许久之后,她突然听到一个略带苦涩的声音响起。   “我听到了。”   阿菀没答话,但嘴角却绽开了一个笑容。她还记得康熙三十八年那一夜,他成为皇宫里她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知己。是她的,而不仅仅是纳喇昭献的。他这样的人合不该遭遇这些,可现在也是必须要抬起头面对这些。 作者有话要说:  开题答辩前更新一章,祝我明天好运!! ☆、丁香空结雨中愁   白茫茫凄寂的雪覆满了整个紫禁城,又在某一日清晨的艳阳里消融干净。三月的春风在护城河上激起片片涟漪,又复归沉默。自胤祯西行以后,阿菀越来越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进宫替胤祯在德妃膝下尽孝,连妯娌之间的牌九也渐渐的不去了。仿佛了一下去失去了与他人相交的欲望,对什么都显得兴致缺缺的。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待在书房里,要不看些书,要不练练字,却也时常练到一半就开始走神。因着府里头两个正经主子,一个出征在外,一个几乎足不出户,连带着整个十四阿哥府都变得格外的安静。   待康熙五十八年四月末,十四阿哥府的院子里植下的柳叶丁香结满了花穗串,沁人的芳香溢满了屋子,阿菀总算是又开始出现在众人面前。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府里头即将迎来的大喜事。春天刚来时的某一天,康熙突然想到了自己宠爱的孙子也到了该结亲的年纪了,于是便兴起亲自为弘明指了婚,许了布政使罗延泰之女完颜氏。又因为胤祯此时正在为大清的疆土在外征战,他便下旨打算一手为弘明操办婚事。虽离婚期还有几个月,可作为额娘,阿菀却也是坐不住了。   阿菀坐在屋子里的绣软垫圆木凳上,看着弘明被宫里派来的绣娘围着量身长。弘明前几日也已经满了十四岁的生辰,一眨眼竟是已长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阿菀看着他与胤祯越发相像的模样,想起不止一次听到弘恺在她面前说他大哥得到多少多少姑娘的芳心。他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眉宇之间是浑然天成的傲气和自信,如同十四岁的胤祯,锋芒毕露。阿菀想着竟是晃了神,竟连弘明走到了身前都没发现,知道听到弘明唤了她一声方才醒过神来。   阿菀抬头看他,他虽才十四岁,身量却不小了,穿着一身墨绿色的长衫,如一枝绿竹一般修长挺拔,面若冠玉的脸上却因为面对着自己的娘亲而显现出几分羞涩和局促。阿菀看着,忍不住笑了,拉着他坐到自己身边。   “额娘刚才在想些什么?竟连孩儿靠近了也没发觉。”   阿菀仍旧笑着,拉着他的手,说着话都带着满满的笑意,“额娘想着时间过得可真快,曾经看着天狼还掉金豆豆的小娃娃,竟然眨眼睛便要娶媳妇了。”   弘明知道她在揶揄自己,却还是忍不住红了耳朵。阿菀看了,没忍住笑出了声。天狼名字虽听着霸气,其实却只是胤誐曾经养的一只小奶狗,曾有段时间胤誐最爱带着它出门转悠。有一次在畅春园转悠恰巧碰上了带着弘明出门的胤祯父子俩,不知怎么着,那只小奶狗一个劲的围着弘明转,害的那会儿还是个小豆丁的弘明扑在胤祯怀里哇哇大哭。这样看虽然皎皎已然长成一个足以独当一面的少年,可却依旧是那个会朝着她撒娇会害羞的皎皎。   虽然因为府里头小主人御赐的婚事,十四阿哥府沉浸在久违的喜悦之中,不仅阿菀开始走出屋子走出府门走动,连老跟在四贝勒身后转悠的弘恺也更多的留在府里头,帮着阿菀筹备弘明的婚事。可是反而因着白天到处的喜气,到了夜里夜深人静的时候,阿菀却开始辗转难眠。   到了五月的时候,阿菀已经许久没有收到胤祯的家书了。自去年十二月胤祯西征以后,往往不过两三日便会有从远方送来的信笺。有时候是说说他看到的西边的风光,有时候是谈谈行军路上的琐事,或者有时候战争繁忙却也有一首表达思念的小诗。可现在,却快有一个月未曾收到西边的来信,阿菀写了好几封家书寄去,却也统统没有回音。   她每天盼着,也没有人能够说说心里话,更何况现如今正是一团喜气的时候,更不愿去触霉头,这便一日日的更加沉默下来,她知道,他从来是报喜不报忧的。也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更加郁结,好几次都在半夜里惊醒过来。   这一夜,阿菀又再次从梦中惊醒,睁开眼还是挥之不去的血色,心跳更是跳的异常的快,仿佛马上就要破开胸膛跳出来。睁着眼盯着床幔上的绣花许久,阿菀依旧没有半点睡意。她想了想干脆批了一件外衣起身来,没有惊动外头守夜的灵犀,静静的坐到床边的软塌上,推开了窗户便是雨帘中的夜色。   她就那样坐着,曲着一支胳膊搭在窗柩上,下巴轻轻地落在上面,视线穿过雨帘落在院子里的丁香花穗上。在门口的红灯笼的光芒下,可以看见雨珠打在花朵上,一坠一坠的,让人忍不住担心,可却又一次一次的抬起花枝。   阿菀就这样看着,思绪也不知道飘到了哪儿去,直到天明了,灵犀进来准备伺候她起床,却发现她竟一直靠在窗柩上,听到她的脚步声,抓过头来笑了一下说,“灵犀,备马车,去雍亲王府。”   阿菀本来并不能确定雍亲王在府上,只是想了一夜,打定主意等在雍亲王府一天,总该是能等着的。没想到运气倒是好,十四阿哥府的马车刚在雍亲王府门前停稳了,便见到刚下朝回府的雍亲王。胤禛下了轿子看到阿菀,原以为是到府上来找乌拉那拉氏的,却没想阿菀见着他便是难得的一脸喜色,直言说是特意寻他的,自也是一脸错愕。   不过惊讶也只是一瞬,马上他又恢复到不动声色的模样。只请她进了府,一路去了书房。   跟着胤禛进了书房,阿菀接过下人奉上的君山银叶,小啜了一口却又放下,用手指摩挲着杯沿,一下子竟是不知该怎么说。倒是胤禛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早已是理清了她来寻自己的缘故。喝了半盏茶,还是先开了口。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恐怕是来问老十四的事儿的罢。”   阿菀没想到他竟已猜到,一下子便鼓足了气。干脆抬起头直视他,“阿菀已有一月未收到胤祯的家书,更是无从得知他的近况。实在是无法,雍亲王您现在是管着西征的军需的,定是知晓现如今那边的战况如何,阿菀在此还恳请您能告知一二。”   胤禛确实是管着西征军需的事,甚至不久便有一趟差事。那边的情况他自然也是清楚的,可是他自然也清楚得不到消息的阿菀心里的焦急以及在西边的十四不想要传消息过来的心思。他还举着茶盏,偏着头看了她许久,心里却是转了好几圈,想了许多事。   阿菀看着他思索的样子,也知道他定是知道些什么,也定是在犹豫着要不要把消息告诉她。这样反而让她心中的不安感更加的扩大,整颗心都像是被谁大力的攥在手心里,难受的不行。可她不能急,她只能直直的看着他,不说话,只等着他做决定。这个过程其实不长,却让她备受煎熬。   终于,过了一会儿,胤禛把茶盏轻轻地放到面前的桌面上,开口,“他既然不写家书回来,也没有消息传回来,自然是不想让你知道发生了什么。皇阿玛还在为弘明张罗婚事,那边自然也不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你又何必担心。”   阿菀听她这样说,心里一沉,微微垂下头颅,脸上是一阵苦笑,“您知道的,他自幼便是被上下簇拥的宠着,可性子却最是倔强。便是被法海师傅夸上两句嘴角都能咧到耳边,可即便是打布库折了胳膊他也是不吭声的。胤祯他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性格,便越是没有消息,便可能正受着多大的苦。您和他虽比不上十三哥亲厚,可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阿菀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能求您能可怜一二。”   她字字真心,却是字字诛心。胤禛看着她,想到她许久以前虽然懂礼,性子却是古灵精怪,有些跳脱的。可如今垂着眼睑,却是敛尽锋芒,真的就是为人妻为人母的安宁模样。而改变有时候其实不需要多少年,可能只是在一瞬间便会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说了。   “西征那边的战事很顺利,策妄阿喇布坦被大清的铁骑逼退到河的对岸,暂且是不敢进攻。老十四虽是折了准噶尔一名大将,自己却也受了箭伤。不过没有大碍,宫里头最好的御医早半个月便赶过去了。”   回程的马车里阿菀耳边一直响着雍亲王说的话,又想到胤祯曾经送给她的那副用木炭画的小像,想到康熙三十九年在江淮剿匪手上的他,只觉得手脚冰凉,心里头却又一股冲动,怎样也抑制不住。   康熙五十八年五月,十四福晋完颜阿菀得了德妃娘娘的许可,前往广济寺吃斋念佛一月。为西征之师祈福,为皇家祈愿。十四福晋的仪仗到了广济寺受到住持接待,因十四福晋的要求,便单辟了一个院子,可供她潜心祈福不被打扰。   而在当日夜里,一匹快马从广济寺披着夜色往西边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 才发现这章把胤禛的爵位写错了,早该死雍亲王了来着,都写成了四贝勒…… ☆、但使龙城飞将在   五月的天虽已有些许燥热,可到了夜里,山风一吹,还是叫人忍不住瑟缩。在林间打起的火堆前,阿菀将冰凉的手对着火,待到恢复温度,方才又收回到袖子里,怕热意悄然流失。   不远处倚在房车旁的女人手里闲闲的玩弄着一根马鞭,侧着头视线却落在阿菀身上看了她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将马鞭往身边人怀里一丢,朝着阿菀的火堆走过去,也不客气什么,径直在她身边坐下。   阿菀看着她,久违的露出一个笑容,“老板娘。”   这被唤做老板娘的人偏着头看着她,忍不住笑了一声。阿菀有些莫名,却未说什么,伸出一只手垂着眼挑着一根树枝拨弄着火堆。   “前头大概还有半天路程便是西宁府了,等到天一亮,我们就得告别了。”   阿菀朝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黑夜,但眼光却是闪烁了一下,那边便是西宁府,而胤祯便在西宁府里头养伤。   火堆里的竹子爆了一朵火花,啪的一声阿菀回过神来,站起身来侧过身子朝向老板娘深深的鞠了一躬,“这些日子承蒙老板娘照顾,若不是遇到老板娘,阿菀恐怕也走不到这西宁府。大恩大德,没齿难忘。”阿菀这一番话倒是十足十的真心,当时在胤禛处知晓了西边的情况,阿菀更是日夜难眠,辗转反侧,最后倒是鼓足一口气,竟真的下得了决心以礼佛祈福的名义,单枪匹马便要去寻胤祯,现在想来却是难得的顾虑不周。后来在路途中遇到山贼,险些便要遭了毒手,却好在遇上了老板娘这一西行商队。被救下以后,老板娘便识破了阿菀的男扮女装,阿菀只说是去寻身在边疆打仗的夫婿,却是得了老板娘的满心同情,一路上便随着商队同行,倒也是再无事端。   这老板娘也是奇女子,年纪也不算大,却是商队之主,举手投足之间豪气万丈,三分泼辣七分风韵,江湖人的做派最是见不得女人受欺负。阿菀一路上随她走来,见了她一个女儿身却历经许多场面,更是对她心存钦佩。若能有下辈子,阿菀想着,便是能和胤祯二人一块儿行走江湖,当一对不理俗世的江湖眷侣该有多好。   老板娘心气豪爽,便是大大方方的受了阿菀一个大礼,又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我们行走江湖的人最是不愿去打听别人家的闲事,故而我也不细究你的来历。你一个女儿身,能有这份魄力从京城一个人往西边来,我当真是羡慕你对你夫婿的一片真心。希望他值得你为他付出如斯,也希望你二人能够从此不离。”   阿菀听她这席话,心里却是一阵暖流,只不过是萍水相逢,却深受其益。若真能如她而言,从此不想离,那便是最好。   待到太阳再一次从东边升起,阿菀辞别了商队,一人一马往西宁城而去,不过半日,待艳阳当空照的时辰,阿菀牵着马入了西宁城。   腹中有些饥饿,阿菀便牵着马寻了一家酒楼。待落座二楼雅座,大堂里的说书先生正好结束上一个妖仙奇说,再一张嘴进入阿菀耳中的却是她心心念念所想的名字。   胤祯虽方才出兵几月,可因近来打了许多胜仗,在西宁府的名望倒是不小。这说书先生快板一拍,讲的便是前些日子胤祯亲自领兵大破准噶尔大军,且阵前斩杀策妄阿喇布坦的大将。这说书先生口齿伶俐,语气诙谐,将一场战役描述的让人身临其境,阿菀耐着性子听他讲,听到他带领奇兵突袭,将策妄阿拉布坦的主军打的措手不及,阿菀露出欣慰的笑容。可又紧接着听到胤祯应战与准噶尔的大将单打独斗,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紧接着是二人大战许久,最后胤祯将其斩杀阵前,逼退准噶尔大军,心里是跌宕起伏,难以平复。   说书先生的故事到清军胜利为止,可阿菀听完却顿失食欲,领兵大将军受伤定然是封锁了消息,免得乱了军心,可那大战如此惊险,阿菀更是担心胤祯的伤势。只好在刚才听说书先生的话,胤祯此时大概是在西宁府中。   阿菀越想着,便更是心急如焚,干脆便结了账,由店小二指了路,径直朝着西宁府大将军暂歇的府邸而去。   因不知胤祯伤势如何,阿菀不敢让他走动。阿菀想着,拿出代表十四阿哥府的信物走到府门前把守的侍卫面前。   “这位大哥,我是京城十四阿哥府的人,此次是受了府上主子的命令,有要紧事来寻十四阿哥。劳烦您将此物交与十四阿哥身边的曹大人,他定能识出。”曹金是胤祯身边的亲信,既然胤祯在西宁,那他定然也是在胤祯身旁陪着的。若是看到信物,自然会出来相见。   这侍卫接过信物又瞧了她一眼,看她虽是素衣打扮,但是长得眉清目秀,看着又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便放下心来,只让她等着便进了府里。   阿菀看他离去,便也不急,只低着头在原地等着。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便听到背后有脚步响起。阿菀一抬头,便看见迎面而来的曹金。而拿着信物而来的曹金看清她的面孔却是一惊,他只道是十四阿哥这一月未有书信,府里头福晋着急便派了人来询问,哪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分明就是万不该出现在此处的十四福晋。   他惊异的神情只是一瞬便敛了下去,毕竟这是大事,可不能露出破绽让他人知晓了福晋到此处的消息。神情恢复平静,可心里头却是疑虑甚多,恨不得马上问个清楚。这样揣测不安的,他便连忙迎了阿菀进府。   阿菀跟在曹金身后,待到二人到了府中人烟稀少的地方,阿菀正想要开口询问胤祯的伤情,没想到曹金先是忍不住转身朝着阿菀行礼,“福晋怎么会出现在西宁?您又是如何而来?”   “我在四哥处听闻胤祯受了重伤,实在心乱,便寻了法子一人前来。曹金,胤祯此时在何处,他的伤如何样了?”   曹金看她担忧的模样,叹了一口气,“主子便是知道您若是得了消息必定会心中难安,便让人不许传了消息回京,也不寄家书。没想到您还是知晓了。可您贵为千金之躯,怎可如此胆大,竟一人从京城而来,若是您出了什么事故,让主子可如何是好。”不过想着也是舒了一口气,“好在现如今您也是平安到了。主子他正在书房与众位将领商议下一步的作战方案,看看时辰,大概也是快散了去。福晋您便先去房里等待片刻,待主子事了奴才便告知主子。”   阿菀原以为胤祯许是在房内修养着,没想到竟然已经在议事。心里疑虑,便询问他,“胤祯的身子可是大好了?”   那样重的伤,如今虽是救了条命回来,可哪能那么快痊愈。只是主子的性子,又怎么可能是闲的住的。可当下看着福晋着急的神色,曹金却是不知如何开口。   阿菀看着曹金支吾的样子便知晓是怎么回事,当下更是皱了眉头。也不想着去房里,只让曹金带自己去书房福晋等胤祯。待靠近书房,二人被守在不远处的侍卫拦住,知晓那边商量的是军事机密,阿菀也不勉强,只远远的站在一棵树下望着。这一眼望去果然便看见胤祯穿着一身便服站在沙盘前与几位将领比划着什么,阿菀看着他露在外头的绷带,忍不住觉得鼻头酸涩。   待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书房里方才散会,几个将领首先告辞,只有胤祯又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阿菀能看见他呲了一下牙,脸色少有血色,想必是站了许久,伤口又开始疼了。阿菀看着他歇了一会儿又站起身来,一个人走出书房,顺着小道走着。   待靠近他们所站的树下时,阿菀小声的唤了一声,“胤祯。”   可或许是因为声音太小,胤祯径直走了过去。阿菀便看着他又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了脚步,喃喃自语,“我方才似乎听到阿菀叫我,可她此时远在京城,又如何会在此处。看来,我是真的太过于想念她。”说完摇摇头笑了一下,又突然响起什么,对着门口的侍卫说,“曹金去了何处,怎么许久未见着了?”   曹金听到胤祯寻自己,连忙应声,“主子,奴才在这儿。”   胤祯就是一问,没想到竟听到了曹金的声音,循声望去,却愣在了原地。呆了片刻又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又松开。再看向阿菀二人站的地方,一下子脸上便绽开了一个笑容。连忙快步走过去,拉住阿菀,“我不是在做梦吧。”说完又握着阿菀的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脸。   “是疼的,我真的不是做梦。”确认真的是阿菀站在自己的面前,胤祯张开双臂便想要把阿菀揽入怀中。可却被阿菀躲开,他愣了一下,可看到阿菀的眼色却明白了。虽然不知道阿菀为何在此处,可到底是不能让别人知晓的,胤祯连忙拉着阿菀的手往屋子走去。   而被全程忽视了的曹金看着自己心急火燎的主子拉着福晋离开,只能无奈的一笑。   好在胤祯的屋子离书房不远,一路上他虽然拉着阿菀的手,可也没人看见。一进房门,阿菀还来不及看清房内的摆设便被拥入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虽几个月未曾相见,可一进入胤祯熟悉的怀抱,两个人方才一直未曾分离。   阿菀这样想着,真想要张开双臂更紧的拥抱他,可抬眼看到他胸前的绷带,又连忙轻轻的挣开,抓住他的手,担忧的问,“你的伤如何了?我听闻你只需坐镇后方统筹全军便可,怎么就上了战场。还不写家书不让人告知我,你可知我在京中彻夜难眠,最后还是舔着脸去问的四哥。受了伤又为何不好好休息,怎么就在书房又站了那许多时候。你便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命来看,也得记得京城里头的一家老小。”   胤祯早知道她定是知晓了方才会出现在此,这会儿听她带着埋怨的责问自然只能乖乖听着。看她气的脸通红,也是舍不得,又伸手去抱她。原先阿菀不想让他就这么糊弄过去,可是又不能使劲挡开他,怕伤着他的伤口,没法子最后还是被他揽到怀里。   “当时想了这处计策,可军中无其他可用之将,我只好亲自出征。况且我这大将军王也不可能老是在后头待着,定是要为我大清上阵杀敌的。”胤祯将自己的下巴抵在阿菀的头上,轻轻摩挲,“阿菀,我保证,我受伤是一个意外,而且早已无大碍了。若能早日结束这场战役,我便也能带着这大清的儿郎们返乡与妻儿父母团聚。”   阿菀哪能不晓得他的性子,只是人到底是有私心的,近年来她所求的也只有他父子三人的平安。想想也是没法,所幸现在看见的他却是像是无大碍的。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也不说话,屋子里静的仿佛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和心跳声相互交融。   突然,胤祯稍稍拉开了二人的距离,低着头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方才被她抢先责问,一番受着竟然忘记了重要的事。她又是怎样离开京城,这幅装扮出现在西宁的。   阿菀脱离他的怀抱,被他的视线盯着,一下子明白他的意思,心虚的不敢直视他。正想着用什么话题来岔开,没想到他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阿菀,你这幅装扮谁与你一块儿来的?难不成你是一个人来的?京城那处你又是如何处理的?”   阿菀在他连串的问题里,头越来越低。一下子从刚才张牙舞爪的小老虎变成了一只小绵羊。弱弱的把前因后果都说与他听,只是省略了险些被山贼欺辱的事情。可单是这样的经历,胤祯听着已是紧张的心脏跳到嗓子眼了,又重新将她抱紧,张了张嘴想训斥胆大包天的她,最后却只能叹一口气。   “阿菀,看来真的是我平日里太宠着你,可真的是把你能耐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更新了……虽然这一样又没写完…… 加油加油 ☆、又岂在朝朝暮暮   阿菀独自一人冒着欺君之罪从京城赶到西宁,虽说这事让胤祯难得的对她板了脸。可在阿菀丝毫不见悔意并且格外坦荡直率的眼神之下,又想着二人确实是许久未见,胤祯扪心自问,若不是自己背后有数以万计的士卒和百姓自己也忍不住想要回去见她,就这样没过一炷香胤祯便撑不住故作的冷脸,败下阵来。胤祯只能看着阿菀连连摇头,但拉着她的手却是半刻不舍松开。   日思夜想的人儿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可若不是握在掌中的手传来的体温和那双熟悉的双眼,胤祯还真有些如坠云雾不辨真假的错觉。纵使是执手了近十年,他还是对这段感情报以万分的呵护小心。向来阿菀所付出的任何一点感情,对他而来,即便是一个笑容,便也是能成为他赖以生存的一片阳光,更何况是冒险千里相随。   接下来几日,因阿菀的身份特殊,此次又是擅作主张从京城出来,考虑到决不能在西宁暴露了她的身份。再者胤祯的伤势也不曾大好,除了必要的几次军情会议胤祯前去书房以外,两个人便是一直窝在房间里。   因是许久未见,两个人都是攒了一肚子的话,故而在府中几日未外出阿菀也不觉得烦闷。每日阿菀便待在胤祯住的院落中,亲手为他包扎换药,事无巨细全部都妥帖的照顾着。夜间胤祯拿着前线信报分析的时候,她便坐在靠近书案的床边,手肘支着下巴,歪着身子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像是要把前段时间的分别的时光全部补回来。   但两人虽是心照不宣的避开一些不想面对的问题,可阿菀借由奉命祈福的机会溜出来,总该是有一日要回去的。不算上在京城前往西宁的路程中花费的时间,光是在西宁府日子便是一天天过去了许多。弘明的婚期更是近了,虽然因为战事未了胤祯无法回京由着康熙亲自主婚,可是作为十四福晋,弘明的额娘,阿菀总该是得要露面的。再者,京城那处,阿菀消失的越久,被发现的可能便越大,胤祯无法欺骗自己,让她为了自己冒那么大的险。   虽是打定主意过几日便将阿菀送回京,可胤祯到底不舍得,更是不愿让她千里迢迢而来,只是跟自己一块儿关在这个小屋子里。虽然阿菀完全是甘之如饴。   胤祯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在阿菀回京之前,找上一日,带着她逛逛这西宁城。胤祯觉得自己想的不错,便也高高兴兴的跟阿菀说了。   “阿菀,这几日,你在院子里可是待得厌了?”   胤祯问的时候,阿菀正坐在铜镜前梳妆,看着自己眼角悄然爬上的一抹皱纹,阿菀也是忍不住叹气。正好听他这样说,便玩笑着回他,“怎么着,我看不会是你看着我也厌了罢?”   这虽然是玩笑话,可胤祯却最是听不得这话,她话音刚落,胤祯便急忙着解释,“我怎会厌了你,西宁府简陋比不得京里头,我不过是怕你整日里出不去这小小的院子心里觉得闷,想着带你出去看看。”他这话说的,不觉得便带了几分埋怨,“再者,你明明知道,若是说怕谁厌了谁,还不是得要我辗转难眠。便是再过几辈子,你在我眼里还是最心动的模样,而我却没什么是能够配的上你的。”   他的心思,阿菀若不是最清楚的那便是白白相伴相守了这许多年。她本是玩笑话,可胤祯的回答却是暖到阿菀心底,她笑着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抬手顺着他的额头摩挲到他的鬓发,“今年的生辰已过,算起来我都已经年过三十,早就是容颜不再,更是比不得年轻的时候。可你却是方至始室,正是一个男人最风华的年纪。胤祯,便是我,揽镜自顾的时候,也会忧心。”   胤祯听她这样说,心里头明白她的意思。他俩是一样的年岁,算起来,又是自幼一块儿长大的,人生的大半都是一块儿度过,最是熟悉不过。这些年来,长得是岁数,可是年华却未曾在她的脸上留下什么印记,只是去了年少时的张扬灵动,沉淀下来的是温婉娴静。年少时的她是他无法移开目光的爱慕,如今的她则是他的妻他孩子的额娘,不变的是,这许多年来,她一直便牢牢的占据着他心中最深处的那块地方。   胤祯抬起胳膊攥住她靠在自己鬓边的手,慢慢的拉着她走到梳妆案前让她坐下。胤祯拿起案上的眉笔,正对着她,一笔笔认真又温柔的对着她的柳叶眉描画。外头的阳光正好从窗柩间漏进来,撒到屋子里头,更有一些落在了两人的身上,微风轻拂,可又似乎什么也进不去二人所在的地方。   二人又耳边厮磨了一会儿,胤祯最终还是带着着了男装的阿菀出了府衙。两人正是想要好好的享受最后的时光,故而也不坐车也不骑马,更是连侍卫仆从都没带一个,只单单两人步行着走往集市。   阿菀来到西宁之前一直以为,此处因是临近边疆,时常便有些战事,定然生活不太安逸,百姓都是深受其害。可真正走到了这儿时却是大吃一惊。想象中的破败没有,人们更是热情饱满,看着到像是比京都的百姓还要朝气一些。   阿菀不解,便干脆开口问胤祯。胤祯晓得她好奇,也不拐弯抹角。看着道路两旁吆喝着的小贩,笑着说,“此前我也以为生在战乱之地,想必居无安所。才刚来西宁城的时候,确实是有大批的难民不忍遭受准噶尔的迫害,想着东行。不过大军入驻不久,他们便安定下来,又恢复的从容。想必是在艰苦的地方长起来,也要比在温香暖玉里长成的王公大臣们要更有几分韧劲。”   说话间正好有一群小孩笑着跑过,其中一个小孩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因为还年幼,跑的急的时候左右脚相绊,一不留神就摔在了二人的面前。阿菀看了连忙上前扶起,可没想到这孩子看着年幼娇小,摔了一跤却也不哭闹,只掸干净身上的尘土,笑着对阿菀道了一声谢便又跑走了。   阿菀侧身看着孩子远去的背影,摇摇头忍不住笑了,“你说的不错,果然在这样苦难的环境中长成的孩子也更是有常人难比的坚毅。我看在京城时,别说娇生惯养的阿哥格格们了,便是随便一家的孩童,磕了碰了也不想着爬起来,而是立马就掉金豆豆。”   “这便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了。故而我说,对弘明和弘恺的教导,不能过于溺爱。”   说到家里两个孩子,阿菀笑弯了月牙眼,“说起溺爱,紫禁城里可有人能比得过你十四爷?不过弘明纵然幼年时被宠的有些过分霸道,长大些好在是被皇阿玛待在身边管教着,性子倒是沉稳下来了。等过段时间大婚了,必定也能定下性子。”说着突然又皱起眉头,“只是弘恺真真是让我有些忧心,他自生下来便甚为乖巧,又是长了一颗七巧玲珑心,从来是最贴心的。这些年一直跟在那么严苛的四哥身边学着做事,可竟也是没被责骂过一句。明明是自幼便由我亲手带大的,却倒还不如弘明对我更加掏心。我只怕他不晓得哭诉,不愿意将心里的事讲出来,总是一个人闷在心里。虽然他自幼便受尽宠爱,不论是那些个伯伯婶婶都是宠着他护着他,尽找些最好的给他,也无需担心什么。可他也才不过十几岁的孩子,不晓得哭闹总归让我不放心。”   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弘恺确实是自幼便懂事的很。这本是好事,毕竟生在皇家,谨慎些还是更好。可阿菀和胤祯作为爹娘的却到底还是想要孩子更多的依靠自己一些,能够更多的将心里话同他们说说,人生这么长的路,一个人走下去总归是太苦。趁着能分担的时候,有爹娘来分担一些也会走的顺上几分。   胤祯晓得阿菀的忧心,可也是没法子,只能伸手捏了捏阿菀的手以表安慰。好在阿菀自己调解的能力也好,不过一会儿,二人又继续慢慢的在市场上走。   两人拐过一条巷子,正好是有一个妇人正在门口捣鼓粮食,一抬头看到胤祯,竟是认了出来。先是急忙上前问候,“将军,您来了!”   说着又像是想起什么,连忙说,“将军等民妇一会儿。请稍等片刻。”一边说着又一边跑回屋子,这一会儿的动静,许是因为这一片儿是民居聚集的地方,不一会儿越来越多的百姓便从院子的各处跑出来,都一脸喜色的看着胤祯,手里拿什么的都有。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也根本不像在京城里头,便是随意走着,也没人赶去接近他们。   “将军身子可还爽利?”   “将军我这处有些果子正是成熟了,虽然个头不大,可却一个个甜得很。您快拿回去尝尝。”   “将军多亏了您,我们家二楞才能好好地活着呀。这些东西都是家里刚刚产出来的,都是些不值钱的,您若不嫌弃便都拿去。”   “将军……”   “将军您真的是我们的活菩萨呀。”   “将军,我们什么时候能够把恶贼全部都赶出大清?”   “将军……”   阿菀看着胤祯被这些淳朴的百姓围住,稍稍站到一旁。胤祯一边应付这这些妇孺,一边有扭头去看阿菀,一时竟有些无措。可阿菀站在远处看着他这样子,心里却是欣慰的很。   弘明其实和胤祯像的很,自幼都是顺风顺水千呼万拥的过来,故而性子里到底是有些傲气,有时候便会有些霸道。可其实算起来,在少年相识她还是纳喇昭献的那段岁月,虽然也有几次闹别扭,可他对她向来都是同对别人不一样的低声下气。只是那时候,自己的目光全部在别人身上,便也只是看不清他,一味的跟他做对,还觉得他过分无理取闹。可好在,这么多年下来,他还是一如既往。并且还更加是成长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成为了能够保护一方疆土的大将军,成为了百姓心中所能依靠的存在,更是她一心认定的夫君,也是她孩子可以崇拜的阿玛。   白马过隙,时光匆匆,自相识以来,二十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两个人都是经历了风雨相携而来的,更是已然有了二人的默契,还有一个独属于他们的家。三十岁,纵然是容颜不再,可这深埋于心中,发酵喷发的情愫,却是像一坛醇酒,时间越长,便更有味道,也更加的珍贵。   阿菀倚在墙边注视着前方的人群的最耀眼的那个人,而那人应付着左右,总算努力的突破热情的妇孺重围,拨开人群,虽是怀抱着一堆朴实但富含心意的东西,脚步却格外坚定,一步步不偏移的朝她走来。阿菀歪头注视着他的眼睛,那双明亮如星辰的眼睛,这时候一眼望去,只能看到自己的身影越来越满的填进他的眼珠子。   阿菀站直身子伸出手,紧接着便被包进一个更宽厚温暖的手掌中。她看着他,感受着他,一时便也不畏惧再次的分离。   纵使有多少次的分离,她相信,他们总会再次相遇。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作者有话要说:  恩,下一章开始虐一丢丢 正文如果字数控制的好,剧情控制的好不拖的话,还有两章完结。 但是,接下来剧情会以其他人的番外的形式来补充啦~ 不过下一章感情得控制的好怕瓶颈,而且最近在实习呢,不知道我又要磨到什么时候才能写出来了。 加油吧,完结就可以开新文了哈哈哈哈哈哈 ☆、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康熙五十八年的夏天在火炉一般的燥热中,显得格外漫长。可到了九月,一场大雨突至,淅淅沥沥的下了五日还未停歇,但好在是把暑气冲散了,微微露出了凉意。   带着康熙口谕的宫人便是在这样的大雨中到了十四阿哥府,接了旨的阿菀只来得及换了一身衣裳便随着宫人上了马车,徒留下书案上的一副秋枫落塘图还未来得及点上雨帘。   没有人知道在这样的大雨里康熙为何突然召见因为胤祯出征而深居简出的阿菀,包括由宫人撑着二十四骨紫竹油纸伞一步步走近乾清宫的完颜阿菀。   不知是否是因为沾染了湿气的缘故,还是怎的,阿菀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意图将周身的寒意隔绝出去。她一步步镇定的走着,心里却仿佛打着鼓。   即便是算上自己还是纳喇昭献的时候,两辈子加起来,认真的与康熙二人面对面的谈话还只有两次,一次是康熙三十八年自己突然被他从安郡王府接到宫中交由佟佳娘娘抚育,那时尚且年幼,且更多的是康熙在问,她在答,三两句的功夫。而另一次则是一废太子以后弘明被招住进畅春园时,他问了她对于废太子一事的观点,那一次她方才真切的感受到什么叫如履薄冰。而如今正是第三次,不同于第一次的年幼无知,也不同于第二次的心有计较,这一次,她甚至不知前路有什么在等着她,而这条路只有她一个人。   心里揣测不安,盼望着走得慢点再慢点,可乾清宫的大门却还是出现在眼前。阿菀由宫人领着踏进乾清宫,一旁的宫女连忙上前将她那沾了寒气的披风除下,阿菀收拾好自己方才走近大殿。   这不是她第一次进乾清宫,乾清宫里灯火通明,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龙涎香的气味,康熙坐在御案前,低着头想必是在看折子。阿菀只敢抬头看了一眼,便赶紧按照礼制行了大礼,“臣媳完颜阿菀叩见皇阿玛。”膝盖触在冰凉的金砖上,凉意透进骨子里。   案前的康熙却好像未曾听到一般迟迟未曾让阿菀起身,而她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便只能一直耐着性子等着,早在接到口谕的时候,她便有种感觉,此次召见怕不是好事。宫人在方才阿菀入殿的时候早已退下,此刻偌大的宫殿便只有跪在地上的阿菀和在龙椅上坐着的康熙。寂静的大殿萦绕着刷刷的笔声和轻轻的喘息声。   过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上头翻动奏章的声音终于停下。阿菀能够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而后便是一声叹息。   “起身吧。”   阿菀听见声音,又行了一个礼,方才站起身来,因为跪的太久,身子摇晃了一下险些没站稳。   “谢皇阿玛。”   康熙看着殿中站着的纤弱的身影,这个儿媳妇在自己的印象里一向是安安静静的,不像老大老四家的贤名远扬,也不像老八家的那样张扬善妒,在这么多儿媳妇里向来是容易被遗忘的。只记得当年选秀前夕,一向听话的十四突然跪倒乾清宫说要娶完颜家的格格。他虽后来答应了,可心里到底是不太满意的,觉得自己看重的儿子因为一个女人忤逆自己是放肆的。现在认真的看看,她虽沉稳了许多,但身上那人的影子却还是明晰的。   “你可晓得朕今日为何召你过来?”   “臣媳愚钝。”   看着她低着头不卑不亢的样子,康熙想到之前接到的密信,倒是忍不住怒火中烧,大力拍了一下书案,“好一个愚钝。朕觉得你倒是聪明的很,不但将朕的几个儿子玩弄于鼓掌,还将朕瞒的死死的。”   啪的一声在空旷的大殿显得格外响亮,阿菀能感觉到康熙的怒气,才刚站起来不久便又跪下。这句话说的很重,她心里虽有点猜测,可到底不敢确认,“皇阿玛息怒,臣媳知罪。”   康熙听她认罪,却是哼了一声,“你何罪之有?”   阿菀跪着,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她原先只以为或许她一个人去西宁的事情被康熙知晓了,可看样子显然不是。可若真是另一个猜想,她真的不敢相信后果。   大殿一下子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一本奏章被扔下来,掉落在阿菀面前。阿菀看了一眼散开的奏章,上头四个字刺得她眼睛生疼,心却是一下子跌落到谷底。   她没看清其他写的什么,只看见纳喇昭献四个字大大的印在上头。   血一下子涌到脑袋,在很久以前阿菀便晓得,若是真有一天这件事要暴露了,对于她、胤祯、完颜家和雍亲王来说一定是灭顶之灾。   她靠着仅存的理智冷静的思考了片刻,心中已有计较,她连忙磕头,“皇阿玛,这件事全都是我的错,是我蛊惑了胤祯,是我想的坏主意,全部都是我的过错。请皇阿玛不要怪罪他人,臣媳愿意伏法。”   康熙是看过内容的,里头说的是纳喇氏昭献在那场绛雪轩大火意外逃生,还然后换脸换身份进了十四阿哥府。他知晓这件事的源头在于废太子,可牵扯的却都是他宠爱的儿子。若是真的论起来,殿中跪着的人却才是最无辜的。   可是,这并不能成为他赦免她的理由。这个女人纵然没做什么,可她的存在已然让他几个优秀的儿子变得难以掌控。   阿菀用力在磕头,完全不顾额头已然磕破源源不断的渗出血来。这条命她本来便是捡来的,有这多活的十多年,能同胤祯相知相守,享受天伦她已经是满足于心的了。便是今日能担下全责死在此处,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可是胤祯不一样,他的大好前途才刚开始,他的意气和抱负方才有施展之地,他还有很好的未来,不能因为自己而毁掉。   “绛雪轩大火确实是那逆子对不住你,朕且不论。而后你获救为何不将真相告知众人,你可晓得老九为了你差点命都没了。又为何成为了十四的福晋,朕若没记岔,你原先是同老九有情的。”   阿菀听他这样说,心里计量,这件事不知是谁得知了告的密,但却知道的不精细,故而如今康熙只晓得自己是在废太子的迫害中意外逃生并且隐姓埋名,后来不知什么缘故的蛊惑了十四,让十四为了她忤逆康熙。   “皇上,一切都是昭献的阴谋。昭献当初因为大火差点丢了性命,故而心存怨念。便想尽办法换了一张脸又换了一个身份,蛊惑胤祯,妄图复仇。都是昭献的罪过,这一切十四阿哥都是不晓得的。至于九阿哥,是昭献对不起他。昭献配不上他。”   康熙听她将罪过全都揽在自个儿身上,心里却是大概明白的。若真说自己的儿子一点儿都不晓得,自己是不相信的。更何况当初她深陷绛雪轩大火,若是无人帮助,怎么可能靠一己之力逃脱出去,又得以成功换了二品大臣的嫡女身份。这张天衣无缝的脸,更难是寻常人轻易可以做到的。她这是想护着别人,一心便是求得自己一死。   康熙沉默着看着她许久,然后说道,“你确实是配不上老九的。”冷哼一声,又道,“你们便觉得自己做的那些事儿全都瞒了朕的眼睛,却不晓得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管你是存了什么心思,又是何缘故入的十四阿哥府,你总归是该死。”   阿菀低着头,额头伤口周围的血已然凝结,刺眼的一块暴露在空气中。她晓得康熙真正发怒的原因是什么,不在于自己这样一个小女子的生死存亡,而在于因为自己的存在,让他的儿子们蒙受了阴影,有了弱点。   “朕还记得康熙二十七年的冬天,伴随着永和宫中一声婴儿的啼哭,纷纷扬扬下了半月的雪顷刻便停歇了,阳光冲破云层映照出来,洒满了大清的国土。那是朕的十四阿哥为朕带来的德光。他自幼便是机灵聪慧的,学什么都快,文武骑射样样精通。这么些阿哥里,也只有他敢再朕面前撒娇打诨,像个普通孩子。连皇额娘都说,看着十四便像是看见朕年幼时候的模样。虽因为年轻,缺乏些稳重和定性,可他依旧是朕心里最欢喜的儿子。但是这样一个儿子却因为你变得优柔寡断。”   阿菀沉默着,因为血顺着额角留下来而眯起眼睛。她自然是晓得胤祯有多么的意气风发,若是没有自己,想来他才会更好,这辈子算起来到底是自己拖累了他。虽说两情相悦,可有了她以后他的隐忍他的藏避锋芒,自己又怎么不清楚,那是因为自己成了他的弱点。   康熙看着跪在殿中的人,那伤口格外下人,她嘴唇发白,想必是痛极了,却依旧一声不吭。她就像是一块沉重却光滑的石头,虽然收起了扎人的棱角,可却依旧是一块硌人的绊脚石,即便现今没有危害,等发生了却恐怕来不及。纵然康熙坐在最高的龙椅上,可对这块绊脚石却不能随意处置,因为她长在胤祯的心上,牢牢地扎着根,若是随意搬开,伤的那个却还是十四。   “来人。”康熙沉默了许久朝着殿外喊道。外头候着的李德全连忙匆匆跑进来。   “将十四福晋完颜氏关入宗人府,等候发落。”   李德全看了一眼额头带血跪在地上的十四福晋,心里疑虑,可嘴上还是应了。   “喳。”   有侍卫上前走到阿菀身侧,阿菀朝着背对着自己的康熙磕了一个头,随后由御前侍卫架着走出大殿。   李德全看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战战兢兢的走到康熙身后。只听到康熙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待修 ☆、情之所钟正在我辈(2)   胤禩同欣荣二人赶到九阿哥府的时候天格外的阴,不过才未时,可天色看起来竟有一种黑云压城的架势,狂风更是肆虐,吹的走在外间的人一个不注意便险些跌倒。胤禩扶了欣荣一把,二人对视一眼,都是眉头紧皱的模样。   由管家领了进屋,胤禩便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想必是刚处理完伤口味道还未散去。胤禩叹了一口气,同欣荣一块儿进里屋。   屋子里胤禟趴在床榻上,脸阴的很,而董鄂氏则坐在床边的圆凳上落泪,两个人似乎闹了脾气,屋子里安静的只听到董鄂氏的啜泣声。见着胤禩和欣荣二人,两个人方才有了反应,董鄂氏站起身来见了礼,欣荣走过去同她站到一处。而原先趴着的胤禟则挣扎着要起来,只是伤口极疼,又白着脸摔回去,嘴里却急切的喊了一声,“八哥!”   胤禩气的额角青筋一跳,斥道,“现在知道叫我八哥了。先头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你们倒是瞒的紧紧的。”   胤禩虽气,但到底理智尚存,吩咐下人全都退出去不许靠近屋子。   他身子如今不大好,欣荣怕他气坏了,连忙扶着他坐下。然后又犹豫了一下,对着胤禟问到,“九弟,阿菀是昭献这事儿可不是在开玩笑罢。”她听胤禟的亲信说了,可到底还是不敢相信,原先以为死了的,怎的突然变成了老十四的福晋。若是真的,还真是自己做姐姐的不称职,这些年来与阿菀不是没接触的,还总觉得格外投缘,却没想到会是早逝的昭献。   胤禟苦笑一声,朝着她说,“我倒宁愿是假的,现在她也不至于关在宗人府里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如今都这样了,你便都说清楚了。”虽然胤禟亲信说了一些,可到底不详细,只是个大概。   之前是怕这件事牵扯到更多的人,除了赶在自己前头发现的老十,便想着越少的人晓得便越是安全的,哪想到最终还是被皇阿玛晓得了。这会儿面对八哥和八嫂的疑问,胤禟便将其中的缘由一一道来。   等胤禟说完这其中曲折,屋子里倒是沉寂下来。胤禩皱着眉头,实在是为了十四的胆大包天而震惊;董鄂氏则是愣了神,才晓得这在自己嫁过来以前便一直是自己的禁锢的纳喇昭献竟是遭遇了这许多事。最先打破沉默的倒是欣荣,她原先便同昭献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姐妹,当时得知昭献丧生火海不可谓不心伤,这会儿得知这许多年来她所经历的许多事更是难过的紧,没忍住便落下泪,直觉得昭献实在命苦。   欣荣的哭声便萦绕在耳边,胤禟心里更是着急,出声道,“八哥,如今可怎么办?”这些年虽然八哥备受打击,从夺嫡的一线降了下来,但到底还是他们这批兄弟的主心骨。   “还能怎么办,你们一个两个都是厉害的。十四福晋犯了罪进了宗人府,大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你这个做九哥的倒是先上赶着去皇阿玛面前求情,你被庭杖倒是不怕痛的,宫里的风声可是不好听的很。老十四更是出息的很,一个人做了欺君罔上的事还瞒了这么多年,若再没人管管,我看是捅破天都有可能。”现在这情形真不好说,原先这事捅破了,皇阿玛本就气的很,胤禟不管不顾的去求情更是火上浇油,即便现在宗人府里报了丧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八哥,您一向最睿智,您可一定要想想办法。若是她再没有了,我……”我真不晓得该怎么活下去。可以忍受她成为十四福晋,可以忍受她不再爱自己,却无法承受她消失的消息。   “我……”胤禩怎不知昭献在胤禟心里的地位,正想说什么,却被外面急迫的敲门声打断。皱眉斥道,“什么人?”   外头的人像是急匆匆跑来的,喘着气回道,“主子爷,奴才佟闰,有急报。”佟闰是胤禟的亲信,胤禟看了董鄂氏一眼,董鄂氏连忙去开门。佟闰携了一阵冷风进了屋行礼。   “有何要事?”   “回主子,方才接到线报。十四阿哥回京了。”   “什么!”胤禩听到他说的,急的站起来,连带着翻倒了坐凳。将在外,没有皇命怎么可以私自回京,这可是大罪。胤禩急的额角冒了冷汗。   胤禟和欣荣、董鄂氏三人也是大惊,胤禟攥紧拳头连忙吩咐,“佟闰,赶紧带人拦下他,千万不能让更多人晓得十四阿哥回来了,更不能让他进宫。”当务之急只能把这事瞒下来,皇阿玛还在气头上,若是再晓得了这件事,十四怕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可没想到听了吩咐的佟闰却未行动,而是一脸难言支吾着说,“可十四爷已经进宫了……”   话音刚落,原先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外头狂风大作,一道惊雷却劈亮了原先漆黑的天空。   因一阵惊雷刚过,落在地上支离破碎的杯子的声音并不明显,胤祯感受着温热的液体从额角淌下,盯着地上一处,心里想着却是,当日被皇阿玛砸了的阿菀可不晓得伤势如何了,她当时定是痛极了,却也肯定未曾发出半点声音。她一向是如此的,受了伤受了委屈,从不与别人说的。   康熙站在殿上,看着跪在殿中的逆子竟走了神,更是气的吹胡子瞪眼。前些时候老九紧巴巴的赶来为那人求情,被自己杖责罚了下去,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却是一个比一个厉害,老十四竟敢为了一个女人,不受军令从边境回京。   “逆子,你真以为是朕的儿子朕便不会杀了你?”   “皇阿玛,儿臣有罪。儿臣不孝,纵使万死也不足惜,可阿菀是无辜的,是废太子害了她,更是儿臣强逼着她隐姓埋名,这些年来也都是儿臣将她关在自己身边,这一切全都是儿臣胡作非为,同她无关。求皇阿玛放过阿菀,儿臣愿以命相抵。”   “你……你……”康熙抬起手指着他,却被气的发抖,实在想不到他为了一个女人竟是连命都不要了。“你可真是一个痴情种,你说出这些话可曾为你母妃考虑过半点,可曾为你府里大大小小思虑半分,又可曾想过远在战场的浴血奋斗的战士们!一个女人便可以把你变成这个糊涂样子。”   “皇阿玛,都是儿臣不孝,儿臣不配做母妃的儿子,不配做皇阿玛的儿子,更不配当大清朝的十四阿哥。可儿臣首先是一个人,儿臣只是喜欢了一个女人。若是连心爱的人的性命都无法保全,儿臣又有何脸面去说要镇守大清的疆土。”   “你首先是大清朝的十四阿哥!”康熙斥道,“你可晓得朕对你有何等的期望?你可晓得朕力排众议让你去打准噶尔又是何用意!这天下间女人要多少有多少,若你能坐在朕的位置,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康熙看着胤祯倔强的梗着脖子直视自己的模样,竟仿佛看到了自己年少时的模样。可他却过于桀骜,若是不过这一关,他便永远走不上九五之路。   “皇阿玛,您可还记得孝诚仁皇后?这后宫三千,您可曾爱过谁?您还晓得您最想要的是什么嘛?儿臣其实不过是个小人物,不敢奢望太多。当儿臣遇到她的那一刻起,儿臣便想着,若这辈子能娶了她,给她一个安心的小家,让她一辈子都能笑着,一辈子都没有不如意的事变好了。儿臣这些年来一直努力的这样做,可即便是这样的小事儿臣都做不好,让她受了许多委屈,让她操了许多的心。儿臣的心很小,装了一个她便装不下其他东西,若是要以伤害她为前提,即便是再好的东西,儿臣也不想腾位置。”胤祯怎么会不晓得康熙的用心良苦,又怎么会不晓得康熙想要给他的是什么,可若是这广大天地没有了她,他又要这天下有何用。   胤祯说的话仿若是针扎在康熙的心里,可他到底已经在九五的位置上坐了许多年。“这不是你说了便算了的,你的出生便获得了许多人一辈子也难以企及的许多荣华 ,可这一切都是要用别的东西换的。你这辈子本就不可能顺着自己的心意去活。”   “皇阿玛,儿臣晓得我这样做若是普通人死个千万回都有了,可儿臣没办法,儿臣能领兵作战,能做许多事,却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只求皇阿玛放阿莞一条生路,儿臣愿意用任何东西来换。”胤祯说着,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不管任何东西,只要她能活下去。   阿菀在屋子的墙壁上划下第十三道横线的时候,总算有人出现在她面前。其实在宗人府的日子里,阿菀并未曾受到任何刑罚,虽然因罪关入了宗人府,可到底康熙并未在明面上说要废黜她十四阿哥嫡福晋的身份,故而也不会有人敢苛待她。   只不过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一日比一日折磨她的却正是这样放任不管的行为。她被关在一间屋子里,一日三餐皆有人送来,虽然简朴些,但除了不能离开,她拥有许多的自由。可这十三天,除了送饭的人,她也未曾见到其他的人。她不晓得外头发生了什么事,不晓得康熙有何打算,更不晓得若是胤祯知道了会怎样。阿菀一日日的想着,可没有人能回答她。   来人没多说什么,只是展开圣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十四阿哥嫡福晋完颜氏,有失德行,今罚其前往汤山法懿寺思过,不得召令不得回京。即刻启程,不得耽误。钦此。”   阿菀跪着听完,这道圣旨明摆着是将她圈禁于汤山,这辈子定然不会有回京的机会了。可她犯的罪明明罪该万死,为何如今只是一道圈禁的指令,连她的福晋身份都没有撤去。这许多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没有人会告诉她。   康熙五十八年秋,十四嫡福晋完颜氏奉旨离京前往汤山思过,于雍正二年七月初八日卯时卒于汤山,至死未曾回京。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以为结束了?结束了?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但是后面剧情是番外形式接下去哦 我是亲妈来着 但我确实有点烂尾,哭唧唧 ☆、董鄂素宛番外   董鄂素宛接过侍女手上的蓝宝石南洋珍珠耳环扣上耳垂,一边对着铜镜收拾妥帖,一边开口问,“爷在何处?”   “回福晋的话,听爷身边伺候的小延子说,爷一大早便去了锦湖,在那儿待了大半天了。”   锦湖是九阿哥府里头一处极为漂亮的人工湖,要说没什么格外特别的,让胤禟在那儿待大半天只不过是因为那湖上原先有的一间屋子,便是在康熙四十四年被胤禟亲手烧了的春波阁。   董鄂素宛想着,突然便没了打扮的心思,她看了一眼妆匣里头精美珍稀的首饰,心里想,这府里头的女人,便是脸上长了朵花出来,他也是看不进心里头去的。   她站起身来,走到门框边上,看着院子里开的极盛的紫薇花,想着康熙四十二年,当自己揣着满心欢喜嫁进九阿哥府的时候,院子里的紫薇花也是长得极漂亮的。   虽然才名在外,又是董鄂家的嫡女,且是在康熙四十年的大选里头被留了牌子,可原先董鄂素宛是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机会嫁给胤禟。因九阿哥的母妃宜妃娘娘曾是满军旗有名的美人的缘故,九阿哥在康熙的诸位阿哥里头论起来是长得最好的,便是那狭长的桃花眼便能让众位秀女芳心暗许,而董鄂素宛正是其中之一。康熙四十年那次的大选,但凡是家里有些门道的心里都清楚,秀女里头,有一位是要指给九阿哥做嫡福晋的。   可大家也都晓得九阿哥心里头有人,那人还是背靠安郡王府的纳喇格格,虽是上任安亲王故后亲王府贬成了安郡王府,且是越来越不如从前,可到底算起来也是个郡王。况且纳喇格格自幼是在宫里头长大的,二人情谊深厚,若是没差错,九嫡福晋的位置,十有八九是她的。而后来康熙亲赐的婚,也确实如此。   董鄂素宛原先以为自己便是天生同九阿哥没有缘分的,留了牌子之后她家里更是出了变故,年迈的祖母仙逝,她便得守孝一年,指婚的事便也耽搁了。可哪想到后来那本该成为九嫡福晋的纳喇格格遭逢意外过世,康熙四十二年,将她赐给九阿哥做嫡福晋的圣旨突然落到了董鄂府。   在接到圣旨以后,母亲是拉着自己的手忧虑的皱着眉头的,因得京城里头每一个人都晓得,九阿哥心里头有人,那人死了他也险些跟着去了。若是如今嫁过去,恐怕是难得真心。可素宛却不这样想,她只看着圣旨笑开了,她说这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兜了一大圈子,上苍便是想让她嫁予九阿哥的。况且,那颗心难不成还是石头做的,只要是嫁过去了,长年累月的还怕捂不热吗?   董鄂素宛那时候没想到,胤禟的这颗心,果真是捂不热的。   住在九阿哥府里头,吃穿住行样样都是顶好的,他娶了她,纵然不是自己所愿的,但也不从不亏待她半分。整个九阿哥府大小事情都是握在她手上的,但凡有人孝敬了他什么,也都会先送到嫡福晋的屋子里头。纵使她想要一个孩子,他也是愿意给的。董鄂想,即便自己说是想要再名贵稀奇的玩意儿,他也是能满足的。人人都说九阿哥胤禟阔绰大方,可董鄂晓得,只有一样东西,便是一丝一毫他也是不愿意拿出来的,那便是被人占满了的真心。这些年里头,虽然除了她以外没有一个上的了台面的侧福晋庶福晋,可但凡同那个人有一点相似的,都会被他收到府里头。董鄂时常看着自己的脸想,若是自己与那人有半分相似,他是否会令眼相待?这一想法一冒出来,她倒是先落下泪来,这般行为,不知可怜的是他还是自己。   可在几天前,她总以为,即便他心里头再念着那人,起码自己是活的,而她却是死了的。却没想到,原来,他一直晓得那人活着,即便另嫁他人,却还是他心里头护着爱着的。她一遭难,便紧巴巴的赶上去求情,也不想着他背后还有整个九阿哥府,好像在他眼里,只有那人的命才是命似的。   董鄂晓得,今儿个正是那人去汤山的日子,这一别恐怕真的便是永别。她原先以为他是会赶去送一程的,或许便是远远的看一眼也是好的。可没想到,他竟只是一个人躲在锦湖边上,对着一个早已连废墟都没了的地方。董鄂突然觉得好笑,原来他同她都是一样的,想要的,都是得不到的。胤禟他找不回纳喇昭献的心,而她自己则是从来未曾凑近过他的心。   出嫁前,曾有人劝自己,既是难以改变,便坦然接受。这桩婚事,若是不爱,那便是一桩好的婚事。毕竟是嫁入这天下最尊贵的帝王家,享的是不尽的荣华富贵。   可若是能不爱,自己又怎会输的如此之惨。   她还记得康熙四十年初春,在东郊的桃林初遇他的模样。一眼,从此便失了心。   康熙四十年春,董鄂府的老太太正值六十大寿,身为董鄂府嫡女的董鄂素宛便琢磨着想要送自幼便待自己最好的祖母一件极好的寿礼。可董鄂府向来不算落魄,但凡是金银首饰,摆件玩物祖母都是不缺的。董鄂正急的发愁,正巧这时她听到别人说,东郊住着的一位居士,手里头有一串唐代得道高僧的法珠,千金难买,说是只有有缘人才能求得。   这消息正解燃眉之急,董鄂便偷偷跑出府去,准备去东郊求佛珠手串。   可到了东郊方才发现自己想的过于简单,想求这手串的人乌泱泱的一片挤满了整个桃林外圈。一问方才晓得,因想求的人太多,打扰到了居士,故而居士在桃林外围设置了奇门八卦阵法。董鄂同人等了一会儿,总算是有小仆出来说,按照居士的要求现下要进桃林,需在落日前在此抄写完一本《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这一要求刚说完,桃林外一片抱怨声,现下离日落不过四个时辰,而一本《金刚经》有五千多字,要在此处抄写完一本,这可不是简单的事。   不过抱怨归抱怨,虽是走了一片人,可到底还是有人连忙准备起笔墨抄写。董鄂也连忙让家仆前去买了纸墨回来,认真的抄写起来。这一下原本吵吵嚷嚷的地方,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不过抄经书实在是个苦差事,若是静不下心来,便是煎熬一般。更何况到了午间,太阳高照,许多人便忍不住放弃离开。董鄂身边的侍女劝说她回去,可她却只是拿过帕子拭去额间渗出的汗珠,一笔不停的抄写。   董鄂素宛想着,这得道高僧的佛珠手串本就是稀罕物,若是连这点苦头也吃不了,自然也是不配拿到东西的。故而她愈发心静下来。等到了将将日落时分,总算是把一本《金刚经》抄写完成。董鄂这才放下笔,由侍女帮自己收拾纸张。她用左手揉着酸痛的手腕,转着脑袋四处瞧瞧,方才发觉在这几个时辰里,竟有那么多人离开了。现如今留在桃林外头的,算上她也不过才有十数人。   恰到了日落时分,原先的小仆从桃林出来,看着留下的十数人倒是惊讶。上前将他们抄写的经书收起,又说“居士吩咐,请诸位先行回去。这些经书居士将会翻阅,若是合了居士眼缘,自然会有人前来送帖子。”   十数人里有人嘟囔起来,“怎的抄完了经书,还得要挑人。”可没办法,既是有求于人,自然得听人家的。   这样怀着一份忐忑的心,董鄂回去以后却是坐立不安,就怕是没帖子送上门来。好在她左等右等,到了戊时,竟真有人送来了帖子。里头是居士的话,说从董鄂所写的经书中窥得其之佛意,愿其明日辰时,前往桃林。   董鄂将帖子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终于确认自己或许是得到了机会,激动的难以入眠,到了三更天方才累的歇下。不过没多会儿,卯时一刻便又起来,匆匆往东郊赶去。   这一次到了桃林,董鄂发现竟还有许多人在外头,后来才发现,想必是好奇最后会是谁拿到佛珠手串。素宛心里更是喜悦,感谢佛祖保佑让自己从那么多人里头得到了机会。她走到桃林边缘,昨日的小仆已等候在那处,核对了她手里头的帖子,便领着她往桃林里头走。   素宛一个人跟在小仆身后,按照他所说的步法走着,心里一动,还是忍不住问小仆,“请问这位小哥,此次除了我,可还有别人也得了帖子。”   许是因为她是个女儿家,又待人和善,那小仆便也不瞒着,只说“除了您以外,还有一位公子也得了帖子。倒是比您早到了一会儿,已进入桃林。”   素宛心里一下子便起了好奇心,正想问是怎样的公子,小仆便先说已然到了地方。她一下子止了话头,抬眼一看,无需多问便看见那另个人。   那人十七八岁的模样,站在一棵桃树底下,轻轻靠在上面,手里把玩着配在腰间的一条坠子。听到小仆的声音,缓缓地抬头望过来,素宛只对上一眼,便失了话语。那人有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像是天生便有水波在眸子里荡漾。嘴角因看到来人而翘起,下颚微抬,一笑愣是将灼灼的桃花都比了下去。素宛看了一眼不敢再看,合了一下双目,手指拽紧了手中的帕子。耳边是那人慢慢走近的脚步声,不过片刻,便停在面前。   “总算是来了,这会儿我总可以进去了吧。”他的声音已脱离了少年的稚嫩,低沉浑厚中带着一丝磁性和慵懒。可董鄂却沉下心来,原来他方才的笑只是因为第二个人的到来总算结束了他的等待,或许是居士要求,必须得要两个人一块儿进去吧。   这之后居士又考了二人几番,最终还是那公子技高一筹,获得了那佛珠手串。董鄂看那公子拿了手串高兴的回去,她一咬牙,连忙追上前去。   “公子,请等等。”   拿公子听她呼唤,停住脚步疑惑的转过头来。素宛连忙赶到他面前。将自己如何需要这手串,将祖母如何对自己躬亲抚育的恩情说与他听,说是愿意付出代价,想求他将这东西换于她。   可那公子听了以后只是笑着看了一眼手串,“这位小姐,实在抱歉。这手串福佑泽厚,实是个常保平安的灵物。而在下心中也有一人,想护她一世平安。”   那时候素宛凝视他因看着手串想着那人嘴角宠溺的微笑,一下失了神。后来她多番打听,方才晓得那一日的那位公子,竟然就是当今圣上的九阿哥,爱新觉罗胤禟。那时她只以为那手串被他用来送于圣上或是宜妃娘娘。   可当她满怀春情进宫选秀的时候,却在诸多秀女里头看到了那串佛珠手串。而那手串的主人,正是安郡王府的纳喇昭献,传言九阿哥嫡福晋的位置八九不离十便会是她的。   有几个秀女在那儿闲话,说若不是她家世好又有佟佳贵妃在背后撑腰,怎么会被内定了九阿哥福晋。   可素宛却晓得,那个位置,不是安郡王府给她的,不是佟家娘娘给她的,而是那人亲自送到她面前的。这是胤禟自个儿心里头独一无二的九嫡福晋。   她凝视着纳喇昭献手腕上的手串,又想起那片桃林,他笑着说,想要护她一世平安。纳喇昭献,她这样优秀的女子,果然是配的上他给的一世平安。   而她董鄂素宛,从输掉那串佛珠手串的时候,便该晓得自己在这场博弈里,定然要输给纳喇昭献的。 作者有话要说:  恩,忍不住在快结尾的时候 从董鄂的角度再表达一次阿九对昭献的爱 原本想要写阿九的番外的,可想想从董鄂这方面写或许更好 阿九是能为昭献付出一切的 可是他不如十四的主动,也不如十四敢说敢做 心疼我的阿九 是我这个后妈,这次选择了小十四 董鄂得到了阿九许诺给昭献独一无二的妻子的位置,可是却永远也得不到阿九的一颗心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有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阿菀正趴在屋内的圆桌上凝视着一支烛台。那火苗跳动着,仿佛随时都会灭掉,可好长一段时间还燃烧着,销蚀着蜡身。   脚步声到了门口便没了声音,阿菀背对着也不在意,想着或许是哑仆回来了,她常常这样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她,任由阿菀一个人待在沉默中挣扎。可她也只能让她待在自己身边,因为整个汤山的院子里,能靠近她的,只有这一个不会说话的哑仆。   背后的人就这样看了她好一会儿,看她百无聊赖的将下巴抵在靠着桌子的左臂上,听她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调,看她伸出右手渐渐靠近蜡烛,似乎想要去触碰那烛火。   “你疯了吗!”背后的人终于在她的手即将碰到火焰的时候动了,说出的话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   阿菀被迫转过头看他,除了最初的惊异之后,马上又变回那个懒洋洋暮气沉沉的模样。她懒散的站起身来,行了一个不算标准的礼,“给雍亲王,哦,不对,是皇上。阿菀还没来的及祝贺您,恭喜您如愿以偿的登上了那个位置。”这样说着,胤禛却能听出她话语里的不以为意。   胤禛撇开眼不看她,松开攥着她手腕的手,退开一步。   阿菀看他这样,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又坐回原先的位置,支起右胳膊抵着下巴歪头看他,“两年多个日夜,我早就疯了。那么现在,您是来取我的性命的嘛?”自胤禛登基以后,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没有人敢在他还站着的时候坐着看着他,可眼前的人便这样做了。胤禛晓得,她是抱着等死的心看着他的。   “你怎知朕要取你性命。”胤禛有些不自然,依旧避开她的脸,像是不敢看她那一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先皇驾崩以前难不成没有对您说。我早晓得,他死了便也不会让我活下去。不论是谁,登上那个位置,定然是要杀了我的。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竟是迟了两年多。那大概是因为胤祯吧,胤祯他可还好……”她这样说着,话语越来越弱,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已然算是呢喃。   胤禛看着她失神的模样,没想到她竟知晓的那样通透。确实,两年前皇阿玛弥留之际将自己召到塌前,将传位圣旨交与自己前,狠狠攥着自己的手腕,要求自己立誓,必须在登基两年后除掉完颜阿菀,并要求自己此生不得害了十四的命。   胤禛忍不住自嘲,老十四如此忤逆皇阿玛,可到头来,皇阿玛心里头还是想要为他留下一条活路。用阿菀的命稳住坐镇西北的十四,怕他若是一登基便杀了阿菀,十四定然不服,而自己也定然会下杀手。又怕阿菀的存在会彻底毁掉自己疼爱的儿子,便绝对不想让她活下去与十四见面。皇阿玛真是用心良苦,可他用心良苦的对象却不稀罕,宁愿为了一个女人,放弃那个位置。   “你可晓得,当年皇阿玛为何没杀你?”胤禛想着,突然想看她知道一切的反应。见她没应声,他又继续说,“康熙五十八年的时候,先皇十四子未受传召偷偷回了紫禁城。”   听到这儿,阿菀虽还是支着下巴的姿势,可神色却变了,背部变得紧绷,胤禛晓得,她已是在认真的听了。   “要说论起痴情,朕这十四弟可真是当仁不让。不爱江山爱美人?呵,从前倒还是朕高看他了。朕原先还想着如何才能将他从皇位边上拉下去,可没想到,只需一个你,他便老老实实的自己转身走下去,便是一次也不敢回头。”阿菀听到这,左手的指甲已经因为心里受到的冲击握拳嵌进手心。   “你可晓得他对皇阿玛说了什么?皇阿玛倒是宠他,将那位置直白的捧到他面前,可他不要,他只要你的命。真想知道皇阿玛当时的脸色是怎样的,定然一点也不好看。你以为你为何还能活着到汤山,皇阿玛恨不得当时便杀了你,可是他不能,因为他宠爱他的十四阿哥,而你却又是胤祯的命。”   那个雨夜,胤祯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皇位,领了一顿罚,当夜便离开京城回到西北。而正是这一夜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阿菀的,十四的,还有他的。   阿菀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顺着脸颊淌下来。胤禛看着她这样子,却没有想象中的快感,只觉得心里头更闷了。他摆袖转过身去,看见庭院里的一面墙头爬满了凌霄花,那花开的极盛,远望过去,如火一片,生意盎然。可与它相望的屋子里,却暮气沉沉,若不是能听到背后的人的呼吸声和抑制不住的啜泣声,就仿佛是一潭死水,经不起波澜。   “朕在先皇面前立了誓,完颜阿菀必须在今日消失在这世间。”胤禛开口,平淡无奇的语气仿佛说的不是一个人的生死,而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想了想,他又继续说,“阿菀,你可还记得康熙三十八年秋,朕欠纳喇昭献一个愿望。”三十八年秋,纳喇昭献同博尔济吉特娜仁赛马,那时候她就如同那墙头绽放的最美丽的凌霄花一般,她笑着跟自己打赌,最后也确实是她赢了。   阿菀总算是从原先坐的地方站了起来,胤禛回头看她,只见她按照规矩对着自己行了一个大礼,他低着头能够看到她头顶的发旋,一圈一圈绕进自己的心里头。他楞在那儿,但还能听到她的声音,“我此生别无所愿,不管是完颜阿菀还是纳喇昭献,在这世间都不算白活过一场。但是我还是想恳求皇上,在我死后,希望你能够许诺保胤祯一世平安。”话音落下,阿菀伏下身子,额头在冰凉的地板上重重一磕。   胤禛看着她跪伏在自己的面前,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头,仿佛这样才能阻止自己拒绝她。屋子里沉默半晌,胤禛终究是叹了一声。   “好。”   雍正二年甲辰七月初八日卯时,先帝十四子爱新觉罗胤祯嫡妻卒于汤山。雍正下旨,按郡王例将之安葬在黄花山王爷陵寝。   雍正二年八月末的夜里,养心殿里灯火通明,雍正倾伏在案前,正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一本奏章。   “臣已将郡王允禵之逆造木塔要出,查检明白,随即搬移至王家庄,派兵严行看守。臣等曾经委人在允禵住处之所近地方,乘便伺察,闻得是日晚点灯以后,允禵在住处狂哭大叫厉声径闻于外,半夜方止。臣等既得探知,不敢隐讳,谨将此事后情形共同缮折上闻。”注1   他手中的朱笔悬在“狂哭大叫”之上,迟迟不动。视线落在那四个字上,仿佛再看下去便能将那页纸点燃。   雍正还记得阿菀逝去的消息传到景陵后,听看守的人说,他先是在一处坐着不吃不喝沉默了好几日,直到弘明和弘暟赶过去以命相劝方才进了点米汤,可人却变得有些疯癫。过了几日又说要造木塔,说是要将自己和阿菀葬进去。雍正想着,额头的青筋忍不住跳起。阿菀倒是想让他一世周全,可晓得,没了她,胤祯又何来一世周全。   他动了动手腕,执笔在朱砂上点了几点,又移回奏章上,落笔。“此所谓罪深业重,神明不佑,人力亦无可奈何矣!但朕之心自有上苍照鉴,任他等罢了。”注2   从前自己一直不晓得,若是论大火前,昭献同老九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若是论大火之后,明明是自己救了她,明明刚开始陪在她身边的是自己。为何最终她选择的却是老十四。老十四又是在哪一点比过了自己?可每当自己坐在最高的那把龙椅上,他总是忍不住去想老十四。   他不相信老十四没有肖想过这把椅子,生在皇家,即便是残了的胤佑,估摸着也曾有过想要坐上这个位置的想法。他是他的亲弟弟,纵使不亲厚,可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的心性,自己怎么可能不晓得。   可是当真的唾手可得的时候,他却最先转身了。胤祯该是一个懦夫嘛?在皇位之争中,他确实不配成为自己的对手。然而,在对于阿菀的爱情中,他却是唯一胜利的那个人。在他心里,或许那皇位再重要,也不如那人的笑容重要罢。在这一点上,自己远远不如他。   他放下朱笔,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走到大殿的门口,站在这一处往外看去,星星点点的,暖黄色的光明明将整个紫禁城都照亮了,可为何他还是觉得遍体通寒。   他站在那儿许久,终是叹了一口气。抬手做了一个动作,有一道黑色的人影出现在他面前,单膝下跪。   “把那人,送去景陵罢。”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注2:皆为原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虽然没几个人看,但是好歹我守诺完结这本啦~ 后面或许有番外,也或许没有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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